查看完整版本: 鬼鬼夢游 -【上善若書】《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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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12 12:54 AM

第一四九章 被群攻了

族內達成了共識,世家的那些拜貼便沒有被柳家人看在眼裡,他們習慣了站在世家的頂端,從沒有被世家擠兌的經驗,所以也就沒把即將到來的世家圍攻看在眼裡。

但是他們也清楚,柳家入世的這第一仗打得不會輕鬆。

十八人,除去被責令去關禁閉的三人外,細細的把可能會出現的情況預估了一番,應對之策也備好了數條,直到有人來稟報江家家主持拜貼求見才停了下來。

「都各自去準備吧,今兒個不會輕鬆,文林,你隨我會客,文殊,瑣事你安排。」

內外管家齊齊應了,十餘人也起身準備離開,一個個看上去鬥志昂然,也是,柳家,從來就是習慣俯視的,被人欺上門來,今兒可是頭一遭。

想來可能是世家之中相互通了氣了,以江家家主打頭,世家家主相繼上門,越後來的地位越高,空蕩的大廳填滿也不過是小半個時辰而已。

很明顯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今兒這一場是為什麼,小半個時辰中說的也不過是些不痛不癢的話,直到,姚家家主在杜容夏的攙扶下上門,坐在了客座第一個位置上,柳松君就知道,該開始了。

抿了口茶水,眼光掃過各有算計的人,柳松君摸了摸鬍子,「今兒個這人可真齊,怕是來了大半個京城的世家主子吧,柳府真是蓬蓽生輝。」

姚家老爺子以同樣的動作摸了摸鬍子,來的這些人裡若論起對柳家的認知,沒人會比他知道的更多,他記得非常清楚,年幼時爺爺每每說起消失的柳家時那一臉的又羨又嫉,當時他就想,若是姚家傳到他手裡,他一定會讓姚家比柳家更厲害。

只是沒想到,直到他半隻腳都踩進棺材裡了,柳家才重新出現在世人面前,柳卿在京城的這兩年他一直有關注,多方打探也沒有查出他的底細時,他不是沒想過他是不是出自柳家的,在他的腦子裡,只有柳家才能教出這麼不拘一格又本事大的後代。

這份懷疑在他心裡紮了根,一直就沒有消下去過,所以,當他知道柳家入世的消息,並且柳家家主親自入柳府和柳卿見面時,他就知道,他的猜測是對的,柳卿,出自柳家。

他不吃驚,反而有一種果真如此的感覺。

可是,最是損傷世家利益的所謂開科取士居然是柳卿給皇帝獻的策,這讓他想不明白,同是世家,柳卿這麼做不是同樣也損傷了柳家的利益嗎?難不成柳家已經大公無私到可以置自家的利益於不顧了?

隱隱的,心裡又有一種興奮,像是兒時就留下的執念,他想要把柳家踩下去,想要讓九泉下的爺爺知道,柳家,也不過如此,他這些年把姚家經營得不差於柳家,他,想要淩駕於柳家之上,也想讓姚家如柳家這樣傳承下去,青史留名。

把柳家踩下去的想法一萌生,姚老爺子就坐不住了,原本,今兒個該坐在這裡的是姚家的現任家主,他的大兒子姚華,他已經不管事許久了,可是今天,他來了,他想看看現在的柳家還有幾分實力。

「柳家之名聞名已久,老夫早就想來拜訪了,不過這人老,總是懶得動,還望柳家主不要見怪才好。」

若論年紀,柳松君還要小上好幾歲,對他這番倚老賣老的舉動只當沒見,依舊笑得如同菩薩,「收到拜貼時老夫刻意查了下,今兒個是個好日子,現在看來可真是應驗了,諸位是不登門則已,一登門便是一起來啊!」

「哈哈哈,可不是,今兒個真是個好日子。」

兩只老狐貍對望一眼,哈哈大笑。

下面的其他人不管心裡在想什麼,至少,臉上都是帶著笑意的。

「柳家主真是調教有方,想那柳卿才來京城便弄出這麼大一番動靜,我們這些世家可是佩服得緊。」老狐狸沉得住氣,可是在座的,卻不是每個人都有稱這狐狸的資格,坐在靠後位置的人趁著兩人笑聲漸歇時見縫插針的道。

到底是閱歷不夠啊,這時候出頭,可不是什麼好事!柳松君瞇起眼意味深長的看了他兩眼,這出頭鳥好像還做得挺心甘情願的。

「卿兒是做得不錯,沒辱沒了柳家這個姓氏。」

輕飄飄一句話,讓人無法把這個話題接下去,自家的孩子被誇了哪怕是再得意口裡總是要謙虛的說上幾句的,讓外人好順著桿子上,這柳家主倒好,直接就認了,他家的孩子就是好,這根桿子沒遞過來,他們想爬也沒地兒可爬。

說話的男人接不上話了,端起茶杯往嘴裡送,他已經開了頭了,其他人要是再接不上,那可不關他的事了。

「柳卿來京城兩年多將近三年了,柳家主,從頭至尾,我們這些人雖然說沒有幫到什麼,可也從沒為難過他,他這衝著世家而來的舉動是為哪般啊,還請柳家主給我們解說解說,要是有道理,我們也好向族人交待不是。」

柳松君微笑,再微笑,「確實是沒為難過她,她那書局著火也只能怪她自己沒做好防火準備,怨不得他人。」

屋子裡又沉默了,他們當時雖然什麼都沒做,但是坐壁上觀看了場戲卻是跑不了的,現在想來王家嫡公子落個如此結局怎麼就那麼巧呢?難不成是中了那柳卿的算計?

腦子活的人已經想到了無數的可能性,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反正王家嫡公子已經是廢了,王家現在有大半倒是落在了庶長公子手裡,再加上長公子在皇上面前頗為受寵,這王家以後的家業說不定就落在這庶出的長公子頭上了。

以庶子之身當家主,那王維慎怎可能沒有點過人之處,不管這裡面柳卿參與了幾分,那王維智都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機會是事實,如此算來,那燒毀書局的仇可不就是報了。

若這真是柳卿的算計,那只能說,他們都太小看那個平日裡不哼不哈,有事就躲府裡不出來的人了。

姚老爺子想得尤其遠,半耷拉著的眼睛裡精光連閃,也許,今兒個他來錯了。可是到了現在這一步,他想脫身已是不可能。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今兒個我們來這裡是想要柳家主給我們個解釋,世家之間向來同氣連枝,柳家也是其中的一份子,為何要斷了世家的利益,而去為皇家謀利,老夫想破了腦袋也沒想明白,柳卿這麼做究竟所為何來?」

真要挑明瞭說,柳松君反而輕鬆了,「這是卿兒的決定,柳家家訓便是不阻礙族人的發展,就算我身為族長也沒有置疑的餘地,卿兒的決定就是柳家的決定,諸位若是衝著卿兒來的,那我柳家接下就是。」

一番如同宣告的話讓姚老爺子都掩不住吃驚之色,族人是為家族服務的,一切得以家族為重,這是身為世家子逃不開的命運,從來就沒有族人做了決定,全族一起承擔的事,他想他有點理解為什麼柳家能傳承如此之久了。

杜容夏一直垂著的視線終於抬了起來,心裡的擔憂也放下了一點點,他今天之所以會來,也是想第一時間知道這事結果會如何,家族是什麼德性他從小看到大,犧牲族人成全家族是世家慣用的伎倆,只是沒想到柳家居然會要保下希及。

這是自打知道希及出自這個柳家後到現在,杜容夏第一次鬆了口氣。

「柳家主,你這是在向所有世家宣戰,百年前的柳家確實一家獨大,無人可及,可是現在的柳家,不是我刻意貶低你們,根本承受不住來自世家的聯合打壓,柳家主還是仔細考慮一番才好。」

是如此嗎?柳松君臉色都沒有變一下,只是掃了眼在座的人,「老夫可不可以理解為,在座的這些人代表了整個京城的世家?剛才姚家主所說的話就是全京城世家的意思?」

姚老爺子握拐仗的手關節都泛白了,這話他應不下來,誠然,京城有一半的世家願意和他聯手,但是另一半或者坐壁上觀想坐山觀虎鬥,或者一時之間無法決定想等兩方爭個所以然來,又或者是如同衛家雲家一般,直言不參與這事。

氣氛一時之間僵持下來,柳松君從中看出了世家也不是鐵板一塊,更因為皇家的態度讓一些世家不敢輕易做出決定,如此便好,如此,便為柳家減輕了一半的壓力。

「好像本王來得很不是時候。」著一身僅次於皇帝朝服的華服錦袍的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出現在大家面前,手裡拿著現在京城中人最愛的摺扇,一步一步如同走在人的心上。

姚老爺子最先起身行禮,「見過定王爺。」

「見過定王爺。」

闕子墨也不理會,徑自回過頭招呼道:「希及,走快點。」

柳希及,柳卿,怎麼會和定王爺一起過來?轉念一想卻又完全想得明白,柳卿現在可不就是為皇家效命嗎?為皇家爭利益的人皇家還不好好護著?



第一五零章 對峙

柳卿今天出門被全嬸拉著刻意拾掇了一番,雖然穿著上依然顯得素淡,但是從細處看來,卻又無一不顯出這一身的不簡單。

聽得闕子墨的叫喚抬了抬眉,還是用不緊不慢的速度走到他身邊,和他並肩而行。對這個面容稱得上陌生,只有眼睛熟識的男人,柳卿自認做不到疏離,從心底泛上來的熟悉感讓她深知這人是誰。

原本柳卿也沒打算這麼高調亮相的,可是聽到闕子墨今天要來這裡,又聽全叔稟報說不少世家主出城,她便明白柳家今天要面臨的是什麼了。

她可以不來,這本就是柳家必須面對的,也是她回族柳家需付出的代價,沒有人能保證秘密永遠能成為秘密。

可是她還是來了,也許從心底裡她還是想親耳聽到親耳看到柳家的誠意,這將決定以後她對柳家的態度,和柳家在她心裡的重要程度。

又或者從心底裡,她,並不想柳家放棄她,沒了家族的幫襯雖不說她一定就會一事無成,但是絕對要比現在艱難許多,大樹底下好乘涼這點她是非常明白的。

她本就是異世的一抹孤魂,若是有家族給她依靠,她又怎麼可能會推開。

「卿兒,給眾位家主打個招呼。」柳松君心下鬆快,講出來的話都帶上了幾分輕鬆,柳家確實不怕事,但若是能有更好的解決方法,他是一點都不反對的,底牌誰都不嫌多,能不動用當然更好。

柳卿也不駁了家主的面子,往四周做了個揖,姿態風流,「後輩柳希及見過諸位家主。」

「可不敢當,你柳希及在後面斷我們後路的事都敢做了,這禮我們受不起。」冷冷的聲音傳來,循著聲音望去,柳卿記住了人,卻根本不接話。

因為她無話可說,這事她還就是做了,站在世家的立場,她確實是理虧,可是,那些世家關她什麼事?若是她做的事柳家反對,那她可能還會考慮一下,柳家都沒反對,其他人關她何事。

闕子墨卻不這麼認為,他自己恨不得護在手心含在嘴裡的寶貝被人無禮了,他要不反擊,心裡這口氣咽不下去,「照秦家主這意思,誰要是為皇家做點事都是錯的了?秦家主是不是忘了,這天下,姓闕。」

要是皇家真是針對你秦家來,你能撐多久?還不是一道旨意,說抄家就抄家的事,皇帝是念舊情沒錯,但前提是,沒有惹著皇家。

秦家主臉色大變,暗恨自己怎麼就管不住自己的嘴,當了這出頭鳥,「請定王爺恕罪,秦某並不是這個意思。」

「哦?!」闕子墨眼睛一掃,把屋內眾人的神色收入眼底,懶洋洋的挑了張椅子坐下,「那秦家主是怎麼個意思?」

秦家主面上神色變換不定,知道自己要是一個回答不好,怕是要給家族惹來大難,滿京城誰不知道最不能惹的便是定王爺。

姚家老爺子突然大笑,「定王爺怎麼就和一個講話不經大腦的人計較上了,不知道定王爺今兒個怎麼這麼巧也來這了。」

闕子墨到底還是給了姚老爺子這個面子,沒有揪住這個話題不放,示意讓人搬了張椅子到他身邊,向柳卿招了招手,「坐這裡來。」

柳卿也不拒絕,朝柳松君微微彎腰便在那個位置坐了下來,既然闕子墨以這副姿態宣告要保她,那她又何必拒絕,她向來不嫌保護傘多的。

好意被接受的闕子墨心情很好,順手就把自己還沒來得及喝的茶遞到柳卿手裡,這才回姚老爺子的話,「早就有打算來拜訪柳家主的,只是瑣事太多,一直到今天才有時間,沒有提前遞拜貼就上門打擾,說起來還是本王的不是了,萬望柳家主不介意才好。」

「不介意,定王爺願意登門是柳府之幸。」

柳卿抿著茶看兩人一唱一和的說話,果然,她還是更喜歡直來直去,這種一句話幾道彎的事不適合她。

被人盯著的感覺並不好,避無可避的,柳卿轉頭對上那道視線,一進屋就看到了這人,看他站在姚家老爺子身邊就知道,他在姚府混得不差,應該是很有話語權了,一個上門女婿能走到這一步,也不過是花了這麼一點時間,不得不說杜容夏厲害,是個擅長謀略的人。

微微點了點頭,柳卿轉開視線,這時候以兩人的立場來說並不適合打招呼。

杜容夏眼神一暗,胸口像是被撞擊了一般的痛,希及,我今天來只是想知道他們最終會做出怎樣的決定,只有參與其中,才有可能幫到你,你,不信我嗎?

闕子墨雖然是在和姚老爺子鬥法,眼角餘光卻沒離開過希及,把兩人的神色看在眼裡,要是再不明白杜容夏的心思他就白活這麼多年了。

不過,你沒希望了杜容夏,若是你一直單身可能還有一線希望,畢竟兩人之間還有在清遠府城時的一段情誼,可是在他決定和姚家嫡小姐成親的那一刻開始,便不可能再站到希及身邊。

以希及的性子,絕不會要這樣一個為了前程可以把自己都算計進去的男人,而他,闕子墨,就算他是個男人也有一絲希望,因為他的乾淨。

只有這時候,他才無比慶幸因為各種原因而不能在身邊放伺候的人,紅顏知己不是沒有,卻從來都是銀貨兩訖,比如雅居的茴香,他去的時間不多,也不要她為自己守身,不過是一個假身份而已,又有幾人知道他是誰。

希及的私生活可以稱得上白淨無瑕,就算院子裡放著一個絕色妖嬈的紅玉,也被他調教成了廚娘,從來就沒近過身,希及,愛書的程度遠甚其他。

這就是他的機會,唯一能打動希及的機會。

姚老爺子雖則是倚老賣老慣了,這時候卻也不敢過份托大,幾個來回後便偃旗息鼓,這裡雖然是他年紀最大沒錯,但是阮家家主可也來了。

接收到老爺子的眼光,阮家家主自知不能再躲在後面,輕咳一聲,道:「柳世侄既然來了,是不是可以給我們個說法,定王爺請暫且息怒,站在各自的立場,我們要個說法並沒有錯,就阮某個人來說也非常好奇,是什麼,讓柳世侄放棄自身的利益去做那吃力不討好的事。」

是個很聰明的人呢,只是既然是個聰明人,為什麼今天還出現在這裡呢,沒看到衛家和雲家就聰明的避開了嗎?不論世家如何樹大根深,和最高當權者做對又哪裡能討得了好去。

柳卿放下半涼的茶水,任那些或打探或不善或輕蔑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嘴角掀起小小的弧度,似譏似諷,「不是說我以身侍人嗎?我都以身侍人了,為皇家賣命又算得了什麼。」

「希及……」闕子墨皺眉,不喜他用這麼輕賤的態度說自己。

柳卿失笑,「我只是說出了某些人心裡的想法而已,其實我並不介意你們拿我和紫玉相提並論,比起有些人,我倒覺得紫玉更乾淨。」

若是紅玉聽到這樣的話,該感動成什麼樣?闕子墨分神想著,希及的想法看法向來就與眾不同,這只是又一次的與眾不同而已,為以後著想也許他該學著習慣。

大廳後面已經聚集了不少的柳氏族人,一開始是想知道族長怎麼化解這場針對柳氏的危機,只是沒想到,會見到這個一直只是聽說的柳家女兒。

這也是第一次,他們見識到了族長和長老盛贊的柳希及,不說究竟有沒有傳言的那般好,至少這姿態,讓他們很是喜歡。

阮家主莫測高深的一笑,並不生氣,「柳世侄太輕賤自己了,誰都知道那只是流言,我們又豈會當真,若是柳世侄真如流言那般以身侍人,又何必多此一舉弄個開科取士出來陷自己於不利,當然,柳世侄若是實在不想說……」

未竟的話萬千個意思,又一隻狐狸,柳卿起身,打開扇子搖了搖,這屋子裡人太多了,溫度不低,向來只作裝飾用的扇子終於起了它該起的作用,「其實我沒必要和諸位解釋,你們也沒資格上門來咄咄逼人,不過是利益之爭罷了,可是今兒個我願意多說幾句。

你們說我斷了世家的後路,你們又何嘗不是斷了寒門學子的生路,隨便拎出一個世家子和一個寒門子,若是論吃喝玩樂,寒門子自是完敗,但若是論做學問,你們哪一家敢說自己的孩子能贏過那些寒門子?

世家專出紈絝,下一代便是如此了,你們能想像下一代的下一代,或者再下一代會變成如何嗎?大預朝的官員若是只能出自你們世家,紈絝執掌朝堂,大預朝能存在多少年?這樣穩定的生活能僥倖存在多少年?若是再起戰亂,又有幾家世家能倖存下來?你們的繁盛,你們的富貴是建立在大預朝強大並且興盛的基礎上的,這點,你們可曾想過?

眼前的利益確實是你們受損了,可是只要調教好後輩,以你們的人脈根基,又何愁不能在朝堂佔有一席之地?不管開科取士如何好,真正能入皇上眼的也不過就是拔尖的那幾個,可是出自世家的孩子起點本就高於他們很多,只要不是太差勁,有家族在後面支撐,怎麼可能會敗於寒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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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15 11:58 PM

第一五一章 柳卿之問

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外的答案,讓屋內屋外都是一片寂靜,連闕子墨眼中都帶上了沉思之色,他習慣掌控,也知道開科取士對朝堂的萬千好處,卻從不曾深思過希及所說的這些。

說穿了,皇家和世家一直是相依相存,就算是削弱了他們的勢力,也不可能一下子就鏟除他們,在他們心裡,世家子弟入主朝堂是理所當然的,所以皇兄就算是把不少人逼出了朝堂,可是填充進去的,依然是世家子,只是地位稍有變化而已。

世家已經在京城結成了一張網,他,皇家,全在這張網中,就算稍有偏離,以後也必定是會回到以前那般,可能連皇兄都從來沒想過要徹底擺脫世家。

是啊,下一代就已經是如此紈絝了,再往後會如何?大預朝又能在這些只知吃喝玩樂的紈絝手裡存在多少年?

他死後,能瞑目嗎?

「都不曾想過嗎?現在科考三次已經完成了,各位家主不妨去方先生那裡拿上幾份考卷回去考考自家子弟,看他們能答出來幾道題,再問問他們兵法懂得幾條,能開幾石弓,能舉幾斤重,能拿多重刀,有幾個人能上得馬,若是戰爭起,把他們丟上戰場,能有幾人回。

或者你們可以試試搜光他們身上的錢財,不讓家僕跟著,他們會如何,把生米生菜放他們面前,他們是不是也同樣只能餓死?誰家的孩子都要緊,都當成眼珠子似的護著,這並沒有錯,可是,你們讓自己的孩子失去了生存的能力,你們總有一天會死去,把家族交給一個什麼都不懂,就知道吃喝玩樂的人,你們能死得瞑目嗎?

若是改朝換代,在座的各位可知道,你們的子孫後代會有多少人死去,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們能橫行的,也不過是有大預朝庇護的朝代而已。」

口有些乾,下意識的望向茶杯,想著這麼大熱的天,喝點涼的也不錯,腳步還沒邁出去,全嬸就把一杯溫熱的水送到她手裡,眼裡有著顯而易見的驕傲,這是她帶大的孩子,把這滿屋子男人都給壓制住了的小姐。

柳卿溫和的笑了笑,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把空杯子遞還給全嬸,果然去哪裡都該帶著全嬸,最瞭解自己的就是全嬸了,隨便一個眼神全嬸就知道她要幹嘛。

柳松君放在扶手上的雙手用力得指關節泛白,這就是他的孫女,他柳家的孩子,就算是女人又如何,這份見識,誰有?這份膽識,誰有?這份氣度,誰有?

而躲在後邊的柳家眾人更是不錯眼的通過各種縫隙看著站在大廳中間的柳卿,恨不得把那人拖到他們面前來好好聊一聊才好,柳家人對政治有著天生的敏感,他們非常清楚卿兒這一番言論若是傳出去將引發怎樣的軒然大波,而這些言論,必定會傳出去。

而做為柳卿的兄長柳蓮嘉,弟弟柳蓮城更是滿臉驕傲之色,若是可以,他們真想站到三妹(三姐)身邊去,她想做什麼,他們都陪著。

柳逸時緊緊攬著已經淚流滿面的文語菲,那份驕傲,不可言表。

「世家子被你貶得一無是處,可是你也別忘了,你自己也是世家子,就像你這般,不是所有世家子都只知吃喝玩樂。」姚老爺子接過話題,自家孩子是個什麼樣他哪能不知,兒子在接手族長之位前不也只知吃喝玩樂,經過這麼些年的磨礪,現在不也像模像樣。

柳卿笑,剛才那一臉嚴肅的樣子褪去,臉上滿是傲然,「若是戰亂年代,我一個上不得馬拿不起刀的文弱書生也許什麼都做不了,但是現在是平和年代,我能做的有很多,姚老爺子若是不服氣劃下道來就是,姚家任何一個子弟我都敢接下,當然,若是比吃喝玩樂方面的,我認輸就是。」

姚老爺子已經沒有了初來時的淡然,習慣了事事皆在掌握,只能照著他指的路走,這突然打亂的步驟讓他修身養性許多年,已經平和的心態徹底打亂了。

眼神如刀似的射向柳卿,這樣一個人,不應該存在,柳家本就勢大,雖然因為各種原因一時之間得收斂鋒芒,但是只要等他們緩過來了,其他世家遠不是對手,若是再加上柳卿這樣一個人……難以想像柳家的這次入世又會留下怎樣的赫赫威名。

隱含的殺意讓柳卿極不舒服,這種被人盯上的感覺……

「想把我扼殺了?」柳卿不點名,只是笑得嘲諷,「真把我殺了又如何,早晚有一天,你們的子孫後代無數人會給我賠命,我倒是很想知道,若是大預朝昌盛不再,你們的家族能存在多久,或者根本不用等大預朝如何,你們的家底便已經被敗光了,向老天爺祈禱讓你們長命一點吧,你們活著便能多護一天。」

柳松君不是武者,感覺不到屋內氣息的變化,但是按卿丫頭這話裡的意思,他也知道有人動心思了,一直掛著狐狸樣笑容的老人臉上突現淩厲,「我柳家雖說避世多年,但是要保住一個族人的力量還是有的,柳家護短,還望諸位家主轉告今兒個沒來的人,若是卿兒有什麼損傷,我柳家必定全力報仇,不擇手段。」

一直安坐的闕子墨仿佛才想起自己今天來的目的一般,起身和柳卿並肩站在一起,對柳松君道:「柳家主,本王今兒個來是替皇兄傳一句話。」

柳松君起身拱手,「定王爺請說,老夫必定謹記。」

「皇兄說希及所為之事有利於整個天下蒼生,雖限於希及不願意入朝堂受拘束,皇家定也不會虧待了希及,若是柳家有什麼要求盡管提就是,只要不動搖國之根本,皇兄都會盡力滿足。」

輕飄飄一句話炸得滿堂響,只要不動搖國之根本,所謂根本哪有那麼容易動搖,這樣一個仿佛沒有局限的條件讓不少人心裡癢癢,斷了他們的利益,卻給柳家爭來這麼大好處,讓他們心裡如何不恨。

柳卿也面帶訝異的看向闕子墨,闕子墨笑著衝她微微點頭,證明此話屬實。

雖說是他自作主張的漫天開了個條件給柳家,但是自打知道柳家開始,他便花了無數心力研究柳家的為人行事,這樣一個看著風光無限的家族其實相當自律,位高權重至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時,也不曾仗著權力為所欲為,當然,也不是他們就不為自己謀劃,而是把那個度把握得相當好。

他們非常明白怎樣對家族最好,仿佛血脈裡便在野心之上加了一道枷鎖,很好的約束住了族人,讓在外面打拼的柳氏族人可以無後顧之憂的放開手腳做自己想做的事。

這樣的家族,歷經幾朝還存在並不是僥幸。

他感覺這一代的柳家人是以希及為中心的,所以現在,他敢說這樣的話,隱隱的他知道,柳家人不會讓希及處於不利的位置。

而希及和世家已經是這樣的局面,那麼和皇家站到同一陣營便是必然,而柳家,也必定會為希及創造最好的條件,而不是拖他後腿。

果然,柳松君只是稍微愣了愣,便笑開了,「定王爺這可真是給了老夫好大一個誘惑,若不是自問定力還算不錯,只怕就獅子大開口了。」

柳卿不插話,既然這個承諾是給柳家的,那自當是由柳氏族長做主,若是他們真提出什麼過分的條件,那她也好早做其他打算,對柳家,她始終是心裡沒底的。

柳松君看了柳卿一眼,對她的心態不說全部瞭解,也知道個七八分,這就是放養在外面的壞處,她提防的不僅僅是其他人,還包括了柳家,若是不讓她看到柳家的誠意,不讓她對柳家產生歸屬感,她便只會一直游離在柳家之外,會為柳氏謀利,卻不會把這當成家。

「定王爺,現在老夫也想不到要提個什麼要求,你看這樣如何,這個承諾先記下了,以後用得上的時候再說,當然,老夫不會提出過分的要求,必定是我們雙方都可以接受的,怎樣?」

「當然可以,本王回去定當如實回稟皇兄。」闕子墨深深的看了柳松君一眼,這樣的結果完全在他意料之中,柳家,果然不愧是柳家,不會被眼前一時的利益所惑。

一屋子被無視了的人心下不甘,就算他們憑仗於世家之間的樹大根深,他們也無法不對這樣一個承諾眼紅,這簡直比免死金牌還值錢。

可是他們現在也不敢再明目張膽的說什麼,定王爺當著他們的面說這個無疑是在敲打他們,也是在告訴他們,柳希及是皇上要保的,若是他們再不識趣,皇帝也不會客氣。

姚老爺子起身,大力的用拐仗敲擊了地面幾下發泄自己的不滿,語氣也不再客氣,「看樣子今兒個老夫是白來了,定王爺,柳家主,告辭。」

姚家主同時起身,不過態度要好上不少,拱了拱手,「柳家主,定王爺,老夫也先回城了,告辭。」

其他人紛紛起身,不敢再逗留,回去商量對策是正經。



第一五二章 司馬昭之心

和初來時的氣勢洶洶相比,不得不說眾家主離開得有些灰溜溜了,什麼好處沒撈著,還讓柳卿一番話逼得啞口無言,偏偏他們還真聽進心裡去了,仔細一想自家那些個小子,能拿得出手的有幾個?不說和柳卿相比,就是和一般人家出來的孩子相比也得比下去啊!

像柳卿這樣的若是家族能出一個,他們不也得像柳家這樣護著?

很快,大廳終於又空曠起來,柳松君也沒打算繼續在這裡說話,「定王爺,卿兒,去裡面坐坐吧。」

柳卿微微躬身應了,在外人面前給足了柳族長面子。

離開大廳,柳卿便被好些眼睛盯得渾身不自在,她早就感覺到暗處有人在打量自己,只是沒想到,有這麼多。

看到其中有父母在,柳卿一時之間也不能走人,頓了頓腳步便來到兩人面前見禮,「父親,母親。」

柳逸時拍了拍她的肩膀,想來這還是兩人相認以來第一次親近,「卿兒,你做得很好,」

柳卿有些受寵若驚,隨即笑道:「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替家族招來了不少麻煩,父親別怪我才好。」

「這樣的麻煩家族不怕,你放手去做就是。」

柳卿笑著行了一禮,無言的表示感謝,然後看向又是滿臉眼淚的母親,「娘,怎麼又哭了,卿兒表現得不好麼?」

「不,卿兒做得很好,好的不得了,比誰都做得好。」擦掉不停跑出來的眼淚,文語菲勾起嘴角露出笑臉,又哭又笑的樣子看著哪裡像是有了四個孩子的婦人,楚楚可憐的姿態讓柳逸時心疼的不行,恨不得把這人馬上帶回屋好好安慰才好。

回頭看了一眼等待的柳族長和闕子墨,柳卿向父母身後的族人笑笑見了禮,「希及回來得匆忙,又有事情需要解決,等有了時間再和各位好好聊聊。」

「快去吧,別讓爺爺等,以後有的是時間和大家相聚。」柳逸時再次拍了拍她的肩膀,順便提醒了下女兒柳家主的身份,希望她能服軟的時候就服軟,別吃了眼前虧。

「喏,卿兒知道了。」

從頭到尾,闕子墨的眼光就沒有從柳卿身上移開過,柳松君都已經混成精了,怎麼會看不出來那眼裡飽含的意思,不由得也琢磨開了,這定王爺究竟是知道了卿丫頭的女兒身份還是……把她當成了個男人在喜歡?若是這樣,這定王爺究竟愛的是紅妝還是男色?

唔,得要好好觀察才行,卿丫頭虛歲已經二十了,換做別家的世家小姐早就成親了,看她現在這樣根本沒有成親的打算,也沒有要恢復女兒身的想法,再這麼蹉跎下去,這親事要怎麼辦才好,總不能一輩子不嫁人吧,柳家當真不介意養這麼一個出色的族人,以她自己的本事就算離了柳家也能有一番天地,可是,他總是希望自己的孫女能幸福的,嫁個好男人,生幾個孩子,老來有靠,只有這樣,他才能安心。

定王爺若真有那心思,又不是非男色不可,身份上倒也般配,看卿丫頭對這定王爺也不排斥,說不定,還真能成。

再說了,卿丫頭的身份一旦拆穿,他是真想不出來除了這高高在上的定王爺,還有哪個世家會不在乎其他外在的東西真心待卿丫頭,若是真拆穿了身份,卿丫頭不愁嫁,相反的,只怕有條件的,沒條件的都會想盡辦法把卿丫頭娶回家去,不管她是男是女,這腦子裡的東西可一點不會少。

存了這心思,柳族長對闕子墨的關注就更多了起來,尋思著要好好查一查這定王爺的私生活如何,若是後宅不安寧的,他也不會讓自己孫女去吃那苦頭。

想來,柳家現在吃虧就吃虧在入京城時間太短,各房子弟都還沒有融入京城中的各個圈子,不然這次又豈會完全處於被動,還散出那樣不利的流言,這方面也要下些功夫了,唔,想必只要等紙張做出來了,到時候不用費多少心思,也會有人把柳家子弟拉入他們的圈子吧,世家子再紈絝,有些東西也是天生就懂的,比如看清風向。

「對不起,爺爺,耽擱了點時間。」

柳松君回過神來,被一聲爺爺哄了個滿臉開花,「無妨無妨,他們也早就嚷嚷著要見見你了,一直被我壓制著不讓他們去城裡找你,好不容易才見著你了,能這麼快放你離開肯定是因為你父親在,哈哈。」

三人繼續往裡走,柳松君引著兩人來到一處不算大的房子,闕子墨卻是知道,這周圍護衛此處的人是其他處的數倍。

推開門,柳卿才看到好多人已經在裡面等著了,看到三人過來時均起身,朝著闕子墨拱手行了一禮,「見過定王爺。」

闕子墨心下並不想受禮,想追人家家裡的人,還受著人家長輩的禮,怎麼說都有點過不去,可是這時候這禮他又必須受著,他看得出來,希及心裡對柳家是有防備的,大概真是分開的太久了,她對柳家並不是非常信任,處處留有餘地,他要做的,便是成為希及的靠山,讓他在柳家能抓住更多主動權,所以,這時候他絕對不能把姿態放得太低了。

「兩位不用這麼多禮,本王和希及是朋友,柳家主和兩位長老把本王當成晚輩也未嘗不可。」

一口一個本王,還讓人家把你當成晚輩,你確定不是在說反話?柳卿心下腹誹,嘴上也不說破,看著他們繞圈子說話讓她總有種那是大人的世界,好難懂的感覺。

繞來繞去的說了一陣,兩方都把自己想要的資料套了個差不離,也就紛紛歇了心思,短期茶杯喝茶,代表著前面的話題到此為止。

看卿丫頭一副沒她什麼事的表情,柳松君不由得失笑,看樣子他的瞭解一點沒錯,明明有個聰明頭腦,這丫頭對這些勾心鬥角卻不感興趣,好在她也乖覺的把自己關在府裡,極少去那些需要花腦子的場合,讓人覺得柳公子清高之餘,也多了些神秘感,至少,她那副直腸子現在還沒幾個人知曉。

「卿兒,你當時說的那番話是怎麼想到的?畢竟每個朝代都是如此,一旦得權得勢,後代出息的便少,這是因為什麼我們不是想不到,只是沒有你說的那麼透徹,也沒有幾家會讓自己孩子真去吃苦學點什麼,更何況,有內宅婦人護著寵著,更是難有效果。」

話題繞到自己身上了,柳卿眨了眨眼,回的很是隨意,「我就是那麼一說,也沒有想到能把他們唬住。」

就那麼一說?「可是說的很是在理。」

柳卿笑,「其實這些道理大家都懂,只是裝不懂罷了,紈絝子弟並不是這些家主養出來的,他們一天到晚想的事太多,孩子一般落於婦人之手教養,試問,在後宅中要保住一個孩子本就不易,又有幾個婦人不把孩子護得緊緊的,生怕磕著碰著了,在侍女丫鬟堆裡養出來的孩子能學到什麼?若是問他們哪家的胭脂更好,他們倒是可能更清楚。」

想來確實是如此,男人的野心太大,想要的大多,又沒幾個人能真正不被美色所惑,一房一房的姬妾往屋裡抬,女人之間小計算就多了,算來計去的,這後宅哪來安寧,能保下孩子的都是費勁了心思,當寶貝疼著還來不及,怎麼可能讓他們去吃苦,又有幾個孩子在這樣的環境裡還能有出息?

「不過,柳家好像少出紈絝。」這也是柳卿好奇的,知道自己是出自這柳家後,她也花了些心思去查柳家的資料,不查不知道,一查嚇好大一跳,這才是真正的傳世名門,哪是那些暴發戶似的世家新貴可比的,可是這樣的家族,卻甚少出紈絝,足見柳家的教導有方。

「哈哈,柳家有一個很了不起的先祖,你想到的這些他也想到了,所以柳家的孩子五歲後便會單獨安排院落居住,每天早晚向父母請安,離了後宅,離了那些婦人,自然就沒有那麼嬌氣了,再加上在一起生活學習的全是孩子,男孩子都有好勝之心,時間一長,就算不長進,他們也不至於學壞了去。」

柳家的孩子相比較於其他世家要辛苦許多,但是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柳家再不長進的孩子也不會滿身浮躁氣息,若在學問上真沒有天份也不會有人強求,任他自己發展,想學什麼自然會有人教,就算族裡沒人會,也會想盡辦法為他找來先生。

所以柳家有柳蓮柏那樣把學問做到了極好的子弟,也有柳蓮蓉那樣學問學了個稀鬆平常,腦子卻靈動異常的子弟。

得知這些,柳卿只有一個想法,柳家的那位先祖,不會也是穿來的吧!

這份見地,可不是現在的人會有的,利用孩子的好勝心,再從旁好好加以引導,要教出幾個有出息的世家子,不難。

「不過爺爺,該讓族裡的兄弟們融入進去那些圈子裡了,柳家既是世家,就不該排除在外,高高在上的柳家不會被人接受的。」

「卿兒放心,這點爺爺已經在安排了,很快就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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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16 12:01 AM

第一五三章 博奕

柳卿腦子一轉就想到了所謂的機會是指什麼,確實,這是柳家的大機會,讓柳家以強勢之姿重新站在人前,以後是入朝堂也好,隱在民間也好,都沒人能把柳家輕易踩下去。

哪怕只是表面上的,也不行,這就是柳家人的驕傲。

若是沒有柳卿奉上的紙張配方,柳家也會憑著自己的本事從其他方面著手,柳家的輔助之名不是白來的。

不說他人,就說柳卿的父親柳逸時若是入朝堂,也絕不會弱於任何一隻老狐狸,只是柳家的避世讓他也習慣性的把自己藏了起來,但若是要他入朝為柳卿替掉些注意力,他是願意的。

「定王爺,說起來今兒個事情能夠這麼輕易的解決還要多謝你了,若不是皇家明白的表示對柳家的袒護,他們不會這麼輕易離開。」

闕子墨懶洋洋的倚在靠近柳卿那邊的扶手上,一點也不在乎柳家幾隻老狐狸會不會看出來點什麼,「他們也只是暫時離開而已,不會這麼輕易罷手的,若是可以,柳家主還是多派些人手保護希及才好,這段時間最好還是防著點,我派去的人希及不願意他們進內院,我手底下沒幾個拿得出手的女侍衛,這方面還請柳家主多費些心。」

他自家的人怎麼就還需要別人來囑咐他費心了,這定王爺是不是也太反客為主了,三個老人對望一眼,齊齊若有所思的望向一臉平靜的柳卿,這丫頭到底是真不知道這王爺對她的心思還是在裝不知道?

「這點定王爺不用擔心,老夫自會安排。」

還有什麼需要安排的,她無塵居裡除了後來的紅玉和闕曉潛,哪個不是全嬸安排進去的人,那八個被她賜名的使女只怕沒一個簡單的,雖然沒見過她們動手,從細微處也看得出來

柳卿撇了撇嘴,徑自問了另一個問題,「那東西弄得怎麼樣了?有把握弄得出來嗎?。」

看了闕子墨一眼,柳松君回得含糊,「能弄出來,確切的說已經弄出來了,只是沒有達到你所說的標準,匠人說配比上還要稍作調整再試,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

柳卿有些意外之喜,沒想到這麼快就能弄出來,她給出的配方只是個大概的配比,遠沒那麼確切,原本以為要弄出來怎麼著也得需要不少時間的。

「那我就放心了,若是什麼時候弄好了,第一時間送我那裡去,然後才能有其他動作,我得看看。」

「你不說我也會這麼做的。」柳松君大笑,這是卿丫頭的想法,要是她不點頭說好,他絕不會做其他動作。

闕子墨聽得雲裡霧裡,卻也不多問,等到時機合適的時候,他總會知道不是。今兒個既然他來了,有些話那就必須先說在前頭。

「柳家主,本王有些事想和你明說,希及不喜歡繞來繞去的說話,今兒個我也就直說了。」

柳松君做了個請的手勢,「但請直言。」

「本王和皇兄都相信柳家的輔助之名不是白得來的,必定是有獨到之處,現在朝堂正是用人之際,希及又不願意入朝堂,本王也不希望他攪和到那潭渾水裡去,他的性子不適合,但是我相信柳家除了希及一定還有其他人才,不知道柳家主有沒這方面的打算。」

柳家原本有個最適合的機會,他們卻沒有趕上,若是柳家子弟參加科考,不知道有多少人能通過。

柳松君捻了捻鬍子,似笑非笑的看著闕子墨,「若是我記得不差,皇家不久前才把世家打壓下去,把權力收回來了不少吧,我柳家雖然說是避世得久了點,但是這世家之名也不是白擔的,王爺就不怕柳家入朝堂的人多了,再弄出個一家獨大的局面來?老夫非常相信柳家人的本事,若真是入了朝堂,他們不會籍籍無名。」

柳卿眼含佩服的看向柳老爺子,就是有這樣的掌舵人,柳家才能傳承這麼多代吧。

「本王既然敢代表皇家說這樣的話,自是不怕柳家所說的後果,本王仔細查過柳家,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事。」

柳松君眉眼一跳,也不在乎他所說的調查,柳家能讓人查到的都是願意被人知道的,不能讓人看到的知道的,自是藏得極緊。

「願聞其詳。」

闕子墨不在乎柳松君的態度,眼角卻不自覺的看向柳卿,看她沒有不滿才繼續道:「我想柳家的家訓一定很多,其中很重要的一條便是忠君,柳家傳承這麼多年,歷經的朝代好些個,可是一直都是柳家被背叛,被皇家卸磨殺驢,但是就算如此,柳家也沒有因為這些個原因而對皇家不利,只是保全自己,保全家族,退出朝堂徹底隱退,我想,這足以說明柳家骨子裡的忠誠,也之所以如此,哪怕知道希及弄出來的開科取士會得罪天下世家,柳家也依然站在希及身後,換做任何人,任何家族,這都是難以想像的。」

聽起來全部都像是猜測的話,可是聽在柳松君三個老人耳裡卻如讓他們呼吸困難,傳承至今,柳家不是不曾覺得委屈,全心為國忠心為君,從沒起過二心,但並不是每個皇帝都有容人之量的。

柳家的人都有個毛病,要麼不做,要麼就要做到最好,好比入朝堂,一旦踏入那潭渾水,必定就要走到頂端,只有這樣,才有可能盡展報負,而柳家人也有這個本事達成目標。

因為太過出色的族人,柳家也曾幾次面臨滅頂之災,好在一直有占卜之術庇護,每次都能險險避開,可是,那種付出全部卻得來如此結局的感慨,家族史上就算敘述的再平淡,也能感覺出那種憋屈。

柳松君深呼吸了幾次,才把心裡翻湧的情緒壓下去,再激動,他也不會被這番話給撩撥了,他早就過了衝動的年紀,「定王爺的意思,老夫明白,但是,柳家已經吸取了足夠的教訓,絕不會再如以前那般天真了,現在的柳家已經遠不如鼎盛之時,經不起大的動蕩,不過老夫也不會駁了皇上和王爺的好意,會在合適的時候讓兩三人入朝為皇上效命,不妨明白的告知王爺,柳家人入朝是為幫卿兒,她需要幫手,也需要庇護,入了朝堂多少總能為她做些事,多大的權力不重要,多大的官位也不重要,只要能做實事就行,這話還請王爺帶給皇上。」

這才是柳家啊,和那些死抓著權力不放的人相比,這樣的柳家更值得信任吧,皇兄會很高興的。

「本王定當一字不漏的把這些話帶給皇上,也請柳家主放心,希及要做的事皇兄都會盡力支持的,本王看著皇兄那是恨不得把希及綁到朝堂去才好。」

一直沉默的柳卿掀起眼簾,明明是以她為中心的話題,她卻沒有什麼感覺,她明明白白的知道,這就是柳家和皇家的一場博奕,話說得再漂亮,也不過是一進一退之間的你爭我搶罷了。

仿佛是看出了柳卿的不喜,闕子墨適時的切斷了這個話題,隨意的說起柳家新遷之事,再說上幾句和希及在一起時的所為,看時間差不多了,這才起身告辭。

「叨擾許久了,本王還得回宮向皇兄復命,改天有時間了再來打擾。

「歡迎之至。」柳松君三人跟著起身,嘴裡回闕子墨的話,眼光卻落在柳卿身上,「卿兒呢?難得回來了,不陪著你娘吃頓飯嗎?她給你收拾了個院子,什麼都準備好了,就差你這個主人了。」

柳卿壓下心底小小的愧疚,輕輕搖頭,「爺爺,您和我父母說一聲,我需要一點緩衝的時間,再說,最近要忙的事很多,第三次科考今天開始了,方先生那裡只怕是會登門來找我議事,還有發現的一些漏洞也要補上,這些都是不能耽擱的,請多擔待。」

恐怕後面的原因加起來都沒有那句需要一點緩衝時間來得多吧,柳松君不好強求,只好點頭,真要算起來,他還是這事的禍首,要不是他堅持把人送出族這麼多年,卿兒又怎麼會如此。

「知道了,你需要的人手我已經交到柳全手裡了,忠誠方面都沒有問題,也有幾分真本事,若是再有什麼需要的,讓人傳個信回來即可,爺爺會給你辦妥。」

「喏,卿兒知道了,多謝爺爺。」

「算了算了,都是自家人,哪裡需要說謝,你不要對柳家心懷不滿就好。」收斂得再好,進府後,尤其是來到這裡後,那種不知道如何自處的無措他又豈會看不出來,這裡明明就是她的家,她回來了卻好像很是不自在,與其現在就把她拘在這裡,還不如讓她在外面自由自在的好。

柳家欠這個孫女太多,做為她的親爺爺,滿足這麼一點點私心應該不為過吧!

親情始終是親情,只要柳家不做傷害卿兒的事,時間長了,她終究是會回來的,這裡是她的家,有她的族人,父母兄長皆在這裡,早晚有一天,她會認同這個現在對她而言還陌生的家。



第一五四章 三皇子離開

回程的路上,柳卿一直托腮看著車窗外,離開時母親帶淚的臉龐一直在腦子裡浮現,真是個水做的人啊!若不是她主意夠正,差點就敗在那些淚珠子下了。

這樣兩人獨處的機會,闕子墨自然不會放過,頂著管家娘子刀子似的眼神得到了和希及同乘一輛馬車的機會,知道他現在心緒不會太平靜,他也就識趣的沒有上前去打擾,只是用若有似無的,不會讓人討厭的視線纏綿在希及身上,這樣的機會,真的不多。

離得近了,希及臉側細細的絨毛都看得清楚,膚質細膩得比女人還要好,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眉眼異樣的柔和,初識時見過的風流姿態反倒是一點都不見,想來,那也不過是希及對待外人時的一張面具罷了。

以前,他還是不熟悉的外人時,希及會用那樣的姿態對他,可是現在,希及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用那副姿態對他了,這算是由外人向內人的轉變嗎?這種轉變……希及知不知曉?

唔,咬唇時,希及臉上居然有個淺淺的酒窩,硬是在這張臉上帶出了絲絲稚氣,這樣的希及,他第一次見。

闕子墨貪婪的不錯過柳卿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心底仿佛有一個盒子,細細的把這些收藏起來,一點一滴的,都不放過。

咦?咬唇?希及想到什麼了?闕子墨移了移位置,離得柳卿更近了些,輕聲問道:「希及,在想什麼?不高興了嗎?」

柳卿神思不屬,根本沒發現闕子墨此時對她曖昧的態度,也沒發現那人離她已經很近很近,近得,只要一回頭,兩人的氣息便能交纏。

「沒事,就是覺得,人生無常。」可不就是無常,把她一縷幽魂弄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好在她適應能力強,幾年下來把自己從裡到外的變成了一個古代人,只是啊,受了那麼多年的現代教育,有些事情她真無法勉強自己。

比如婚姻,她根本無法想像嫁給一個紈絝子弟的生活會是怎樣的,三妻四妾加無數美姬的後院生活,想想就讓人毛骨悚然,與其那樣,還不如爭取爭取,單身一輩子,反正,身邊有紅玉不是嗎?關鍵時候,娶了她得了。

闕子墨伸出手想摸摸近在咫尺的人,最終改摸為拍,權當安慰,恩,安慰自己,「別想太多,有我在,你走不到死胡同,至於柳家,目前看來還不錯,你若是想和他們拉近關係,以後多走動走動就是了,分開這麼多年,哪是這麼見一兩次面就能把感情找回來的。」

「也是,是我想太多了。」放鬆有些僵直的背,柳卿往邊上移了移,靠在錦被上讓自己舒服點,一番舉動讓闕子墨臉都黑了,就算知道希及是無心的,這種避開的舉動依然讓他心裡不舒服,仿佛是希及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

閉著眼睛,柳卿恢復成一派悠然的樣子,「快中午了,你是回宮還是去我府上?」

闕子墨當然是想跟著去柳府的,不過他現在這身裝扮還真只適合進宮,再說皇兄還在等消息呢!

「得回宮,希及,你身體剛好別太累著了,若是不太緊急的事就先放放,耽誤不了多少事。」

柳卿睜開眼,笑得很是無奈,「你覺得有全嬸在,我能累到哪裡去?」

有個那麼厲害的管家娘子在,確實是累不到,闕子墨很滿意,「那我就放心了。」

掀開車簾看了看,此時馬車已經入了城,王爺的車駕就跟在後面,過往的人無不低頭避讓,看慣了這樣的場面,闕子墨不以為意,轉頭道:「我就在這裡換馬車吧,不給你招來更多眼光了。」

「你知道就好。」平時來的那張臉別人都當是衛家的哪位公子,他向來低調,關注了一段時間後,現在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倒是不多,若是和赫赫有名的定王爺走得近,那流言只怕又要更上一層樓了。

說她以身侍兩人這樣的話,她可受不住。

待得馬車內只剩一人時,柳卿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是什麼呢?全叔在駕馬車,全嬸就在外邊候著,阿未阿落沒跟出來,顏青最近做學問很認真,她也就讓他不用時時在跟前伺候了,這都沒錯啊,怎麼心裡還是覺得不對勁呢?

馬車空間雖然不算小,但是也沒有大到哪裡去,怎麼就會覺得空落落的呢?

明明剛才還沒覺得……

剛才有闕子墨在,難道是因為他不在了就覺得空了?

不可能,肯定是她想岔了,柳卿下意識的拒絕往這方面想,空了就找個人進來陪著唄,想到這裡,糾結的心思立馬丟得遠遠的,「全嬸,進來陪我說說話。」

「喏。」應聲而入的全嬸讓空間小了點,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沒錯。

「全叔有沒有和你說這次家族裡派了多少人過來?」這原本是昨天就該問的話,卻因為心情太差沒有理會,全叔也知道,所以乾脆沒有來報,反正公子遲早能知道的。

全嬸自然也是清楚的,內院全歸她管,若是人數都不清楚,混了不清不楚的人進來傷到公子便是笑話了,「稟公子,族長派了四個侍女貼身伺候您,她們的身手要比阿未她們更高,其他家將十六名,都是族裡排得上名號的高手,定能保公子安全無虞。」

好大的手筆,這一出手就是二十人,看樣子柳家底子根本沒有傷到,這不過是騰飛之前的低潮期而已,柳家的人,都太善於隱藏自己了,這算不算是以前的經歷給柳家人留下的陰影?

「安排紅玉住進無塵居,她那個院子填出來給新來的家將居住,再厲害的人也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的不休息,這方面讓全叔協調好。」

「喏。」想了想,全嬸才問道:「那三皇子那裡,是不是要知會一聲?若是三皇子有什麼閃失……」

那皇帝能把她砍了,柳卿坐起來雙手抱膝,「我回去和他說一聲,趁著這個機會讓他回宮也好,我這府裡供不下這尊大佛。」

下一任的皇帝,還是早點回他該回的地方比較好。

搖搖晃晃的馬車中,全嬸覺得自己還是該給主子提個醒,定王爺那心思連阿未都感覺到了,就公子還懵懵懂懂的沒個防備,「公子,奴……」

「公子,到家了。」

「恩,全嬸,還有什麼事要稟報嗎?」搭著全嬸的手站起來,躬著身邊往外走邊問道,她不覺得全嬸管得寬,也從沒想過有些事是不是不該由著全嬸管,至少到目前為止,全嬸的所作所為,她都能接受。

時機不再,全嬸只能嘆息,「沒了,紅玉應該備好了午飯,公子該餓了吧。」

「是有點餓了,感覺剛從戰場上下來似的,乏力得很。」

全嬸沒有放手,就那麼扶著柳卿往無塵居走,面對那麼多世家主,哪裡會輕鬆,今兒個恐怕就是族長也沒輕鬆到哪裡去,何況是公子。

派人去叫闕曉潛過來,柳卿邊吩咐紅玉多準備一副碗筷,他們極少中午時候一起用膳,今天一起,卻是為了分離這個話題。

「先生,您找我。」闕曉潛來得很快,也沒帶隨從,人未到聲音倒是先傳了過來。

「我餓了,先吃飯再說其他。」

是真有點餓了,柳卿吃得很快,也比以往多吃了半碗,把流失的體力全補回來了後,才心滿意足的放下碗,果然還是家裡最舒服了。

看出來了先生是有話要說,柳卿一放下碗,闕曉潛便也把碗推到一邊,今天他倒是比平時少吃了半碗。

捧著茶杯,看著杯中裊裊升起的霧氣,柳卿悠悠開口,「三皇子,你來我這府上也有不短的時間了吧,比我想像中要久了許多,你看是不是該回宮了。」

「先生這是要趕我走?」闕曉潛愕然,滿臉不解,他最近沒做什麼惹先生生氣的事啊,才來的時候還會和先生頂頂嘴,現在他都心服口服了,頂嘴都不曾了,怎麼就討先生的嫌了?

原本沒打算和他解釋什麼,可是看到他眼裡受傷的神色,柳卿還是心軟了,到底,這也只是個十五歲的孩子,最是敏感的年紀,若是讓他想岔了,鑽牛角尖裡出不來,頭疼的還是她。

「不趕,先生怎麼會趕自己的學生離開,要真是犯了我的忌諱,直接我就把你逐出師門了。」看他神色舒緩了點,柳卿繼續道:「三皇子,最近發生的事你也知道,我已經成世家公敵了,有那衝動的只怕是會做些沒腦子的事,三皇子,你留在這裡,我恐怕會顧不上你。」

闕曉潛猛的起身,急急的道:「先生,我不用你顧及,我的隨從是皇叔派來的人,身手都不差,我在宮裡時也每天習武,父皇來考核時要是不過關會罰得很重,先生,我有自保之力。」

「可是我不能冒險。」放下茶杯起身,柳卿站到身高已經和她差不多的男孩面前,「三皇子,你不能以身犯險,不管任何時候都是如此,謹記。」

「可是先生……」

「沒有可是,我知道你喜歡看那些故事,以後我會讓定王爺帶給你,若是……實在有需要解答的問題,你在別人那裡得不到答案的,也可以告訴定王爺,讓他轉達,不過,我不能保證一定就能給你答案。」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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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16 12:05 AM

第一五五章 所謂君父

闕曉潛自是走得萬分不甘願,直到從後門離開了還久久站在那裡望著那扇緊閉了的門。

想他堂堂一個皇子,雖不說如何權勢滔天,怎麼也不是個能讓人隨意欺負打壓的,卻得在這時候避開,總感覺有種拋下先生於不顧的不感覺,這種感覺,很不爽。

若是他再厲害一點,若是他能讓父皇下定決定立他為儲,那麼,他若想保護自己的先生是不是就輕而易舉了?

果然,還是他太沒本事了,不過,他不會一直這麼沒本事的,先生有一句話說得沒錯,君父君父,雖然是君在前,父在後,可是,那還是父,沒有哪一個父親希望自己的孩子只是一心盯著他的地位,而忘記身為兒子的本份。

但是皇家中,還有幾個人記得這個本份?他不就是忘記的其中一人嗎?

他有個好先生呢,給他指了條最正確的路,父皇希望他有出息,同樣的,他也無法拒絕一個兒子純孝的心。

純孝是難了點,可是他會記得以後多關心父皇,以一個兒子的心。

「阿隨,把我回宮的事告知皇叔一聲,還有,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吧,皇叔那裡我會去說。」

「喏。」

十五歲的孩子在柳府半年,他的成長速度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但若是去問柳卿,她會很茫然,除了講故事,他沒有教三皇子什麼啊!

歸根究底,都只能說三皇子這人天生就適合為帝,他太聰明,太會把握機會,也太有悟性。

柳卿見了新來的二十名家將,記住了他們的臉,要是讓人在這方面鑽了空子,那就太搞笑了。

四名侍女原本是來貼身伺候她的,可是到底是太過陌生,柳卿拒絕了,只是把他們四人安排在離她最近的地方,依然把紅玉和阿未阿落留在身邊,至於全嬸,那更是不用說,內院的事全由她掌管。

科考畢竟還只是試行,不像柳卿所知的朝代那般要考個幾天,一天的功夫也就可以了,當然,以後很多方面都會完善,不會像這次這般容易,考題也會增加許多。

這就是柳卿現在要做的事,發現科考中的問題並解決問題,這些事情不是她能全記得全的,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善的,這個過程,需要時間。

直到四天後,方熙錦才帶著幾份考卷過來,一臉的疲憊卻無法掩去其中的意氣風發,看到柳卿話匣子就打開了,「希及,虧得你弄出這麼個開科取士,還真篩選出不少有本事的人,雖然都出自寒門,但是那股子氣度不比世家子差,若是好好磨礪一番,能成大才。」

府裡外鬆內緊的過了這幾天,柳卿已經覺得哪都不對勁了,好不容易來了個可以說話的,自然是想好好聊聊,聽到方熙錦這麼說便接道:「先生,有才當然好,但學生覺得,若是一開始就重用的話反而不好,我沒見過他們,可能有點以偏概全,但是寒門學子身上的那股子清高傲氣是共通的,這樣的人在官場很容易折損,先生覺得呢?」

方熙錦點頭,這也是他擔心的,「確實如此,我在給皇上上的摺子裡也說起過,就不知道皇上心裡怎麼想了,若是折損在官場裡,挺可惜的。」

說起皇上,柳卿想起了一事,「先生,我那些學生的考卷都被皇上收走了,一直也沒給我來個隻言片語的,皇上究竟是個怎麼個意思?他還能期待那些個才在私塾兩年的孩子寫出什麼來不成?我這些學生裡可沒有天才。」

「童言稚語的反而最真實,希及,你可別貶低了那些個孩子,皇上不知道看得多開心。」

皇上那是看到他家那三個兒女的答卷笑的吧,雖然那三個是他正式的入門弟子,喝過師傅茶的,但是她好像並沒有單獨教過他們什麼,有點虧心……看希及精神還不錯,方熙錦考慮再三,還是道:「希及,外面那些流言你不要放在心上,京城中人都閒慣了,有個熱鬧就恨不得快馬加鞭的趕來看才好,更何況這次還是關於你柳公子的,你名聲向來不錯,也沒什麼錯事被人揪著的,有這種把你拉下來踩兩腳的機會,很多人不會放過,所以……」

所以根本壓不下來,科考這麼大的事居然也沒能把這事蓋過了去,柳卿不知道是不是該大笑三聲,這不是說明她影響力大嗎?混成這樣也不錯了。

「要說我完全沒當回事那是假話,畢竟那話不是一般的難聽,但要說我天天和這事較勁,我也沒有,我還要去為一些莫須有的事和自己過不去不成?若不是因為……我也不會把自己關在府裡不出門,我倒是真想看看,那些人當著我的面是會裝什麼事都沒有呢,還是來奚落一番。」

方家在京城並不是別人所看到的那般沒有一點力量,犧牲的方家老爺子和大公子的勢力在軍營不小,雖然是過得早了些,但是兩人留下的餘蔭只要方熙錦不過份揮霍,發揮的作用不可小覷,比如說某些世家暗地裡的動作,他就知道許多。

自然,也就知道希及未竟的話裡包含的意思。

「只要你自己能想明白就好,別人愛說什麼隨他們說去,過段時間就好了,對了,今兒個過來找你是有東西要給你看的。」

看著桌面上的四份答卷,不用想也知道是什麼了,柳卿挑眉等著他說明白。

「這是我們幾經商討評定出來的四份最好的,但是總要排個一二三出來,多出來的那人自然只能是第四,可是我們實在無法取捨,希及你看看,給個意見。」

就算沒出門,柳卿也是知道這次的考官都有哪些人,沒有主考官,方熙錦把和他齊名的其他九賢全請了出來當這次的考官,這樣的事可一不可再,但是好歹把這次的問題解決了。

說她是這次主考官的謠言自然不攻自破,與其說京城中人相信那些謠言,還不如說他們很想看柳卿的熱鬧,畢竟柳卿的才學在那裡擺著的,說他以身侍人真相信的人沒幾個。

看他拿起四份考卷細細的看,方熙錦這才端起茶杯喝了幾口,連著幾日的勞累,讓他也有些吃不消了,每天回了家又因為心裡消不下去的興奮而難以入眠,直到此刻才有了些許困意,這柳府啊,不管何時來都覺得舒適,希及倒是從不虧待自己。

這麼想著,睡意漸漸襲來,朦朧著感覺到有人在自己身上搭了個薄被,嘴角露出個淺淺的笑意,放心的睡了過去。


等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入夜時分了,花廳裡點著燈,侍候的人身上都像是罩上了一層暈黃的光,靜靜的,仿佛沒有生命般。

稍一偏頭,便看到希及伏案在書桌上寫著什麼,寫寫停停的,時而皺眉,像是寫得不順,身邊候著的,是他的書童顏青,這小子最近用功得很,希及都不讓他伺候了。

柳卿有所感的抬頭,微微一愣方才放下筆起身,「先生醒了?睡得難受了吧,本想給你換個地方再休息,又擔心擾醒了你,乾脆就讓你歪這了。」

拿開蓋在身上的薄被,方熙錦很想伸個懶腰,想想到底是為人師的,形象還是留點比較好,便站起來甩了甩僵硬的手腳,「是不太舒服,不過這是我最近休息得最好的一次了,我這是睡了多久?」

「三個時辰左右吧,已經過晚膳時間了,全嬸,你去讓紅玉把熱著的飯菜端來。」

「喏。」

方熙錦也不拒絕,走到書桌前看了看柳卿在寫的東西,隨即揚眉,「給皇上的?」

「恩,關於科考的,想到一點就寫一點,免得一轉身就忘了。」把絲帛收到一邊,再把那四份答卷一一擺上,「這四人都不錯,我也不好說哪個更好哪個稍差,只能根據現在朝堂的需要來做判斷,這個叫關研之需要放在誰手底下磨一磨,他這性子一旦為政一方,必定是要吃虧的,其他三人比他要稍好一點,也只是稍好一點,若要我說,這幾人都不適合在短時間內放出去,不過……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話,皇上現在急於把各府城的權力收回,但是那些府城的府尹基本都被世家壓制住了,不說收回主動權,估計現在和世家同流合污的居多,皇上若是想利用這些充滿銳氣的新貴去做點什麼,我一點也不吃驚。」

方熙錦驚詫的抬頭,「這話,有多少把握?」

柳卿笑笑,看到紅玉拿著食盒進來,引著方熙錦在桌邊坐下,待紅玉都擺好後才執壺給兩人倒了酒,這是紅玉改良過的白酒,沒那麼烈了,感覺卻要更綿軟,更得她歡喜,沒辦法,她底子裡還是女人,不是好烈酒的男人。

「紅玉,這酒是不是又改良了?更好喝了。」

紅玉笑得有點得意,「喏,我空閒時間多,便在這上面琢磨,能得公子喜歡就好。」

方熙錦也贊賞的看了紅玉一眼,原本不喜希及身邊留個這樣的女人,怕希及會沉迷於女色,但是經常來往於柳府,見面的次數多了,看她舉止不帶絲毫媚態,和希及的相處也更像主僕,只是在希及的飲食上盡心伺候,心裡的厭棄倒是顯得有些多餘,態度上自然也就隨和了幾分。



第一五六章 齊府公子

兩人不緊不慢的喝酒,柳卿陪著吃了幾口菜,有酒的場合,自然就沒了食不言的規矩。

「希及,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把空了的酒蠱添滿,柳卿漫不經心的搖了搖,清亮亮的水色很是好看,「我猜的,談不上有幾分把握,只是覺得皇上會這麼做,先生再等一等不就知道了。」

放下筷子,方熙錦眉頭攢了起來,「皇上會不會太心急了,京城裡這些世家還只是暫時壓制下去了,只要給他們一點點機會都會引來他們的反撲,這還是在京城中,府城都離那麼遠,若是府尹沒本事壓制的情況下去壓世家,得不償失。」

柳卿搖了搖手指,「我能理解皇上為什麼會心急,世家中根連著根,京城中世家的情況肯定是傳到各府城了的,皇上是想趁著他們還沒有徹底連成一片前先下手,若是再給他們點時間,說不定會更難控制,至於其他的事,我相信皇上肯定是有其他安排,不會冒然動手,大預朝建國有二十多年了吧,皇上……怎麼可能不做一點準備呢?」

方熙錦不再說話,細細琢磨希及這話裡透露的資訊,確實,皇上不管放在哪個朝代都是難得的明君,怎麼可能甘心被世家壓制,既然這種不甘心一開始就存在,又怎麼可能沒有做準備,既然現在動手了,那就是時機成熟了。

如此,今年科考的新貴果然都會得重用,就不知道他們受不受得住。

「其實我有另一種想法,科考新貴不妨都留在京城,把現在在朝堂中得到重用的世家庶子派出去,不管他們身後的家族願意與否,他們出自這些世家是事實,府城中的世家若是有其他想法也得掂量掂量,而得到皇帝信任重要的世家庶子不會放過這個向皇帝表忠心的機會,必定會一心一意的為皇上辦差,從世家中摸爬滾出來的人不管哪方面都要強過那些甫入官場的愣頭青,若是太過匆忙的放出去,會折了他們的翼,可惜了。」

方熙錦意味深長的看他一眼,「哪來的可惜,你和我說這些不就是想借我之口把這些話轉告給皇上嗎?希及,我有些好奇,你既和定王爺熟識,為什麼不通過他來遞話,平白把這功勞送與我?」

柳卿倚進椅背,目光悠悠的落在虛空處,「先生,我姓柳,來自柳家,就算柳家現在還是韜光養晦,但是柳家的輔助之名太過有名了,皇帝必定不會放著這麼好的幫手不用,我現在名聲已經夠盛了,總得為柳家留點餘地。」

想得還真是遠,方熙錦嘆息,接下了學生送來的這份心意,現在世家中大概沒人不知道希及出自那個神秘至極的柳家了,再加上幾天前世家聯合上門興師問罪,也被柳家不輕不重的頂了回來,護著希及的心思誰都看得明白。

若是方家出了希及這麼個人,他都沒把握方家會不會寧願和世家翻臉也要保住族人,他們從小所受的教育便是,家族大於一切。

「看樣子我要白得一份功勞了,希及,你這樣的學生再來十個八個都不嫌多,哈哈。」

「真要這麼多就不希罕了。」把玩著扇子,尋思著族裡不知道把紙張弄出來沒,這種軟趴趴的綢緞做的扇面和紙做的真是沒得比,雖然紙張做的更容易損壞,但是那種質感更得她心。

看時間不早了,方熙錦把東西收拾收拾準備離開,管家娘子眼睛裡都甩刀子了,「那天去柳家的世家中並不是全帶著惡意,沒去的也一定就全是善意,你平時留心著點,不怕叫嚷得厲害的,就怕那些不吭聲的使陰招,我會在中間周旋,你也別太擔心,不過要記著防人之心不可。」

柳卿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禮,「喏,謝先生關心。」

「我現在就你這麼一個學生,還總送些重死人的禮,不護著你護著誰去,好了,我先走了,若是有什麼事叫人去方府送個信。」

「喏,學生謹記。」將人送出府,柳卿心底輕快,總還是有人真心待她的不是?方熙錦這樣的人不開口則已,一旦給出承諾,那必定是會實現的,她的保護傘又多了一重。


等待放榜的時間裡,書局裡的人難得的少,就算有人堅持著來了也沒幾個人真的就看進去什麼了,就像經歷了一場考試後總想放鬆幾天一般,更何況還是在等待宣判的時候,還真就是宣判,對他們人生的宣判,中了,飛黃騰達,光耀門楣,沒中……若是沒中,誰知道下一次的機會是什麼時候。

開科取士是他們唯一的機會,可是這個機會現在還是不確定的,說不定就只有這麼一次而已。

于顯榮不想悶在院子裡胡思亂想,主動來到書局頂替柳蓮容,柳家公子是巴不得從這裡脫身,痛痛快快的去撒幾天野,看有人主動送上門來自是大喜,重重的拍了于顯榮幾下肩膀便不見了蹤影,柳卿聽說了也只是搖頭笑笑,不說什麼,那位兄長是個什麼性子,她多少也是知道點的,能安份這麼久已經很出乎她意料了。

世家一直沒有什麼動靜,柳府的戒備卻一點也不敢放鬆,柳卿也有種暴風雨前的寧靜的感覺,整個京城,暗流湧動。


「公子您一定要去嗎?今兒個只怕是大半個京城的人都會出來,奴擔心會有趁機下手。」

全嬸一邊給柳卿拾掇衣衫,一邊還是忍不住告誡,無比希望自家公子能消出門的念頭。

柳卿雙手張開,隨紅玉和全嬸收拾,眼睛注視著全身銅鏡裡的自己,這麼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還真是越來越像那麼回事了。

雖然年界二十,但是她一直都沒有行冠禮,也就不用戴冠,每每只是用一根玉笄子挽住頭髮,沒有頭冠束縛著,頭腦都要鬆快許多。

她的衣衫向來用的都是極好的面料,而且每每還有七分新的時候就不會再拿給她穿,總感覺天天都在穿新衣服,雖然覺得奢侈了些,但是,她是女人嘛,有幾個女人是不好打扮,不愛新衣裳的,不能塗脂抹粉的情況下,多些衣服也不為過吧,柳卿很好的安慰著自己。

「這開科取士好歹也是我一手弄出來的,不去看看成果怎麼甘心,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見著頭屆的狀元郎呢!公子我可是期待得很,再說,顯榮也是應考學子,我希望能看到他金榜題名。」

萬千的勸誡都再也說不出口,全嬸暗嘆一聲,只能提醒今兒個一定不能有一絲一毫的疏忽。

柳府的馬車自柳家出現在世人面前後便掛上了族徽,更不用說不少人在盯著柳府,所以還沒走出多遠,便有不少人上前來攀交情,開科取士的獻策者這個名頭還是很有影響力的,雖然世家一直在試圖削弱。

「柳兄你可終於露面了,要見著你一面可太難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感覺騎馬的人多起來了,柳卿掀起車簾看著外頭,心下不猜測,難道是她那天那番話起作用了,那感情好,會騎馬總好過馬都爬不上的軟腳蝦,呃,她是不是也得去學學?

眼前說話的人有些眼熟,柳卿知道應該是見過的,只是實在想不起來是誰了,只得笑笑,「我本就不愛出門,世兄若是有事找柳卿,上柳府來就是,就算我沒時間,世兄只要留下話我也必定會知曉。」

柳府公子有多忙就算他不說其他人也可以想像,不然你當他這一項一項的成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呢?柳卿這麼說明明是有推脫之嫌,外頭這人卻是信了,看柳卿回了他的話已經很是高興,「父親耳提面命,柳公子是有大本事的,沒有要事不得上門去擾了你,說真的,要上門來找你,我這心裡也挺虛的,我們除了吃喝玩樂也沒別的事,哪敢上門來拉著你胡鬧。」

原本只是應酬的回話得到這樣一番回復,柳卿心中無法不感嘆,這樣的紈絝子弟其實也挺好的,至少他們識好歹。

「世兄怎麼沒有坐馬車?我看這路上今兒個倒是騎馬的挺多。難不成這是京城公子們最近新出的喜好?」

「哪是如此啊,柳兄你是不知道,一開始學騎馬的時候我這心裡有多慌,總覺得會掉下來,馬稍微快跑一步都跟要了我的命似的,到今天也不過是敢騎在上面讓人牽著走而已,柳兄沒看到我這旁邊帶著多少侍從嗎?要是摔下去了總能抓個墊背的不是,其他人也沒比我好到哪裡去,真不知道那些老頭子們都怎麼想的,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非逼著我們學會不可,比抓我們隨夫子做學問還抓得嚴。」

一說起這個,男人滿腹牢騷,被酒色渲染的身子和強壯遠遠搭不上邊,坐在馬上都嫌頭暈得慌。

真是不錯,那些老傢伙雖然把家族利益看得重,倒也把話聽進去了,柳卿抿了抿嘴,把笑意隱下,沒算讓這人知道自己才是那罪魁禍首。

旁邊也有人想擠過來說話,不過顯然和柳卿說話的男人帶的那一堆侍從不是吃素的,極懂自家公子心意的把人擠了開去,讓旁邊的人暗恨撈不著和柳卿搭話的機會。

有意無意的套著話,男人也不知是真沒看出來還是裝沒看出來,柳卿問什麼他就答什麼,一點不含糊,比她手底下那幫調皮的學生還聽話,時間一長她也看出來了,這人,怕是在向她賣好。

仔細琢磨了一番柳家現在的處境,柳卿也不打算拒絕,這時候實在不需要再豎敵了,至於這戶人家的底細,想必回去一問全叔便知。

晃晃悠悠間便到了放榜的地方,就在皇宮的南門外頭,大概也是來的人太多了,擔心出亂子,今天在這附近執勤的士兵明顯多了好幾倍,城門上更是密密麻麻的站著一排。

扶著全嬸的手下了馬車,柳卿被眼前的人山人海晃得有些眼花,她這馬車已經停得夠遠的,怎麼還是這麼多人。

帶著紗帽的女眷都隨處可見,看不清她們的表情,只是絞在一起的絹帕洩露了她們的緊張,或許,應考的人裡有她們的心上人吧,又或者是親人,總是關係密切的,希望能借著這一次機會魚躍龍門。

可是,一旦功成名就,以前的誓言那人還會記得嗎?世家都在盯著呢,若是能把這些新貴攏入家族,可不就是又能成制肘皇上的力量?世家最不缺的就是用來聯姻的女人。

柳卿懶得去擔心皇帝會不會竹籃打水一場空,倒是對那些期盼著情郎高中的女人有些悲憫,這世間啊,最善變的就是人心,陳世美的想法便是世間大多數男人的想法。

「柳兄要上前去看看嗎?不過看這時辰還沒有放榜,前頭只怕也是擠不進去了。」男人依然熱情得很,眼角的開朗倒是沖淡了他身上的紈絝子弟氣息,這樣的人其實不讓人討厭。

全叔在身後用極低的聲音提醒道:「公子,這是齊家公子。」

哦,對了,這人是在吳懷玉的菊園宴上有過一面之緣的齊家公子,「齊世兄若是想去湊個熱鬧不用理會我,人太多了我受不了,就在這裡等著放榜好了,這裡視線還算空曠,若是得知哪人得中狀元並且他人在這裡,在這裡便能見著,我對這屆狀元郎可是好奇得緊。」

齊家公子看著前方人頭攢動也失了興致,再說難得有這單獨和柳卿相處的機會,他若是放棄了那才叫笨,「我就算想去湊這個熱鬧恐怕也擠不進去了,就在這裡和柳兄一起等吧,不瞞柳兄,我有個表兄也參加了這次科考,我就是想看看他有沒有中。」

齊家公子的表兄算起來身份應該不會是庶出才是,怎麼會來參加科考?像是看出她在想什麼,齊公子解釋道:「他娘是庶出,但是從小和我娘一起長大,關係親近,只是在嫁人時因為身份當不了正室,所以我那表兄也不是嫡系,雖說因著和我娘親近,外公那邊也還算護著,所以日子倒也過得不難,但是我那表兄心氣高,想走科舉這條路,我娘掛心這事,我便來看看,若是中了趕緊送個信回去,也是安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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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16 12:07 AM

第一五七章 大忽悠

孝心不小呢!柳卿意外的看了齊一眼,看來這幫紈絝子弟也不是一無是處的,她以往是以偏概全了。

柳卿的相貌本就醒目,更何況她現在是京城最炙手可熱的人,不被多少人盯著,看到她下了馬車,紛紛打招呼攀交情。若是能從她這裡知道個內幕消息就好了,做為科考的獻策人,他總能比他們提前點消息吧。

「柳公子,好久不見了。」

柳卿暗暗叫苦,這又是哪位?好像有點面熟,不會又是在那個菊園宴上見過的吧,心下糾結成一團,面上依然把風流姿態做了個十成十,輕搖扇面的動作愣是比旁人要多出幾分從容好看。

「確實有一段沒出府了,眾位世兄近來可好?」

「可別提了,柳兄,看到我這臉上的傷痕沒有,也不知道我家老爺子抽風,逼著我學騎馬,不學就甩鞭子抽,向我娘求救都沒能把我救出來,學的第一天就從馬上摔下來了,這老爺子還不罷手,親自盯著不說,還發下話,除非我摔斷手腳了,躺床上動不得了,不然這馬就得學,今兒個要不是放榜的日子,老頭子沒辦法來盯著我,我還出不來呢,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一通的報怨引來其他人的附和,「我家也是,就我所知,好像最近不少兄弟的日子都差不多是這樣,這些老爺子是不是串通好了?他們就想到這茬了?不會想把我們丟到前線去?也沒聽說最近邊境不穩啊!」

紈絝中真是有聰明人的,柳卿用扇子掩了掩嘴角,把那絲幸災樂禍的收好了,也不答話,就聽著他們說的悲慘遭遇,這種感覺,真讓人愉快。

「柳兄呢?應該比我們都好過吧,你要是學騎馬的時候摔著手了,那可是大損失啊!」

沒料到話題這麼快往自己身上轉,還這麼不客氣,柳卿眨了眨眼,一副無辜極了的表情,「若是各位世兄都學會了,我自然也是逃不了的,不然以後出去,世兄都騎馬,就我一個坐馬車,那不就成笑話了,本公子可不想被人說是軟腳蝦。」

「若是摔著手了寫不了字,那不就糟糕了。」

聽聲音的還是剛才那人,柳卿望了過去,很陌生的一張臉,她最近又得罪誰了?明明就沒出門啊!

「這位兄臺就這麼肯定我一定會摔著手?這麼多世兄學騎馬也沒見誰真摔著手腳了,受點小傷我想我還是能受得住的。」

其他人也明白過味來,紛紛看向說話之人,想看看這向柳卿當面挑釁的人究竟是哪座山頭的,喲,可不就是一座小山頭的,京城新貴中僅比姜家稍不如的袁家,平時就和他們不太對盤,眼睛都長頭頂上去了,最是看不起人,這是想和柳卿過不去呢?嘖,這滿京城看柳卿不爽的豈止一兩人,可是當面和柳卿過不去的又有幾人?再看他不爽他們也得承認這柳卿是真真有才,不是捧起來吹出來的。

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自己身上了,袁家袁承志更是抬高了下巴,「馬是畜牲,可不是你寫個三言兩語就能哄住的,以柳公子這身板若是摔下來,莫說是手了,只怕是腳都難保個完整,可不就是大損失了?」

低頭看了看的身板,恩,放在男人堆裡確實太過瘦弱了,不過也沒人刻意拿這個說事過,京城這幫子世家子弟都喜歡在紅粉堆裡打滾,酒色中泡久了的身體能強壯到哪裡去,最多也就是比她高了點,比起瘦弱程度,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再一看說話的男人,恩,確實比她要強,和練武的人當然沒法比,但是在眼下這一眾男人當中也算是鶴立雞群了,估摸著他家應該是武將出身。

「柳卿謝過兄臺關心了,這倒是提醒了我,得挑匹性子溫順的馬才行,全叔,記住了?」

「喏,小的記住了。」

袁承志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得他差點嘔血,再想反擊,柳卿已經不搭理他了。

「吳世兄也來了,這都成全城聚會了。」

吳懷玉一步三搖的走了過來,推開攙扶的人走時還踉蹌了一下,柳卿很懷疑這人是不是還沒醒酒。

「我可是一聽說柳兄出門了便從美人身上爬起來準備護駕了,夠吧。」

「你還是先護著自個兒吧,這得是喝了多少酒才能在這個時辰還沒醒酒。」挨得近了卻也沒聞著太多的酒味,應該是之前好好洗漱過一番了,也是,要是一身狼狽的過來,那也太掉面兒了。

指了指的馬車,「要不要在外面坐會,你這個樣子不會還是騎馬來的吧。」

一說起這個吳懷玉就滿臉的痛苦糾結,沒形象的在馬車的駕車位置坐下,大吐苦水,「柳兄,你說老頭子們究竟是想的?真打算磨一磨我們丟到戰場上去啊,那刀我都提不起來,十箭有十箭得脫靶,出門除了騎馬就只能步行,你說我還有得選擇嗎?」

得,又一位被折騰的了,看樣子那些老傢伙們還真是鐵了心要好好練練這些哥兒了,柳卿暗笑,今天出門真是出對了,看的這一出一出的戲比看狀元郎還有意思。

「老爺子要真敢把你放戰場上去便得有心理準備肉包子打狗了。」

還在暈眩中的吳懷玉沒琢磨過味來,傻傻的問道,「怎麼說?」

「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啊,哈哈哈。」

「哈哈哈。」其他人也很不給面子的大笑,連袁承志都差點沒崩住,險險的轉開頭偷著樂去了。

吳懷玉翻了個白眼,「你們笑個什麼勁,也不想想,要是我要上戰場,你們哪裡逃得了,別告訴我你們的馬車還沒被拆了。」

笑聲戛然而止,他們的馬車要是沒被拆了,哪用騎馬出門,老爺子最近可狠了。

大家都是難兄難弟,繼續說下去就是揭自己的傷疤了,自覺的轉了話題,「柳兄,你要把我們當兄弟就老實告訴我們,這開科取士真是你給皇帝獻的策?」

柳卿笑得露出滿口白牙,「是。」

這事情既然已經掀出來了就不可能再瞞下去,與其被人左猜右想的,還不如直接認了,反正都被欺上門來問過一次了,還有什麼可瞞的。

大概是沒想到柳卿會回答得這麼痛快,一瞬間的靜默後,才有人問道:「這麼做你家那些老頭子能放過你?這不是和世家過不去嗎?」

柳家人啊,「還好,他們挺支援我。」

其他人無言了,他們再無知也看得明白開科取士對世家利益的損害,這柳卿置他柳家的利益於不顧,居然還能得到支援,要是消息無誤的話,這柳家不僅是世家,還是世家中的世家吧。

柳卿看他們變臉看得有趣,心中一動,便解釋起來,「呵呵,要是掰開了揉碎了想,開科取士其實於世家並無不利,只是有些人看得不夠長遠而已。」

悠悠的把話題停在這裡,和柳卿最熟的吳懷玉不幹了,「柳兄,不厚道了啊,話說一半留一半的,存心讓我們難受是不?」

「我這是在組織語言,要是之乎者也的來一套,你們能聽得懂嗎?」柳卿也不客氣,她看得明白,和這幫人相處若是太過客套了,他們反而不會把你當人,你越是不客氣,他們反而越是熱乎。

「那你慢慢想,我等。」

站的有些長了,全嬸從馬車裡拿出一張小馬紮扶著柳卿坐下,其他人見狀眼紅得不行,要是他們的馬車還在,裡面也放了這麼個玩意,現在騎馬,總不能在馬上還綁一個吧,好在他們的家僕都是神通廣大的,不從哪裡變出來一個個的圃團,享受慣了的哥兒也只能將就了,總好過席地而坐不是。

一時間這裡倒成了一景,不是有心還是意,吳懷玉也坐到了圃團上,坐在馬紮上的柳卿便顯得高人一頭了,遠遠一看,倒像是師者在為一眾學生解惑,讓等得無聊的人慢慢圍了過來,尤其是在認清中間那人是柳卿後,不少人更是乾脆的有樣學樣拿了個圃團坐下。

在想著怎麼說他們才聽得懂的柳卿並沒有注意到這個情況,其他看到的人也當沒看到,一徑的等著柳卿解釋,畢竟,坐在這裡的人基本都是嫡子,以後家業是要交到他們手上的,現在玩樂歸玩樂,有些事情他們並沒有表面上表現得那麼無知。

「從眼前的利益來看,開科取士確實傷到了世家利益,大家心裡都清楚,若是通過做學問來拼前程,這裡有幾個人敢說能和勤苦用功的寒門學子一拼的?沒有吧,所以世家就覺得以後的朝堂要大洗牌了,世家的勢力範圍會進一步縮小,要這麼想也沒錯,位置就只有那麼多,有人坐下去了,就必然有人沒了坐位。

但是你們忘了另一部分人,你們的庶出,這是他們的另一條出路,以往嫡系壓制庶出,有幾家的庶出子弟是有出息的?他們再努力,到頭來也只能仰你們鼻息生存而已,若是他們能憑著自己的努力通過科考,這不但給了他們一展長才的機會,也能為世家爭取更多的利益,這點,你們不能否認。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管是嫡出也好,庶出也罷,都是和世家緊密相連的,你們現在可能已經在擔心以後壓制不住庶出的了,可是只要是聰明人都該怎樣才是對自己最好的,撕破了臉庶子就能占到便宜?

你們仔細想想,這麼一來,世家的利益究竟是有損還是占到了便宜?也只有這樣,嫡出的子息才能有危機感,不至於只學會了吃喝玩樂,卻連一本論語都背不全,大預朝和世家一直是相輔相成的,若是以後的世家子弟都是這樣的,能興盛幾世?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若是沒了大預朝,世家又如何還能稱之為世家,後果如何你們去查查史書就了。

開科取士為寒門學子開了方便之門,但要是世家子也走這條路,以世家的人脈,根基,他們的未來又豈會不如寒門學子?這世間沒有絕對的公平,我柳卿也不是點石成金的神人,能做的不過就是多動動腦子提點建議,我希望這個朝代能輝煌得更久一點,沒有戰亂,安安平平的過日子。

在這個範圍之內,大家都各退一步又如何?我相信,沒人願意戰火再起吧。」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在這一方小天地裡好像連呼吸都停滯了,這些是他們完全沒想過的,平時為個女人大打出手的事倒是做過,也是,要是大預朝沒了,他們世家又哪裡算得上是世家,不過是亡國之臣罷了,不要說為女人一擲千金大打出手,恐怕連命都難保住。

可要是讓庶子出了頭,掌了權,他們還壓制得住嗎?只是柳卿說得也沒錯,庶子再風光,也不能離了家族,沒有家族在後面操持,就算是當了官也別想當得順當。

要是這麼說,這開科取士對世家還真是有利無害?可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呢?

圍在後面的人群已經很多了,除了前面坐著的,後面站著的更是不少,皇帝隱在人群裡,心下對柳卿的滿意又更上一層,這一番言論要是對那幫老狐狸可能效果不大,可眼前這幫子人嘛,到底還是年幼了些,再聰明也有限。

可是眼前這些人的身份卻又極其重要,世家下一輩的掌權人,要是這些話在他們心裡生了根,對以後的影響不言而喻。

這個柳希及啊,怪不得聞聽非他不可,原本心裡還是有點不樂意,現在想來倒是也好,把這樣的人攏到皇家總好過放在外邊。

偏過頭看了皇弟一眼,那眼裡都快柔出水來了,這弟弟對女人什麼時候有過這表情了,罷了罷了,既然已經放話要成全了,便不要讓他失望了,這皇弟啊,對他這兄長已經做到了一個弟弟能做的極點,他又何必因為這事傷了他的心。

罷了啊罷了。



第一五八章 嫡庶之爭

「放榜了。」不是誰一聲大喊,剛剛還陷在沉思中的人紛紛清醒,各種復雜眼光掃向柳卿一陣後各行離開。

吳懷玉這會也清醒了,若論位置,他一直是離柳卿最近的,看柳卿眉眼間一派悠閒,仿佛根本不在意剛才的言論會給他帶來怎樣的後果,心下對他的佩服又增加了一層。

「柳兄不去看看皇榜?」

「不著急,最後貼的才是我想看的,全叔,你派個人去盯著點,我就不去擠了。」

「喏,小的已經派人了。」

所以說全叔好用啊,不用她吩咐就安排妥當了,滿意的點點頭,看吳懷玉還坐那沒動,挑眉問道:「懷玉兄不去看看?」

吳懷玉撫額,「我這頭還暈著,到那人群裡一擠還不得暈,反正我們吳家也沒人來應考,湊個熱鬧就行了。」

「你這日子過得真是逍遙,我要是能放開了和你們玩樂其實也挺好的,也不用平白給招惹來麻煩。」

柳卿是真心這麼覺得,當個紈絝子弟有不好,至少自在得很,哪像她,時候都得端著,免得壞了自己的名聲,她若真是個男人,每天醉臥美人膝的日子只怕也拒絕不了。

人生一世,不就圖個舒心痛快麼?

吳懷玉也聽得出來她話裡並沒有擠兌他的意思,只是依然不爽,「得,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就那麼彆扭,你要真和我們一樣天天花眠柳宿的那才是浪費了你那一身本事,我腦子要是有你的好用,嘿!也不會天天這樣混吃混喝了。」

沒好氣的瞟了他一眼,移開視線看了下周遭,這一看倒把她嚇一跳,她是知道來了不少人,但是這皇帝和闕子墨也在其中?不要以為易了容她就認不出來。

這裡的世家子沒有幾個是沒進過宮參宴的,面聖自然不是一次兩次,皇帝就算是穿一身普通衣著也肯定會被認出來,這一番易容,要不是闕子墨在他身邊,柳卿都要認不出來了。

至於為會一眼就認出來闕子墨……柳卿拒絕多想,那麼熟悉的眼神,可能認不出來呢?

起身走拱手一禮,「兩位也來了。」

皇帝滿意於柳卿今天的表現和剛才的識趣,笑意盈盈的道:「朕……我也想第一時間看到這首屆的狀元郎是樣子,這可是以後的棟梁之才。」

「也不過一酸書生罷了,能不能長成棟梁之才就看他們的造化了,官場上是會吃人的,希望他們能承受得住才好,別平白折了那一身傲骨。」

「哈哈哈,」皇帝笑得快意,「能磨到最後的就是贏家,我等著看。」

至於這個磨刀石會折損多少人……那不是他關心的事。

就算一百人裡磨掉了九十九個,不也還剩下了一個麼?他只要好好用這一個就行了。

帝王心啊,向來是這麼薄情的,翻閱過華夏五千年歷史的柳卿一點也不意外,不夠狠的人當不了皇帝。

大概是太過用心,柳卿在想,闕子墨總能猜到一些,這會看他的神情就他又心軟了,幸好他拒絕入官場,不然哪怕他再聰明也會被官場的黑暗所吞噬,那真是個吃人的地方。

「公子,三甲全張貼出來了,上面沒有于顯榮的名字。」

「繼續去守著。」

「喏。」

皇帝聽得眉眼一揚,「以前幫你看書局的那個?」

柳卿一點也不意外的底細被人探知,坦然的點頭,「我看他學問不錯,試一試總是好的,就算中不了也壞不到哪裡去,當是積累經驗了,下一次再去就是。」

皇帝輕笑著搖頭,這也就是柳卿喜歡這麼光明正大著來,若是她私底下和他說一聲,或者和聞聽提一提,最不濟和方熙錦打個招呼,要給那人謀個差事還不是易事?他偏偏要走陽關道,真是……

不過也是因為這樣他才越加欣賞。

柳卿清楚于顯榮的本事,一甲肯定是沒他事,方熙錦拿去給她看的四份答卷裡沒他,三甲裡沒他,要是二甲再沒有,肯定就落榜了,他還是繼續給她守著那書局吧,機會她給了,是他沒抓住。

看三人相談甚歡,其他人倒也識趣的沒有圍過來,只是打量柳卿的眼光裡多了許多,更有人想私下和他聊聊,得到些更有用的資訊,嫡庶之爭古來有之,若是東風壓不倒西風,反被西風壓制,那又將如何是好?

「公子,稟報公子,于顯榮中了,二甲第十一名。」氣息有些喘,卻是實實在在的高興,誰不知道于顯榮是公子的人,那自然就是自己人了,他中了,也是給公子長面子不是。

柳卿眉眼都飛揚起來,二甲十一,還不錯的成績,看樣子她那書局真的要再找個能長期看守的人了,蓮容大哥那性子是熬不久的。

「很好,你送個信,叫府裡今天多準備些好酒好菜,給顯榮慶功。」

「喏。」

「全叔,你派人去城外酒莊給于父于母送個信,讓他們也高興高興,若是他們願意,就把他們接到柳府來,一起熱鬧熱鬧。」

「喏。」

皇帝搖頭失笑,這是完全當他不存在了啊,當著他的面就安排開了。

闕子墨卻愛極了希及現在這副模樣,要是可以,他恨不得天天都能讓他這麼高興,希及的高興滿足向來都來得很簡單,不用功名,不用利祿,和權勢關,一壺好茶就能讓他開懷。

說起這個,記得皇兄那裡有府城上貢的好茶餅,一會後得向皇兄要點,趁著希及今天這麼高興,他也借花獻佛了。

「柳兄,我家表兄中了,二甲五十六名,哈哈哈,他居然真中了。」沉默了很久的齊家公子突然跑過來,一臉的雀躍,那股真心的高興讓柳卿也不由得笑開了,「很好啊,有派人報信嗎?」

因為一切都是摸著石頭過河,所以鳴鑼報喜的都沒有做安排,她是忘了,皇帝……估計是想都沒想過。

「派了派了,我娘得高興壞了,柳兄,我也得回去了,我娘肯定準備過表兄那邊一趟,我得去陪著,有了時間再上門叨擾,不要給我吃閉門羹啊!」

「放心,一定不會,快去吧。」她喜歡有孝心的孩子,就算一個人有萬般的不是,只要孝順,就算不得一無是處。

得了保證,齊家公子拱手一禮,再匆匆的向柳卿身邊站著的陌生兩人拱了拱手全了禮節,在侍衛的幫助下上了馬,噠噠噠的離開了。

「這是哪家的?看著倒是像模像樣。」皇帝瞇起眼看著騎馬遠去的人,世家的表兄怎麼說也是世家,會來參加科考?哪家的小子這麼有先見之明要走科舉這條路了?

「我也只知他是齊家的,以前見過一次,不太熟,不過他倒是個自來熟的性子,紈絝習性是有,不過孝心不小。」

解釋完,轉念一想柳卿就想到了皇帝為這麼問,肯定和她當時的想法一樣,趕緊把他那表兄的事說了一遍,一聽是庶出的,皇帝就了然了,庶出的向來比嫡出的要來得知事有出息,現在朝堂上不就有好幾個庶出的世家子息?而且都還做得挺不錯,他用得很順手。

想起這事,皇帝向闕子墨打了個眼色,闕子墨手變幻了幾個手勢,原本離得柳卿不遠,想借機上來攀談的人便被隔離開了,這一片瞬間就空曠了許多,說上幾句悄悄話還是不會有人聽到的。

皇帝壓低了聲音,湊得離柳卿近了些,「你那些話是不是有特別的意思?」

柳卿裝傻,「哪些話?」

「別給朕裝迷糊,就是你剛才和那些世家子弟說的那些,要不是有了想法,你會這麼出頭一次?」

確實不會,柳卿揮開扇子扇了扇,「也沒想法,就是覺得與其讓世家聯手算計這事那事的,不如給他們找點事做,我不信嫡出的和得勢的庶出子息能平和相處,得了勢的人能像以前那樣對嫡子低頭?嫡子又哪裡容得了庶子在他們面前張狂,這矛盾不是想化解就化解得了的。

但是他們又是互相依存的,庶子再厲害也需要世家這張保護傘,被驅離出家族的庶子會有什麼後果不用我說您也知道,而嫡子不到必要的時候也不會把能幹的庶子推出去,家族就是那根繩子,誰都別想逃。」

皇帝不聰明嗎?當然不會,尤其是做為一個開國皇帝,他的智慧絕對不是柳卿這樣一個沒閱歷只會紙上談兵的人能比擬的,但是他的頭腦已經被固化思維了,庶不如嫡,立嫡不立長,這是這個年代特有的,就比如說他的子息,要不是皇后沒有,其他根本不會有登頂的機會。

這般利用庶出的子息來牽制嫡子,實際上也是在鞭策著嫡子除了吃喝玩樂外也要想想其他,要是被庶子完全壓制住了,再嫡出只怕也保不住位置。

高啊,實在是高,皇帝看向柳卿的目光如同在看著一樣稀世寶貝,聞聽要不能把他拿下,他都得扼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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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16 12:11 AM

第一五九章 三甲

「稟公子,一甲三名出來了,狀元名喻奕世,榜眼名喻世南,探花名葛寧卓。」

柳卿點了點頭,對這三個名字並不陌生,可以說這個排名最終還是她的意見,她今天來也不是對這個好奇,而是對這三人的相貌和反應好奇。

人都是有好奇之心的嘛,雖然柳卿平時表現得穩重了點,但是該有的好奇心她還是有的。

「你們去盯著點,看這三個有沒有來,若是來了指給我看看。」

「喏。」

闕子墨聞言皺眉,若有所思的問道:「怎麼,希及對他們幾個感興趣?」

「當然,這可不是捧出來的才子,是真正靠自己的本事打敗了無數人得來的,名符其實。」

「幾個才子到了你面前還敢自稱才子的,希及,你不要給才子們太大的壓力,哈哈。」皇帝戲謔的看了眼還不知道自己在吃味的皇弟一眼,難得看他這麼沒把握的樣子,十幾歲的時候這弟弟就表現得像是個老頭子了,現在更甚,倒是這柳希及出現後才讓他漸漸有了點活力。

柳卿優雅的翻了個白眼,「我連本論語都背不全,兩位信嗎?」。

「怎麼可能……」

看他確實不像是說笑,皇帝疑惑的問道:「真背不全?曉言都能背得順暢了。」

把玩著扇子,柳卿心底暗笑,這下擔心了吧,叫你把那些皇子皇女往她這丟,「皇上看我像是說假話嗎?我的所學有一大半是自學來的,我只能說我看過的書一定比其他人多,卻不能保證在解析和背誦方面就一定比別人強,要是看一本都要背下來,就我活的這二十來年哪裡夠,吃透了理解了就差不多了。」

不敢置信的搖頭,皇帝還是不願意相信,可是這柳希及說的又確實如此,一個人再厲害,他活的年歲擺在這裡,要麼他就是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要麼就是撿著有興趣的學了看了,涉及的面廣了,腦子也就活了,想來,這柳希及可能是後者。

「要是讓別人知道了他們崇拜的柳公子連個論語都背不下來,不知道會是個什麼場面。」

「群起而攻之?!哈哈,我就是覺得那些書裡的東西確實都挺有道理,但是這道理理解就夠了,用不著非得背下來不可,背下來又能如何呢?就比如那些世家,聖人之言裡可有教他們和皇上爭權?他們還不是爭得歡,再比如那些為奪家產手段用盡的家族,聖人之言可有教他們要禍害手足?都沒有,這是人類的天性,不用教的,有些道理不是書上有的,而是來自於生活,與其花那些時間去死記硬背,倒不如多多理解,不然學與不學,有什麼區別?」

皇帝失笑,要是所有人都有這覺悟,那他這皇帝就可以睡安穩覺了。

看著飛奔過來的侍從,再看看不遠處集中起來笑鬧的人群,皇帝瞇起了眼,那大概就是即將為他所用的人才了。

果然,「稟公子,除榜眼沒找到外,狀元和探花都在,現在被圍住道恭喜的就是他們兩個,很巧的是,這兩人住在同一間客棧,平時也有見過。」

「這客棧的風水還真是不錯,估計下一次的科考,那家客棧要暴滿了。」柳卿歪頭望了眼兩人,暗想幸虧兩人不願意曝露身份,他也能自在點,不用端著恭敬的態度對待,「兩位要過去瞧瞧嗎?」。

「當然,我也很感興趣。」

皇帝開了口,其他人就不用問了,柳卿識趣的側開一步,在皇帝身後半步跟著,和闕子墨平行,雖然這人身份也不低,但是平時自在相處慣了,也就沒想著要再退半步了。

闕子墨眼裡隱現笑意,不著痕跡的拉進了和希及的距離,這種並肩而行的感覺,挺好。

走得越近,眾人的表情看得越加清楚,成績出來了,自是有人歡喜有人愁,看著那些衣著寒酸,一看就出身不好的學子一臉失落,柳卿心裡並不好受,她給了人希望和改變際遇的機會,競爭卻是殘酷的,最終能留下的也不過是兩百餘人而已。

闕子墨時時關注著柳卿的表情,憑著對他的瞭解猜到了他這時候心裡在想什麼,這希及啊,什麼都好,就是心太軟了些,「這事怨不到你頭上,希及,你不用把這責任攬自己頭上。」

柳卿輕笑著搖頭,「我不是聖人,不會擔這些莫須有的責任,要怪,只能怪他們自己不夠強,不夠努力,機會只給做好了準備的人。」

「說得好,機會只給做好了準備的人,聞聽,這三人這段時間在京城的動靜你查一查,至於他們的底細,查詳細些。」

「喏。」

停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看兩人明明都高興傻了還強忍著向跟他們說恭喜的人還禮,雖然衣著不夠華麗,但是兩人挺直的脊樑依然讓人無法反感,這是這個年代的士子才有的風骨,哪怕只是一襲寒衣,也不減其氣度。

「還不錯,得意而不忘形,定力還算過得去。」

皇帝的點評讓柳卿無言,這世上定力好到無可動搖的有幾人,這般的定力好也不過是因為誘惑不夠罷了。

不知道十年後,這官場上是不是還有這二人。

官場啊,是個吃人的地方。

現在再清明的心,也終有一天會被腐化,這樣才能適應官場,要是始終保持住現在的清明,要麼踩了雷屍骨無存,要麼被遺忘在哪個角落,再也無人記得。

心若被腐化也沒問題,可是可不可以在為自己腐化的同時也記得初入官場時的雄心壯志呢?一旦權勢在手,稍有心思,便能惠於民。

想得有些遠了,柳卿抓回散了的心思,忽然就失了興致,她在憂國憂民些什麼呢?這些事和她有什麼關係,她只要保得自己這一世的平安就行了,到時候兩眼一閉,這世界就算毀滅了也禍不及她。

「皇……呃公子,人也見到了,我先回府了,有些累。」

闕子墨再聰明也沒想明白希及這突然之間的意興闌珊是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快,你難得出門一次,不如和我們一道走走,安全方面不用擔心,我都安排妥當了。」

柳卿搖頭,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段時間寫東西寫得有點多,腦子一直是昏的,人多一鬧就有些受不住,對了,聞聽你什麼時候使個信得過的人來我府裡一趟,我寫了些東西,有兩份,其中一份是給三公子的。」

「知道了,這些事還不急,你別那麼逼自己,慢慢來就是。」

「習慣了,想到什麼要是不記下來就擔心會忘掉。」

看兩人不自覺的纏綿,皇帝輕咳一聲,「希及,雖然那些東西於我而言確實非常重要,但還是希望你能保重身體,有你才有那些,這帳我算得清楚的。」

她這輩子也脫不開這個為人奴役的命,現在還算好,稍稍為自己爭了個主動權,不用處處受限,日子還是過得下去的,想想平日裡在柳府她一人做主的日子,心下也就舒坦了,她的柳府可不就是她當大王嘛。

「多謝記掛,我會留著這條命的,先走了,鬧得我頭疼。」

「去吧去吧。」

回程的路上,吳懷玉堅持同行,剛才也不知道為什麼,待她回來時吳懷玉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沒有動彈,喝酒喝渾了?看了此時側躺在她馬車裡的人,她有點後悔一時心軟擔心他從馬上摔下來讓他上馬車了。

全嬸跪坐在角落裡,對自家公子總是忘了自己身份無奈得很,再這麼下去,公子可別真把自己當個男人了。

「柳兄,你說的那些會不會就是以後我們需要面對的情況?」冷不妨的,吳懷玉開口道。

柳卿愣了下便明白他指的是什麼事了,庶不如嫡古來便是如此,現在庶子有了出頭的機會,肯定會努力起來,就算短時間內還是爭不過嫡子,但是下一代的日子,只怕就不好過了,嫡庶之爭將擺到明面上來。

這大概就是吳懷玉跟著她回轉的原因吧,作為吳家的嫡長子,他感覺到壓力了。

扇子敲擊著掌心,柳卿問得認真,「吳世兄,你說句實話,心裡是不是有些怨我,要不是我弄這麼一出,身為嫡子的你照樣吃喝玩樂,根本不用想這些。」

吳懷玉坐起身來,掀起車簾看了看外邊走到哪了,估摸著還有時間談一次心的,這才倚著車壁道:「別人我是不知道他們怎麼想,我倒是可以理解你這做法,史書我也看過,哪朝哪代都有一個通病,不管是皇家還是官家,都是一代不如一代,以至覆滅,你這計策倒是能改變這個狀況,只是……恐怕不是每個人都能理解,沒有誰願想著那麼遠的事。」

這真是個明白人,柳卿往後一躺,提了個建議,「吳世兄,入朝為官吧,你適合。」

「我?」吳懷玉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哪裡就適合了。」

「我不會看錯人,你這性子很適合為官,再說,就算你不入朝堂,只怕也逍遙不了多久了吧,你們這一輩嫡子都差不多該玩到頭了,成婚繼承家業已經迫在眉捷,你考慮一下我的建議,你父親會很高興的。」



第一六十章 小米的家事

吳懷玉抿緊嘴角,他對入官場並不是那麼抗拒,世家族長最終都會在朝堂擁有一席之地,就算是現在世家的勢力被削弱了許多,大勢上依然如此,只是位置沒那麼重要了,皇帝在抓回皇權。

以後的路怎麼走是一早就定下的,他現在入官場也不過是把時間提前而已,若是能占得先機,說不定還能為家族爭取到更多好處。

這就是世家子的悲哀,不管時候都以家族為先,骨子裡就把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

「我是該好好想一想了,家裡老爺子本就說過讓我開始收心,看他那意思是要我管事了,去朝堂上磨一磨也好。」

柳卿大笑,幸災樂禍的姿態,「好日子到頭了啊!」

「也不看看是誰害的。」吳懷玉可沒那麼好唬,前後一串連基本就把事情摸了個差不離,不過有些事他也認同,也就沒可計較的了。

柳卿一派閒適的一手撐頭,似笑非笑的反問他,「我得好處了?」

還真沒有,要是他所得消息不假的話,這人現在雖然被重重保護著,依然被人盯上了,等候機會給他個教訓,雖不見得真會要他命,三五個月下不了床還是很可能的。

「顧著點吧,以後盡量少出門,能混成一番局面的,哪家手底下都不是乾淨的。」

「多謝提醒,我柳府不說現在是鐵桶,也沒那麼容易讓人得手。」

懶懶散散的談了一路,原本交情只能說是比一般世家好點的兩人倒是親近了不少,吳懷玉是個真正的紈絝,卻也不是草包,該玩的時候他瘋玩,該擔起擔子的時候他也毫不含糊,家族一代代就是這麼傳承下來的,他非常清楚要如何做才符合自己的身份。

在岔道口分開,掀開車簾看他搖搖晃晃的上馬,柳卿很是歡樂的道:「要是摔下來了記得護著點臉,手腳養一養就好了,要是摔到臉就難看了。」

「借你吉言,你們聽到了?要是我摔下來了先護住本公子我的臉。」

「喏。」

還真應喏啊,柳卿大笑,飛揚的眉眼讓吳懷玉覺得肯定還宿醉未醒,不然覺得這柳卿長這麼漂亮呢?

「告辭了,吳兄,有些事好好想想。」

「告辭。」

安然回到家裡,看全叔全嬸皆是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柳卿就知道自己莽撞了,這一番出門還知道不後面跟了多少尾巴,保護的,伺機下手的,兩人肯定是時時都提高著警惕,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放心,沒特殊事我不出門了,對了,全叔,吩咐門房,讓他機靈點,這些天應該會有一些人登門拜訪,讓他不要怠慢了,只要不是來鬧事的都放進來,我也想見見某些人。」

齊府,吳懷玉,新貴前三甲都是有可能登門的,這些人她都願意見見。

「喏,小的會叮囑他們。」

進了無塵居,便看到好久不見的小米在和其他人說話,眉飛色舞的,一臉壓不住的快樂,柳卿對這小米真挺喜歡的,機靈的孩子總是容易得人喜愛。

「喲,小米捨得來看看公子我了。」

小米跳著腳站起來,一臉緋紅的行禮,「小米見過公子,小的想常來的,可是酒坊裡事多,小的不敢辜負公子的托負,而且,而且有師傅釀出了新酒,小的想有了成果再來向稟報。」

是釀出新酒了啊,難怪這麼高興,柳卿看他又高興又不好意思的樣子,更想逗弄了,「還以為這人一放出去就不了呢!早些時候我還在猜你是不是被哪家姑娘迷得魂兒都丟了,正想著要不要去幫你解決了這終身大事,你便回來了,小米,老實和公子說說,你有沒有看中哪家姑娘?我給你做主,一定給你娶來。」

「……」小米窘迫得恨不得地上有條縫給他鑽就好,其他人紛紛忍笑,公子還是這樣,總喜歡逗著小米玩,這麼多次下來,小米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也怪不得公子老是逗他。

心情舒爽的柳卿頓覺神清氣爽,琢磨著是不是把小米留府裡比較好,時不時的來逗個悶子也好,不過看他這快樂的樣子,顯然在府外混得不錯,嘖,還是得了。

「不是釀了新酒嗎?拿來給我嘗嘗。」在陰涼處的石桌旁坐下,柳卿打開扇子扇了扇,這天氣真熱。

「喏。」看公子終於想起了最重要的事,小米快活的走到一邊把用冷水泡著的酒壇提過來,紅玉把早就準備好的酒盅拿來滿上,湊到柳卿嘴邊,就算明知這人是女兒身,可是平日裡相處時又總是忘了,誰叫這柳公子女兒嬌態不見,倒是把男兒的風流姿態學了個十成十。

柳卿也不接過來,先是聞了聞,其實初一倒出來便聞到了酒香,這離得近了更覺濃郁,酒色清亮,完全沒有渾濁之色,很好,至少看相完全過關,就不知道味道如何了。

淺淺的抿了一口,才入口便被那灼熱的感覺嚇一跳,這麼烈?看了忐忑不安的小米一眼,柳卿再小心的抿了一口,入口就如火燒一般,下了肚卻沒有這種火燒火燎的感覺,才喝了這麼點,全身便開始冒汗,這種酒……不適合京城這些尋歡作樂的人,倒是有兩個地方可以去——邊境和寒冷的北方。

說起這個,她那個酒坊倒是太過小打小鬧了,現在有柳家在身後,不如把釀製之法教給柳家,她只要在其中收取一成利……

「公子,您覺得如何?」

就著紅玉之手把酒盅中的酒全喝完,再感覺了一番那種火熱的感覺,柳卿才問道:「這酒的後勁如何?醉酒後反應大嗎?」

「小的試過,酒的後勁很大,但是醉酒後卻並不會像一般的宿醉那般頭痛。」

「你親自去試的?」看著小米那個紅紅的鼻子,老人說這是酒糟鼻,有這種鼻子的人皆好酒,她不知道這話放在別人身上有幾分準,在小米這裡倒是應驗得很。

小米臉又紅了,像是很不好意思於自己的好酒,「喏,小的想知道這酒好不好,若是不好,不敢呈給公子。」

「算你會說話,我放過你了。這酒不錯,不過在京城可能不太好賣,全叔,你回族一趟,代表我和族裡談筆生意,酒坊的釀酒方法我交給族裡,但是我要占其中一成利。」

「喏。」

「現在就去吧,這買賣好做得很,大有賺頭。」

看全叔疾步離開,柳卿看著目瞪口呆的一眾人,沒好氣的道:「怎麼著,我就該無償交給族裡才對?誰有都不如自己有,要是需要動用一筆金銀做點私事,我也總不能向族裡開口要。」

紅玉捂嘴一笑,萬千風情,「公子做事自有公子的道理,我們遵從便是了,剛才也不過是一時沒適應,公子不要多想。」

也公子敢這麼和家族談生意,換了別家,誰有這膽子?你的就是家族的,家族的卻不一定會給你,公子的做法哪能讓她們不吃驚。

柳卿被紅玉幾句話順毛了,口氣也好了,「小米,這釀酒方法是酒坊裡的師傅想出來的?」

「回公子,是三個師傅一起琢磨出來的。」

「很好,重重有賞,每人二十金如何,家裡要是有困難的幫他們解決了,全嬸,這事交給你。」

「喏。」

二十金於世家來說不算,於百姓來說卻是天大的一筆財富,窮其一生可能也只能攢得幾兩銀子罷了,若是再有點天災人禍,死時可能也只能身分文,真正的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有了這種獎勵在前,何愁以後不為柳家酒坊謀更多利益,就如傢俱廠那邊,一旦他們做出新東西,柳卿也賞得極其大方,有了動力,他們越加賣力,現在已經不用柳卿再給圖紙了,匠人研究出來的,自有這個年代才有的那種韻味,比柳卿的一味時尚前衛要更適合這裡。

「唔,小米也有大功勞,我也得賞,小米,說說看你想要什麼,只要公子能得到的一定給你弄來,要是沒有想要的,也賞你二十金。」

小米吱吱唔唔了好一陣,才道:「小的不要二十金,小的……小的想請公子做主。」說到後面,小米直挺挺的跪到柳卿面前。

看著一向靦腆又害羞的小米露出這種要哭不哭的表情,柳卿心直往下落,直覺不會是讓人心情愉快的事,但是不說她剛剛有言在先,就光憑小米是她的人,她也不能讓他被人欺負了,她向來護犢子護得緊。

「你起來,全嬸,屋子裡涼了吧。」

「喏,溫度降下來了。」

「恩,小米,你跟我進來,紅玉,你去給我泡壺好茶來,其他人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喏。」

小米的身世如何柳卿沒有仔細詢問過,但是有一點她很清楚,能進得了無塵居服侍的,身家肯定是清白的,不說一定出自柳家,至少也是和柳家有點關係的。

說為他做主,一時間,柳卿也想不到究竟是因為事,畢竟不管柳家有沒有入世,柳家在京城的勢力都肯定是守望相助的,不可能任一家被欺了去。

除非,是小米自家的問題。

事情果然和她的猜測差不多,說起來卻也俗套,不過就是親娘過世,厲害的後娘進門,把當家的男人壓得死死的,連帶的前妻留下的一雙兒女也沒了好日子。

小米還好,到底是個男人,那後娘再厲害也不敢欺得過份了,更何況小米向來機靈,雖然性子內向,多少也知道怎麼保護自己,可是他的姊姊卻是再也沒有過過好日子,後娘是連同不能對小米欺負的份施加到她身上了。

一開始小米並不知道姊姊日子那麼難過,姊姊性子怯弱,也怕因為讓弟弟和後娘起了衝突,於弟弟不利,於是便一味的隱忍,更助長了後娘的氣焰,到後娘生下兒子後,原本暗地裡的欺負便擺到了明面上,這下是想瞞都瞞不下了。

小米為了姊姊和後娘起了衝突,事情鬧到父親跟來,原本希望父親看到姊姊身上的傷痕時會痛斥後娘,卻沒想到父親的眼裡根本就看不到這些,心思全在那新生的孩子身上了。

小米再生氣也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對於父親的漠視不該辦,從這時候開始,後娘更加囂張,不止對姊姊欺壓得更過份,對小米也明裡暗裡的欺負。

在小米十六歲的時候,也就是兩年前,姊姊被一個紈絝子弟看中,一意要討了去做妾,後娘做主點了頭,和以前的日子比起來,這才是所有磨難的開始,一開始那紈絝子弟對柔弱的姊姊倒是真有幾分喜歡,可就是這幾分喜歡,讓他的其他姬妾嫉恨,明裡暗裡不吃了多少虧,懷上的孩子也流掉了,小米的姊姊承受不住便病了,一病就失顏色,漸漸的,紈絝子也就把心思放到了其他女人身上,得寵後復而失寵的女人在後院哪有好日子過,更何況是小米的姊姊這麼老實軟弱的。

不久前,小米趁著那紈絝家裡來酒鋪買酒的機會,以送酒的名義去了趟,見著了姊姊,知道現在的境況後,小米恨不得馬上就把姊姊帶著離開,可是到底是在後宅兩年的歷練,姊姊也曉事了許多,她再自己如何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卻是不想毀了弟弟,那紈絝子弟家世顯赫,弟弟哪裡是對手。

小米也沒辦法,雖然他是柳府的人,入府後也知道了自家並不如表面上的簡單,可是也不敢輕易開這口,今天聽到公子那麼說,他的心思才活了過來,想著為姊姊拼一次,最多,最多被公子厭棄了,可是他不能只顧自己快活了,卻置姊姊於不顧。

長姐如母,他基本可以算是被姊姊帶大的,不說一定要讓姊姊享受怎樣的榮華富貴,至少不能讓她在別人府裡被欺負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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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16 12:16 AM

第一六一章 柳府喜事

「哪一府?」

小米反應很快,趕緊回道:「袁府。」

柳卿語的撫額,擦肩而過不相識的人何其多,她和袁公子原本沒有交集,就因為今天出門去了一趟,便收獲了袁公子的敵意,這剛便這遭恩怨又牽扯到了袁府,怎一個緣字了得啊。

「袁府嫡長公子?」

「喏,小的打聽過了,這京城中就那一府姓袁,袁老爺曾是皇上身邊很厲害的武將。」

她還真是沒猜錯,這袁家真是武將世家,只是不知怎麼那袁公子沒當武官,好為以後子繼父職打下底子,反倒做起了學問。

看公子沉默不語,小米緊張的連呼吸都快忘了,袁府並不是一般的世家,是除姜家外手裡唯一還掌有兵權的世家,公子雖然有本事,也不能和掌兵權的世家相比,但是……這是他僅有的希望了。

他那苦命的姊姊若是不離開那裡會死的。

「全嬸,這事你有聽全叔說過嗎?」

「回公子,阿全並未說過,雖然京城中的人會守望相助,但是這是小米家的私事,別人也不好干涉,更何況這事可能其他人並不知道,小米,你姊姊是不是一頂青轎就接走了?」

「喏,走的還不是正門。」一想到那天的情景,小米就握緊了拳頭,被輕賤的感覺如影隨形的跟著他,總想著有一天可以抬頭挺胸的走回那個家,用蔑視的眼神看那一家人。

全嬸一臉果然如此的神色,只有最低等的妾才會如此做法,小米那後娘還真是狠心,更狠心的,該是那做父親的吧。

柳卿抬眼,看著低垂著眉眼乖順模樣的小米,憤概淹沒了平時的機靈羞怯,端的讓她覺得有些不忍,果然還是那個機靈的小米更得她心。

「恨嗎?恨你的後娘嗎?」

小米訝異的抬頭,眼裡有強壓下去的恨,「子不言父母過,小的只當沒有父母,只有一個相依為命的姊姊,自打來了公子身邊後,小的便再也沒有國去過了,小的不想被人胡亂安排了婚姻,也不想被人時時掂量著能從小的這榨出點什麼來。」

這便是後娘嗎?她還真沒見過,在她曾經所處的那個年代,繼母比繼子更難做,稍一為難還會引來多方責難,碰上叛逆期的孩子,繼母還得時時擔心會被繼子為難,虐待什麼的,只在小說裡看到過,沒想到這眼前就活生生站著一例。

「我知道了,你這兩天先在府裡呆著吧。」

聽不出公子究竟做何打算,小米忐忑不安的施禮告退,喝了口已經冷卻的茶,柳卿望向全嬸,「全嬸,這事我管得嗎?」

全嬸大概是沒想到會這麼問她,斟酌了一番,道:「袁家不是易與之輩,公子若是明著與之周旋,怕是會吃虧。」

「可是我挺喜歡小米的,明知道他在受苦我卻冷眼旁觀,心裡,不是滋味。」

「公子隨心意便好,柳家沒有怕事之輩。」公子心軟,要是真不管這事,以後怕是都不好再見小米了,還不如隨了她的心意,身後有柳家撐著,再加上皇家的庇護,不說穩占上風,若真吃虧,也難。

「說到柳家,」柳卿眼睛半瞇了起來,隱現淩厲,「小米的父親後母那裡你去敲打敲打,這樣的家僕不要也罷,既然這柳家京城的勢力已經交給了我,想必我應該有這個權力吧。」

「當然,就是要馬上拿下他們都可以,放心,奴會給他們個教訓。」

連王爺都敢瞪的全嬸,柳卿絕對相信她有能力收拾幾個下人,輕輕點了點頭便不在這上頭糾結,開始琢磨該把那個被冷落在後宅熬得艱難的姊姊弄出來。

紅玉重新給公子沏了杯茶,輕聲道:「公子,我還在雙壁樓時曾見過袁公子兩次,恕我直言,看著再正經不過的人,三杯酒下肚便本色畢露,也不過是個端著個正經的皮罷了,若要對付他,一個美人計便夠了。」

道貌岸然的最佳詮釋麼?柳卿大笑,用扇子抬起紅玉的下巴故作輕浮,「紅玉可是我的,他袁某人有資格讓你再上濃妝?乖乖的做公子的廚娘,恩?」

紅玉笑意淺淺,卻真心溫柔,「喏,紅玉聽公子的。」

「卿兒,你這副模樣要是被母親看了去,還不得愁死。」一進門就看到自家妹子調戲人,對於知道實情的人來說這視覺衝突也太強烈了,柳蓮柏嘆息似的邊搖頭邊晃步走了在柳卿對面坐下,紅玉趕緊再沏了一盞茶,識趣的退了出去。

「母親這不是不在嗎?大哥有事?」

「也沒事,你不是派人說晚上要好好慶祝顯榮高中嗎?我來問問你,要送點什麼給他才好,太貴重的只怕他也不會收。」

送禮啊,她倒是需要準備準備,怎麼說都是她身邊的人,一著得中,也不能太寒酸不是,「送他一方好硯吧,他會喜歡的。」

「這個容易,族裡收藏有不少好硯,我派個人去給我取一方來,卿兒你呢,有什麼表示沒有,他對你可忠心得很,若是可以,收為自己人也不不可。」

有意無意中,若有似無的試探了不多少次了,于顯榮那人倒也是個認死理的,一涉及卿兒,就什麼都可以往後排,有這份忠心,就算其他方面欠缺了點都沒事。

「說這個還為時過早了,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外面那個大課堂才是真正的考驗,看他以後會如何再說吧,全嬸,咱們在京城有小一點的房屋嗎?一進就可以。」

全嬸在心裡把帳本仔細撥弄了一番,回道:「沒有一進那麼小的,最小的也是兩進帶院子,是打算送給于顯榮嗎?」

「恩,兩進的太大了,于顯榮不會要,我也覺得這禮太過重了些,這幾天你讓全叔出去找找,若是有合適的就買下來。」

「喏。」

柳蓮柏搖頭失笑,「卿兒你還真是不虧著自己人。」

「你也說是自己人了,二甲十一名這個成績,皇帝又知道他是我府裡的人,應該不會把他閒置起來,有心讓他磨練一番好用是一方面,我估計最主要的是,若是有事,于顯榮可以隨時來請教我,皇帝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要是開了她腦袋能得到她腦子裡的,她相信皇帝一定不會手軟,既然不能這麼做,那好好利用她身邊的人,也是拉住她的好招,所以,于顯榮絕對不可能被放出京去,既然如此,有一個獨立的門戶便是于顯榮目前最需要的。

這一晚的柳府難得的熱鬧,不止于顯榮的父母被接來了,就是柳蓮容也不知道又從哪個角落冒了出來,霸道的占據了柳卿身邊的一個位置,另一邊坐著的,自然就是柳蓮柏了,這讓晚來了一步的闕子墨暗恨不已,偏還不能用強的,那可是他未來的大小舅子。

看到他,柳卿不掩訝異,「你來了?」

闕子墨回復了衛孚時候的面容,施施然的在主桌的空位上坐下,正好面對著柳卿,這讓他不爽的心思舒服了幾分。

「柳府今兒個有喜事,我能不來,禮物嘛,我倒是準備了,不過希及,我擔心你看到了會捨不得給于顯榮了。」

柳卿揚眉,「這麼有信心?拿來瞧瞧。」

一直跟在他身後的東子把手裡的大盒子放到桌子上打開,裡面有四卷卷得極好的竹簡靜靜的呆在裡面,邊口處隱隱有著磨損的痕跡,一看就有些年頭了,東子解說道這是前秦時候遺留下來的孤本,被人深埋在老樹根下才得以保全,當時花了許多心思才把這套書弄到手。」

東子想不明白的是,明明是打算把這套書送給柳公子的,突然就決定送給這個庶民了?

所有人都看得到,柳卿眼睛都亮了,這可是孤本,能在那次災難中保留下來的怎麼可能不是好東西,該死的,這闕子墨是在故意整她吧,明知道她對這些最沒有抵抗力了。

闕子墨暗笑,滿意於柳卿眉目間對他不自覺表現出來的嗔怒,他就說嘛,希及對孤本最沒有抵抗力了,不過,他既然會把這個拿來送給別人,自然是有比這更好的在手裡。

恩,這點希及可不知道,等有機會了再給希及個驚喜好了。

于顯榮也坐在主桌,簇新的衣裳,強壓的喜悅,還有偶現的不確定感,把金榜題名的喜悅展現得淋漓盡致,二甲十一名,他居然得中二甲十一名,這段時間經常去私塾旁聽果然是對的,在課堂上的每一句話都在開拓他的思維。

其他人在說些他根本沒有入耳多少,恍惚中衛公子來了,又看到衛公子的隨從拿出個盒子,然後,就看到那個隨從把那盒子送到他面前……

啊,這是送給他的?

于顯榮瞬間清醒,抬眼看向柳公子,他一個平平凡凡的庶民,怎麼能收衛公子的禮。

柳卿沒好氣的看了闕子墨一眼,「收著吧,這可是好東西,還不謝過衛公子。」

「可是,這……」



第一六二章 送禮與忠心

于顯榮還是不太想收,就感覺當著的面被別人收買一般,這種感覺很不好,他從沒想過要攀附別人,一開始便認定了柳公子,忠誠也早就奉上了,其他人,都不行。

柳卿安撫的笑笑,「沒事,衛公子的可以收,這可是孤本,世上估計僅此一套,收取的時候別太大意了,好好養護。」

「喏。」點了頭,于顯榮也就不再拒絕,恭敬的起身向衛公子行禮,「謝衛公子厚愛。」

衛孕輕一點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要不是因為希及,他又怎會費這功夫,希及這人啊,把金山銀山堆他面前哄他,還不如對他身邊的人好點,哪怕是一個下人,他都善待,真不知道怎麼說他好。

好在他身邊的人都算不錯,管家娘子調教有方。

柳蓮柏輕笑出聲,「有衛公子珠玉在前,我這禮簡單有點拿不出手了,喏,拿去。」

隨手一推,也沒做包裝的硯臺推到于顯榮面前,在一般人看來也不過是精緻了點,可是在識貨的人看來,這卻是不可多得的端硯,闕子墨也不由得贊道:「好硯。」

于顯榮就算再不識貨,這會也知道不是普通的硯了,不由得又看向自家公子,雖然這府裡的人都早知這人是公子的大哥,可是,總歸不是公子。

「行了行了,這裡的人送的都收了吧,就當是打土豪了,蓮容哥,你呢,別說你沒準備啊!」

「幸好我也準備了,不然今兒個就要下不來臺了。」柳蓮容臉上閃過一抹得意,原本是打算突然拿出來震一震他們的,現在看來倒像是未雨綢繆了。

他拿出來的是從大到小六支毛筆,「可別小看了這六支毛筆,費我老大勁才弄來的,卿兒,你知道這筆毛是什麼嗎?」

柳卿很配合的問道:「什麼?」

「狼毫,嘿嘿,這筆做起來不易,外面甚少有賣的,怎麼樣,卿兒,這禮不錯吧。」

「還行,有心了。」這些人的禮倒是都不俗,她的還是等等再說吧,怎麼看都是她的最世俗。

想著也不用再等人來了,柳卿拍拍手,全嬸會意的帶著眾人上菜,等菜都上齊後,紛紛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坐,公子說了,今晚,沒有那些規矩。

酒全是自家酒坊釀的,盅盅酒滿,空氣中都流動著酒香,柳卿端起杯子,笑意彷彿也借由著酒氣揮灑在空中,感染著每一個人,「會喝的不會喝的都端起酒杯來,喝多喝少量力而為就行,咱們府裡今天大喜,顯榮憑著自己的本事金榜題名,公子我今天高興,很高興,來,一起祝賀顯榮高中。」

語畢,仰起脖子一飲而盡,她是真的覺得痛快,平時端著架子壓著心裡的得意勁,這會借著顯榮高中全部揮發出來,來了這裡後,她雖然沒有大作為,也沒有所謂的王霸之氣,更和紈絝子弟保持著安全距離,沒能去把他們給收服了,更多時候都只龜縮在府裡,不惹事,不招人。

可是,她還是做了點力所能及的事,至少,于顯榮這一家子因為她的關係而得了益,于顯榮更是金榜題目,踏上青雲梯,還有其他因她獻策的開科取士而功成名就的寒門學子,他們是人才,沒有被埋沒,她給了他們機會,也給這個還算鮮活的大預朝開出了另一條更為寬廣的路,而不是只能依賴於世家。

這些,都是因為她,因為她從異世來了這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朝代,才有了這些改變,如果只是南柯一夢,她也能笑著醒。

她也只是個普通人,怎麼可能不高興,不得意,付出了,也得到認同了,這種認同感讓她願意付出更多。

第一杯盡,不等其他人動手,迫不及待的續上,柳蓮柏又好氣又好笑,這可真是個酒鬼,「卿兒,別這麼急,少不了你的。」

柳卿才不管這些,吸溜溜把酒又喝盡了,「最近忙的事兒多,我都多久沒喝盡興了,今天高興,大哥你別管我。」

柳蓮柏搖了搖頭,提起酒壇給她續上,真的就不再說了,住在一起,卿兒的忙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前不久病了那一遭更是被全嬸禁了酒,今天卿兒想喝那便喝吧,有他在,又是在府裡,暗地裡不多少人在護著,出不了事。

闕子墨只恨離得希及太遠了,不然這倒酒的活就是他的,要是希及真喝醉了,他還能扶上一扶不是!恨恨的把酒喝光,也不用東子服侍,就把酒續上了。

于顯榮端著酒盅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環視了下屋內眾人,有平時嘻笑的侍從侍女,有父母,小弟顏青也在,還有一直對他非常照顧的全叔全嬸,有共事過的蓮容,有學問遠在他之上的蓮柏,有常見的衛公子,更有給了他今天的柳公子。

「我不會說好聽話,我只知道今天我很高興,快高興瘋了,沒遇著公子之前,我就是一拖累父母幼弟的將死之人,就連這一次科考得中,大半也歸功於這幾個月在私塾的旁聽,小孩子不知道公子授課給他們帶來了怎樣大的益好,我知道,因為有公子引導式的授課,我想問題的方式才有了改變,固化的思維才有了鬆動,若是換作以前我的來考試,不要說二甲十一,就是三甲也未必能有我的份。

我有今天,全因有公子扶持,我知道柳家乃是大家,輕易不會收門人,但是請公子收下顯榮,我于顯榮敢對天發下誓言,不管以後有何成就,絕不會背叛公子,若有違背,天地不容,魂飛魄散。」

說完,行到柳卿身邊直挺挺跪下,若是細看,便可看到高舉酒杯的手有些微的顫動。

柳卿不去接酒杯,她若是喝下這杯酒,這主僕名義便是定下了,她總覺得這麼做,對于顯榮來說損失太大,會有人願意在頭上繫上一道緊箍咒呢?

全場寂靜,柳卿端起自己的酒杯一口飲盡,看向于顯榮,「顯榮,這事你以前曾經提過,不過我並沒有答應,你還記得嗎?」

「公子也沒有拒絕。」

柳卿笑,「確實,我也沒有拒絕,試問有幾人能拒絕願意忠誠於自己的人呢?我又不是聖人,有人都把忠心送到眼前來了,還要忍著誘惑去拒絕,我當時沒拒絕,就是因為我也受不住這種誘惑。」

這話要是換個人來說,明明就是一沒安好心的,可是一從柳卿口裡這麼坦蕩蕩的說出來,不但不讓人反感,反而有些哭笑不得,做人,用不用這麼坦蕩啊。

闕子墨默默的喝酒,只是那眼神啊,不曾稍有寸移。

「顯榮,你很不錯,不管是心性還是才智都有中上之姿,我雖然是幫過你,也曾想過要用這種恩惠來讓你為我賣命,但是,我啊,心太軟,接觸久了,這想法就淡了,尤其是不管交待你做事你都做得盡心盡力,我若是算計你,這心裡總不安樂,所以,你那麼說的時候,我無法答應,我不太喜歡做交易,我總覺得交易這東西,是逼不得已的時候才去做的,你看,你這次成績不錯,以後只要不行差踏,一定會有個不錯的將來,又何必非得在頭上再壓一座山?」

于顯榮端著酒杯的手有些酸了,可是他還是一動不動,這杯酒若是不敬出去,以後,他便再沒了機會,「公子,士為知己者死。」

士為知己者死啊,柳卿轉回頭,對上闕子墨的視線,一臉挑釁,用眼神把意思表達得清楚明白,‘人家寧願為我這個知己死,也不願意把忠誠給你們皇家,哼哼。’

闕子墨笑意更濃,反正于顯榮給與忠誠的是希及,又不是別人,無妨啊無妨。

一拳擊在棉花裡,沒得到反擊反而被笑得毛骨悚然的柳卿很沒出息的移開視線,重新看向手開始打顫的于顯榮,讀書人啊,就是身體底子差。

接過酒杯一口飲盡,示意旁邊的大哥扶起他,這個動作又讓闕子墨瞇了眼,果然,希及極少和人有身體上的接觸,這是……因為什麼呢?同是男人,喝得多了的時候勾肩搭背都是常事,大預朝雖不禁男風,卻也並不是人人都好這個,希及這是不是防得太緊了?還是有其他原因?

于顯榮鬆了口氣,心裡的激動比得知金榜題名時還要更甚,想說點表忠心,最終卻只擠出來幾個字,「……謝公子。」

柳卿輕嘆,把忠心給了別人還要說謝,這也是這個年代的人才有的吧,沒有被利益腐蝕的人心到底還是單純的。

「顯榮,以後不需要你有特殊的變化,還和以前一樣就行了,不要因為科考完了就可以把學問丟一邊,有還是多看看書為好,心不要太浮躁,這於你無益,以後的路要走要靠你,別人是指望不上的,明白嗎?」

「喏,顯榮謹記。」

「好了好了,今天是個大好日子,有要交待囑咐的以後有的是時間,現在,喝酒。」柳蓮容一敲桌子,聲音清亮的笑道,幾言幾語就把氣氛重新炒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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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16 12:17 AM

第一六三章 酒後事

一頓飯一直吃到亥時才散場,柳卿喝得有些高了,懶懶的靠在全嬸身上瞇起眼看向闕子墨,貓一般慵懶的姿態更是撩撥得被看的人心癢癢。

「顏青,去我書房把那個打包好的包裹拿,就放在書桌上。」

顏青今晚也喝了一小杯酒,臉有些紅紅的,聽到吩咐跳起來就往無塵居跑。

估摸著一個來回也要點時間,柳卿對其他人揮了揮手,「都散了吧,酒上頭了的都休息去,這裡明兒個再收拾也不遲。」

「喏。」

紅玉給主桌幾人奉上醒酒的茶,站到身後,把她腦袋扶正了靠在胸前輕揉的按壓太陽穴,柳卿舒服的籲出一口氣,今兒個好像確實是喝多了點。

闕子墨眼睛深沉如墨,垂下眼簾定定的看著眼前的茶杯,剛打算端起來又想起這是對面那女人沏的,硬生生的又把手收了,柳蓮柏看得差點失笑出聲,這男人啊,一旦對誰上了心,哪怕再聰明的人也會做傻事,真要說起來,這人未嘗不是卿兒的良配。

柳蓮容喝得也有點多,好奇於卿兒讓那小書童去拿什麼,伸著脖子望了一會沒看到人後便直接問了,「卿兒,你叫顏青去拿什麼?」

柳卿睜開眼,「給皇帝和三皇子的東西,對了,聞聽,這別經別人的手,尤其是三皇子那份,我不想曝露了和三皇子的關係。」

「放心,我明白的。」抬起眼,壓下所有思緒,闕子墨溫聲道,他這是吃得哪門子味,不是明明清楚希及和紅玉不過是主從,沒有一點私情嗎?

可是,還是不樂意看到他和別人這般親近啊!

看到全叔,柳卿調開視線,不是不知道今天還有些事沒處理,可是今天,她是真想給自己放個假,什麼破事都靠邊站吧,舒舒服服睡一覺再說。

顏青回轉得很快,大概是跑得急了,氣息有些喘,柳卿接過東西,贊賞的摸了摸他腦袋,這樣親近的小動作讓懂事早的顏青瞬間紅了臉。

闕子墨覺得又吃味了,眼紅了,要是那一下是摸自己在頭上該多好……

「這次寫得有點多,趁著你在全部拿走也好,接下來一段我大概會要忙別的事,應該寫不出多少,你們別催。」

「恩,皇兄那裡我會轉告的,三皇子那裡更不用擔心,回宮後他要學的非常多,經過這幾個月的沉澱,他進步得讓人都快認不出來了。希及,這是你的功勞。」

她的功勞?昏沉的腦子裡有點繞不了,乾脆就懶得費神去想,既然說是她的功勞,那就算是她的吧,扶著全嬸站起來,搖晃了一下便被身側的紅玉扶住,「聞聽,不送你了,我暈得很,有事改天再說。」

「好,你一會喝點醒酒湯,別起來頭疼。」忽視了放在紅玉身上的那隻手,闕子墨依然溫柔,小不忍則亂大謀,他現在要想的是把這人攏到自己的世界中來,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不計。

目送一行幾人轉彎不見,闕子墨才施施然的起身,向柳家拱手告辭,「兩位也早些休息,告辭了。」


一覺到天明,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漲疼的腦袋讓她下意識的皺起眉,乾澀的喉嚨發出警告,才想掀開帳簾喚人,便有人先她一步的把帳簾搭起來,扶她坐起來,溫熱的水送至嘴邊。

一碗水下肚,人清醒了些,柳卿這才看清來人是誰,咧嘴笑了笑,人沒骨頭似的靠到床頭,「是紅玉啊,現在時辰了?全嬸呢?」

要知道,平日裡會在這裡候著起床的一定是全嬸,紅玉的出現倒是讓她有些意外,這是全嬸已經信任紅玉的表示嗎?

紅玉又倒了杯水拿在手裡,笑著回道:「辰時末了,全嬸去準備的膳食,讓我在這裡候著,公子,還要喝點水嗎?頭疼不疼?」

揉了揉眉心,喝了水後已經舒服很多的頭沒有想像中的疼,想必昨晚一定是餵她喝了醒酒湯,「還好,不舒服有點,疼倒是不太疼。」

看著端著杯子喝水的公子,紅玉真覺得以前瞎了眼,就看不出這是一個姑娘家呢?身子骨這麼纖細,皮膚這麼細膩,手指纖長,完全沒有男人的大和粗糙,沒有代表著男人的喉結,眉眼間這麼柔和……這麼多的破綻,就沒人發現呢?

「怎麼,本公子把咱們的紅玉美人給迷倒了?」

聽得調侃,紅玉回過神來,剛才她居然看著入神了……

「公子時時刻刻都迷人。紅玉遠遠不及。」

柳卿大笑,旋即捧著頭唉喲喲的哼起來,樂極生悲啊!

紅玉忍著笑,把公子扶著靠到身上,輕輕按揉穴位,房間裡阿未阿落輕手輕腳的進出,把洗漱用品一一準備好,再把今天要穿的衣物拿出來,每天早上如此,她們已經做得很順手了。

全嬸端著熬好的粥進來,看到柳卿起了便笑道:「公子可算是起了,難得您晚起一次,大公子說上午的課由他去代,您不用掛心。」

柳卿睜開眼,「酒這果真誤人,要不是全嬸你提醒,我都還沒想起來今天不是休沐日。」

「您就當給自個兒放假了,吃點墊墊肚子吧,會舒服點。」

沒食欲,柳卿還是從床上起來了,簡單的洗漱過後,把涼得恰到好處的粥喝了下去,胃頓時暖暖的,覺得精神好了許多。

悶熱的天氣讓人憋得慌,也端的讓人心煩,人懶洋洋的不是很想動,柳卿不知道這是不是喝酒的後遺症,坐在書桌後時一點拿筆拿書的想法都沒有。

「公子,柳全求見。」

「進來。」有偷懶的藉口了,柳卿偷笑。

書房也放了冰塊降溫,柳全一進來便不自覺的放鬆了些許,「公子,小的昨天回族裡去談公子要求的事,本來昨天就要回報的,可是昨天公子興致正高,小的便自作主張拖到了今日,請公子責罰。」

「行了,沒大不了的事,說正事吧。」抽出扇子揮了揮,更添涼爽,柳卿知道這不是三言兩語說得完的,示意全叔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喏。」柳全熟知公子的性子,非常乾脆的坐了下來。

「回稟公子,小的昨天回族見了族長,公子提的要求族長沒有多考慮便答應了,還說若是一成利不夠,二成利族裡也會接受,族長說這單買賣要是做好了,以後的紅利將非常可觀,公子的要求不高。」

「那是,大預朝這麼長的邊境線,守關的士兵少說也有幾十萬,再加上寒冷的北方,這酒要打開市場不難,顯然爺爺很明白,不過我有一成利就足夠了,我那傢俱鋪也挺賺的,全叔,把京城柳家其他的買賣交回給族裡,以後我這府裡的支出全由我們來,你和全嬸合計合計,看看我們手裡現有的金銀能不能撐到酒坊那邊盈利。」

「喏,小的定當照辦。」公子這是想獨立出來吧,在金錢上不受家族節制,這樣,也好,「那城外那家酒坊也要交回給族裡嗎?」

那家嗎?「那家就不用了,賺多賺少先不說,有些地方的供酒是必須的,如皇家,如徐長州和我先生那裡,這個你也和爺爺說清楚,一個月下來盈利不了多少。」

「喏,還有一事要告知,族長要小的把這帶來給公子,說見到便知曉。」

從懷裡掏出幾張薄薄的東西放到書桌上,柳卿一見眼睛就亮了,這是……

丟開扇子,雙手的捧過那幾張薄薄的紙,離白如雪還有不如,但是已經能看了,就不知道用起來如何。

小心的鋪開,柳卿頭也不抬,「顏青,研墨。」

「喏。」一直悄聲無息的像是不存在的顏青放下手中的竹簡,麻利的倒水磨墨。

柳卿拿起筆蘸了墨,小心在白紙上寫下一行字,待墨稍乾便迫不及待的拿起來看有沒有浸墨的情況,已經不明顯了,但是摸上去還是稍有濕意,若想在背面再寫字,一定會對正面的字有影響。

還是差了點啊,「你再辛苦一趟,就說這紙還是沒達到要求,一定要從背面看起來沒有一點墨跡才行,還有,紙面不夠白,這點應該不難改善,但是不可忽視了。」

「喏。」

這紙張已經指日可待了,柳卿心情大好,這份好心情一直維持到看到小米,才想起來這裡還欠著一茬事。

袁府啊,愛美人是個弱點,可是如紅玉這般的美人也不是大街上隨便撈就能撈到的,她上哪去再找個這樣的絕色出來?

若是用美人換一個他袁公子一個失寵了的妾,想必能成。

小米啊小米,我這麼費心思的幫你,你要是不忠誠於我,以後可別怪我將你扒皮抽筋,看著不遠處的小米,柳卿狠狠的暗道,直看得小米寒毛倒立,不知道公子這是不是反悔了。

「紅玉,你有沒有相熟的貌美如花的願意上岸的?」

紅玉雖然不想讓公子失望,還是只能搖頭,「我和弟弟因為各種原因並不和別人來往,所以也沒有特別相熟的人,自打來了京城更是沒了聯繫,很抱歉紅玉幫不上公子。」



第一六四章 尋美

看紅玉滿臉抱歉的神情,柳卿連連搖頭,「傻話,這又不是你的錯,哪裡就能怪你,我就是隨口一問,你別往心裡去,我能想到辦法的。」,

若要使美人計,便需要個美人,這京城的美人肯定是不行的,這些世家公子哪家勾欄院沒去過,真要論起來比她熟多了,這條路是行不通的。

那,再去外地尋一個?全叔這麼一全能的人才,也不能總吩咐他幹這沒正經的事。

想來想去,柳卿想起了一個人,總覺得這事找別人可能靠不住,找他的話,說不定他還真有辦法。

「衛公子來了。」和以往一樣,闕子墨還是以衛孚的面孔出現在柳府。

這人啊,還真不經念叨,她這才想起這一號人物呢,人家就送上門來了,該得他要幫這忙了。

笑瞇瞇的望向無塵居門口,她這位置坐得真好,四面八方都看得清楚明白。

「怎麼這種眼神看著我?我來得不是時候?」闕子墨自發自覺的在柳卿對面坐下,看他氣色還不錯,就知道宿醉的痛苦沒有承受多少,也是,照管家娘子對他的那個照顧勁,昨晚應該就想盡了辦法了。

柳卿合攏扇柄大笑,「不,聞聽你來得太是時候了。」

「哦?!有事要我幫忙?」

「沒錯,幫還是不幫?!」

「幫,希及的忙當然要幫,說吧,只要不是和皇家利益榮辱相關,我都幫。」

一人問得坦白,一人回得爽快,讓周邊一眾侍候的人都想翻白眼,這算是哥兒交情嗎?

柳卿並沒有覺得多意外,她總感覺,不管她要什麼,只要和這人所效忠的不相悖,他總是能讓自己如願的,至於這自信來自哪裡……她也覺得莫名。

把小米的事說了,柳卿嘆息的道:「這事要從明面上解決也不是沒辦法,不過,我並不想因為這種小事損了家族的利益,你也知道,若是袁府那姑娘和我府裡有關,那必定會涉及許多方面,我雖然不愛這些勾心鬥角,但這並不代表我不懂,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小人一把,聞聽,和你明說了吧,我想使個美人計,那袁公子愛美人,那我給他個美人,用一個願意上岸的貌美女子換一個失了寵的,想那袁公子也不吃虧。」

闕子墨非常享受希及對他的這份坦承,前後一連串,便希及缺的是了,「想要個美人?」

「對,我現在身邊能用的人不多,事情卻不少,不能再把全叔派出去了,這美人自然就成了難題,總不能在京城找一個,以他們那些人的作風,這京城若真是有一個能讓他袁公子看得上眼的,哪有可能不早就去捧場了。」

闕子墨點頭,瞇起眼看向紅玉,那眼神意味著什麼,柳卿哪會看不明白,帶笑的眼微微冷下來,「聞聽,紅玉既然已經在我身邊了,我便萬不會再讓她下水,他袁府門檻再高,也還沒高到我放身邊人的地步,後宅是個什麼地方?逼瘋人的地方,紅玉若是入了那裡面,一朝得寵後,未來幾十年便只能耗死在裡面,這事,不可能。」

紅玉低垂下眉眼,若是要她去,她必定是去的,反正也不是多乾淨的身子,再多委身一人又如何,可是公子卻這般看重……

闕子墨看希及是來了火氣,心裡再不爽於這個人在希及心裡的地位,也不會在這時候和希及扛上,希及這性子,典型的吃軟不吃硬,若是讓他翻了臉,以後再要哄就難了。

「好了好了,我也不過就是隨便想想,知道了知道了,以後絕對不打主意到紅玉身上,可以了吧,別生氣,給我幾天,我去給你找個你想要的女人來。」

有被哄被寵溺的感覺……肯定是她想多了,柳卿把剛才那麻死人的念頭壓下去,提出了她的要求,「要夠美,那袁家閱盡美色,一般的不會讓他動心,還有一點,最好是有上岸想法的,對有些女人來說,若是能脫離那風塵之地,入那高門府第也不錯,她們不怕鬥,也有足夠的心機保全,若是真能為自己爭得個位置,那也是她的本事不是。」

「那估計你得多給我幾天了,希及,你打算以怎樣的方式讓那個亮相?在哪家勾欄院掛牌嗎?」

「不,」柳卿笑得跟個狐狸似的,「我這府裡還沒宴過客呢,等人找到了,我便在府裡設宴,請一些哥兒一起熱鬧熱鬧,作為主家,我身邊當然不能缺了美女不是,到時候便讓那女人跟著我吧,不過呢,以我的名聲當然也不能把那些風塵女子請進府裡來,那麼,我下貼時便能理直氣壯的要求他們攜美同來,到時候自然免不了一番比較,再讓那女子勾引一番,那袁公子若是有心,以他的狂性提出換美人也不是不可能,我只要表示出對柔弱的病態美人感興趣,那袁公子想必會好好篩選一番的,聞聽,你覺得如何?會不會成功?」

闕子墨真不知道怎麼回才好,如何?當然是不如何,雖然成功的可能性很高,但是,「希及你有沒有想過這對你的名聲有很大影響?

「名聲?」柳卿冷笑,「我老老實實做人都有人說我以身侍人了,我還怕影響?風流才子古來有之,既然我頭上冠了個才子名號,那再加個風流名號也沒什麼,別人想方設法想汙了我這名聲,我還不想勞駕他們動手,我來如何?」

「希及……」闕子墨奈的喚了一聲,實在不知道要怎麼勸才好,他就知道希及對那流言的事沒想像中那麼放得開,只怕是在心裡記得牢牢的,時機合適肯定就會揪出來興風作浪一番。

柳卿知道撒氣的對象不對,可就是忍不住,反正是為他們家賣命惹出來的事,氣撒他身上也不冤。

「別生氣了,現在說的人已經少了,誰不知道咱們的柳公子是實打實的有才,放心,我一定給你找個大美人來,迷花他們的眼,讓那袁家小子乖乖的把那你想要的人帶來,要不乾脆我派人去把人偷出來得了,哪用費這麼多心思。」

明知道他只是說說,柳卿依然被逗笑了,「京城就這麼點大,你能把人偷出來我還沒地方可藏呢,要是有朝一日被袁公子搜府了,你定王爺就要成笑話了。」

笑了就好,闕子墨松了口氣,「誰敢笑話本王?借他們個膽子也沒那個膽量。」

鬆鬆的往後靠著,一陣涼風吹來,柳卿舒服的瞇起眼,「這天氣還要熱多久啊!很久沒下雨了。」

闕子墨望向天邊,「萬裡無雲,只怕是還要晴上好一段日子,真正熱的時候還沒來呢,你這就嫌熱了?」

「怎麼感覺這個夏天這麼長。」

「那是因為從入夏你便開始忙了。」要不是有人那麼精心的侍候著,哪裡還能有現在的好氣色,連一場酒醉都沒能讓他失色半分。

柳卿側轉了頭,看向那個有閒心和她扯淡的人,「今兒個又是因為什麼事?總不會是特意上門來給我解決問題的吧。」

「也未嘗不可啊!能為希及解決問題的時候可不多。」要是希及遇事都能像今天這般想到他,他才高興,問題不算什麼,問題就是用來解決的,在他手裡,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只有解決不了的人,就眼前這人,他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讓他知道他的心意,才能讓他接受他,現在大概柳家不少人都看出來了,這府裡的丫環也有不少眼睛厲害的,就這人,眼睛裡除了書還是書。

柳卿撇嘴,「愛說不說,反正我不吃虧。」

這態度尤其讓人恨,怎麼不能多在乎他一點呢,闕子墨糾結得腸子都快打結了,最終還是老實的把來意道明,「三皇子托我帶話,說你送去的那些夠他琢磨很長時間了,讓你注意休息,不用那麼趕著再寫給他,皇兄也讓我帶話,說你提出來的那些建議和要填上的漏洞都需要官員花不少去研究,後面的你慢些來沒關係。」

柳卿微笑聽著,闕曉潛這學生算是沒有白帶,真要論起用心,那三個小的加起來花的心思都沒有這小子的十之一二,好在自己也算沒有白費心機,至於皇帝,其實皇帝在她面前一直算是好的,從沒有在她面前表露出任何皇者的霸道威嚴,讓她很難把這個皇帝同那個少年時便在戰馬上打天下的皇帝聯想到一起,也許,自己真是得了特殊待遇了。

「沒其他事了?」

「唔,皇兄還有一句話讓我帶給你,你讓方熙錦避嫌的用心他清楚,但若是這些士子想來拜訪你,只要你感興趣的都可以見,不用顧忌其他,若是可得用的人才記得告知他一聲就行了。」

柳卿失笑,「我真想說一聲,皇上也太過縱容我了,你說我要是真有想法,皇上這麼做不是讓我愧疚嗎?」

「所以皇兄先你一步讓你愧疚,你才不會有其他想法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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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16 12:19 AM

第一六五章 族中安排

柳卿心底非常清楚,皇家是因利益與她結盟,並且非常看中她腦子裡的東西,往後只要她腦子裡的東西沒有江郎才盡的跡像,她又沒有反心,皇帝不會做出飛鳥盡良弓藏這樣的事,這是個比較能容人的皇帝。

當然,約束好柳家是必須的,要是家族犯了大事,她也不可能脫身。

柳家再一次的議事中,柳松君把幾份釀酒的方子交給了專門負責家族買賣這方面的柳逸良,「這上面列出的酒卿兒都有送過來一些,想必這裡早已經有人嘗過這酒的味道了,能得京城中人追捧,自然是有其過人之處,不過這方子上最後一種酒還沒有賣的,是新研製出的,卿兒說這酒太烈,更適合北方和邊境士兵,她送來的成品我有試過,確實很烈,逸良,這事就交給你去辦了,阿全說卿兒有說過一句話,做生意不能吃獨食,這酒利益非常可觀,不妨拉幾個人入夥,讓他們承擔一些注意力,至於邊境這條線,卿兒的意思是讓皇家摻一腳,看似讓利了,但是方方面面會要方便許多,仔細算起來,不虧,對了,其中紅利的一成要留給卿兒。」

柳逸良在族裡有金算盤之稱,族長一說他便明白這其中有多大的利潤,聽到其中一成紅利要留給柳卿,頓覺肉疼,「一成?族長,會不會太多了?這酒的市場非常大,一成利足夠撐起一個家族。」

柳松君瞭解這個身上永遠都帶著一個算盤的子侄,他說這話並不是眼紅那一成利,而是真覺得太多了,柳家的開支遠比想像中要大,這百餘年收攏了許多買賣,要不是底子夠厚,再加上族裡每一代都有人專研這方面,為族裡謀利,柳家的損失只怕要更大。

「一成是卿兒提出來的,我給她的回話是,若是她需要,我可以給她兩成,以她那性子花錢的機會又有多少,既然她說要這一成利,肯定就是有用到之處,若是她真打算置族裡於不顧,以她在皇帝和定王爺面前的受寵度,完全可以自己來做這買賣,可是她交給了族裡,這何嘗不是對族裡的體恤?還有,阿全今兒個又回來了一趟,把京城明裡暗裡的力量全交了回來,說這是卿兒的意思,她非常清楚現在族裡需要什麼,撇開這些,就當那一成利是給她的嫁妝我也是非常願意的。」

柳逸時輕咳一聲,這裡最不好參與話題的就是他了,就算驕傲也得壓著,因著這個女兒,族人已經不止一次打趣他了,那種壓抑不住的羨慕讓他每每想起就嘴角上翹。

「怎麼,逸時有意見?」

看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他,柳逸時苦笑,剛才怎麼就沒忍住呢?

「沒有,就是聽到父親提到嫁妝想到了些事,語菲自打知道卿兒的消息後便開始準備嫁妝了,卿兒的婚事現在還沒一點影兒,我真擔心等到了卿兒出嫁的時候,那嫁妝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了,哪裡還需要卿兒自己去攢嫁妝。」

「哈哈哈。」所有人都忍不住大笑,顯然,文語菲這段時間的舉動他們多少都是知道的,也是,他們要是有個這樣的女兒,怕也是恨不得把所有好東西都給她弄來才好。

「就不知道哪家公子能得卿兒青睞。」

「應該說不知道哪家公子能配得上卿兒。」

「也是,這柳家的寶貝可不是這麼容易娶到的。」

一眾人完全忘了要討論的正事,三言兩語的開始討論起還沒影子的事來,光是想像柳卿的婚事就夠他們興奮的了,不說語菲準備的嫁妝,他們這些長輩哪能不去添妝,族長和兩位長老還不知道準備了多少寶貝,再加上卿兒自己的私房,嘖,娶了卿兒就是娶了個聚寶盆啊!

柳松君想到那很有可能雀屏中選的定王爺不由得笑意更濃,真正配得上卿兒的,大概也就他了,若論身家,他還真可能不少於卿兒。

輕咳兩聲,把扯到天邊的話題拉了回來,「卿兒這一成利絕對不能少一個子兒,逸良,這點你要記住,我總覺得卿兒要這錢可能另有用,以我的瞭解,她不是個貪心的孩子。」

「喏,族長放心,我一定給卿兒看緊了。」

「恩,交給你我放心,逸新,京城這邊的力量你整合一下,阿全交上來的記錄上有些東西你看一看,哪些人要是不能用了就撤換了,把其他府城裡表現好的調到京城來,京城這邊不得用的放下去,在京城這麼些年,有些人已經開始腐蝕了,你要多留心。既然在京城紮根了,以後京城動用他們的地方就多,一定要可信才行。」

柳逸新起身應下,「喏。」

「逸時,語菲要是想去看卿兒,你也別攔著了,陪她去看看卿兒也好,阿全透露的意思是卿兒把自己逼得太狠了,幸好身邊的人侍候得盡心,不然還不知道成什麼樣了,語菲到底是卿兒的母親,她要是去了,卿兒再忙也得抽出時間來陪著,讓她多休息休息也好,她府裡要是有什麼事,你幫著打點打點,府裡有個長輩總能壓得住一些。不過卿兒有客的時候你們不要露面,也不要干涉她。」

「喏。」終於得了父親明確的話,柳逸時心裡大大的松了口氣,自打卿兒病了那遭後語菲就一點也不安心,雖然嘴裡不說,但有時候夢裡都是卿兒卿兒的叫,他又哪裡能不知道這嬌妻心裡是在掛念女兒,明明就在近邊,卻還是不能常見面,他心裡亦不好受。

好在,有蓮柏在卿兒身邊,有點什麼事也能很快的知道,比起以前,這已經是好了太多了。

「逸明,你去統計一下,族裡有心入官場,心性也入得了官場的有哪些,人數不要太多,最多三人即可,等機會合適了便讓他們入朝堂,卿兒雖然無心入朝堂,但是她也需要有人在官場裡為她撐著,一旦有點什麼動靜也不至於亂了陣腳。」

「喏。」

柳松君一件一件安排穩妥,一直安靜的掌管族裡教育的柳逸旭最後還是咬牙問出了他擔心的問題,「族長,要是……要是卿兒的女兒身份提前曝露,到時候必定會引起滔天大浪,到時候族裡該如何應對?」

看幾人面露不滿,柳逸旭趕緊解釋道:「大家不要誤會,我絕無其他意思,只是希望能未雨綢繆,做好準備,最大程度的減免對家族對卿兒的損害。」

柳松君摸了摸鬍子,示意他坐下,笑道:「逸旭這個問題提得很是時候,確實,我們要做好這方面的準備,我之所以安排人入朝為官,也是希望真到了這樣的時候他們能說上話,不至於讓朝堂上呈一面倒之勢,至於其他的,我們不能做更多了,只是有句話我在這裡放下,你們都要給我記住,要是卿兒的身份曝出來的不是時候,族裡必定將盡一切力量保下卿兒,到時候,容不得你們任何人阻撓。」

「喏。」眾人齊齊起身應喏,對他們來說,不犧牲族人這一條家規已經刻在了骨子裡,並不覺得族長這話有何不對,若是一到危險時候就拋下族人,這樣的家族還有什麼可為之拼命的。

待其他人都退盡,柳松君才稍顯鬆卸姿態的靠向椅背,按了按鼻樑,對另外兩老道:「你們說說卿兒現在是不是在想獨立?族人和家族是息息相連的,我以為她知道這點。」

接話的是向來話少的柳松智,「大哥,以我看依了卿丫頭也沒什麼,她這麼做我覺得不是想擺脫家族,而是不希望事事依賴家族,那會讓她有受制於家族的感覺,她現在這樣就很好,別看她年紀不大,但是她每走的一步都算穩當,也不曾冒進過,就讓她這般自由發展,對家族只好不壞,她其實是個很懂感恩的孩子,只要家族不做危害她的事,她對家族也會是善意的。」

「三弟倒是懂她。」喝了口冷掉的茶,柳松君笑得跟個狐狸似的,那是他親孫女,又關注了這麼久,哪可能不懂她。

「哈哈哈,三弟,上當了,大哥這是在訛我們呢!大哥,你也別動那些心眼子,那丫頭是怎樣的稟性我們都知道,唯一的缺點就是心太軟,好在平時她也知道把這缺點藏著抑著,知道的人不多,除了那定王爺也沒被其他人利用了去,讓逸時去幫著點也好,我們放心些,反正離得也不遠。」

被拆穿了用心,柳松君也沒覺得尷尬,這麼多年的老兄弟了,誰還不懂誰,不過裝個樣子罷了,「是啊,心太軟,到底是女娃子,不過要真是犯了她的忌諱,她也狠得下心,為了那個書局,她不就間接把那王家小子給收拾了?行了,這樣就好,其他事有我們看著,她要真是心狠得六親不認,我反而要多加提防了。」

「六親不認的族人我可不敢認,卿丫頭這樣就挺好。」

得三弟這麼說,柳松君是看出來這三弟是真挺喜歡卿丫頭的了,不然哪能從他嘴裡聽一個好字。



第一六六章 誰給他的膽子?

從前三甲出來開始,柳卿便知道她這府裡要熱鬧了,不管中舉的沒中舉的,只要逮著了機會便會登門拜訪,當然,她不是誰都會見,有那時間她可以做很多事了,但是,有些人,卻必須得見。

沒想到最先找上門來的卻是關研之,這實在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第四名是最不爽,也最尷尬的一個名次,這關研之以往一定也是個被人捧慣了的人物,真本事也有點,但是想混官場,會做人才更重要。

「柳公子安好。」隨意的微一拱手,敷衍之意連一個丫頭都看得明白,不說柳蓮柏皺起了眉,阿未阿落都眼露不滿,她家公子何曾被人這般輕怠過。

倒是柳卿微一挑眉,沒因他對的怠慢生氣,反倒對他對她的這種態度的原因來了興趣,她什麼時候又得罪人了?

「請坐,奉茶。」

關研之大大方方的落座了,挺直的脊樑有著士子的風骨,光這一點,柳卿就決定一會對這人留點情。

「不知關公子今兒個登門拜訪有何事。」

「在下一芥草民,哪裡能得柳公子一聲稱呼,柳公子這不是折煞了在下嗎?」

給臺階還不下?柳卿收回了半伸出去的友善之手,很是順著他的意改了口,「那不知你求見我有何事。」

「有人告知在下,在下之所以淪為第四名是因為柳公子從中做梗,不知此事是否屬實。」

這是……興師問罪來了?把他剔出前三確實有她的意見,但是知道這事的並不多,他是怎麼知道的?又有世家從中挑事?就一清高書生,能幫得上他們忙?

柳卿揭著茶杯的蓋子,輕輕的,一拿一放,眼睛卻斜望向關研之,「敢問,我和你可有仇?」

關研之愣了一下,回道:「在下今天是第一次見柳公子,以往並恩怨。」

「再敢問,你的存在於我而言可有任何利益關係?」

「在下身幾兩銀,哪敢和柳公子牽扯上利益關係。」

「既如此,那我為何要針對你?前三甲中更無一人是我相識的,捧上他們三個,壓下你一個,於我有好處?」

關研之不滿的起身,「柳公子把這些問題全推給在下,是要在下回答什麼?在下又怎麼知道這於你有什麼好處。」

柳卿冷笑出聲,「京城之中,處處渾水,不夠聰明就好好的呆在你的房間裡等著御宴之日的到來,稍有點頭腦的都知道不能給人當槍使,你還是第四名,今日一見,我倒是想你是怎麼拿到這個名次的。」

關研之滿臉通紅,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在下並沒如柳公子所言般被人煽動……」

「哦?!那你倒是告訴我,沒人煽動你,你一臉理直氣壯的來我府上興師問罪是何道理?你又憑借什麼來我面前張牙舞爪?這消息是真是假你都不知道便如此做,我還該贊你一句聰明不成?」

看他一臉的不服,柳卿繼續打擊,打不痛你這麼幾年在京城她就白混了,「文第一,武第二,科舉考試排名更多時候是按照閱卷官的喜好來的,還要結合目前朝堂上的需要,若是朝堂上群臣太過急進,那麼再選拔官員就會更多的選一些穩重些的平衡,反之也是如此,你的考卷我看過,是有幾分新意,但是言詞太過鋒利,不知收斂,你這樣的人一旦入朝堂,不管入哪個位置都只會招禍,你當朝堂和菜市場一樣?菜市場還會因為一個攤位打架,朝堂上為著各自的利益,更加只會下狠手,官場,是個兵不血刃的地方,你以為,憑你這樣一臉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態捧上三甲真能給你個錦繡前程?送命都未可知。」

關研之一臉的不信,「皇上是明君,又以這種方法選拔人才,官場怎麼可能會如你所說那般恐怖,柳公子,你別因為要推卸責任就扯出一堆似是而非的大道理,我關研之沒那麼好騙。」

柳卿哭笑不得,看向的兄長,「大哥,我可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了。」

「你本就不該管這些,管他是不是會折在官場裡,你操的心夠多的了,別再給自己找事。」柳蓮柏看都不看關研之一眼,這樣的人,他看不上,更因為他對的態度而不待見他。

「你們……別欺人太甚。」關研之更顯惱怒,更有被輕忽了的不悅,哼,到他飛黃騰達後,他一定會給柳卿好看的。

柳卿似笑非笑的看向他,眼裡有著些微的憐憫,「全叔,送客。」

「喏,關公子,請吧。」

關研之也識趣的不多留,一甩袖子就轉身離開,連最基本的禮貌都忘了,柳卿看得瞠目,帶著點不解,「這究竟是誰給他的膽子,讓他來我府裡撒野,就算不論我身後的柳家,光我這柳府也沒有慘到讓一個剛從底層爬上來的士子輕視的地步吧。」

「十年寒窗,一朝飛天,迷失了的心也是正常的,這樣的人絕對不止一個,這批中舉的人裡還不定多少人現在在打著主意,卿兒你無需理會。」

柳卿想到了一個詞,暴發戶,還真是像。

略一沉吟,柳卿吩咐道:「全叔,派個人跟著他,看他最近和哪家接觸得多,我覺得是有人在挑事,應該沒幾個人清楚科舉排名有我的意見才對。」

「喏。」

看妹妹又開始東琢磨西琢磨,柳蓮柏扯開話題,「卿兒,你真確定要給那些孩子放兩個月的假?會不會太久了些?要是過了這兩個月,他們把以前學的都忘得差不多了,那不是白費心思了嗎?」

「不會的,學了這麼久,讓他們多消化消化也好,大哥,他們不是公子哥兒,逮著機會就去瘋玩,能有個入學的機會他們便非常珍惜了,就算放他們假,他們也不會丟開手去玩的,我不求他們一個假期後有長進,只要消化了以前學的就行了。」

想起年幼時放假的雀躍心情,柳卿現在想起來還是愉悅的,偶爾能讓腦子休息一下也挺好,「再說,我最近有事要忙,總不能經常叫你去代課,我既然辦了這個私塾,自然要對他們負責,等忙過這一陣就好了。」

柳蓮柏一想也是,要是把上午的半天也用起來,卿兒就不會那麼累了,放假就放假吧,「行,要是有我幫得上忙的,你隨時開口。」

「忙倒是沒有,不過大哥,這次的宴會,你以柳家的身份參加吧,柳家該開始融入京城了。」

柳蓮柏族裡也有這樣的決定,只是在等待機會,卿兒準備的宴會確實是最好的機會,她頭一次開宴,接到貼子的必定沒人會缺席,沒接到的也會想盡辦法找上門來,到時候,只怕是得有半城的哥兒得在這兒聚齊了。

「好,我會做好準備。」

「公子,老爺來了。」全嬸聽了門房的來報,趕緊稟報道。

柳卿訝然,他們怎麼突然來了?趕緊起身迎了出去,遠遠的便看到一行人往這邊行來,前面兩人正是這具身體的爹娘。

「卿兒見過父親,母親。」

文語菲扶住要行禮的女兒,看她氣色還不錯心下寬慰,臉上自然就帶出笑來,「自家人,哪用得著見禮,身體都好了嗎?」

「早就好了,全嬸不放心,還逼著我多喝了好幾天的藥,弄得我現在想來嘴裡都泛苦。」扶著柔弱的母親往裡走,柳卿邊似真似假的抱怨,帶著點撒嬌向母親告狀。

拍拍女兒的手,文語菲向全嬸笑著點頭,感謝她把的女兒照顧得這麼好,「全嫂子是為你好,有她照顧你,娘也放心。」

「是,卿兒一直很好,府裡的人對我都非常盡心,您不用掛心。」

「你一直都乖。」就是太乖了,讓她反倒有股不真實的感覺,這女兒真的這麼輕易就認了?也沒和她鬧脾氣,甚至都沒讓她多解釋幾句,就那麼乖巧的衝她喊母親,每每午夜夢迴,都覺得像是做夢似的,總要向夫君一再確認才能肯定女兒真的回到她身邊了。

「對了,你平時不都在私塾那邊嗎?我還擔心打擾你,特意晚一點來,想和你一起用午膳。」

跨進無塵居,早有人在小花廳裡佈置好了,溫度也比外面要低上一些,沒有了那股撓心的躁意,扶著母親坐下,在一邊相陪,這才回道:「我給他們放假了,最近忙顧不上他們,與其沒準備的教他們些沒用的,不如讓他們好好消化以前學到的,鞏固一下,順便也讓他們休息休息。」

柳逸時聽得連連點頭,先生不是那麼容易做的,若是不能做到全心全意,便不要做了,免得毀了那些孩子。

「娘,您這心也太偏了,我在這裡杵了半天了,您就一眼都沒瞧過我,您可不能有了妹妹就不要我啊!」

文語菲好笑的白那個和吃醋的大兒子一眼,「孩子都識字了,你也好意思和爭寵。」

「就算我有孫子了,在您面前我也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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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16 12:20 AM

第一六七章 一家人

柳卿算是見識了一把大哥的厚臉皮,不過想到家裡的事,她有點愧疚,「大哥,見著大嫂你幫我說一聲對不起,還有二哥二嫂那邊也是,我忽略這事了,請他們勿怪,有了時間我一定回去請罪。」

「放心放心,他們都不會怪你的,你忙呢!你二哥還說也要過來幫你,被我攔了,說先來問過你再說,你要是有需要他幫忙的,盡管開口就是,都是自家人,別生分了。」

文語菲拍了拍女兒的手安撫道,別說兩個媳婦都不是多挑事的人,就算是,在卿兒面前也得收起爪子,巴結還來不及呢!

柳蓮柏也趕緊表態,「對,就是娘說的這樣,你忙的事就行了,見她們容易,等你什麼時候忙完了回族裡,一家人一起吃頓飯就行了。」

「好,我記得了。」柳卿真心感謝上蒼,沒有給她一家太過難纏的家人,他們對她的理解和包容,讓她也願意付出同等的回報,親情,能找的回來吧。

全嬸帶著一眾侍女退下,留下一家人的空間,柳逸時看那母女說得差不多時才把族裡的決定一一告知,這時候他也只是個普通的父親,希望這些消息能讓卿兒更好的部署,反正議事時沒讓他避嫌,出族時也沒人刻意來提醒哪些話不能和卿兒說,他當然就把這當成是默認了,偏著自家女兒也沒不對不是。

「府裡的事要是有您幫著打理我自然是再高興不過的,不過父親,我的性子您也知曉,這麼多年下來早就野了,若是用規矩來束縛我,我可能會受不了,也……沒有和長輩相處的經驗,若是到時候有衝撞的地方,還請父親原諒。」

醜話說在前頭,這老話一點不錯,府裡要是沒有個長輩壓陣確實總給人不安穩的感覺,雖然全叔全嬸把府裡打理得極好,但是他們再好,也只是僕,不是主子。

父親來幫她管事,她不反對,只要不管束她就行。

柳逸時哪能不理解卿兒話裡的意思,摸摸自己的八字鬚笑道:「放心,我不會整天在你這裡,族裡也有事需要我處理,你以前如何以後還如何就成,我來這裡並不是為了束縛住你的,這也是你爺爺的意思,我們只是想你沒有後顧之憂。」

「那就謝謝父親了,母親,您聽到了,父親什麼時候過來您也跟著就行了,我盡量抽出時間陪您。」

文語菲大喜,旋即又擔心會耽誤女兒的事,追問道:「那我不是影響到你了?你有那麼多事要忙,時間本來就不夠了,還要抽出來陪我,我看,我還是少來的好,又幫不上你,還要打擾你。」

「沒有的事,我再忙也要休息要吃飯的,那不就能陪您了?」安撫住美麗的娘親,飯也準備好了,一家人吃了頓氣氛溫馨的午餐,向來食量淺的文語菲也在兒女的哄勸聲中多吃了半碗飯。

文語菲有午休的習慣,柳逸時讓全嬸領著去侍候了,柳卿原本想跟的,看父親有話要說便沒有動。

待到閒雜人等都退了出去,柳逸時才道:「柏兒,族裡有計劃讓三人入朝,你怎麼想?」

柳蓮柏一愣,旋即便明白,「父親想讓兒子去?」

「你先別管我怎麼想,你想去嗎?」

柳蓮柏習慣性的把家族現在的處境想了一遍,再把卿兒這裡的情況一結合,就明白了父親為什麼會說這事,確實,要是他入朝,自然是會想盡辦法護著卿兒,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妹,其他人不管誰入朝都隔了一層,不可能會有他這麼盡力。

再說,他這十多年的所學也適合入朝,可以說,當時學的那些便是為入朝堂做準備,柳家代代都是如此,就算那一代沒有機會入朝,也會未雨綢繆的做好準備,免得到時候無人可用。

入朝,也未嘗不可,他總不能一直在卿兒的私塾混著,有機會一展所學的同時還能為妹妹撐起一片天,也不錯。

「父親,我願意入朝堂。」

柳逸時臉上露出笑意,他三個兒子中,最適合步入官場的便是大兒子,要是他開口要求,柏兒自然是不會拒絕,但是,他還是希望他能心甘情願選擇他自己要走的路。

「好,你爺爺也會很高興,有你在朝中,我也放心,卿兒的事等閒你不要插手,只是一定要第一時間得到消息,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盡快反饋給族裡,讓族裡能最快做出反應。」

「喏,兒子謹記。」

看著斯文儒雅的兒子,比之一邊的女兒自是少了分天資,但是,若用心鑽研一門,成就也不會小,畢竟卿兒所學太雜了,術業有專精,這是卿兒做不到的。

「你提前準備準備,其他事自有族裡安排,卿兒,你這私塾假放得很是時候,趁著時間充裕,你再找個先生,唔,你要是同意,爹幫你在族裡挑一個來怎麼樣?」

柳卿大喜,聽爹一說起大哥入朝的事時,她就開始琢磨了,柳家出來的學識自然錯不了,還省得他去找一個不相干的人入府來,現在這時候她哪裡敢輕易接納別人入府,說不得等開學時,下午的課又只能棄了。

現在倒好,問題解決了。

「謝謝爹,若是族裡有人願意來,我巴不得呢!」

柳蓮柏笑得壞壞的,「卿兒,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族裡閒人多,又一直沒機會來你這府裡,要是你這私塾要人,他們只怕會搶破頭了。」

柳逸時也笑,「這機會當然是要讓出去,嘉兒和城兒所學都不適合為師,族裡人多,總能挑出合適的。」

「那就最好了。」以柳卿現在的心態,還有她對家族的態度,她並不介意和族人往來,親情只有在你來我往中才能累積起來,其他事情也許還有個捷徑可走,就這個,不可能。

「至於你這府裡的事,我看著也挺好,你心裡不要覺得好像是找了尊大佛壓著你,爹只在大方向上給你看著,其他的,還和以前一樣就行了。」

「府裡的事我管得不多,外面的交給了全叔,內院的交給了全嬸,我相信他們。」靈光一閃,柳卿記起來自己忽視什麼了,全嬸有個兒子,不知道……

「爹,全嬸的兒子跟著出來了嗎?」

「終於想起來這事了?」柳逸時失笑,在這樣一個女兒面前要想冷著一張臉好像做不到,看著精明得不得了的一個人,在生活上不知道有多迷糊,要不是一直有阿全夫婦照應著,她哪能這般自在。

「出來的時候我便帶著一起出來了,現在跟在你逸新堂叔身邊辦事,他幼年始習武,學了身好本事,逸新很喜歡他,怎麼,你想見見?」

柳卿不好意思的縮縮脖子,她真的忘記這事了,枉費全叔全嬸對她那麼好,「我是覺得他們一家子分開這麼多年,這都在京城了還是住到一起比較好,爹你說呢?」

「自當如此,逸新那裡我會去說,以後辛苦他一點兩處跑吧。」

有個能幹的爹真好,把事情都擔了,看樣子以後這甩手掌櫃她照樣還是能當得舒舒服服,柳卿笑瞇了眼,看向柳逸時的眼光免不了就帶上了些親近,倒讓柳逸時一時摸不著頭腦,他做了什麼,讓這個戒心重的女兒突然就願意親近他了。

三人坐在那裡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將近一個時辰,把府裡的事理得順順當當,文語菲才恰到好處的出現在三人面前,精神飽滿帶著微微紅暈的臉如同抹了胭脂般,給原就白嫩的臉更添一分風韻。

柳逸時拉著她在身邊坐下,非常順手的把自己的茶遞了過去,柔聲問道:「休息得好嗎?」

淺淺的酌了幾口,文語菲笑意融融的看向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幾人,「很好,卿兒的枕頭有種淡淡的藥香,我一沾枕就睡著了。」

「是女兒疏忽了,一會我就讓全嬸把其他幾間正房重新拾掇拾掇,爹娘哥嫂下次來就有地方可以休息了。」柳卿語帶抱歉的道,「那枕頭是我要全嬸特意做的,裡面塞了些曬乾的藥草,女兒事一多精神就容易乏,用那個有助睡眠,我記得幾個藥方,到時候給爹娘重新做一個適合你們用的。」

「好好好,我晚上易醒,最是需要這個。」文語菲不會告訴卿兒,她這個毛病是什麼時候落下來的,要不是女兒被抱走時正是晚上她睡著之時,往後這近二十年,她的睡眠又豈會那麼淺,一點點動靜都能把她驚醒。

「卿兒,給大哥也做個,藥味不要太重,能幫我放鬆就行。」

這東西這麼有市場?柳卿眼珠子一轉,又想到了賺錢上去了,嘖,俗人就是俗人,「知道了,二哥小弟也有,恩,再給爺爺帶一個,還有兩位長老……爹,族裡還有那麼多長輩,不會都要送吧。」

「哈哈哈,連你都有,你能落下那些長輩?」柳逸時忍不住大笑,這女兒啊,真要用起心來還真沒幾個人招架得住,老人睡眠都淺,要是她這個藥枕真有用,以後還不疼她。



第一六八章 不婚,可好?

柳卿眼巴巴的望向全嬸,「全嬸,一會我開個單子給你,你去幫我買回來,多買些,族人不少,阿未阿落,其他的就要你那幫小姐妹幫忙了。」

「喏。」

「我可只做這一個,等藥枕做好了,我會連同藥方一起送回族裡,以後可別找我了。」

文語菲輕敲她腦袋一下,嗔道:「孝敬長輩本就是應該的,哪能這麼不情願,就你這丫頭想法多,要是真有用,他們指不定怎麼謝你呢!你那藥方哪來的?用了不會有什麼壞處吧!」

「放心吧,娘,那是我從古書上看來的,錯不了,就算用不好也絕對用不壞。」對這幾個藥方,柳卿可是信心十足,那是一個和老爸關係很好的老中醫告訴她的,從她上高中開始,他們家裡就人人都用了一個,也不知道是真那麼有用還是心理作用,反正從那以後,她基本是一沾枕就睡,後來還特意把那幾個方子記住了,原本是想著以後就算離家也能用得上,沒想到現在這裡也用上了。

「那就好,」文語菲握著柳卿的手,轉過頭對身邊的人道:「夫君,我們該回了,就因為我們來了,卿兒什麼事都做不了,我看啊,下次我還是不跟著來了。」

「娘,您可別這麼說,陪您我就可以理直氣壯的偷懶了,我懶著呢,平時是找不到藉口,您以後多來看看我,我正好偷懶。」

「你要真是不上進那還好了,娘馬上給你相人家,保準給你挑個可心的夫君,可是你現在這樣,我上哪去找個能配得上咱們柳家寶貝的。」一想起這事,文語菲就無比的愁,數遍排得上號的世家,也沒覺得哪家的公子配得上自家女兒,可是卿兒都二十了,不要說世家千金,一般的小戶人家到這年紀都成親做娘了,再這麼耽擱下去可怎麼得了。

可是,她心裡又非常清楚,現在卿兒是不可能嫁人的,就算她只是一個婦道人家也看得明白,族裡現在是圍繞著卿兒在轉的,要是卿兒嫁人,家族怎麼辦?

孩子太優秀也是種煩惱啊!

看美麗的娘親皺眉,柳卿摸上去撫平,半是撒嬌半是認真的道:「娘,您可千萬別隨便挑個男人給我,您不也說了,沒人配得上我,那我也不能委屈自己去將就了呀。再說,要我和一院子的女人去爭一個男人,我做不到,我也不敢想像我要委身一個才不如我,貌不如我,什麼都不如我的男人。娘,我不嫁,等我玩夠了,我就天天陪在您身邊,好不好?!」

「可是女人哪能不嫁人。」

柳卿起身在文語菲面前轉了一圈,「娘,我哪裡像女人?」

玉笄束頭,素雅袍服,手拿摺扇,鳳眼玉膚,一臉笑意的望著人時端的風流無雙,只怕是男人都不敢往他面前站了吧,也怪不得她看不上現今那些世家子弟,他們真真折不起柳家這朵能獨自撐起一片天的嬌女。

「事實如此,哪是像不像便能說明問題的,卿兒,這事娘不會逼你,也不會不經你同意就安排你的婚事,你要是真想獨身一輩子,柳家也養得起,只是族裡那些長輩會如何安排,娘不敢說,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卿兒,你能明白嗎?」

柳卿再一次握住文語菲的手,這是一個真心為女兒著想的母親,她願意愛之敬之,「娘,我是誰?我是柳希及,憑一己之力在京城站穩腳跟的柳希及,門下四位皇子的柳希及,得到皇帝另眼相看,王爺看重的柳希及,能讓家族以榮耀之態站在世家之巔的柳希及,當然我也會成為讓家族不敢輕易棄之的柳希及,娘,相信我,我有這本事。」

想想女兒這幾年的所作所為,文語菲的心安定了下來,笑著撫上女兒的臉,那眼裡的神情是那麼自信,像是在發光一般,「是,娘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你想做的任何事。」

豪言壯語一說完,被屋裡三個至親以這麼熱烈的眼光一盯著,柳卿再厚的臉皮熱度也上升了不少,不能衝爹娘發火,惱羞成怒般對著自家大哥這個軟柿子道:「看什麼,大哥不相信我嗎?」

柳蓮柏忍著笑服軟,「信,怎麼可能不信,沒有卿兒做不到的事。」

也有,我比男人少了樣東西,不能讓女人生孩子,當然,這話打死不能說,要是說了,她那柔弱的娘只怕會暈過去。

到底,柳逸時也不想耽擱女兒太多時間,再簡單交待了柳全幾句後便帶著嬌妻離去,知道以後能常來,文語菲不像以往那般掉眼淚,只是不停的囑咐柳卿要注意身體,晚上不能熬得太晚,天氣熱,要經常喝點下下火的東西,全是有關於生活的。這是一個母親的拳拳愛女之心,柳卿聽得極是認真,恰當的時候便應上一句,證明自己全聽進去了。

望著遠去的馬車,柳卿心底無比輕鬆,這麼下去,一次一次的累積下來,這失去的親情一定能再找回來的。

柳蓮柏走在柳卿的身側,環顧四側,很快,他就要離開這個已經很熟悉的地方了,一旦步入官場便是步步為營,再住在這裡只能給兩人添麻煩,再說,他也不能總是丟下妻小在家,在卿兒這裡住久了,對家人好像越發眷戀了。

「大哥,柳家入朝堂,拉攏的人肯定不少,你不要管朝中有幾方勢力,也不管皇子之間的傾軋,只要忠於皇帝便好,和三皇子之間也只要保持著君子之交即可,其他人,隨他們蹦噠去。」

側過頭看向愛操心的妹妹,柳蓮柏應下了,上次爺爺和兩位長老初來這裡時見到三皇子,善長老便說過他身上已經初具紫氣龍形,只是還沒抬頭,下一代的繼位者已經顯而易見,柳家靜候便可,再加上他又是卿兒的學生,柳家怎麼也不會再去親近其他人。

柳家入朝從某個方面來說,也是給三皇子增加了一個籌碼,只是這個籌碼知情的人不多,但是柳卿知道皇帝和定王爺絕對是其中知道的兩人。

下一任君主若能得柳家輔助,只怕皇帝做夢都要偷笑了,網住柳卿就等於網住了後面的柳家,多劃算的買賣。

「公子,您吩咐我的事已經辦妥了,這是地契。」書房中已經擺上了冰塊,讓剛被太陽蒸過一遭的柳全舒服的想。

柳卿隨手拿起來看了看,「顏青,你去叫顯榮過來一趟。」

「喏。」

「屋子你親自去看過了吧?還合適嗎?」

「稟公子,小的看挺好的,就是一進的屋子外帶一個院子,地段也好,離這裡不過兩條街,來往方便,住他們一家四口沒有問題,只是以後顯榮若是成親會稍嫌小了點。」

「這個不急,大小登科雖然是一則美事,但是我覺得顯榮先沉澱沉澱自己比較好,以他現在的情況要挑個合適的也難,慢慢來吧,總不會耽擱了他。」

「公子,您找我。」

柳卿瞇起眼,打量跟隨在顏青身後進來的人,到底是翻身了,神情氣度比以往要從容了許多,很好,就該如此,要是失了風骨,她才會失望。

「全叔,你先下去忙吧,對了,你和全嬸收拾一個院子住下來,我和父親說過了,讓良子哥住過來,他同意了。」

柳全猛的抬頭,眼裡的喜悅讓柳卿更顯內疚,她應該在柳家一出現在京城就想起這事的。

「公子,您要調良子過來?」

「不,聽父親話裡的意思,良子哥很得逸新堂叔的看重,我身邊現在沒有合適他的位置,冒然把他調過來反會讓他失去機會,逸新堂叔是管族裡暗處勢力的,良子哥跟著他不吃虧。」

知道兒子可以隨他們一起住,並且還得了上頭的看重,柳全只覺得這些年沒有白辛苦,對良子他有愧,但是他姓柳,自是要遵從族裡的決定,這無法改變。

恭敬的跪下行了大禮,柳全啞聲道:「小的謝公子體恤成全。」

柳卿三兩步從書桌後繞出來扶起矮了一截的男人,「父親說我處事不成熟,現在才想起來你們一家分開這麼多年,全叔,是我疏忽了這事,你別怪我就成了,再說謝,公子我就真要臊死了。」

柳全不是會說話的人,只是把這些暗暗記在心裡,打定主意以後一定要更盡心才行。

「你看哪地方適合你們一家三口居住就去拾掇拾掇,不用再特意來稟報於我,這府裡本也就是你們的家,怎麼安排我都不會反對,行了,去忙吧,良子哥應該晚上就可以到了,你們分開這麼多年,現在有機會見面只怕也是匆匆,再加上逸新堂叔那邊正忙,就不用來拜見我了,改天再說。」

「喏,小的替良子謝過公子,小的告退。」

無奈的又受了他一禮,柳卿在書桌後坐定,把地契扔到一直旁觀的于顯榮手裡,「這是我送你的禮物,來得晚了點,也沒他們的那麼大雅,你將就著拿了,可別再給我一跪一拜,折壽。」

于顯榮打開地契看了看,這本就是他最近在掛心的事,不知道公子是不是允許他繼續在府裡住下去,畢竟以後他入了朝,一定會有自己相交的人,到時候來來去去的,平白擾了公子。

沒想到今天就收到公子送的地契,雖然面積不大,但是住他們一家足夠了,再加上那個路段,價錢肯定不便宜……

「公子,這……要花不少錢。」

「行了,府裡不缺這點錢,公子我隨便一個主意都能日進斗金。所以顯榮你記住了,以後你若是當了貪官,我會親自送你上斷頭臺,公子以後我絕對不會缺錢,也不會讓你缺錢,明白嗎?」

于顯榮一撩衣擺就要跪,又想到公子剛剛還說了別跪,會折他的壽,趕緊又站直了,只是彎了腰,「顯榮謝過公子。」

以于顯榮的性子,絕對做不來開口問她要錢的事,柳卿明白這點,把早就準備好的東西拿出來遞給他,「這是兩間鋪子的房契和帳本,都是小買賣,不過維持你家的開支綽綽有餘,再加上你的俸祿,雖不算大富大貴,過日子總沒問題,以後手裡鬆動了再說其他的。」

于顯榮連連搖頭,不願意再接受,「公子,房子我接受了,畢竟我現在正需要這個,這鋪子您就自己留下,我們家是苦日子裡出來的,過不來奢侈的日子,有我的俸祿開支足夠了。」

一旦當官,哪那麼簡單啊,哪裡哪裡都要錢,就是因為知道一些,她才特意讓全叔在柳家的店鋪裡給留下了兩間,若是從她府裡走出一個人人喊打的貪官,她哭都找不著地兒。

「拿著吧,有鋪子的進項,以後你府裡我也就不用操心了。用不著心裡不安,怎麼說你也是我府裡走出去的人,誰都知道我從來不虧待自己人。」

咬牙掙扎]了半晌,于顯榮老實的把東西接了過去,就為著那句以後不用讓公子操心他府裡的事了,公子要忙的事太多了,他哪能再給他添事。

「顯榮謝過公子恩典。」

「這聲謝我收了,本就是為你費的心。」柳卿揉了揉眉心,想著還有什麼要交待的,「初入官場,少說多看多做事,勤快點總沒錯,最重要的一點,顯榮,你要懂得保全自己,不捲入他們的爭鬥中去,他們都知道你是我的人,絕對不會放過拉攏你的機會,你要學會獨善其身,你要是不小心被他們利用了,這火肯定會燒到我身上來,明白嗎?」

握緊手裡的竹簡,硬硬的竹片勒得手生疼,不一會就在手心中弄出了深紅色的印跡,于顯榮卻像是沒感覺似的,「顯榮一定謹記,不給公子惹來麻煩。」

「我不怕麻煩,我就怕到時候你成槍頭鳥,我想救也救不下你。」官場瞬息萬變,她也不過仗著腦子裡那點東西占了個瞭解的先機罷了,若真要和他們去鬥法,她必輸無疑。

「柳家也會有人入朝,我大哥是其中一人,你和他多親近,若有不懂的問他便是,誰都知道我們的關係,不用避諱。三皇子在我府裡住過,你也是見過的,在一切就緒之前,你不用把自己送到他面前去,等著就行,欲速則不達,記住了?」

「喏,顯榮謹記。」

一時間也想不起還有什麼要說,柳卿揮了揮手,「行了,去吧,有些事不跌上幾跤你是學不會的,慢慢來,做什麼決定之前多想想。」

「喏,顯榮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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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16 12:24 AM

第一六九章 齊家表兄

「公子,齊府公子來訪。」

柳卿眉眼一挑,終於還是來了,從那天的主動示好她便知道,這位齊府公子會登門拜訪,不然那番賣好便白搭了。

「請至前廳,我換身衣服就來。」

「喏。」

天氣太熱,柳卿今兒個都還沒出無塵居,穿著上就更隨意了些,不過這樣出去見人顯然是不行的。

全嬸邊給著衣邊輕聲提醒,「,這明裡暗裡的人不少,雖然都是家族的人,但總歸是男女有別,您還是注意著點。」

「全嬸,我全身上下也沒露哪兒,就是稍微寬鬆點,沒事的。」要是在後世,這時候穿一身吊帶短褲該多清涼,她已經很自律的盡量把自己包嚴實了。

可是您沒有束胸啊,就您那尺寸不論寬鬆與否都遮不住……全嬸咬住下唇,免得說出冒犯的話來,算了,還是她平時多看著點吧,這麼熱的天再整天束上那束胸布,確實是難受了點。

前廳中,等候的兩人都有些坐立難安,第一次入柳府,出乎他們意料的順利,門房收了他們的拜貼便直接請進來了,很明顯有被交待過,齊家業暗暗感激柳卿說話算話。

「家業,你不該帶我來的。」另一個穿著上和齊家業有著差別的男人輕聲責備,兩人關係向來親近,表弟是為他好,可是,這柳府實在不是現在的他該來的,這京城中不多少人欲進其門而不得法,他以為表弟遞上拜貼後也會和其他人一樣被拒絕,沒想到還真進來了。

齊家業看出了表哥的局促,身在世家他哪能不知道表哥在想什麼,心慢慢的安定下來,安撫道:「表哥,柳兄是個很好的人,而且據我所知,他很愛才,不會給你臉色看的,你不要多想,咱們不一定非得求他,就只當是個簡單的拜訪就行了。」

「好吧,我盡量不給你丟臉。」

「什麼給我丟臉,你都給我長盡臉面了。」明知道表哥是自我解嘲,齊家業還是忍不住得意,這次科考世家中掙得了名次的一共也不過四人,他表哥就是其中一個,現在表哥雖然是庶子,但是在家族裡已經沒人再敢欺負了,這樣,他娘也就能少擔點心了。

門外傳來腳步聲,兩人不再說話,齊齊起身看向門口,柳卿跨過門檻,笑意盈盈的道歉,「抱歉,齊兄,等久了吧,換了身衣服才出來見客。」

「沒有等多久,柳兄,這是我表兄范志然,表哥,這是柳卿柳希及。」

范志然有些緊張的拱手行禮,柳卿這名聽得太多了,見面卻還是第一次,「見過柳公子。」

「不用這麼拘束,隨意坐吧。」

分賓主落坐,柳卿看了下仍有些局促難安的范志然一眼,笑問齊家業,「這便是你說的那個參加了科考還中了二甲的表兄?」

「對,柳兄你知不知道整個京城世家中,只有四個人得了名次,我表哥就是其中之一,厲害吧。」

一臉驕傲的齊家業像個急於炫耀的孩子,讓柳卿看得莞爾,范志然則有些不好意思,輕聲呵斥道:「家業,別瞎說。」

「我說的是事實,哪裡是瞎說。」齊家業駁了句嘴,看柳卿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這才轉了話題,「柳兄今天不忙?我還以為應該有不少人登門拜訪,所以都沒敢早點來。」

柳卿撫了撫寬大的袖子,讓它們垂得更加自然,話回得有些漫不經心,「我一不是他們的考官,又不是他們的授業恩師,為什麼要登我這門?啊,有一個,來找我麻煩的,讀書讀傻了,被人三言兩語挑唆了來質問我,真是不知所謂。」

兩表面面相覷,還真有這樣的人?是外地來的吧,京城中人哪有這種蠢人。

「後面有人在挑事?」

到底是世家中出來的,能很快看出來,柳卿大方的點頭,沒有隱瞞,「恩,是哪家我也查清楚了,齊兄,你說我是不是一直以來都表現得太好了,所以才總會有人相欺?」

齊家業把他所瞭解的柳卿細細的想了一遭,表現得還真是挺無害的,就算有人招惹了也沒見他有動靜,平日裡說他足不出戶都不過份,紅粉場中也不見他,感覺是個挺乾淨挺老實的人。

但是這兩詞明顯又和他不搭邊,就笑得那莫測高深的模樣,哪裡乾淨了,哪裡老實了?

齊家業回答得很實誠,「柳兄,我只能說你表現得太好人了。」

柳卿點頭,「記住了,以後我不會留情的,唔,現在這個就不要放過,還真當我是沒爪子的病貓呢」

齊家業低頭喝茶,他都沒看到沒聽到,反正他齊家沒打算和柳家為敵,好歹也落不到他頭上來,無事無事。

柳卿看向范志然,對這種老實的讀書人,她一直都挺喜歡的,「皇上已經下旨賜宴了吧,是什麼時候?」

范志然在位置上微微俯身,「是,在三天後。」

「唔,也差不多,皇上等不及要重用你們了,范兄想留在京城還是去外面為官?」

范志然有些惶然,這個問題父親也說起過,真的就是說起,不是問起,沒有他發表意見的餘地,直接就幫他做了決定,眼中閃過澀意,低聲回道:「應該是留京。」

就算是庶子,一旦能得用,家族也是不會放過的,柳卿非常明白這點,這范志然顯然就被家族牢牢的套住了,心性不夠狠辣堅定的人,最終也只能為家族服務。

「留京也沒不好,出去外頭看著像是脫離了家族的掌控,但是外頭現在局面不好壓制,皇帝又急於收權,一個不好便自身難保,在京城中就算萬千的拘束,至少要操心的事還是要少一些,既是留京,你安心呆著就是,多學多看,等有了可以和家族對話的權力,家族才不能再把你等閒視之,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范兄說呢?」

范志然眼中光芒連閃,他聽得明白柳卿這話裡的意思,家業帶他來這裡,無非也就是希望能得柳卿提點幾句,沒想到目的這麼容易便達成了。

家族的束縛他不是不想爭破,只是,何其艱難,他還離不了那個地方,除非,他能更出息些,出息到家族不敢再輕視他。

「柳公子說的極是,志然受教了。」

人家的家務事,原本就沒她多嘴的餘地,她最多也只能說這麼幾句而已,若是他能聽進去那是最好,也沒駁了齊家業的面子,若是他依然還是懵懵懂懂,她說得再多,也沒用。

齊家業眼觀鼻鼻觀心,仿佛都沒聽到,心中卻是大大的鬆了口氣,他這表哥看似軟和,其實性子極傲,不然也不會去參加科考,為謀出路,可是他又極孝順,絕不會丟下小姨不顧,所以,他還是只能被那個家族死死拖住。

今天終究還是來對了,有柳卿這番話勸導,表兄能明白的,只要他夠強了,家族再有事也只能和他商量著來,而不是想如何便如何,表哥能達成目的的。

能在科考中博個名次,范志然談吐自然不凡,柳卿引導著把他帶進話題裡面來,就連學問不怎麼樣的齊家業也覺得相談甚歡,絲毫沒覺得時間的流逝,直到無意間憋了眼漏斗,才驚覺已經這時辰了。

「柳兄,今天打擾你太長了,真是奇怪,既沒美女,又無美酒,光喝茶居然也覺得高興,哈哈哈。」

柳卿挑起眼角看他,「齊兄這意思是在怪我怠慢了?美女確實沒有,有也是我自個兒的,美酒嘛,倒是可以滿足你,阿未,去叫小米準備一些好酒,一會讓兩位帶走。」

「喏,奴這就去。」

說起小米,就想起了他那一茬事,府裡已經在做設宴的準備了,只是美女還沒有蹤影,也不闕子墨到底找到沒有,「齊兄,不久後我府裡會有一場宴會,提前透個信給你,請攜美同來,至於范兄,你要是願意來,我自然會送貼子到府上,不過,我希望你不要來,不管什麼地方,總有些自認高人一等的人。」

范志然笑,當了這麼多年庶子,他可能不懂這些,「柳兄放心,我不會自找難堪的。」

「再過得二十年,這嫡庶之間哪還有這麼大差距,再過得四十年,嫡子也得憑真本事才能掌家,齊兄,別瞪我,好好教你兒子,別跟你似的,什麼都學個稀鬆,唯有吃喝玩樂學得精通。」

「只會吃喝玩樂照樣當家,我們這一輩真正有本事的還有幾個,湊一堆就是些葷事,等真正當家了,身邊也有幫手,哪用事事都管。」齊家心裡明白不是這麼回事,也打算以後自家小子要好好教育,可是嘴裡還是一樣的不服軟。

柳卿也不管他有幾分底氣說這話,哼哼兩聲,話都懶得接。

「公子,準備好了。」小米進來稟報,那紅紅的鼻頭讓柳卿很想問問他是不是偷喝酒了。

「唔,放到兩位車上去吧。」

「喏。」

柳卿斜眼看了下齊家業,「怎麼樣,美酒可是奉上了,下次我設宴時別只顧著喝酒看美人,機靈點給我接話。」

「哈哈哈,就知道你是有目的的,要是我沒記錯,你這府裡可是一次都沒有宴請過,這次突然宴客,說沒有目的都沒人信。」

「確實是,本公子我看中別人的一房姬妾了,打算來個以美易美,就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齊家業來了興致,掃了眼他身後一直安靜侍候的人,「以美易美?哪個?你府裡的紅玉?京城中的美姬艷妾哪個還及得上紅玉?能讓你柳公子看中。」

「紅玉?」柳卿回頭,抓過紅玉的手在掌心把玩,「我家紅玉可不送人,她是要一直陪著我的,這京城中的美人加起來也比不過我家紅玉。」

「難不成你府裡還藏了美人?柳兄,都說你在府裡是潛心做學問,這美人要是一個接一個的出現在你府裡,到時候只怕沒好聽話。」

柳卿笑,滿不在乎的,「我什麼都沒做的時候就已經傳得再難聽不過了,那我就自己敗了名聲得了,要這麼個名聲幹什麼用,紅玉,我今兒個想喝粥,再拌兩個你拿手的涼菜。」

紅玉福了福身,笑容溫柔,「喏,紅玉這就去準備。」

齊家業和范志然打量著這個仿佛洗盡了鉛華的,沒有艷麗的妝容,華麗的服飾相襯,眼角眉梢的風情也收斂殆盡,但是那種美依舊少見,比之以前更多了幾分清新,這柳卿還真是讓她改頭換面了,不過兩人都是聰明人,哪些話能說,哪些話該放在心裡。

「那我就靜等美人出現了,哎,看過紅玉,我覺得那幾房姬妾就沒一個拿得出手的呢?趁著還有,得再出去碰碰運氣,說不定就能找個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

柳卿嗤笑,「記得早點起,不然起晚了就被別人撿走了。」

范志然忍笑,也加入調笑的行列,「還要注意身體,別美人在懷卻有心無力。」

齊家業啞然,盯著范志然的眼睛只差沒突出來了,「表哥,只來了柳兄這裡半天你就變壞了,以前你可不會說這話。」

「不說不代表不會。」出身世家,什麼話沒聽過,什麼事會不懂,他只是習慣了隱忍罷了,剛才會衝口而出,也是因為這是在柳府,這個讓他非常放鬆的地方。

不說柳卿的態度一直極好,就是那些個使女侍從也都顯得份外不同,他們的注意力一直在他們的主子身上,說到高興時他們會一起跟著笑,有人在他們主子手裡吃了虧時,他們便是一臉的與有榮蔫,這是一群把忠心完全交付了的人,在他們眼裡,只有他們主子的存在,因他們主子的喜而喜,怒而怒。

世家都訓練有忠於家族的死士,但是那種被迫的交付忠心,又哪裡有這柳府的人鮮活,對,這裡的每個人都是鮮活的,哪怕他們只是個奴婢。

「時辰不早了,家業,我們該回了。」

齊家業起身,動了動脖子,「柳兄這裡舒服得讓我都不想回去了。」

「我不會邀請你住下的。」柳卿隨著起身,笑語道。

「本公子家裡也舒服,嘁,走了,表哥。」

范志然微微彎腰行了一禮,「今日受益菲淺,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都沒做,全靠你,只是這官場中該退時退一步無妨,但是該爭取時,也不能一味的退讓,不要失了銳性。」

「多謝提點。」



第一七零章 自毀名聲

一直以為料得很準的柳卿終於也有料錯的時候,狀元郎和探花都沒有出現在柳府,倒是榜眼匆匆忙忙的來了一趟,靦腆的說了幾句敬仰的話便離開了。

看他一身洗得發白的衣衫柳卿就他生活拮據,身上有傲骨,卻不見傲氣,這樣的人心性一定非常之堅,柳卿覺得,這人以後說不定能得大用。

她沒有多事的去接濟他,這種時候她如此做,就算沒有任何居心也會被人誤以為居心不良,更何況,那人一定不會接受。

御宴過後會有封賞,到時候情況就可以改善了,命運一旦改變,希望那些寒窗苦讀的士子們能走得更遠一些。

放下筆,揉了揉手腕,示意顏青把剛寫好的收好,柳卿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拉開門,望著外面白花花的太陽,呃,還是不出去了,這一出去人不得化掉去。

不知道那些孩子有沒有把所學的拋到腦後去。

回頭看向顏青,在京城近三年了,這孩子長高了不少,沒有了初來時的浮躁,一身青衫看上去竟有幾分儒雅沉靜的感覺,到底,這兩年他沒再讓自己失望。

「青兒,最近有見到顯允嗎?」

「回公子,顯允這兩天在幫著收拾搬家,于大哥已經把府裡的東西帶走了。」

確實如此,于顯榮已經來向他告辭過了,大哥也走了,闕曉潛被她趕走,這府裡好像空了不少。

「現在是假期,我放你假,不用整天在我跟前侍候,去看看能不能幫上顯允忙吧,你們是同窗,少時的感情才是最真的,不要疏遠了。」

顏青急急搖頭,「公子多慮了,青兒和顯允關係很好,其他人也是,關係都很好。」

「哦?」柳卿輕靠在門邊,感受著外邊的熱浪,屋裡用冰塊降溫的久了,難免有些濕氣,時不時要開了門換換氣才好,「和曉真他們三個的關係也很好?」

「喏。」看公子好像不知道的樣子,顏青繼續道:「一開始的時候是不太好,他們穿得太好了,還會經常帶好吃的來,也會顯得高高在上,我們都不願意親近他們,可是久了他們也挺好的,也不像有些公子那樣動不動就打人欺負人,有一回顯允沒吃早飯就來上學,沒多久餓得狠了肚子痛,還是曉言把帶來的糕點給他吃才沒事的。」

這事柳卿還真不知道,一到休息時間,她都是在外邊的桌邊坐下,吃些茶點給自己積蓄體力,曉言麼,那個女娃兒確實是個很心軟的孩子。

「那就好,他們有錢也好,是公子哥兒也好,只要心性不壞,就用不著疏遠,再說,說不定他們很快就不能在這裡上學了。」

曉言也許還可以,但是曉真和曉宇到了這年紀,恐怕都要回去正經去上書房了,他們有他們必須學的,她這裡畢竟有些散漫了,不適合皇家的孩子。

顏青的理解更平常一些,他們三個都有世家,世家都有自己的族學,不在這裡上學了,肯定就是回族裡上學,只是,聽到公子這麼說,心裡還是捨不得,他們現在都玩得很好呢

「以後就不能再見面了嗎?」

身上薄薄的出了點汗,柳卿把門重新關上,走到書桌旁摸摸顏青的頭,「不會的,他們肯定會偷跑出來找你們玩的。」

只是希望在她這裡散漫慣了的幾人能受得了上書房的正經規矩,這一批學生能和他們三個攀上個同窗之誼,以後於他們也是一種保障,不說要利用這層關係幹什麼點,到萬一的時候說不定能記起這點香火情。

她琢磨著皇帝應該也就能把他們三個放在這裡兩年的樣子,現在已經差不多了,說不定假期上來,他們便不會再來了。

顏青咬了咬唇,想問問公子是不是會再收學生,可是再想想,還是忍住了,就是再收學生又樣,他還是公子的書童,還是公子的學生。

「行了,去吧,我這裡不需要你侍候了,去找小夥伴玩玩,對了,記得去找全嬸或者紅玉拿些糕點,他們家裡不寬裕,不容易吃到這些,你多帶點。」

「喏,那青兒去了。」

柳卿揮了揮手,憑著記憶在書架上把需要的書找出來鋪開在書桌上,開科取士她已經完善得差不多了,還有一些模糊沒想起來的也用自己的想法和理解代替了上去,看以後還能想起些什麼東西,到時候再上呈給皇帝就是了。

下一步要做什麼,怎麼做,她心裡也隱隱有了想法,只是這個工程更龐大,真要弄出來需要花費的精力會更多。

最主要是,她記得不是很全,需要查大量的資料去完善,希望不會弄出個四不像才好。

「公子,衛公子來了。」書房門外,紅玉脆聲道。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衛孚已經在無塵居來去自如了,除了柳卿的臥室進不得,入書房會通傳一聲外,其他地方他已經熟悉無比。

「大熱的天,怎麼來了?」柳卿沒有放下筆,繼續下筆如飛,寫草書的時間長了,這字跡已經越發的有了神韻,自成一家。

屋子裡清爽的溫度讓闕子墨舒服了不少,自在無比的在柳卿對面坐下,扇子輕輕搖著,「奉皇命而來。」

柳卿抬眼,終於把視線放在他身上,「需要跪迎嗎?」

「哈哈哈,希及你啊,還真是半點虧都吃不得。」闕子墨大笑,「只是口諭,聽著就行了。」

柳卿滿意的繼續埋頭寫,口裡道:「那你說,我聽著。」

闕子墨無奈,能夠這麼不把皇令當一回事的,也就希及這麼一人,可是不要說治他個大不敬的罪名,他還不是順著連重話都捨不得說一句,「今晚御宴,皇兄想讓你參加,反正大家都這開科取士是出自你手,讓那些承了你情的人見見你也好。」

「不去。」柳卿都不用考慮的一口回絕,「這種出風頭的事自有人爭著搶著想做,用不著非我不可,再說,這事我也只是打了個大的框架,用心填充的是那一幫大人,讓他們出面就行了。」

果然如此,闕子墨大笑,「我就會如此,放心,皇兄也沒有說一定要你去,就是希望你多見見人,別總把自已關在這府裡,雖然士子裡有不少人是各有心機,但是很大一部分人對你還是很崇拜的,多接觸一些人對你有好處。」

「我要那好處作甚?一不為官二不好名。」柳卿終於放下筆來,打算認真聊天,「依我看,皇上是想讓我多替他做苦力吧,這些都是他以後得用的人,我可擔不起這重任。」

看希及終于不再一心二用,闕子墨臉上笑意更甚,他現在的樣子,哪還有一點神秘莫測千面王爺的譜,也不過就是個被愛牽著鼻子走的平凡男人罷了。

「又在寫什麼?不趁著最近事不多好好休息休息。」

柳卿聳聳肩,沒有回答,現在說這個還早了點,她連大體框架都還沒打好,把絲帛合好了放到一邊,轉開話題,「我要的美人找得怎麼樣了?」

我要的美人……就算明知道這美人是另有用處,可是聽到希及這麼說,闕子墨心裡還是一陣不爽,「還需要點時間,別著急。」

「我這可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為了個僕人這麼費心思的,這整個天下大概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你這樣的主子。」什麼時候,希及對他也能這麼用心?

柳卿笑笑,沒有接話,其實自己之所以這麼做,也不全然是為了小米,她現在名聲愈來愈盛,還淨是正面形象,這於她當然是好事,可是長遠了想,並非如此,天子腳下,容不得一個沒有瑕疵的人,被人天天在神壇上供著是得到了名,可同時也會讓天子忌諱,畢竟她不是皇家人,功高震主的意思她還是明白的。

現在就已經是如此了,她無法想像等時間久了,她做出的事多了會如何。

趁著這次的事,傳出個風流名聲,以美易美說也是件荒唐事,到時候再大肆招搖一番,她這名聲就算是打了大折扣了,多少能給自己削去些注意力。

看希及不想再說,闕子墨也聰明的不再繼續,轉而說起了那三個皇子的事,「原本按皇兄的意思是要讓曉真他們三個入上書房正式學些皇子該學的了,可是那三個小傢伙又撒嬌又磨人的,愣是不願意,皇兄一直都是慣著他們三個,也不願意勉強他們,所以答應他們再在你這裡學兩年,如此的話,你又要受累了。」

今天才想起這事,這人便送了消息了,柳卿雙手抵在下巴上,帶著無比的誠意,「聞聽,其實我真的一點也不介意他們在上書房好好學習,畢竟我教的純屬雜學,讓人識識字知道點做人的道理還行,真要說學問或者說皇子該學的那些,我可教不了,你不妨好好和他們三個說說,讓他們老實的在宮裡呆著?我看他們三個很聽你的話。」

「他們要是真鬧起來我也頭疼,沒事,希及你不用擔心那些事,既然他們表明不想學那些,其實也就是表明了他們不想去爭那些,這於他們來說未嘗不是好事,你不要小看了那曉真曉宇兩,皇宮裡長大的都是些人精,什麼該取捨,怎麼保全,他們心裡清楚得很。皇兄也是看明白這些才放任他們的。」

這就是皇宮啊,論心機幾歲的孩子就不比她弱,行吧行吧,既然是他們想要的,她給了這層庇護就是,說她也是他們正式敬過茶行過禮的。

「知道了,讓他們繼續來吧。」

看了看時辰,就算闕子墨想繼續留在這裡也不成了,原本今兒這一趟就不是必須他跑的,是他想見希及才攬下這差事,今晚的御宴有許多地方需要他去安排,容不得一點差錯的。

起身理了理衣衫,「我要回去了,還有事忙,你好好休息兩天,別累著。」

柳卿起身走至門口打開門,做了個請的手勢,「恕不遠送。」

「你啊。」闕子墨搖頭失笑,大踏步離開。

柳卿走出門目送他出了無塵居,抬頭看向炎炎烈日,這寵溺的表情語氣算是怎麼回事?這個時辰,這麼熱的天氣,跑來就說了這麼點事,有必要嗎?

還是說,他看出她的女兒身了?又或者,對男裝的她起了心思?相識近三年,沒聽說他好男色啊,應該是她想多了吧,說不定是因為聞聽真把她當兄弟了,以他的身份難得能交到個兄弟,所以對這自然是萬分厚待,恩,肯定是這樣沒錯,柳卿點頭。

紅玉端著一個銀盆,看到公子一臉的若有所思,還自顧自的在那點頭,不由得笑出聲來,「公子,您這是做出什麼決定了?平時您最怕熱,現在可是太陽最烈的時候,您怎麼出來了。」

自打知道自家公子是女兒身後,每天一碗的銀耳蓮子,紅玉送得很準時,公子吃這個對身體有益,柳卿也挺喜歡吃的,徑自把碗端過來,邊拿了一勺送進嘴裡,邊往裡走,還能抽出來回話,「就是想著紅玉該來了,我就出來等著了,唔,紅玉,這銀耳蓮子羹做得越來越好吃了。」

天天被這麼調戲,紅玉已經見怪不怪了,轉身把門帶上,再去看了看冰塊化的程度,然後才笑意盈盈的站到柳卿身後給她按揉肩膀,每天伏案的久了,久了那一片都是僵硬的,「公子喜歡就好,紅玉再去研究研究別的,以後換著花樣給公子做。」

「天天被你這麼侍候著,這嘴都養刁了,以後要是沒了你在身邊,我可怎麼辦啊。」

「紅玉不離公子,只要公子不趕紅玉走,紅玉便不離開。」紅玉說得極其認真,要是能一直這麼生活,她這輩子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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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16 12:26 AM

第一百七十一章 在其位,謀其事

柳卿放下吃淨的碗,拉著肩膀上的手轉了身說道:「紅玉,你不想成親嗎?不需大富大貴,只有一個良人,簡單平凡的日子,你不想嗎?」

「想。」紅玉回得很乾脆,「可是這樣的良人上哪找去?能從心底真正接受我的過去並愛我的人,有這樣的人嗎?公子,我不想為難自己了,也不想身陷後宅,就現在這樣,紅玉就很滿足了,若是有朝一日能把紫玉接來團聚,紅玉再沒有其他可求的。」

一個風塵女想尋個靠得住的男人上岸何其難,小說裡的那些都是假的,戲詞裡那些又太過現實,柳卿確實不想紅玉再去受這一磨難,算了,再看吧,她不介意養紅玉一輩子,但若真有有心人,她也想為紅玉尋個良配。

「好,咱們先不說這個,而且我可以答應你,等合適的時候,把你弟弟接來並不困難,只是,還需要再等等。」

紅玉猛的抬頭,眼裡的喜悅強烈到讓柳卿都受到了感染,掙扎]著就要跪下,柳卿拉住了,「謝公子,紅玉謝公子。」

拍拍她的手,柳卿放了開來,「想謝公子我,就多做點好吃的餵飽我,這大熱的天真是沒什麼胃口。」

「喏,紅玉這就去準備。」急急的行了一禮,紅玉就開門離去,還不忘細心的關上門。柳卿其實想說,現在,還挺早。

御宴如何熱鬧,皇帝如何收買人心,世家如何撒下聯姻大網,這些柳卿都沒有去打聽,她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接下去的事是皇帝要操心的。

與其關心那些,她還不如去催催闕子墨,趕緊把她要的美人送來。

可是她不關心,不代表別人不想讓她知道,這不,方熙錦在御宴的第二天便來了。

接過濕巾擦了把汗,再喝下碗涼絲絲的綠豆湯,方熙錦滿足的嘆了一口氣,這天氣是真熱。

「先生來的時辰可不怎麼好。」柳卿也端著碗綠豆湯小口小口的喝,全嬸不給她喝太多冰的東西,喝完這碗可就沒了。

方熙錦很不客氣的把碗遞給旁邊侍候的人,「再來一碗。」

看侍女接過碗離開,這才回道:「上了早朝,又處理了些事,可不就拖到現在了,管家娘子,今兒個中午記得多添副碗筷,我也就中午能抽出點時間過來,吃了還得趕緊回去,一堆的事要處理。」

「喏。」全嬸福了一福,示意阿未阿落在這裡侍候,自己帶著紅玉退了下去。

「希及,昨晚上你真該到場看看,你向來會識人,幫著挑挑人也好。」

柳卿把終於喝光的碗放下,擦了擦嘴,回得漫不經心,「在其位,謀其事,我一個白身,以什麼資格去對別人評頭品足?再說,官場最是磨礪人,誰能得用,誰會淪落我等著看就是了,三五年總能看出個所以然來。」

方熙錦嘆息著搖頭,也怪不得皇上對希及這麼看重,既有本事,又知進退,不該管的,不該插手的,他絕對是避得遠遠的,真要沾到他身上去了,他才會做出反應。

皇上曾經說過,柳希及這人啊,放養在身邊也不錯,沒有朝中那些雜亂的事雜亂的關係束縛了他,他能發展得更好,要真把他約束住了,一個不耐,他就能撂擔子走人。

「聽說關研之來找你麻煩了?」

柳卿盯著侍女手中滿滿的綠豆湯,好想喝,這天氣就該喝這個過癮,眼睜睜的看著那碗落到先生手裡,再看他一勺一勺往嘴裡送,柳卿覺得自己已經口水漣漣了。

「他有什麼本事找得了我的麻煩?不過是讀書讀傻了被人利用了一回。」

「幕後的人找出來了嗎?」

「不就是那麼幾家?我暫時沒空理會他們,等我閒了再說。先生,這事你看看就行,別插手,那些人我還不放在眼裡。」

方熙錦擦了嘴,全身舒爽的放鬆在椅子裡,眼簾半掀,「你是我的學生,他們總這麼來招惹,要是不做點什麼,我這心裡也不舒服,放心,我不會過份的,只是稍微給他們個教訓,留著他們給你自己去收拾。」

知道反對無效,柳卿也不反對了,有人幫著出氣她心裡也爽,只是現在手裡要忙的事太多了,她確實抽不出手來教訓他們,而且,現在也不是時候。

「皇上今天召見了我,話裡的意思是采納了我的建議,把在朝中歷練了一段時間的幾位世家庶子放到下面去,科舉新貴則留在朝中先歷練歷練,只是,希及,我覺得皇上這次太急進了,一次動了那麼多地方,就算那些人全來自世家,也不見得壓得住。」

「想必皇上另有安排吧,先生,不知道你有沒有收到風聲,東邊邊界……不穩,已經有過幾場小摩擦了。」

這是今兒一早家族派人送來的消息,若一直是小摩擦,那沒什麼,邊境上這樣的摩擦很正常,可這摩擦若只是對方的試探,平靜了十幾年的大預朝,只怕又將面臨戰爭了。

皇帝想先穩定了內裡的局面,畢竟佈局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若是能一朝收攏,也能全心去面對臨國的挑釁。

二十年來的休養生息,那些曾經被打殘的部落又恢復過來了,他們的戰力很強,相對來說,大預朝這十幾年下來,戰力已經下降了不止一成兩成,老將再上戰場已經不可能,新人,又不見得壓得住陣腳,所以,姜家,袁家這樣的武將世家,又將大用。

不知家族裡有沒有兵法方面的人才……

對,她該把一些兵法當成小故事寫給三皇子去,還有一些戰場實例也可以編成故事,以往她編的那些故事大多是關於君臣相處這道,正反正的都有,也該換個題材寫寫了。

「希及,希及……」

柳卿回過神來,「是,先生。」

方熙錦疑惑的看著她,「想到什麼了?怎麼臉色不是很好看?」

知道可能會有戰爭,她臉色能好看到哪裡去,掩飾的笑笑,「就是想起家族早上送來的一些消息,沒什麼事。」

知道他是不想說,方熙錦也不勉強,撿起了前面的話題,「你消息來得很快,我暫時還沒有收到風聲,也可能是最近太忙漏了這方面的消息,今天回去我仔細看看,皇上沒說起過,不知道是不是收到風聲了,希及你要不要去提醒一聲?」

「不用,定王爺肯定比我更早知道這事,我還是那句,在其位,謀其事,不該我做的事我不能做,先生,你該比我更明白。」

對上希及坦承的眼神,方熙錦點頭,「你比我要看得通透。」

「不,只是我盡量讓自己成為局外人罷了,站在局外看,可以更好的自保。」

若是時時身陷局中,她十條命都不夠玩的。

「這事我們不說了,自有皇上和王爺去操心。希及,這次中舉的一共有二百二十六人,皇上的意思是只要沒有特殊原因,這些人都要安排下他們的差事,朝中確實有些官位空缺,但是這麼多人怎麼安置得下,你有沒有什麼建議?」

一下子安排兩百多人的官位,確實夠嗆,皇帝一句話,下面的人要傷透神了。柳卿抓起扇子揮了揮,「我沒什麼建議,大預朝現在的體制我瞭解得不多,但是我瞭解的這些就已經顯得混亂臃腫不堪,該分開的官職重疊了,該一人管的事卻分攤在數人身上,一旦有事便是互相推諉,有些地方明明可以單設一個官位,有些官位明明就是多餘的,還有很多弊端,我就不多說了,所以,您問我怎麼安插這二百餘人,我沒法回答。」

方熙錦嘴巴張了幾張,最終只能氣笑不得的指著她連連嘆息搖頭,「你啊你啊,好好一個大預朝的體制被你批得一文不值了,那你倒是說說怎樣才好?」

「一時半會說不清,以後再說,只是先生,在安排于顯榮的時候您幫著壓一壓,皇上想怎麼用他我大致能想明白,但是在這之前也得想一想他擔不擔得起重責,初入朝堂總需要一個過渡,一個學習適應的緩衝,別一下子就把他壓蔫了。」

前兩句透露的意思很是意味深長,方熙錦識趣的沒有追問,對這個學生提出的要求倒是笑了,「知道你護短,放心,我會把他放到合適的位置的。」

紅玉輕移腳步進來蹲身福了一福,「公子,膳食準備好了,在這屋用膳嗎?」

「嗯,就在這裡吧,懶得移地方了,先生,要喝點酒嗎?」

「不用了,下午要忙的事多,酒氣沖天的去不像樣。對了,有時間去拜訪一下與禪他們,他向我抱怨過很多次了,你酒倒不少他的,可人總見不著,那人一直在練習草書,想讓你看看。」

柳卿瞬間冷汗滴滴,「先生,這太有壓力了,身為賢者修習一個後進晚輩的字帖,他就不怕人笑話嗎?」

「他那性子就那樣,別人怎麼說根本不管,只管自己高興,你也別想那麼多,有時間就去徐府走動走動。」

算計了下自己最近的事,真是多啊,原來打算停一段時間不給三皇子編故事了,這下也得重新把這事撿起來,畢竟,戰爭不是鬧著玩的,做點準備總沒錯。

「可能還得往後推推,最近事好多,先生您要是見著徐先生就幫我說說,希望他諒解,等我忙完了,一定上門賠罪。」

「行,我會轉告的。」

飯菜已經擺好,都是些清淡爽口的菜,涼菜占了一半,看著就有胃口,柳卿滿意的朝著紅玉展顏一笑,「紅玉,你最懂公子我的心意了。」

紅玉抿嘴一笑,「您賞臉全吃光才好。」

「哈哈哈,先生,多吃點,夏天實在沒胃口,全嬸紅玉最近都傷透腦筋了,這涼菜我很是喜歡,您吃吃看合不合胃口。」

「看著就不錯,要是我府裡的人也這麼精心就好了,真是餓了,先吃。」

沒有飲酒,兩人都不再說話,倒真是把菜吃得差不多,紅玉收拾桌子時臉上的笑意就沒落下過,只要公子喜歡吃,自己這心思就沒白費。

「確實不錯,我都想以後天天過來蹭飯吃了。」

「只要先生願意跑這一趟,希及自然歡迎。」

端著茶杯,方熙錦還是有些遺憾,原本以為自己頭疼的事可以在希及這裡得到解決,沒想到又被推回來了。不在其位,不謀其事啊,他可真是執行得到位。

他也是習慣了,有什麼事喜歡來問問希及的意見,希及也總能提出建議讓他豁然開朗,形成慣性了啊!

若是皇上有心再戰,那麼這幾天在朝堂上應該會露出蛛絲馬跡,若是皇上沒打算再起戰爭,那麼,這姜家袁家也蹦噠不起來。

還有各府城的事,皇上好像有心把京城嚴府尹放到下面某個府城去,以他的手段和背景要做點成績出來應該不難,這個他也不擔心。他擔心的,是那些被付以重任的世家庶子,各府城中的世家盤踞,他們可不會把這些庶子放在眼裡,就算忌諱他們身後的家族,也最多不要他性命罷了,要說為難,肯定會有。

一茬一茬的事,多得讓人頭疼,心底隱隱有種感覺,這些事若是希及願意出面,一定能提出好的建議,可是他太懂得保護自己了,絕對不會給皇上疑心他的機會,這樣一個人啊!

「希及,我要回衙門了,再呆下去我真不想走了。」

看他起身,柳卿也站了起來,她其實有些困了,要不是先生在,她早就歪在榻上去了。

「這天太熱,先生天天在朝中辦差,不妨叫家人給您煲上些綠豆湯帶上,這東西夏天吃挺好。」

「行,我回去就交待,你去休息吧,看你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那學生就不送了,最近中午都要休息一陣下午才有精神,成習慣了。」

方熙錦揮了揮手,大踏步離開,雖則沒有和父兄那樣上過戰場,但是這行動舉止還真有幾分武人之姿,沒有書生普遍都有的文弱之氣。

瞇著眼睛往無塵居走,太過熟悉的路,就算半閉著眼也不會撞到哪裡,為什麼有這麼多事要解決呢?真想甩手什麼都不管了啊!好想過逍遙日子。



第一七二章 美人明月

等了又等,到朝堂都換了批新血了,各府城府尹接到回京述職的旨意時,柳卿期待中的美人終於姍姍來遲。

看著那個蒙了面紗的美人,柳卿一時之間也有些好奇她的容顏了,光是露出來的那雙眼睛就夠勾魂攝魄的,不知道面紗下的臉比之紅玉如何!

「希及,雖然讓你等久了點,但是絕對讓你滿意,原本一開始的目標不是她,很巧合的幫了這位姑娘一個小忙,她也厭了那樣的生活,願意上岸,我想她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在做著拉皮條一般的事,大預朝唯一的王爺說得有幾分得意,世間美人不少,真正的絕色卻不多,饒是以他的見多識廣,初一見她時都有幾分震憾,好在他心裡那人於他而言太過重要,更清楚以他的性子也絕對容不得他不忠,哪怕是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他也下意識的約束了自己,不給那人拒絕自己理由。

不過,他心底也有幾分不安,就怕希及也被美色所迷,到最後捨不得拿她出來以美易美,那他就真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所以,美人已經找來兩天了,他一直猶豫著到今天才把人帶過來。

他是真的擔心,他能肯定希及目前心裡沒有人,但是他不敢保證永遠都沒有人,所以,他的時間真的不多。

柳卿一副風流姿態的走過來,扇柄托起美人的下巴,柔聲道:「取下面紗給本公子瞧瞧這張臉是怎樣的傾國傾城。」

美人也不矯情,大大方方的取下面紗,一時間,仿佛整個房間都亮堂了幾分。

是個美人,瓜子臉,尤其是一臉好皮膚,瓷器般無瑕,明明沒有多餘的表情,甚至還帶著幾分清冷,可是非但不損她的美,反而更顯她的氣韻。

這女人身上竟然看不出風塵氣,柳卿欣賞了一番轉頭問道:「你確定這不是良家婦女?」

懸著的心放了下來,闕子墨恢復了以往的從容,勾起嘴角,這是只有在希及面前才有的輕鬆笑容,「我確定,不信的話你親自問問她,有些話也得你自己交待。」

柳卿點頭,圍繞著她轉了一圈,回到自己位置坐下,示意美人也落坐,眼神中的若有所思讓一直表現很是淡定的美人眼中閃過一抹不安,柳卿捕捉到了,卻不動身色。

「那麼,你來回答本公子吧。」

美人低垂下眉眼,看著多了幾分溫柔,「喏,明月確實在風塵中掙扎。」

「明月是你的名?倒真是人如其名。」柳卿對於她的話沒有質疑,仿佛是她說什麼他就信的意思,明月訝然抬頭,對上一雙帶笑的眼。

公子哥兒她見得多了,什麼噁心的眼神都見過,也有愛慕的,但是公子哥兒的愛慕是有時效性的,她比他們更明白他們看似多情實則薄情的性子。所以,不管誰說給她贖身,她都從沒允過,眾人覬覦有時候也是最好的保護傘。

可是不管是前邊這位衛公子還是剛剛才見到的柳公子,看她的眼神都只是有一瞬間的驚艷,然後馬上就恢復了,該說說,該笑笑,沒有那種齷齪的恨不得立刻剝了她衣服的眼神。

是他們裝的太好,還是……她入不了他們的眼?

「怎樣,希及,我沒有騙你吧。」闕子墨不喜歡兩人對望,卻把他排除在外的感覺,那讓他覺得自己很多餘。

「認識兩年有餘,聞聽從沒有騙過我,最多就是不說真話而已。」柳卿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顯然是告訴他,她沒有忘記他對她曾經的利用和試探。

「舊事早該忘了,就你還記著,不說這個,這是明月的賣身契,以後你要怎麼用她都沒問題,後面的麻煩我都解決掉了,你說的那事我就講了個大概,具體的還得你自己說。」

接過那掌握著明月一輩子的賣身契,柳卿淡淡掃了一眼就放到茶幾上,用指尖壓了壓,「明月,我們,做個交易吧。」

明月起身,微微一福,「公子請說。」

「在我說之前,你先說說聞聽是怎麼和你說的。」

明月望瞭望眼光根本沒放在她身上,卻笑眼注視著柳公子的男人,回得實誠,「衛公子說有個機會可以讓我擺脫現在的處境,讓我從風塵中掙脫出來,但是前提是幫助公子完成一件事。」

「於是,你便跟來了?若是他要你做的是助他迷惑好人,以達成什麼目的呢?」

明月進屋後頭一次笑了,「那明月便去迷惑。」

「不會有愧疚感?」

明月眼光閃了幾閃,回得輕飄飄的,「公子何時聽到妓女會有愧疚感的?到勾欄院尋歡的從來不缺家有嬌妻的男人,勾引正經人墮落更是妓女的拿手好戲,若是這都需要愧疚感,妓女如何存活。」

「是這麼個理兒。」柳卿收攏扇子,將扇柄撐在下巴處,她喜歡這種有主見的女人。

一時之間,明月也不知道這柳公子究竟是怎麼個意思了,眼光不由自主的就向闕子墨望過去,相比於柳公子,她接觸衛公子更早些,也更信任。

可是,那個人的眼光只在初見時落在她身上過,自打進了這柳府,更是沒多瞧她一眼,這讓她不敢開口問。

「明月,本公子和你明說了吧,聽完你若是覺得可以接受,那我們便再談,若是不願意,我也不會於你不利,只是在事成之前得委屈你一段時間了,怎麼樣,要聽聽這個交易嗎?」

明月像是已經思考得很清楚了,迅速介面中道,「喏,公子請說。」

柳卿起身走了幾步,然後輕靠在書桌這,雙手交叉在胸前,自然又隨意,「簡單點說,我想在別的府裡撈一個失寵的女人出來,可是因為各種原因又不能明面上去要,所以我需要一個讓人心動的美人來幫我,引起他的注意,然後,以美易美。因為關係到美人的一生,我不能隨便找個人,所以只能在想上岸的風塵女裡去找,那戶人家是高門府第,這事若是成了,正經迎娶你自是不能,但若是你能掙個名份,那也是你的本事,我相信以你閱盡男人的眼光,這並不難,當然,事成後我會給你準備一份豐厚的謝禮。」

看明月若有所思的表情,柳卿繼續加碼,「那人是年輕世家公子,不是老頭子,這點你不用擔心,就我打聽到的,他也沒什麼怪癖,對了,你識字嗎?」

「琴棋書畫,樣樣皆通。」

這是自信還是說大話?柳卿望向闕子墨,闕子墨笑著點頭,明月的底子他一開始決定用她的時候就翻了個底朝天,還算是乾淨,沒什麼牽扯,人也聰明,加上這張臉,他才會決定換人。

「那就最好不過了,想那公子應該會很中意你,當家主母不奢望,做個寵妾也未嘗不可,那麼,明月,這個交易,你做還是不做?」

明月抬頭,臉上有著賭徒一般的神采,「做,明月做。」

就算最後什麼都沒得到,最少,在後宅那樣的地方,她也有個乾淨的安身之處,在風塵中打滾多年後還能有個這樣的結局,這於她們這種人來說已經是最好的了。

「很好,具體如何做會有人告知於你,從現在開始,你的身份是,柳府柳公子的新寵,宴會於三天後舉行,你安心住下,其他事自有人打點,到時候,本公子會讓你知道目標是誰。」

終於定下來了,明月起身福了一福,「喏,明月會依公子吩咐。」

抓起賣身契,柳卿眼睛定定的望著明月,「我不會拿這個控制你,等事成後,我即會將它燒毀,到時,你將是真正的自由之身。」

是,這才是她最關心的,要是事成之後她還得時時聽吩咐,那她必定難安,有了這個承諾,她可以一拼了。

「明月謝公子垂憐。」

「本公子對美人向來憐惜,紅玉,你說是吧。」

一進來就被打趣的紅玉笑得很是無奈,「公子,全京城都知道您最是憐香惜玉,那麼,憐惜美人的公子,您的午膳要安排在哪裡?」

「已經到午膳時間了?聞聽,你又要在我府裡蹭飯了?」

闕子墨眨眼,把所有的不舒服都收斂起來,「希及不樂意?」

「歡迎之至,明月一起吧,啊,對了,紅玉,這是明月,他人眼中奪你位置之人,幫公子我好好安置喲。」

紅玉只是一眼掃過,並沒有在明月身上多作停留,相同的氣息,再加上公子的話,她哪能不明白這人的作用。

「公子放心,我會安排好,公子,午膳就安排在這邊可好?」

「嗯,就這裡吧。」

看著紅玉微笑著離開,明月滿心復雜,雖然只是布衣衩裙,但是那相貌風華又哪裡遮掩得住,而且,那人,明明也是出自……

這便是她選擇的歸宿嗎?那麼滿足的笑容,那麼安心的依賴,看似調戲,一舉一動卻沒有絲毫輕賤,倒像是一家人相處般的輕鬆,洗盡鉛華後,這才是疲了累了的她們最想要的生活啊!

只是能得者,有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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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16 12:37 AM

第一百七十三章 柳府之宴

把解釋的工作交給紅玉後,柳卿便沒有再和明月多見面,對陌生人,她的提防之心比誰都生,也非常明白,在風塵中熬過來的人心機不會弱。

確切的說,她不想背上風流帳,以她現在的身世地位,怎麼說也是好大一塊肥肉,要是這明月因為她的親近起了其他心思,只怕是要毀了這個計劃了。

發出去的請貼並不多,說起來,她是把自己稍有點印象的人都拉出來了,只是知道來的人肯定不止這些,宴席已經盡量多開了,可是現在,柳卿依然想對著天翻白眼。

他們究竟是怎麼拿到這請貼的?不會是自己寫的吧?!

「公子放心,這些人的請貼都是府裡出去的,公子第一次設宴,總不能太過寒酸,所以有人上門為朋友索拜貼時,小的便做主給了,未提前請示公子,請公子恕罪。」

「不,全叔你做得很好,就該如此,我不能向不認識的人派發請貼,並不代表他們找上門來了我還要拒之門外。」

和一個個或許有過一面之緣,或許完全不識的人打著招呼,柳卿發現,來的人中真正認識的人遠沒有不認識的多。

落座的人公子哥兒都真的攜美同來,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比較,表面上笑得再歡快,暗地裡已經拼上了,道行不夠的按捺不住,那一待已經火花四濺了。

「公子我回來得可真是時候,前腳剛進城,這請貼便送到了手上,希及,你不會是知道本公子今兒個回來,專門為我設這個宴吧。」

這可真是久違的聲音,柳卿回頭,不同於先前的敷衍,臉上的笑意真心了許多,「雲兄,真是許久不見了,這是上哪逍遙去了?」

「老頭子把我趕出去了一遭,順便處理點小事,我也是玩得忘了今宵幾何了,要不是老頭子來信催我回家,我這還沒想起來呢!」

回著話,雲燕青掃了一眼前來的人,唔,要是現在柳府遭遇不測,這京城,怕不得失去半數貴公子。

今兒的排位並不像以前在別府參加過的那樣,一人一美單獨設位,而是全部的高椅圓桌,八人為一桌,既節省了位置,又方便了親近的朋友說話。

柳卿領著雲燕青到自己的那一桌坐下,早早便趕過來的闕子墨沒有起身,只是在雲燕青看過來時微微拱了拱手,全了禮數,希及朋友不多,而這雲燕青恰恰是其中之一,所以哪怕他心裡再不爽,也只能暗自吞下。

「衛公子也來了,難得。」雲燕青也拱了拱手,扶著帶來的寵妾一起坐下,憐香惜玉的很,看闕子墨旁邊的位置是空的,不由得挑起了眉,「衛公子單獨前來?我記得希及的請貼上好像寫著攜美同來。」

這也是柳卿想知道的,只是一直忙於接待前來的公子哥兒沒來得及問,聽到雲燕青間,也停下打算離開的腳步,好奇的望向闕子墨。

闕子墨暗自苦笑,他要是真帶了美人來,那才是給自己找事吧,面上卻紋絲不顯,「我府裡沒有帶得出手的美人,就不出來丟人現眼了,比起美人,本公子對希及的美酒更感興趣,想必今天希及你應該準備了不少吧。」

「我這府裡的酒你明明沒少喝,怎麼說得跟我少了你酒喝似的。」柳卿嗤笑,也懶得去追究這男人說得是真是假,反正天自己要辦的事,他是知情人,不帶美人也說得過去。

至於為什麼,心情好像不錯,那不是現在該關心的事情。

「柳兄,我們可都是依你的意思攜美同來,你做為主家,美人在哪呀!」時辰差不多時,有人耐不住起哄了。

柳卿一派溫雅的笑,說出來的話卻帶著點故作神秘,「美人當然有,不過公子我向來憐惜美人,總要多給她點時間梳妝打扮不是,唔,現在應該差不多了,全嬸,你去看看清姿準備好了沒有。」

清姿,是柳卿為明月取的名,既然離開了那泥潭,那名字自然就不需要了,希望她的人生也能如她的名字一般,改頭換面,重新開始。

「公子,清姿來遲了,請恕罪。」聲音婉轉,百靈鳥一般,極好聽,初聽到這聲音的人不免都怔了一怔,有那想得遠的已經想到,若是這聲音用來叫床,那該是怎樣的銷魂……

柳卿回轉過身子,望向裡門處,沒有環佩作響,也沒有香風陣陣,隨著話落,一道素白人影就那麼站在那裡,清姿清姿。清誰身姿,人如其名。

餘光瞟了其他人一眼,柳卿很滿意,朝清姿的方向伸出手,「過來。」

清姿裊裊婷婷的走過來,把手放入柳卿掌心,臉上仿佛含羞帶怯般露出點點笑意,讓那張原本看上去有些冷傲的臉像是冰雪初融般露出裡面的點點春色,惑人之極。

柳卿也習慣性的著素白的袍服,與清姿站在一起真給人一種襯極的感覺,該死的襯極,闕子墨眼神暗了暗,就算明知道這是一場戲,他依然壓不下心裡的躁意,總覺得他要是再不做點什麼,希及身邊便真要出現這麼一個人了。

那個位置,他希望站著的人是自己,沒有別人。

「這是清姿,清姿,給各位公子見禮。」

「喏,清姿見過各位公子。」

這麼一張新面孔,而且是如此絕色的新面孔,讓那些習慣了尋歡的男人心中漣漪陣陣,這柳卿又打哪找來這麼一美人?原本那紅玉就夠可以了,這一個居然也毫不顯得遜色。

「柳兄,我怎麼感覺這美人全跑你府裡去了,太讓人眼紅了。」吳懷玉玩笑似的道,卻說出了不少人的心聲,紛紛附合。

柳卿扶著清姿坐下,一舉一動既顯得體貼,又不輕浮。

「諸位世兄可別誤會,這美人確實是美,可是我與她是以文會友,別看她是一個弱女子,那琴棋書畫可不比我們學得遜色,我倒是想折這朵花,卻也不願意勉強了她,發乎情止乎禮罷了。」

同坐一桌的柳蓮柏差點被口水嗆到,暗地裡橫了自家妹子一眼,警告她別玩得過份了,現在怎麼說都沒事,以後要是拆穿了偽裝,有些話就成笑話了。

柳卿當沒看到,舉起酒盞揚聲道:「今兒個這宴便是為清姿而辦的,美酒管夠,諸位世兄不用客氣,不過。還請各位不要唐突了美人。」

字裡行間表達的意思有很多重,足夠讓那些心眼活的人想出無數個所以然來,目的達到,柳卿率先一飲而盡,清姿姿態優誰的也乾了杯中的酒,不漏一滴,放下杯子時,被酒滋潤了的唇更紅,讓這張只是輕描了屆眼的臉更添艷色。

雲燕青也看了好幾眼,眼中有欣賞,卻無齷齪,他把柳卿當朋友,既是朋友,以他的為人,斷無可能打朋友妻妾的主意。

倒是柳蓮柏明知道妹妹這是在設局,卻不知目的是什麼,他離開柳府去別處居住已經有幾天了,接了妻兒過來,又忙著為入朝堂做準備,來柳府一趟也是匆忙就離開,所以他也只知其然不其所以然,除了靜默看著,他也只能頭疼這妹妹主意太多,玩一出是一出,擔心以後難以收場。

做為知情者的闕子墨眼睛只盯著旁邊那兩人的互動,看著希及對別人體貼入微,柔聲細語,心裡那股火就別提了,可是他還什麼都不能說,更不能表現出不滿,因為他現在還沒這資格。

再喝下一杯酒,心中鬱氣更甚,要怎樣才能不唐突了希及,又讓他知曉自己的心意呢?

「聞聽,怎麼喝那麼急?存心喝醉麼?」

拿酒壺的手頓了頓,心中所有的鬱氣一散而盡,就算是這時候,希及也注意到了他,這說明瞭什麼?這足以說明希及心裡是關心他的,這就夠了。

恢復以往的從容,闕子墨笑語道:「你們都有美人相陪,我孤身一人,還不許我多喝幾杯美酒嗎?希及好小氣。」

柳卿沒好氣的橫他一眼,身為一王爺,哪能沒美人可帶,「喝醉了我可就把你丟出門去了,柳府不招待醉鬼。」

看氣氛有點不對,把一切看在眼裡的柳蓮柏輕咳一聲,柳卿也發現了,趁著這機會道:「給大家介紹一下,這家兄柳蓮柏,以後各位世兄可不要欺負了。」

「哈哈哈,柳家的公子,我們哪敢欺負,柳兄,說錯話了啊,罰酒。」

「對對,罰酒。」

柳卿也不矯情,端起杯子一飲而盡,倒著杯子示意,「滴酒不剩,怎樣。」

「我們也沒說只罰一杯,怎麼說也得三杯啊,兄弟們說是不是?!」

「就是就是,三杯,起碼也得三杯。」

難得能鬧到柳卿一回,沒人會放過這個機會,一個比一個起哄得厲害,就連那些跟來的女眷也捂著嘴看熱鬧,誰不知道柳奇柳希及向來自律,喝花酒的地方就沒見過他,現在逮著機會了,自然是紛紛看戲。

「清姿代我家公子喝。」說著,清姿就要去端酒杯,柳卿卻按住,笑意盈盈的衝清姿眨眼,「公子我要是讓美人代酒了,今兒個這酒只怕要罰個沒完了,清姿,你可別害公子。」



第一百七十四章 眉來眼去

清姿抿著嘴角笑,看著竟有些調皮的味道,讓在座的世家公子哥兒有些眼暈,心裡更妒嫉柳卿的好運,這罰酒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

「喝喝喝,柳兄,在美人面前可不能軟了。」

「哈哈哈,不能軟,絕對不能軟,喝,柳兄,你要再不喝,就不止三杯了,兄弟們很願意繼續罰下去。」

「對,再不喝就是六杯了,哈哈哈……」

被欺負了,柳卿卻找著了些感覺,記得大學畢業時,一班同學去吃告別飯,恩恩怨怨算下來,灌完這個灌那個,最後所有人都醉得一塌糊塗,她也沒能逃得了。

眼前的人換了,這感覺卻還在。

驀然,柳卿笑了,端著酒盞站了起來,「喝就喝,大哥,把這些灌我酒的都記下來,以後我要一一灌回來。」

柳蓮柏當然知道這時候他不能代酒,也不能護著,只能自己不喝,保持清醒,必要的時候護著妹妹,「沒問題,大哥幫你灌回來。」

「放心,柳大公子,一會少不了你的,哈哈哈。」有酒壯膽,再加上這又是柳家設宴,一眾人早忘了該忌諱的事,鬧得越加歡騰,打定主意要把這兩兄弟都灌醉了才罷休。

不起哄的也有,袁家公子便是其中之一,一個人自斟自酌,配上他那副面貌看著悠然自得的很,要是他能控制住那不時瞟向清姿的眼光就更像了。

清姿從一坐下便得了暗示,知道了目標是誰,有意無意便瞟個眼神過去,時不時的碰上對方的眼神,便又調頭移開,如此幾次下來,更是把袁公子吊得神思不屬,對身邊美人的獻殷勤都無知無感。

柳卿痛快的喝完三杯,爽快狂放的姿態讓眾人仿佛第一次認識他般,通過酒這個橋梁,讓原本對柳卿有著隔閡的世家子們第一次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同伴,有些人已經在想著下次去喝花酒,要不要來邀柳希及一起去了。

「好樣的,柳兄,夠痛快。」

柳卿眼睛已經帶上迷離之色,也不知是真醉還是假醉,拍了拍手,全嬸急步上前,「公子。」

「上大壇的酒,這一小壺一小壺的不過癮。」

全嬸再不甘願此時也什麼都不能說,應了喏後便吩咐了下去,她還是在這裡看著點比較好。

「看樣子今天能喝個過癮了,我說柳兄,你就不能讓你那酒坊多造些酒,每天能買的就那麼點,還要被老頭子拿走一半,輪到我手裡的還不夠我一醉的。」

柳卿揚著眉毛,喝了酒後態度更是肆意許多,「就那麼大點地方,出的酒也就那麼多,每天供應一些固定的人酒後你們還能買到就不錯了,再說我若是天天去琢磨這事,真把這當成賺錢的行當來做,還不知道多少人要噴我對黃白之物的貪心了。不過以後不用擔心了,柳家會做大酒坊,只要你們錢夠,酒絕對管夠。」

「那就太好了,喝慣了你這酒再喝別的是真喝不下去,也不知道以前是怎麼喝下去的。」

「就是,每次一出去喝酒,美人再漂亮,一喝到那酒我就沒了興致,嚴重的時候都硬不起來啊!」

「你是本來就硬不起來吧,別怪到酒上面去。」

「對著你本公子才硬不起來。」一陣陣的笑鬧,讓柳蓮柏無語問蒼天,為什麼卿兒在聽到別人說這葷話的時候還能笑著,也不知道害羞。

柳卿一派老神在在,眼光似有無有的看著清姿和袁某人的互動,心情好得很,這麼容易就上勾了啊,真不用費多少心思,至於那些葷話……她連黃片都看過,這些算什麼,完全不值一提啊!

「有酒無樂,總是失了興致,不如讓清姿為我們彈上一曲如何?」

「求之不得啊!」

清姿輕移蓮步,抱著琴走到特意留出來的空曠地方,朝著眾人微微福了一福,「若只是撫琴,未免太過單調,不知哪位公子能和清姿合奏一曲。」

看沒人說話,清姿略作失望之態,袁某人卻站了起來,手裡拿著他從沒離身過的簫,此時他無比慶幸自己的這一習慣,給了自己光明正大靠近的機會,就算那柳卿有意見,也無話可說。

「不知公子我有沒有這個榮幸。」

清姿臉上的失望褪盡,一派歡欣,「當然,公子請。」

齊府公子齊家業通過這一陣的觀察,終於看出了苗頭,柳卿這目標肯定是這袁某人了,難不成是因為那天袁公子對他的衝撞?可是以他所見,柳卿不是那沒有容人之量的人啊!

拿出這麼個美人來,也虧他捨得,更有意思的是,袁某人還自發自覺的往那套子裡鑽,這可真怨不得他人了。

琴簫合奏本就極好聽,再加上兩人都長得賞心悅目,一時間,原本鬧騰的屋子裡安靜下來,只聽得樂聲繞梁,待兩人奏完一曲時,等餘韻褪盡,才有人回過神來拍手,連連叫好。

「清姿的琴技果然不錯,是得名師指點了嗎?」袁某人沒有走回自己的位置,反而溫柔的問道,那眼裡的侵略之意讓清姿的心定了下來,公子的事看來要成了。

清姿抱著琴起身,屈身行了一禮,「清姿小時候家中尚好時,家父有請過師傅指點,雖則後來家道中落,也不敢落下。」

看她回到柳卿身邊,看柳卿對她笑得溫柔,看她無意中掃向自己的眼神,袁某人心中的想法漸盛。

柳卿多有眼色的人,把這一切看在眼裡,便知道事情很可能成功,沒有白忙活。

酒喝得有點多了,柳卿兩眼迷蒙的雙手撐著下巴靠在桌上,看著其他人群魔亂舞,被眾公子哥兒帶來赴宴的人全是在府裡比較受寵的姬妾,此時更是柔聲勸酒,若是被別家公了看中了,當場互相換美人的也有,就像是……交易牲畜那般。

女人的命運啊!柳卿緩緩又飲下一杯酒,根本不管此時自己的迷蒙之態有多迷人,兀自為女人的不能自主而傷懷,其中有幾分是為自己,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闕子墨想上前制止,理智卻告訴他要忍,他現沒有資格去阻止希及做什麼,就算是萬般愛他,也不能愛的名義去束縛他,以希及的性子,也受不得束縛,他不希望被希及推得更遠。

柳蓮柏倒是不用顧及這些,伸手按住她想繼續倒酒的動作,「卿兒,別喝酒了。」

柳卿歪著頭看他了半晌,徐徐笑開,聲音軟糯,「哥,我知道這是什麼場合,放心。」

第一次被自家妹子用這種類似撒嬌的語氣對待,柳蓮柏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移開了,壓下狠狠揉一揉她腦袋的衝動,什麼都不再說,是的,卿兒雖然動作看似輕狂,但是她的眼神是清醒的,眼中透出的堅定沒有絲毫改變。

「柳兄,咱們喝一杯,如何。」袁家公子端著酒盅搖晃著走過來,明顯也喝了不少,話是衝著柳卿說的,眼神卻是落在清姿身上,沒有錯開一下。

柳卿也不起身,就那麼仰著頭看他,卻一點不顯得勢弱,那挑著眉頭說話的樣子倒更像是點著上風,「我一直以為袁世兄並不喜歡我。」

袁某人一愣,雖然是喝得有點上頭了,但是理智還在,沒到胡言亂語的地步,所以怎麼都想不到柳卿會問這個問題,而且問得這麼直白,這柳卿到底是喝醉了還是裝瘋賣傻想看他出醜?

喧嘩的人都停下來,大感興趣的看兩人對峙,柳卿的傲全京城皆知,那是有底氣有本事的傲,他們看著不爽,卻也不得不服,而袁家公子的傲卻是目空一切的傲,就算去喝個花酒都要端著他大家公子的派頭,讓人為他讓路的傲,偏偏他又是武將家中難得出一個的文人,家族對他寄與厚望,無人敢得罪。這會看這兩人對上了,喝了酒的眾人恨不得再多長兩隻眼來看這場熱鬧才好。

「我也沒從柳兄身上感到善意。」

柳卿伏在桌上,掀起眼簾看他,「那袁世兄怎麼還願意和我喝酒?這酒不是和朋友喝的嗎?」

「也有人是喝了酒後才成的朋友。」身在武將世家,袁公子下意識的就回了這麼一句,他習慣了原本互不熟悉的人在幾杯酒後便能勾肩搭背的豪語大笑。

柳卿大笑,端著酒盅站起來和他碰了一下,「不管以後我們是不是朋友,這話很合我意。」

兩同時一飲而盡,看向對方的眼神都有了點變化,沒有了之前顯而易見的敵視,倒是多了點試探,同時心裡在想,說不定這人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討厭。

側了側頭,看向臉上染了淡淡胭脂色的傾城女子,「清姿,為袁公子斟酒,敬袁公子一杯,他的簫聲為你的琴聲增色不少。」

「喏。」清姿聽話的站了起來,姿態妖嬈的為袁公子斟滿酒,端起自己的杯子淺淺一笑,平常不笑的人突然笑起來端的艷光四射,「奴謝過袁公子。」

首當其衝被笑容擊中的袁公子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機械的仰著脖子一飲而盡,那眼神,沒有一刻離開過清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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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16 12:39 AM

第一七五章 傾慕之心

餌放夠了,柳卿沒打算表現得太過猴急,她現在要做的是等,等袁家公子自己送上門來,清姿的魅力她從滿屋子時時瞟過來的視線就看得明白,也從袁公子眼中看得出心動。

就她瞭解到的袁淮安絕對會喜歡上清姿這種既有美貌,又有才華的女子,聽闕子墨的話裡的意思,她的從前已經被抹掉了,只要留心點,再加上清姿的手段,要把這個男人的心綁在她身上幾年應該不難。

唔,適當的時候,她也可以表明她和清姿還沒有成事,不管清姿以前如何,只要在她這裡保住了清白,於清姿以後也是大大有利。

雖然腦子已經有些暈眩了,柳卿還是瞬間在腦子裡排演出了各種預案,唔,腦子迷糊點好像更容易想清楚一些事情。

向齊家業丟去輕飄飄一眼,讓原本就一直留心著這一桌的齊家業馬上明白過來,這是讓他做這個提點人啊!還是明目張膽的。

齊家業站起來,搖搖晃晃的端著酒盅過來,聲音大得有些嘹亮,「柳兄,你府裡已經有個紅玉了,這又有了個清姿,我說你是不是太貪心了點啊,美人都成你家的了,讓我們再去哪裡尋比得上這兩人姿色的,以後這日子可怎麼過啊!」

接得好,柳卿心下贊賞,表面卻露出些許的不滿,「紅玉是我身邊人沒錯,清姿可只是在我這府裡借住而已,她落難於此,我慕她才華,若能得她喜歡,那自然是求之不得,若是清姿另有傾心之人,我柳卿也不會為難於她,這點肚量我還是有的,怎麼,齊世兄有想法?」

感情這清姿還不是柳卿的妾啊,眾人皆一臉恍然,紛紛起了相爭之心,這可不能怪他們不厚道,搶人家府裡美人,柳卿自己不也說了,要是清姿另有傾心之人,他不會為難,說不定他就是清姿傾心的人呢?

原本已經有些放浪姿態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收斂起來,恨不得剛才那一段時間抹滅了才好,尤其是剛才交換了美人的那幾人更是後悔得要死,這不是讓美人對他們留下不好的印象了嗎?

袁家公子雙眼晶亮,那種勢在必得的姿態讓他帶來的美人暗恨不已,這還沒入府就這樣了,一旦真被公子奪得,以後府裡哪還有她的立身之地?

「公子,奴家餵您喝酒。」

袁某人心裡眼裡滿是清姿,哪裡會再這裡和她表現親熱,推開軟軟偎過來的身體,自顧自的喝起來,眼光都沒有施捨過去一眼。

女人更恨,看向清姿的眼神中便帶上了怨恨,清姿風塵中掙扎好幾年,本就是敏感的人,袁公子又本是她的目標,以後自己的人生就將和他牽扯到一起,自然對這一桌就多了關注,此時接收到那種不善的眼神,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不過,她怕什麼?就為了以後能有個安穩的立身之處,她也會給自己爭個名份的,更何況從那些地方歷練出來的人,沒有不會的手段,只看她願不願意用而已。

眼中閃過嘲諷之色,以她的容貌手段,得個幾年寵愛自是不難,只是那高門大院裡向來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她就算把這些女人踩下去了,時間一長,大概色未衰,愛已先遲。

所以,她也就得這幾年而已,以後,大概就是為新人為主母讓路了。

淺淺酌了一口,這又如何呢?能得一個安身立命之處,已經是大幸。

這一次的宴會一直持續到半夜,柳卿的狂放姿態倒是讓她真正的融入了這世家公子之中,原本因為她的清高傲氣對她有所疏離的人也對她親近起來。

只是其中有幾分是真心,幾分假意,那就得靠柳卿自己去分辨了。


口乾舌躁的醒過來,柳卿有點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愣愣的看著帳頂發了好一會呆,腦子才生了銹似的慢慢轉動起來。

口好乾……

「全嬸。」習慣性的喚人,全嬸也不負她望,馬上掀開床幔勾住,扶著柳卿慢慢坐起來,接過紅玉遞來的水餵給柳卿喝。「再給我一杯。」

一口氣喝了三杯,柳卿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喝酒的時候是很過癮,可是每每第二天醒來就後悔了,酒醉的感覺總是難受得讓她恨不得滴酒不沾就好。

「公子您昨兒個喝太多了,這樣傷身。」端來熱水給自家公子洗漱,全嬸邊輕聲責備。

柳卿沒什麼力氣的任全嬸念叨,接過蘸著鹽的柳枝刷了牙,再抹了把臉,身子軟得想再躺下去睡一覺。

「別的東西您可能吃不下,先喝點粥,紅玉一早起來就在熬的,裡面加了點您喜歡的青菜,奴嘗了下,味道很不錯。」

這是青菜粥啊,在這個吃食簡單原始的年代,紅玉能想到這個真是不錯,拿了一勺嘗了嘗,柳卿贊賞的點頭,「很好吃,紅玉,辛苦了。」

「公子喜歡便好。」原本還怕公子不喜歡呢!紅玉滿足的笑著,恩,明天再試試別的,要是好吃再給公子吃。

「昨晚後來沒什麼事吧?那些公子哥兒都看著他們離開了?」

「公子放心,大公子昨晚代您送客了,沒有怠慢任何人,不過袁家公子有留話,說今天下午會來訪。」

魚兒上勾了,柳卿笑得得意,原本還有些沒把握,現在倒是心定了。

「見,當然見,現在什麼時辰了?」

「快午時了。」全嬸回道,拿過衣服放到床邊,「您現在起來還是在休息會?」

柳卿邊掀被子邊調侃道,「再睡連午飯都趕不上了,幸好私塾放假了,不然又得讓人代課。」

張著雙手任全嬸紅玉兩人為她著衣,柳卿腦子裡轉得飛快,把計劃做了小小的改動,原本打算讓人以為清姿是她的人,可是為長遠想,這並不是上上之計,不如乾脆也以追求者的面貌出現,就算以後萬一她的身份拆穿了,也不至於讓人聯想得太遠。

更何況,她也不想毀了清姿的生活,能讓她過得好點,她很願意適當的讓步。

「公子,柳全求見。」院子裡,柳全並沒有靠近正屋,揚著聲音道。

在銅鏡裡打量了一下,「好了嗎?」。

全嬸再蹲下來理了理衣擺,「好了。」

紅玉先一步把門打開,柳卿又是一身光鮮的握著扇子走出正房,被刺目的陽光照得一個晃神,停在門口適應了一會才往花廳方向走,邊道:「大熱的天,站在院子裡做什麼,有什麼事也得換個地方說。」

「喏。」

花廳的溫度比外面要低多了,有人伺候的日子就是腐敗,尤其是被許多人圍著侍候,柳卿覺得自己連衣服都不會穿了的自己應該好好反省。

「說吧,什麼事。」

「稟公子,族長派人來傳話,請您盡快抽時間回族一趟。」

回族?又出什麼事了?還盡快,難道是紙張成功了?壓抑著竄起的興奮,柳卿冷靜的回道:「你給族裡傳話,就說我回去吃晚膳。」

「喏。」

想了想,柳卿問道:「今天京城裡有什麼關於我的傳言嗎?」。

柳全飛快的抬眼看了公子一眼,復又低下頭,「回公子話,京城裡關於您的傳言就沒斷過,最新的傳言便是說您也不過是輕狂之徒,並無傳說中的那麼清高值得人追捧。」

「不錯,讓他們傳,你不用去做什麼,我不需要個清白名聲,讓族裡也別管,唔,這事我今晚回族裡自己去說。」

「小的知道了。」

看了看時辰,「阿未,去把清姿請來這裡,中午我和她一起用膳。」

「喏。」

很快,一身素淡,脂粉未施的清姿便坐到了柳卿對面,柳卿贊道:「清姿,其實你不施脂粉的樣子更好看,以後不妨偶爾把這一面給袁淮安看,他必定驚艷。」

下意識的摸摸臉,清姿笑得苦澀,「奴好像許久未曾見過自己素顏的樣子了。」

「很漂亮,很清麗,有種……很乾淨的美,清姿,你的過去已經被抹掉了,只要你自己不給人抓住把柄,以你現在的樣子沒人會知道你以前曾在風塵中煎熬過,以往我對袁淮安有偏見,現在想想倒也不過是個心高氣傲,不被人喜歡的世家子弟罷了,我相信你對付這樣一個人應該不難,只是,清姿,要守好自己的心,若是可以,生個孩子,好好教養著,就算是庶子,也不代表以後就一定沒出息,有了孩子,你這輩子就真的有依靠了。」

清姿怎麼都沒想到這個僅只見過幾面的柳公子會和她說這樣發自肺腑的話,怔怔的對上那雙帶著真誠的眼,那我留下來,留在你身邊這樣的想法驀然竄了出來,緊咬住牙關,這樣的話不能說,他們之間是有交易的。

柳卿以為清姿擔心自己以後沒娘家,沒進項,沒錢打點,笑著安撫道:「我說過,事成後我會給你備一份厚禮,當是你的嫁妝,不會讓你以後無依。」

罷了罷了,這樣好的人她是配不上的,若真想報答他,便為他達成這事吧,以後同在京城,說不定還能有見面的機會,清姿淺淡的笑了笑,「喏,謝公子為清姿費心,清姿身上還有些積蓄,公子不用為清姿擔心。」

「這東西不愁多,大戶人家都是小鬼難纏,你要打點好他們,說不定什麼時候還能幫上你的大忙,還有,」柳卿拿出一份小小的絲帛遞過去,「這是我從古書上看來的一個方子,你的身體可能有所損傷,要懷孩子不易,按這個方子調理一段時間,可能對你能有點作用。」

這確實是她需要的東西,在風塵中幾年,身體的損傷哪是一點半點,要懷上孩子何其艱難,要是這方子真有用,那……柳公子不吝於給了她一個天大的恩情。

清姿起身福了一福,「公子,大恩不言謝,清姿謹記在心。」

「說不定以後還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你也不用有心理負擔,給你什麼你都收著就是。」

原本只是為了讓她安心的話,卻沒成想以後真有用得著她的地方,所以有時候,有些話說出來了就是承諾,會應驗的,言靈言靈,古人誠不欺我。

因為柳卿的宿醉,午膳極是清淡,酸酸辣辣的拌菜更是讓她胃口大開,額上出了層細細的汗漬。

兩人差不多同時放下筷子,清姿笑道:「好久沒吃得這麼舒心了。」

「那是因為你心裡舒坦了。」柳卿接過茶杯漱了漱口,側過臉讓紅玉擦了下臉,自然得仿佛天經地義一般,清姿暗暗羨慕,卻知道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有人這般待自己。

「清姿,一會袁公子會來,你回房去換身衣服,然後去前廳找我,戲要開演了。」

清姿優雅起身,眼裡的黯然退去,淺淺一笑,眉目便含情,「喏,從此刻起,奴便是清姿,清姿謝公子。」

承了清姿這一拜,柳卿才扶起了她,若是這一拜能讓她安心,那她坦然受之。

「路已經鋪好了,要怎麼往下走全由你決定,公子我不會再插手,清姿,好自為之。」

艷陽高照的午後,柳府門前來了一單騎,明明是一文人卻能騎出武人的風度,全京城除了雲家公子外便只有袁公子了。

袁淮安下了馬,抬頭看向端端正正的寫著柳府二字的門匾,要是換做以往,他絕對想不到會主動登這柳府的門,雖然從小就被爹安排進了學府,為他一輩子安排好了路,他也沒讓爹娘失望,學問做得不差,但是骨子裡,他還是尚武的,拳腳功夫從沒落下過,所以對那些瘦瘦弱弱的文人他從沒放在眼裡過。

一旦開戰,你一介讀書人還能說動人家退兵不成?所以就算他穿著文人的衣著,底子裡,他還是個武人。

對柳卿他是看不慣的,一張臉皮長得比個女人還好看,他不否認柳卿的聰明,卻對他的沽名釣譽沒什麼好感,要真是沒有圖謀,那就把那些東西好好收著,或者通過家族傳出來,明明什麼都做了,還一臉沒他什麼事的模樣,裝給誰看呢?

至少,他看得出那個人的不簡單。

可是經過昨天,他倒是對柳卿有了別的看法,依然看得出他的別有用心,但是他也喜歡他身上那股子灑脫狂傲的勁,這不是一個純文人會有的。



第一七六章 做戲,看戲

「公子,袁公子到了。」

「快請。」柳卿把上揚的眉鋒扯回應有的位置,對於自己導演的這一場戲,她是有所期待的,事情發展到現在,好像不僅僅是為了小米的姐姐了。

就像是一場於人於己都有利的惡作劇,前面已經佈置好了,接下來,她只要靜觀其變享受成果便成。

看著大踏步進來的袁淮安,接觸過後,對這人她是不討厭的,他有文人的清傲,卻也有文人所沒有的堅定硬朗,唔,至少袁家公子打破了文人皆文弱的慣例。

「袁世兄挑的這時間可不怎麼好,太陽正烈的時候出門不好受吧。」

袁淮安眼光在清姿身上停頓了片刻,沒有了浮華的場景襯托,眼前之人絲毫不顯褪色,反倒更添了一抹靜美,驟然加快的心跳說明瞭什麼?

眼光落回柳卿身上,袁淮安拱手執了一禮便自尋了個位置坐下,有心無意的,恰恰在清姿對面。

「柳兄是個大忙人,據我所知又極少晚上見客,中午這時間應該是柳兄的休息時間,我便叨擾了。」

你也知道這是我的休息時間……柳卿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直言,「在今天之前,我這府上應該沒有袁兄感興趣的東西,所以,袁兄是為美人而來吧。」

眼光似有若地的掃向清姿,柳卿的意思極其明顯,為的不就是這一美人嗎?

袁淮安並不否認,眼裡一片坦蕩,若不是為美人,就算是對柳卿印象有所改變,他也不會輕易登門,有這時間,還不如在家多練兩把把式。

清姿低垂下眉眼,臉上一派風淡雲輕,仿佛話題中的人不是她一般,袁淮安看得更是喜愛不已。女人見得多了,多是柔順的,對他千依百順,不敢拂逆了他一言半語,就算偶有一個嬌嗔耍癡的,也是輕而易舉便哄順了下來,像清姿這樣的女人,他頭一次見,所以,有著打獵時見獵般的欣喜。

「柳兄,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是為清姿姑娘而來,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割愛?若是有什麼條件,柳兄只管提。」

「我昨晚便說過,我於清姿姑娘是有傾慕之心,但是並無強求之意,若是清姿姑娘無心於我,她的去留自當由她自己決定,我這柳府並不是許進不許出的。」

柳卿執著扇柄把玩,手裡的觸感讓她不甚滿意,果然,這扇面還是用紙張做才最合適,唔,紙製成的第一件事,她就是要家裡的匠人給她重新做一屜子的摺扇。

袁淮安自是記得這話,就是因為這話,他今天才會登門,炙熱的目光落到清姿的身上,語氣中的期盼之意甚濃,「不知道清姿姑娘可有意換個環境居住?」

清姿抬頭,淺淺一笑,「奴一介女子,得柳公子抬愛能在府裡有個安身之處已是大幸,不敢再做他求。」

「清姿姑娘盡管放心,柳兄能給你的,我自然也能給,你若是喜愛安靜,我也會給你一處清靜之地,不讓人擾了你。」

清姿略微歪頭,帶著點困惑不解,「袁公子想讓清姿以什麼身份入袁府呢?奴雖是一葉浮萍,但是……也從沒想要作賤自己。」

柳卿以手撐頭,心裡暗贊清姿的聰明,等著袁淮安的回答。是啊,你願意給清姿一個什麼身份呢?若是無名無份的,像抬小米的姐姐一般,一頂青轎從後門抬進門,她可不會同意。

袁淮安並沒有被衝動衝昏頭腦,許以正位自是不可能,他早有定下的親事,只是女方家想多留女兒幾年,婚事才一直拖下來了,想必這清姿要的也不是那個位置,畢竟以他的身份地位,娶的只能是門當戶對。

「若是清姿願意,正位之外,隨你高興。」

正位之外,要麼寵姬,要麼寵妾,她有很多選擇嗎?清姿只是淡淡地看著袁淮安,沒有應允。

柳卿再加了一把火,「清姿姑娘,袁兄能給的,我亦能,你不妨多考慮考慮。」

「柳兄你……」

「袁兄,這是公平競爭,選擇權在清姿姑娘那裡,我可不會因為你發火了就退讓。」看袁淮安有些惱怒,柳卿慢條斯理的道。清姿在她柳府,怎麼說都是她更占優勢力對,憑什麼就要拱手讓你?

袁淮安深吸了一口氣,其他人也許會忌憚他三分,但是這個其他人裡絕對不包括柳卿。

「既如此,那便公平競爭,清姿姑娘,若是我說對你一見鐘情你可能不信,但是自昨晚見你,我這心裡眼裡便全是你,希望能再有機會和你一起琴簫合奏。」

清姿仿佛記起了昨晚的合奏,神情溫柔了許多,對於愛好音律的人來說,知音總是難得。

「袁公子,並不是我清姿不識抬舉,執意要拒絕你的一片真心,只是落難的這些日子飽嘗人情冷暖,若不是得柳公子相助,清姿不敢想像會落到一個怎樣的下場,且袁公子又是如此身份,世家之中怎麼容得下來歷不明的人,與其到了袁府被欺負懷疑,不不如遠遠離著,保住這份感覺。再說公子昨晚是攜美而來,想必後院中美人也不少,清姿厭惡與人爭鬥,也鬥不過她們,就算公子有心保我,又能保得了多久?等下一個美人入了公子眼時,清姿也不過是舊人罷了。柳公子府裡卻只有一個性子溫軟的紅玉姐姐,想必只要清姿不事事過份,柳公子也不會薄待了我。」

「那是自然,公子我眼光高,一般人入不了眼,後宅也清靜,以清姿姑娘的性子,自是能和紅玉相處得好。」早知這清姿是個聰明人,卻沒想到這麼聰明,這話一句套一句,表達的意思不知道有多少層,還隱約透露出自己對袁淮安也是有感覺的。只是與其入了袁府後保不住,還不如一開始就不選擇,想必男人只要聽懂了這其中的意思,那便是拼命也要奪了這美人去的。袁家公子向來是自詡聰明的,今兒又沒喝酒,自然把這話裡一層一層的意思明白了個真真切切。

沒理會柳卿的挑釁,袁淮安一門心思的去哄清姿了,「我要做的事家裡向來是順著的,我看重喜歡的人家裡人也不會為難,這點清姿完全不用擔心,至於後院那些美人,若是清姿不喜,我便遣散了又如何?清姿和她們不一樣,就算有朝一日府裡再進新人,你在我心裡的地位也是不一樣的。」

如何個不一樣呢?現在把話說得再好聽,等厭了倦了時又如何還記得。若是沒有孩子傍身,年老色衰時,只怕她也是被遣散的人之一吧。

再說就算把後院騰空了又如何?不過是為以後新進美人騰地方罷了,與其如此,還不如讓她們占著地方,隨她們去折騰別人也好,折騰自己也罷,她努力保全自個兒就行了。

怎麼辦?好像還沒開始,心裡就已經有了倦意,這可不好,公子的事還沒辦成呢!看了含笑旁觀的柳卿一眼,清姿定了定神,把那絲倦意趕走,「袁公子的心意清姿知曉了,可是……奴從來沒想過要讓別人因奴而無容身之處,公子若是憐憫便把這話收了回去吧,至於其他的,清姿需要好好想想,公子可否給奴一些時間?」

「那是自然。」終於松了口,袁淮安心裡痛快,略帶得意的看了柳卿一眼,若是能在柳府把人帶走,掃一下柳卿的面子,他是非常樂意的,如此美人,自有他來愛惜。

柳卿當然不在意,這就是她要的結果,滿意還來不及呢,看著袁淮安那炫耀的舉動心裡不止沒有反感,反倒覺得逗趣,這袁淮安其實真的不討人厭。

目的達成,袁淮安不急了,也不打算再冒著大太陽回府,拿起冰鎮過的涼茶喝了一口,涼意遮去了淡淡的苦意,比家裡的好喝多了。

「柳兄,咱們可說好了,你可不能占著地利之便死纏著清姿,她若是做出什麼決定,你說過不強求的。」

「我柳卿這點信譽都沒有了?」柳卿笑,「美人誰都愛,但是我向來覺得我有憐香惜玉之心,不信你問問清姿,她在這住的幾天,我可有什麼逾禮的舉動?」

「發乎情,止乎禮,柳公子最好的詮釋了這六個字。」清姿平素淡雅的聲音中多了幾許柔和,臉含笑意看著柳卿,其中暗含的感謝硬是被袁淮安看成了眉目含情。

被涼茶壓下去的燥意回升得比之前在太陽下走一遭更甚,眉毛皺了皺,到底還是忍下了帶著刺意的話,不過聊天的興致卻是沒了。你來我往的說了幾句便有了退意,雖然清姿說不想因為她的原因讓別的女人沒有了容身之處,但是……他後院的女人確實太多了,還是清理一下比較好。再者,他也要去給清姿準備一個配得上她的住處,親自為心愛的女人準備住處,想想便興奮,他這輩子可還沒為女人這般費過心。

清姿只是把人送出了中門便停了步,柳卿和袁淮安並排往門外走,似無意的道:「清姿好靜,也不喜總有人來串門,更不用說與人爭鬥了,袁兄若是真得了清姿的青睞,還請不要讓她迅速枯萎了才好,這麼美的一朵花,值得人捧在手心裡好好呵護。」

袁淮安正琢磨著要把哪些人遣送出府,正為腦子裡飄過的臉和名對上號,忽聽得柳卿這麼說不由得就笑了,「柳兄果然是憐香惜玉得很,清姿我是要定了,自然我也不會虧待於她,為了不讓她不安心,府裡的人我不會全部遣散了,不過清出一部分是肯定的,住處我會另行給她安排,絕不會讓人輕慢了她去,柳兄只管放心,從柳府接走的人,我自是不會怠慢的。」

但願如此才好,得到了比期待中更多的資訊,柳卿不再多話,在門口執行送走了人,轉身回府便著人把柳全叫來吩咐道:「派幾個人盯著袁府後門,想必那袁淮安也不會光明正大的從前門把人送走,恩,把小米帶上,要是其中有他姐姐就想個法子把人接去城外莊子裡先安置著,她那個家不能回了。」

「喏,小的這就去安排。」

「等等,這事你交給陶石去做,一會你和全嬸隨我回族裡,今兒個晚上大概回不來了,府裡的事你安排好。」

「喏。」

這個時辰不是出行的好時候,柳卿不想和自己過不去,交待完畢後便施施然的去了書房,燥熱的心境,需要書房的墨香來壓制一番。

不意外的看到顏青坐在蒲團上,腿上放著幾卷竹簡看得正入神,悄無聲息的靠在門上瞧著,不經意想起當初跟著他時的顏青,那時候他好像才七歲吧,現在眼看著都十歲了,不知道他生日在哪天,她好像從來沒有注意過這事,不過實在也不能怪她,她連自己的生日都沒放在心上過,要不是每年全嬸都會給她下長壽麵,再置辦一桌子好菜,一屋子人齊齊給她磕頭,估計就算是過了她也是不知道的。

十歲的孩子若是放到二十世紀,還是個在讀四年紀的小學生,可是在這裡,十歲已經是小大人的年紀,在窮苦人家,十歲已經算是個勞動力了。

細細想來,她對他保護好像是有些過了,以後,還是讓他見見風雨比較好。

「公子……」

大概是眼光落在他身上太久了,顏青若有所覺地回過頭來,看到自家公子一派悠然的倚著門打量他,心下不安的同時趕緊起身,卻因為坐得過久而腿腳發麻,一個踉蹌又坐回了地上,又驚又慌的亂了手腳。

柳卿走過來,扶著他到凳子上坐好,邊笑道,「你又不是做壞事被我抓包了,慌什麼。」

「小的都沒發覺公子進來……」

看他一臉愧疚,柳卿安扶的摸摸他的頭,「是我放輕了腳步,不想打擾到你,顏青,你若是能憑著自己的本事以學問立足世間,這就是對公子我最大的恭敬了。」

「顏青一定努力,不辜負公子的栽培之恩。」

「這事急不來,你還小,慢慢來就是,以後不管我在哪,只要沒特別要求你別跟,你就跟在我身邊,多看多聽少說,能學到多少都是你的本事。」

顏青猛的抬頭,眼裡的光芒亮得驚人,公子這是……終於把他當大人看了?

「喏,顏青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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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16 12:41 AM

第一七七章 再失一把

太陽漸漸西下,把人的身影拖得老長,柳蓮柏已經不記得自己在這門前轉了多少個圈了,雖然知道不可能,還是免不了的想,卿兒該不會是反悔了吧,明明答應了今天回來吃晚膳的。

「大哥,三姐還沒到嗎?」人未到聲先到,兄弟幾人中最小的柳蓮城快步走出來,「母親都坐不住了。」

「沒有,卿兒怕熱,估計是想等不那麼熱了再出門,全叔不是送了消息回來說下午卿兒還要見袁淮安嗎?說不定是拖住了。」

伸手攏了攏自己的衣衫,柳蓮城也望向來路,「大哥,我有些緊張,三姐好厲害,我還只遠遠見過一面,要是能跟在她身邊就好了。」

柳蓮柏笑,「族裡應該不少人都有這想法,不服氣的應該也不少,不過今天過後,他們想不服氣都不行。」

做為長公子,柳蓮柏知道的事自是比其他人要多一些,紙張的煉制成功爺爺並沒有瞞他,不止是因為他是族長的親孫,更因為他將是他們這一輩中除柳卿外挑重擔的另一人,族長的接班人,入朝堂的中心人物。

柳蓮城氣哼哼的揚了揚拳頭,「誰要是對三姐不敬,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不要做義氣之爭,你三姐也不樂意見的,呀,來了,四弟,你進去通報一聲,我陪卿兒一起進去。」

柳蓮城也看到了緩緩駛來的馬車,運足了目力看去,趕馬車的可不就是全叔,「好,那我先進去了。」

挑開車窗,第一次有閒心打量不遠處那棟龐然大物,透過圍牆的高度,高高低低的屋舍銜接得恰到好處,一點不顯雜亂,占地面積有多大她一開始就知道的,城裡她那個小小的柳府十個都抵不上人家一個。

「公子,快到了。」全嬸跪行到她身後給她整了整頭髮,再細心的把她的衣衫理了一遍,務求沒有一點點疏漏,實在挑不出毛病了,又拎過顏青好好拾掇一番,身為公子的書童,那代表的就是公子的門面,可不能因為他而讓公子失色。

隨著全叔的勒馬聲,柳蓮柏的聲音隨著笑聲傳來,「三妹這架子可真大,哥哥我這脖子都等長了。」

柳卿扶著全嬸的手起身,順手拍了拍顏青的肩膀讓他放鬆,這才邊往外走邊接了話頭,「這可怨不得我,我只說了回來吃晚飯,看現在這天色怎麼著也沒誤了時辰才對。」

伸手扶著柳卿下了馬車,柳蓮柏打趣的另起了個話題,「這京城的公子哥兒都棄車用馬代步了,三妹準備怎麼辦?我好像聽說你也要學騎馬的。」

這確實是個問題,女人和男人相比天生力氣要小,底子上就吃了虧,學騎馬就更辛苦了,雖然全嬸也會騎馬,但是……她現在是柳公子,不是柳小姐,哪能讓一個女人來教騎馬,可是要真找個男人來教……她更虧。

「大哥是準備毛遂自薦嗎?」

「我倒是想,可惜時間上安排不過來,不過我倒是可以推薦一人。」

兩人並排往裡走,從門房開始便不停有人行禮,柳卿臉上微微帶了點笑意,雖然是個假男人,卻有著不輸於旁邊之人的大氣。

「家族裡的人?」

「嗯,你的二哥柳蓮嘉,他的騎術相當好,放在京城裡也是數一數二的。」

柳卿轉過頭笑得莫名,「大哥,其實你不用擔心,不管對哥哥還是弟弟我都沒有排斥,你不用刻意製造親近的機會。」

心思被看穿,柳蓮柏也不再遮遮掩掩,「我確實是有這個意思,不過說的也是事實,二弟的騎術非常好,教你個初學者絕對不成問題。」

「行啊,要是二哥有時間,我當然求之不得。」

說話間,兩人已經步入了前廳,上一次來這裡坐滿的是上門來興師問罪的人,今天依然是滿屋子人,只不過全為柳姓。

畢恭畢敬的跪下對著請出來的祖宗牌位磕了頭,衝上首的三位老人磕了頭,再向下首位的父母磕了頭,其他長輩依次執了禮,再由柳蓮柏引著和平輩之間見了禮,一番折騰下來,時間已經是大半個時辰後了,柳卿暈頭轉向的撫了撫額頭。

宴席是早就在準備的,按理柳卿應該是坐到兄弟姐妹之間去的,可是……

「難得回來吃一次飯,還不能坐在娘身邊嗎?」

面對著淚水做成的娘,她實在拒絕不了,用眼神向爺爺請示後,只得在娘親身邊坐下來,好在雖然她是一身男裝打扮,內裡乾坤這裡的人卻是都知道的。

有長輩壓陣,一頓飯吃得波瀾不驚,柳卿也收起了所有的花花腸子,老老實實吃飯,唔,要是美麗的娘親能不總是把她的碗堆得跟座小山一樣就更好了。

飯後,看著眼中或有興味,或有評估,或躍躍欲試著想比較一番的晚輩,柳松君覺得讓他們去私下計較一番也好,「行了,給你們機會,一個時辰後來會英堂,所有人都要來,我有事要宣佈。」

「喏。」

就算同樣好奇這個憑著一己之力打拼出一片天地的女流晚輩,眾長輩還是把空間讓了出來,以後有的是機會不是?不用急在一時。

柳卿施施然的挑了個位置坐下,自家兩兄一弟在她附近落坐,沒想著要幫忙,若想服眾,他們便只能旁觀,但是總也希望在氣勢上能為她加加油。

「卿兒姐姐,你真是女人嗎?」最先跳出來的是年紀較小的小子,滿眼的好奇,尋不出一點惡意。

柳卿瞬了瞬目,「姐姐都叫了,還問我是不是女人是不是遲了點?」

微微抬高了頭,露出衣領沒有遮住的部分,白皙細膩得晃人眼神,「看到沒有,沒有代表男人的喉結。」

小子才十來歲,和顏青同樣的年紀,只是因為保護得夠好,還有著天真,摸了摸自己的喉嚨,苦惱的嘀咕,「我也沒有啊,難道我也是女人?」

柳卿一點沒有欺負小孩的自覺,抖開扇子扇了扇,「可不就是,趕緊回去脫了衣服檢查檢查,看你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

「噗……」柳蓮城最先忍不住笑起來,引發其他人一片笑聲,有些生澀的氣氛剎時好了許多。

小子還是聰明的,哪還不知道自己被耍了,氣呼呼的哼哼,可也不怒,扭開腦袋表示自己的氣憤。

這種直接的反應逗樂了柳卿,衝他招了招手,雖然還在生氣,小孩依然忍不住好奇的湊了過來,柳卿迅速的摸了摸他的頭,在他炸毛之前趕緊收回手,把手的裡的扇子塞到他手裡,「送你了。」

小孩馬上就忘了生氣,這東西他認識,族裡的兄長大都有,他見過。還聽自家兄長說過這是卿兒姐姐做出來的,很受歡迎,他早就想要一把了,兄長不給,說他太小了,等他長大了才給他。

不過現在卿兒姐姐送他了呢!得意的瞟了自家兄長一眼,正準備打看一看,柳蓮城快步過來,笑瞇瞇的道:「小睦,你這把換給我好不好?我拿兩把和你換。」

原本還沒什麼想法的人突然就反應過來了,認識柳卿的人都知道她喜歡在扇面上題詩,而且是她自創並且從不曾被人見過的。

「小睦,我拿三把和你換,再加你喜歡吃的零嘴。」

柳蓮睦眨了眨眼,下意識的握緊了扇子,往柳卿的方向靠了靠。

柳蓮睦的兄長柳蓮生走過來把自家小弟牽走,東西都到手了當然得撤退。

「蓮生哥,我也不要,你打開給我們看一看可不可以。」柳蓮城不死心的繼續道,他好想要啊,為什麼三姐給了別人也不給他,他是親弟啊!

柳蓮生笑,看其他人也一臉求知若渴的望著他,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要犯眾怒為好,溫柔又強硬的從自家小弟攢得緊緊的手裡把扇子奪出來,慢悠悠的把扇面推開,果然,是有詩的。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這……是不是太過惆悵了?柳蓮生詫異的看向柳卿,很難想像這個混得風聲水起的妹子會有這樣的時候。

其他人在心裡默默的把詩句嚼讀了幾遍,總覺得少了些什麼,柳氏族學中教出來的子弟這點眼光還是有的,柳蓮柏直接問道:「卿兒,這首詩是不是沒定全?」

柳卿眨巴下眼睛,「啊,我只是摘抄了最後幾句。」

「從哪摘抄的?」

「我若說是我腦子裡,大哥你信嗎?」總不能說是從紅樓夢中林妹妹那摘抄來的吧,他們若是接著問林妹妹在哪,她上哪找個林妹妹來圓了這個話題。

「當然信,卿兒,把前面的寫出來吧,若是只有這四句總覺得殘缺了,這麼美的一首詩不該如此。」

都沒有定全,你怎麼就知道美了?這首詩很長,非常長,但是她唯一喜歡的也就這四句而已。

「意境太過復雜了,我只對後面這四句有感覺,大哥若是喜歡,我試試看能不能寫全了,不過這首詩很長,我不知道還能不能找著當時的感覺,要是寫出來了,感覺還行,一定給大哥過目。」

「要是寫不出來,另寫一首補償給我我也是樂意的,哈哈哈。」

其他人紛紛側目,這還是他們那個穩重的大哥嗎?原本以為能做出這事的可以是這裡的任何人,但是絕不可能是大哥,沒想到他們還沒開口呢,人家倒占著先機了。

柳蓮生壓下心裡的蠢蠢欲動,反正是自家人,大哥得了後他再去想辦法弄來就是。

手裡沒了扇子,柳卿有些不太習慣的交握著雙手,靜靜的等著接下來可能會有的刁難,雖然起始不錯,但是她不認為可以這麼輕易過關。

果然,不是人人都和那孩子一樣好哄的。

「卿兒妹妹,你覺不覺得你和皇家走得太近了?天家無情,現在用得上你的時候當然是百般哄著你,以後指不定就卸磨殺驢了,這樣的事家族不是沒有遇到過,嚴重的時候還牽連到了家族,你就不怕重蹈覆轍嗎?」

好尖銳的問題,直指中心,更何況這問題也曾是柳卿所擔心的,「我很認真的想過這個問題,也想過解決之道,可是思來想去,結果是沒有。人心誰都無法控制,更不用說天有易變的心,但是我得說,作為一個有容人之量的開國之君,只要柳家沒有野心,稟持以往的處世之道,要和現在的皇帝和平共處並不難。連野心勃勃的眾世家他都忍了,我柳家他只會籠絡而非打壓,更何況……柳家有我,我既然敢出這個頭,就會做好最壞的準備,也許現在還不到時候,網還不夠結實,但是給我點時間,我相信我可以保全我想保全的。」

「好自信的口氣,如果你的自信是來源於你和那個王爺的關係,我覺得柳家反倒更危險。」

柳卿瞇了瞇眼,「我和闕子墨的關係?什麼關係?我做的哪一樁哪一件是靠關係能做出來的?不管什麼事,向來都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皇家做的卸磨殺驢的事不少,但是那頭驢若是懂得自保,該避鋒芒的時候避鋒芒,該隱退的時候隱退,該放手的時候放手,讓皇帝想下手都找不著地方,在盛世時做個富貴閒人有什麼不好?

柳家勢大,不管是什麼時候入世,就算沒有,該招災的時候一樣招災,該出風頭時照樣平庸不了,若是皇帝容不了,你以為有我沒我有什麼差別?不過是多一個藉口少一個藉口的事罷了。」

屋子裡瞬間沉默下來,他們當然是希望家族入世的,以他們這個年紀來說,沒有誰甘願平庸,但是若是入世會帶來災難,他們倒寧願活在方寸之地。

柳家傳承太久了,沒有誰願意讓柳家斷頭在他們這一代,更不願意眼睜睜的看到柳家的衰敗。

「卿兒妹妹,我們不想為難你,雖然因為你是女人心裡不服你是肯定的,但是憑心而論,你比我們都強,若是你能保證柳家不因你而招災,那我們自當像族長說的那樣,以你為中心。」

這是一種責任,挑起柳家重擔的責任,柳卿不想接,但是,由不得她不接,「我盡量。」



第一七八章 商議族中事

表面上看矛盾解決得意料之外的輕鬆,但是柳卿有苦自己知,要說以往她還能含蓄的裝作不知道家族對她的厚望,這下是挑破這層窗戶紙了。

大概,這也是族裡的老大人們樂意見到的。

她無路可退了。

柳蓮生使了個眼色,其他人體貼的退了出去,給他們幾兄妹留下了相處的空間。

「三妹,很苦惱嗎?」雖是問句,卻有肯定的意思,和她相處那麼久,柳蓮柏怎能不瞭解卿兒怕麻煩的性子,可是一個家族要想傳承下去,就必須得有人承擔,不是誰都可以,卻必須有那個本事承擔得了。

「我只想由著性子活,太過重大的責任,我擔不起,所以……我總能找到各種理由不回族,不面對這些,今天回來之前我就有心理準備了,不過原本以為會和我提這些的是爺爺或者其他長輩,沒想到是同輩的兄長。」

柳卿仰了仰頭,眼中閃過的無奈沒人見得到,她只是一個女人,能做到現在這程度已經是用盡了所有的智慧了,何德何能擔起更大的責任。

族人不是都知道她是女人嗎?這個年代女人不是附屬嗎?他們怎麼就願意讓一個女人騎到他們頭上呢?

柳家能傳承這麼多年,果然是有他的道理,至少他們敢不拘一格的做他人不敢為之事。

柳蓮柏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家雖然口裡說不服,心裡是早服氣你了,只是因為被一個女人比了下去,他們面子上下不來而已,你不要往心裡去,柳家不會教出沒有大局觀的孩子,來,正式見一見,這是你二哥柳蓮嘉,這是四弟柳蓮城,他對你可是崇拜得不得了,要不是爹攔著,他早就跑城裡找你去了。」

「二哥,四弟。」和大哥的穩重,二哥的英氣不同,柳蓮城有著這個年紀少見的跳脫,一看便知是受盡寵愛長大的孩子,和自己的放逐完全不一樣的命運,大概爹娘是連同自己那一份也放到四弟身上去了。

「三姐,你真厲害,以後把我帶在身邊吧,好不好?」

二哥卻是惜字如金的性子,只是點了點頭道:「回來了便好。」

柳卿放鬆了些許,笑道:「跟著我?四弟,你多大了?」

「虛歲十八了,可以幫你做事了。」

「唔,十八了呀。」柳卿笑得不懷好意,「三姐帶你去喝花酒吧。」

「三姐……」

「卿兒……」

「哈哈哈,純喝酒而已,你們想多了。」

柳蓮嘉眼中閃過笑意,這般灑脫肆意的性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女人能有的,「卿兒,大哥說你想學騎馬?」

「想不學都不行,現在京城的公子哥兒都人手一騎了,總不能去什麼場合都是他們騎馬我坐馬車吧,平白落人話柄。二哥是打算教我嗎?」

「教你當然沒問題,你只要在馬上坐得穩就可以了,也不需要你去和誰比賽,真要學精了太費時間,而且手會長血泡,大腿內側也會磨破皮,反正你出門也不多,沒必要吃這個苦頭。」

柳卿連連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只要上得馬下得馬,平時坐在馬上掉不下來就行了,我要求不高的。」

手長血泡怎麼寫字?磨破皮了要是留下疤痕怎麼辦?對自己這身皮,她還是很愛惜的。

到約定的時辰之前,四兄妹相談甚歡,當然,更多的時候是柳蓮城問柳卿回答,為了杜絕小弟問出些她不想回答的問題,後面柳卿乾脆主導了話題,既滿足了他們的好奇心,又不引起懷疑。

看時辰差不多了,柳卿攏了攏衣袖起身道:「去後面吧,時間快到了。」

柳蓮柏讓兩兄弟走在前頭,自己和柳卿並肩,聲音不大卻清晰的傳進幾人耳中,「三妹,你不要有太大的負擔,還和以前一樣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有爹和我在。」

柳卿啞然,旋即笑道:「是,以後我就在外面衝鋒陷陣,後方就交給你們了。」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會英堂是族中專門用來商議族中大事的地方,以前的會英堂中全是擺滿整齊的蒲團,現在全都改成了一張張有靠背的椅子,現在除了族長下首位置有一個空位,側面另有三個連在一起的空位外,其他地方滿座。

「卿丫頭,你坐這裡。」柳松君指了指自己下首的位置,語氣中沒有轉圜的餘地。

柳卿看了父親一眼,得到無妨的暗示後落落大方的走了過去坐下,其他三人也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族裡的位置極少有變動,今天這樣的變動讓柳蓮柏心裡隱隱有著不安,爺爺的動作會不會太快了點?這會引起卿兒的不滿吧。

原本這樣的議事是不可能有女人在場的,卿兒已經是破了先例了。以女子之身參與族裡大事,這在任何一個世家都是創了先例的吧。

「今天要宣佈的事很重大,因為和卿丫頭有直接關係,所以必須得有她在場才能宣佈。」柳松君慢悠悠的道,既是給柳卿正了名,也是說明她在這事裡的重要性。

「文林,把東西給每人發一份。」

「喏。」

柳文林手一揚,端著銀盤的侍從手腳俐落的把其中的東西一一分發下去,薄薄的,白白的,看著就脆弱不堪的東西吊足了不知情的人的好奇心。更讓他們不解的,是連同這東西一起發下來的筆墨。

「先不要問為什麼,你們平時怎麼寫字的,就在那張白紙上怎麼寫,看看感覺如何。」

坐在這裡的沒有傻蛋,轉念一想就差不多明白了這東西的用處,眼睛一亮,紛紛拿起筆蘸了墨揮毫起來。

黑白分明的對比之下,字跡顯得又清晰又好看,原本覺得自己字寫得不好的人也頭一次發現自己的字還是可以入眼的,而原本就覺得自己的字寫得很好的人卻從中看出了自己的不足之處,纖毫畢現,有點這種感覺。

「逸旭,如何?」

「神奇。」柳逸旭忍不住拿開最上面那張,在下面那張上又寫起來,有了經驗後寫出來的字更是好看了幾分。「族長,這是用來取代竹簡的嗎?」

柳松君滿意的摸鬍鬚,不愧是專司學問的,想問題一下就想到了點上,「你覺得是竹簡好還是這紙張好?」

「這東西叫紙張?當然是紙張好,最起碼它不占地方,要帶在身上也方便,換地方時不用那麼大費周章了。」

素有金算盤之稱的柳逸良緊接著問道:「族長,這紙張造價比之竹簡如何?」

「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紙張的造價可以說很廉價。」

看柳逸良一臉算計的模樣,柳松君就知道他腦子裡只怕算盤敲的劈啪響了,可惜,這東西柳家不能據為己有,用來營利更是打了柳家的臉,「紙張的研製方法必須要交出去,樹大招風,柳家已經很招搖了。」

「交給皇帝?」

柳松君笑,「這天下間除了皇帝,還有誰值得我們柳家忌諱?」

確實如此,光看這一屋子的人就知道經過如此多年傳承的柳家如何昌盛,世家之中能得一兩個有出息的子弟便已經是萬幸,而柳家,卻是滿屋俊才。

這就是柳家的憑仗,就算是有朝一日招了災禍,只有還有人活著便能重振柳家,有些東西是不會因為人不在了而消亡的。

柳卿撐著頭,看著自己的兄長或長輩提出各種問題,爺爺或者另兩位長老一一解答,恍然覺得這柳家很有種民主的味道,明明就是一個再傳統不過的世家……

若是這種方式也是從第一代流傳下來的,她完全有理由懷疑這柳家的祖先是穿越來的。

「卿丫頭,別光顧著聽了,說說你的想法。」

被點名了,在父親微皺的眉頭下,柳卿稍微坐正了身子,只是再怎麼換,也依舊離大家小姐應有的端莊有著很大的距離。

「我確實有點想說的,不過嚴格算起來並不是紙張的事,充其量也只是與其相關,紙張的主要原料是樹木,看起來好像是非常容易采來的原料,但是樹木這東西是消耗品,砍掉一棵就少了一棵,大家可以想像一下紙張以後的消耗速度,再換算一下樹木的消耗速度,一年一年皆如此的話,總有一天,這樹會沒有了,到時候我們是看不到了,但總得為我們的子孫後代留點什麼,我的建議是,把這一點向皇帝言明,讓他去想解決之道,還有,紙張用完後不要燒毀,回收回來是可以做為原材料重新練製成紙的,這點匠人多研究研究就能解決。」

想得真遠,柳松君順著鬍鬚邊點頭,柳家的代表人物就得有這個眼光。

這次柳松君倒真是高看柳卿了,她不過是因為曾經算是半個環境保護者,看著大片大片的森林消失掉,原始森林的面積一天比一天縮小,不想因為這裡有朝一日也同樣如此,那她就真是罪魁禍首了。

負責記錄的人不等示意便把這些記錄在案,經過整理後,這些都是要束之高閣的。

「卿丫頭,你可要和我一起去拜見皇帝?」

言下是何意,柳卿非常明白,笑著搖了搖頭,「我不去見他他都已經這般奴役我了,要是再送上門去,還不知道他會丟些什麼難題給我,我還是不去招惹他為好。」

屋內的人皆露出笑意,能以平常心對待皇帝的寵信,這也是一種本事。

文語菲再一次走到門前,扯著脖子看了看還是沒見著人,不由得埋怨道:「爹也真是的,一群大老爺們議事,幹嘛非得把卿兒也拉去,平時不是總說女人見識短嗎?」

陪嫁過來的貼身侍女春兒扶著她坐下來,給她按揉著肩膀,邊笑著安慰道:「小姐,您應該高興才是,會英堂可是從沒有女人進去過,更不用說參與其中了,這說明咱們三小姐本事大,連族裡的規矩都被她破了。」

文語菲哪裡會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心裡自然也是高興的,只是等了這麼久還沒見到女兒,免不得埋怨幾聲,不過心裡還是感嘆,「女人家要懂這麼多幹什麼,卿兒都二十了,再不許人家就真要嫁不出去了。總不能真像卿兒說的那樣不嫁人吧。」

「依奴看三小姐心中自有章程,再說,您忍心把三小姐許配給一個還不如她的世家子弟?不說三小姐會不喜,只怕您心中也會不樂意。」

確實如此,所以她暗中挑了這麼久,硬是挑不出一個足以配得上卿兒的,配不上也就罷了,好歹你也別差太遠,可是看著卿兒做的這些事,哪個男人比得上。

哎,這女兒太過優秀了,做母親的也傷神。

「夫人,幾位公子回來了。」在院門口候著的侍女小跑著過來報信,臉上帶著清晰可見的興奮,三小姐回來了呢,她們都期待好久了,府裡不知道有多少姐妹羨慕她可以近距離看到三小姐。

文語菲刷的起身,快步向門外行去,她可只聽到幾位公子回來了,她的女兒呢?

春兒趕緊跟上,便問小丫頭,「三小姐呢?沒一起回來嗎?」

春兒在侍女裡輩份高,小丫頭趕緊回道:「小姐回來了,不過因為著的男裝,奴一時口快,沒有說清楚,請夫人恕罪。」

拐角處已經能看到來人了,卿兒確實在其中,文語菲這才放下心來,「算了,下次別這麼馬虎。」

「喏。」

柳卿第一次進柳府後院,院落交錯著,形成單獨的空間,相連的地方空置處以竹填補著,形成一處處的竹林,輕風搖曳間夏天的燥熱仿佛都被帶走了。

侍女皆恭敬的福身行禮,行走時落地無聲,一切都顯得靜謐非常。

她不討厭這個地方,完全討厭不起來,明明只是個才建成沒多久的地方,細微處新痕尤在,卻處處顯露出深厚的底蘊,這才是真正的內斂的奢華吧。

看著快步迎來的人,連這樣明明已經青春不在的女人,也因為在這樣的宅院裡而更顯雍容華貴,「娘,我回來了。」

「是,回來了,總算是回來了。」文語菲語帶哽咽,眼看著就要落淚,柳卿眼疾手快的挽著她的手往裡走,帶開了話題,「聽大哥說娘給我收拾的房間比皇家公主的還要華貴,我可是等不及想去看看了。」

「咱們柳家的女兒可不比皇家公主身份低,走,娘帶你去看看。」

兩母女相攜離開,留下面面相覷的三兄弟,柳蓮城哀鳴,「我感覺我要失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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