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鬼鬼夢游 -【上善若書】《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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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16 12:44 AM

第一七九章 浮生半日閒

不是想像中的粉色空間,也沒有誇張的珠光寶氣,整個房間看起來典雅大氣,看得出佈置的人非常用心,連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都關照到了,一景一物放置得恰到好處,世家出身的娘親果然是不一樣的。

對上文語菲期待的眼光,柳卿笑得溫柔,「我很喜歡,謝謝娘親。」

文語菲放下心來,眼中滿是歡欣,「你喜歡就好,原來對你的瞭解不夠,準備的很多都沒有用上,倉促間只能弄成這個樣子,以後我慢慢再佈置,要是有特別喜歡的卿兒你告訴娘,娘一定給你弄來。」

「娘準備的我都挺喜歡的,以後要是閒了我就陪您。」娘親的心思她看得明白,不過就是希望她這個從小不在身邊長大的女兒能多呆幾天,陪在她身邊,和她說,不管說都好,只要人在就行,這點要求她還是能夠滿足的。

沒多久,柳逸時也了,再加上兩兄一弟,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場面讓文語菲幸福得想流淚,這是她想了許多年的畫面,今天終於實現了。


大預朝二十四年,這一年是不平靜的一年,也是發生大事最多的一年。

早朝時,眾朝官便列隊裡多了三個人,熟知內情的人才這是由皇帝直接任命的柳家之人,安排的不算是讓人無法接受的高位,卻絕對是做實事握實權的位置。

「皇上駕到。」

隨著尖細的嗓音,皇帝身著明黃色五爪龍袍,頭戴二十垂旒帝冕,珠玉搖蕩間,龍行虎步的走向帝位,正值壯年的皇帝有著年輕時打下的好身體,和面對柳卿時不同,這時的皇帝有著帝皇絕對的威嚴。

今兒的程式和往常有所不同,太監沒有像往常一樣高宣有事啟奏,無事退朝,而是向皇帝一鞠躬,上前一步,亮開嗓門道:「宣,柳松君覲見。」

柳松君?原本微微閉著眼睛,等著宣佈退朝的幾人瞬間睜開了眼睛,側過頭望向殿門,柳家……這是打算以這麼直接的方式入世?

柳松君身著深緊色衣袍,式樣和現在的衣服很是不同,上面的圖案也顯得非常古樸,襯著柳松君一臉肅穆之色,整個大殿之上平添了一分莊重。

「柳氏族長柳松君拜見吾皇。」柳松君行了跪拜大禮,於柳家來說,這便是效忠。

顯然,皇帝也是清楚的,臉上笑意隱現,從龍椅上走下來親自把人托起,「朕可是等了柳族長許久了。」

柳松君順勢起身,姿態依然恭敬,卻不顯卑微,「許久不曾現人前,虧得皇上還記得柳家。」

「哈哈哈,記得柳家的肯定不止朕一人。」

大殿之上只聞得皇帝的笑聲,誰都看得出皇上今兒的心情豈止是很好。

走回龍椅上坐定,「不知道柳族長求見可是有何事?」

柳松君瞇起眼,藏起眼中的驕傲自得,從寬袖中拿出卷好的紙張放在雙手之上,「老夫今天來是給皇上送一份大禮。」

大禮?皇帝看向宮奴拿的東西,一時間沒看明白這是什麼,拿在手上輕飄飄的,仿佛沒重量。

看出皇帝的疑惑,柳松君摸了摸鬍鬚解釋道:「這叫紙,作用和竹簡等同,卻比竹簡更方便攜帶,造價也更便宜,等技術更成熟後便可以大批量製造。」

不管其他人吃驚的神色,柳松君從寬袖中拿出一張絲帛,「這是紙張的製作之法,老夫今天來,便是將這個獻與皇上,以便惠及天下讀書人。」

皇帝眼中光芒連閃,這是好東西,他當然知道,這麼薄薄的一張紙,要多少張才相等於一卷竹簡的厚度?

只是,這明明就是一件既能得名,又能得利的事,柳家甘心就這麼貢獻出來?要這事若是成了,將盡得天下讀書人的心,要知道,讀書識字還能想到辦法,這竹簡的消耗卻絕不是一般人家能承受得起的,這也是直接限制了讀書人數量的原因。

「這確實是一份大禮,柳族長可有所求?」

柳松君笑得像隻狐狸,「我們家卿小子說了,紙張的作用太過神聖,不能拿來談條件。」

這雖然不是柳卿的原話,卻絕對是她的意思,昨天議事完後,柳松君特意抓著她問了下,若是皇帝問起柳家有要求他該說,柳卿回他,「紙張是用來做學問的,要是拿來談條件就太過世俗了,不如讓皇帝記下這個好,說不定以後時候還能拿出來抵點事。」

當然,後面兩句他是不會說出來的,他只會記在心裡。

「柳希及說的?唔,倒真像是他的作風。」想起柳希及不推不動,不逼就原地踩的性子,皇帝失笑搖頭,那小子腦子裡有很多好,看他做出的這些事就,他寫給曉潛的那些個故事他全拿來看了,除了一聲佩服他找不到別的詞,不同的背景,不同的規則,甚至不同的立場,他都信手寫來,上一個故事還是以臣子的身份,這一個裡又是以國君的身份,他都把心態掌握得入木三分,這樣的人才,他慶幸讓曉潛入他門下,他有這資格為未來的帝師。

皇帝話裡對柳希及的喜愛誰都聽得出來,柳松君心中汗顏,若是皇帝卿丫頭的真實身份,可別興起收進後宮的念頭才好,比較起來,他倒寧願定王爺成為柳家的女婿。

看著絲帛上寫的製作之法,原材料確實是再廉價不過的,只是……

「砍伐需有度,砍的同時需種植……這也是柳希及的想法吧。」

「皇上英明。」

皇帝輕笑著搖頭,瞟了眼站在下首第一個位置的皇弟,這樣的一個男人啊,也怪不得那個從來不在男色上動心,女色上動情的弟弟失了魂,「他行事向來有章程,也看得遠,你告訴他,這事朕會放在心上。」

「喏,老夫定當轉告。」

兩人仿佛拉家常般的說著話,該表達的,該轉達的都在其中,兩人心照不宣的,一人表了忠心,一人接受了效忠。

至此,柳家正式復出,就算這紙張將是由皇家來惠及天下人,但是有心之人都會知道這是柳家獻給皇帝的,歷史上也一定會記下一筆,柳家這次不再是某一人青史留名,而是以柳氏之名,雖然許多人都會猜測這會不會又是柳希及的主意。

不出所料,早朝剛過,這消息便四散著流入京城各處,連街角的乞丐都知道了有紙張這麼個取代竹簡的東西。


柳卿在傢俱坊新做出來的搖椅上躺著,稍動了動身子,椅子便前後搖動起來,搖得柳卿昏昏欲睡。

真是個好東西,柳卿想。

「全京城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比你更會享受的人了。」闕子墨自個兒撐著傘,站在涼亭外看了好一陣,看那人快睡了才出聲提醒自己的存在。

柳卿睜開眼,也不起身招呼,又動了動身子,如願的感受著搖椅又搖了起來,這才懶洋洋的回道:「好不容易下場雨,我當然要好好享受下細雨斜風的滋味,定王爺,有大事非得讓你冒雨前來?」

「別說你不知道,你柳希及哪次出手不是大事。」

沒有第二把搖椅,不能和希及並排躺著搖有點遺憾,闕子墨只好挑了個離柳卿最近的地方坐下,看那人像蟲子似的蠕動了下,椅子搖晃的力度加大了些許。

「這次出風頭的是柳家,可不是我柳希及個人。」柳卿哼哼的嘟囔著,要是她願意出這風頭,今天就跟著上朝去了,對古代上朝的真實模樣她還是有幾分好奇的,聽說電視裡演過的那些都是假的,真正上朝的地方比電視上演的要小得多。

紅玉取過一邊的薄毯蓋到柳卿身上,看她不樂意的皺眉,解釋道:「全嬸交待過,不能讓您再生病了,這風有點涼,您搭點東西為好。」

是為自己好,柳卿無奈的退讓,太好的主子也不好當,不想委屈了身邊的人,便只能委屈自己。

闕子墨不敢看得太熱絡,以免引起希及的警覺,時不時掃一眼,再收回眼神,然後再看,那頻率讓一邊的紅玉都想笑,在面前的定王爺和傳言中的定王爺可一點也不相符。

「希及,你老實告訴我,那紙張是不是你整出來的?」

柳卿抬眼,「是我還是柳家整出來的有差嗎?不都是出自柳家人之手?聞聽,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名聲過盛不是好事,皇家也不會喜歡一個不在自己掌握,卻力量過大的人,我得自保啊」

在一個王爺面前這麼的說話,這也是頭一個了,闕子墨哭笑不得的望著他,「你這是在提醒我嗎?」

「不然呢?」柳卿又蠕動了下,微微揚起頭借著紅玉的手喝了口茶,一副愜意的模樣,就算明他們兩人沒什麼,闕子墨心裡還是不舒服了一下。

「放心,皇兄心裡只怕比我更清楚這十有八九是你弄出來的,不過是借家族的手送給他,他會記在心裡的。」

然後呢?柳卿心裡微哂,她要真是犯了忌諱,這個記在心裡能起作用嗎?只怕到時候也只是記在心裡罷了。

不過呢,皇家欠她總好過她欠皇家,別欠大發了就是,恩大反成仇用在這裡是一個道理。

兩人不痛不癢的說著話,外面有風有雨,內裡卻靜謐詳和,遠遠看著如同一幅畫一般,柳逸時停下腳步靜靜的看了一陣,心中復雜非常,雖然接觸得不多,但是女兒是個什麼性子他也摸得差不離,看上去強勢有主見,有時候更是比男人還肆意輕狂,但是內裡,卻是個要求非常少的人,想簡單的生活,自由自在的過日子,可是她的命運註定了這樣的生活她難以得到,柳家給了她生命和富貴,同樣的,也有她該背負的責任。

從挑女婿的角度出發,定王爺不是個合適的人選,他背負的不比卿兒少,可是以卿兒的身份和性子來說,眼下定王爺卻是唯一適合為婿的人,看他們的相處就知道,定王爺非常包容她,大多數時候也是由著她去,只有這樣的人才能給卿兒想要的生活,足夠強大,又不壓抑她的性子,只是,希望定王爺喜歡上的,不非得是男人的卿兒才好,不然就太悲劇了。

嘆了口氣,柳逸時轉身離開,所以他沒有看見闕子墨投的視線,以及眼中的若有所思,希及的父親……這是在顧及些什麼呢?

「聞聽,戰事將起嗎?」

話題突然轉至此,闕子墨有些無奈,這樣的話題並不安全,有些話他不能說,但是他更不願意給希及他不坦承的印象,「你得到消息了?」

柳卿坐了起來,太過大力的動作讓搖椅搖個不停,紅玉不得不搭把手才能讓她坐穩了,「不要小看了柳家的情報網,這麼大的事柳家還是能收到點風聲的。」

習慣性的食中兩指曲起敲擊著桌面,闕子墨明言,「邊境摩擦不斷,越來越有升級的跡象,皇兄……是從戰馬上打下的天下,當時能把他們打回老家,現在也不會容許他們放肆。」

柳卿睜大眼,「你的意思是,皇上會親征?」

可以不這麼聰明嗎?闕子墨更無奈了,「這事還在商議,沒有最後定下來。」

那就是八九不離十了,柳卿皺眉,「皇上親征,朝內的事辦?由誰監國?誰負責調度後方糧草?」

「你倒是想得遠,這不是還沒決定下來嗎?皇兄是想親征,也要看老臣們放不放人,糧草的話,不急。」

「什麼叫不急?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是兵書上所寫,就算我這個不懂兵事的人也這點,你要是拿話敷衍我還不如別回答我。」柳卿不冷不熱的回道,從搖椅上起身靠在涼亭柱子上,國事,她不關心,她只在乎她活著的這些年可以平順些,不要有戰亂,也不要有滅國之災,覆巢之下是沒有完卵的。

闕子墨沒想到希及的反應會這麼大,微一征愣,便想明白了,「難得見你對一件事上心,怎麼,擔心曉潛了?」

確實有那麼點,他現在還不夠強大,要是皇帝不在就變數太大了,不過,她不會承認的,「你想多了。」



第一八零章 酒精配方

闕子墨是誰?有心的無心的算下來,他自認已經是最瞭解柳卿的人了,哪能看不出他話中的不甘願,曉潛到底還是成功了,成為了希及在乎的,被她護著的人。

被看得臉熱,柳卿甩袖往回走,也不管外面細雨不斷,「跟我來書房,給你點東西。」

比紅玉更先行動,闕子墨拿著傘追了上去,遮住柳卿的身子,自己卻露了半個身子在外邊。

紅玉咬了咬唇,最終還是放棄了追過去的舉動,她是聰明人,府裡對這定王爺是什麼態度她看得明白,就算是瞞了身份,定王爺依然在公子的良人之例。

後知後覺的發現闕子墨濕了一半的身子,柳卿愣了愣,一些曾經在電視上,小說上看過的情節莫名的跳進腦海裡,她這是……被人保護了嗎?

心情無比復雜的吩咐顏青拿了乾淨的布巾過來遞給他,「擦擦吧,剛才……多謝了。」

闕子墨挑了挑眉,他以他已經做得很明顯了,這人怎麼還是這麼不開竅呢?他需要的根本就不是他的一句多謝。

一時間書房裡的氣氛有些奇怪,顏青側頭看了看兩人,最終還是決定退回自己的位置,反正他也沒弄懂。

到底是不忍看他為難,闕子墨像以往每次一樣在書桌對面的椅子上坐定,「不是說要給我東西,是什麼?」

回過神來,柳卿把這突如其來的情緒壓了下去,從堆滿竹簡和絲帛的書桌上翻找出需要的東西,和以往不同,這次的故事全是戰場實例,歷史上打得極漂亮的那些陣仗只要她記得的都寫了上去,「這是給三皇子的,趁著空閒給他弄了點出來。」

「就這個?」闕子墨揚眉,他以為是給他的呢!

柳卿看他一眼,不吱聲,徑自坐下來鋪開雪白的紙張,提起筆一氣呵成,這是她自從知道戰事將起時便打好的主意。

「我只是個文弱書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更不用說上戰場了,但是有些東西我卻是知道的,每一場戰事都會死人,每一場勝利也是將士們用生命換來的,可是就我所知,很多死去的將士並不是死在敵人的刀下,而是死於傷勢,有時候明明就是一個小小的箭傷也會奪去人的性命,其他事我幫不上忙,這件事上倒是研究出了點成果。」

把紙張遞了過去,柳卿繼續道:「你應該也知道我把酒坊交給族裡了,其中包括一種新酒,這種酒我的建議是銷往邊境或者寒冷之地,因為它太烈了,一般人接受不了,我一時好奇,就把那酒再蒸了一遍,結果發現濃度更高,入口辛辣得開不了口。」

柳卿實在不知道要怎麼解釋殺菌消毒這個概念,小心組織著措詞,硬著頭皮往下說,「我做了下實驗,發現這酒對傷口很有用,濃度越高越好用……」

看他都不知道怎麼解釋了,闕子墨體貼的給他總結,「你的意思是,這酒能用在戰場上受傷的將士身上?能阻止傷口的潰爛?」

「對,就是如此。」柳卿松了口氣,幸好這是個聰明人,不用她細說就能明白她想要表達的意思。

輕彈著手中明明沒什麼重量,他卻覺得重若千斤的紙張,闕子墨面上平靜無波,心中早已翻起了萬重浪,他從小就是在戰場上混大的,見過的死人不知凡幾,身為將者最心疼的,就是那些將士死得毫無價值。

他相信,那些士兵心中同樣是不甘的,他們寧願是在戰場上拼殺而亡,而不是死於傷痛。

「希及,你將挽救千萬人的性命,我代他們感謝你。」

「我能做的也就這點事了,不過聞聽,這配方稍做修改便是我家那酒的釀制之法,你可得手下留情,我還指望它生錢呢!」

闕子墨無語的看著這個剛剛還帶給他感動的人,「你很缺錢?」

「我只是不嫌錢少。」

「……要是讓那幫追捧你的人知道你現在沒有視金錢如糞土,他們會很失望的。」

「其實我一點也不介意讓他們更失望,一個人在神壇上供著多寂寞。」柳卿笑噴,想起了那句經典的‘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

因為內心的歡樂,柳卿笑得格外開懷,眉眼徹底舒展,五官柔和得如一團水般,從闕子墨的角度看去,那是怎樣的一種溫柔。

這個人啊,哪怕前面再多阻礙,他都不想放手。

皇帝的心情很好,非常好,這才從柳家拿到紙張的製作之法,柳然及就又送來這麼個有用的東西,在他看來,這東西比紙張更有用,能救人性命的,可不比那輕飄飄的紙張更有份量。

「他有沒有對用兵說什麼?」

闕子墨當然知道皇兄問的是什麼,老實的搖頭,「希及向來奉行在其位謀其事,要實在放不開手的,也就是敲敲邊鼓,倒是又讓我帶了個包裹給曉潛,皇兄可要過目?」

皇帝目光還落在那張寫著配方的紙張之上,滿心想的都是戰場上的事,親征的心思更重了,聽得皇弟這般問看都沒看他的搖了搖頭,故事什麼時候都可以看,反正跑不了,今兒個還是給他點時間讓他想想怎麼說服那幫老臣吧。

若是有以後,皇帝知道這包裹裡都是些什麼故事,一定會非常後悔當時沒看上一看,說不定結局就會不一樣了。

可惜,假設終究只是假設,每個人的一生都是沒有回頭路,只能往前行的單行線,在這條路上上演的每一幕都是屬於他的故事,單獨的,誰也沒有本事絲毫不變的重來一遍。

連綿不絕下了幾天的細雨讓燥熱的天氣徹底緩和下來,怕熱的柳公子終於隱隱感受到了期待已久的秋天的腳步聲,「這雨再這麼下下去就成春雨了,夏天的雨哪是這麼個下法。」

聽著自家公子的抱怨,紅玉掩嘴輕笑,「這不是正好趁了公子的心嗎?天氣太熱公子都睡不好,這幾天公子可是精神極好呢!」

「那倒也是,可是為什麼明明秋天都還剛到,我就擔心冬天的到來了呢?」

「那是因為公子不止怕熱,還怕冷。」全嬸咬斷線頭接話道,拿著新做的針線活在柳卿身上比劃了下,繼續埋頭苦幹,公子這幾天可是發懶了不少,平時這個時間都在書房呆著的,這兩天就在這涼亭裡不移步了,躺在搖椅上的模樣,有一種從此在這紮根的氣勢。

柳卿側過頭看著忙活的兩人,對比下來她真是閒得全身長草了,算了,不貪戀這涼絲的空氣了,還是回書房繼續做書呆子去吧。

「紅玉,來扶公子我一把,骨頭都懶了。」

放下手裡的活,紅玉先蹲下身來給柳卿穿上鞋子,然後才扶著她起身,「難得有休息的心情,公子順著自己的心意來就是。」

「我倒是想啊,可是我忘了閉門謝客了。」柳卿抬了抬下巴,看向跟著柳全匆匆而來的人,這還有一事沒收尾呢!

舒展了下手腳,仿佛聽到骨頭在哢吱哢吱作響,前一刻還想著是不是要鍛煉一下身體,下一秒身體便自動依到涼亭柱子上去了。

這身體都懶出自覺性了。

「小米,這麼輕快的腳步是不是見到你姐姐了?」沒等兩人見禮,柳卿便道,順便示意兩人不用多禮了。

小米臉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鼻頭顯得更紅了,「喏,見到了,依公子的意思,小的把姐姐送去了城外莊子。」

說完,滿臉感恩的跪下來行了大禮,嘴裡道:「小的知道公子不愛這些虛禮,可是不如此不足以表達小的心中的感謝,小的也代家姐謝謝公子的費心,小的知道為了這事,公子沒少花心思。」

「行了,起來吧,能得你這麼一句公子我費點心也舒坦,你姐姐暫時只能住在城外了,叫她好好養身體,全叔,你找個大夫去好好瞧瞧,要是需要什麼藥的,只要府裡有就給送去。」

「喏。」

真要認真說起來,柳卿不是多有聖母心,而是她需要得用的人,而小米的機靈會辦事是她看中的,花這些心思得了他的全部忠誠,她覺得劃算。當然,也是因為她確實對那個苦命的女人有幾分同情,也因為她心中有善意。

袁淮安已經開始清人了,看樣子對清姿是真有幾分心思的,這幾天他人雖然沒來,禮物卻沒有斷過,事情會如何發展,她早就心中有數,也就沒有再去多關注,對清姿,她能做的只有祝福了。

沒有要柳卿等太久,袁淮安再一次登門拜訪了,這一次他目標更明確,直衝清姿而來。

清姿望著好幾抬的箱子,眨了下眼問道:「袁公子這是……下聘嗎?」

「我確實是這心思,雖然我不想委屈了你,但是要八抬大轎迎你進門確實不太可能,只能在這方面多補償你,但是我可以發誓我對你的心是真的,柳兄做個見證,就算以後成婚,我也必定不會虧待了清姿姑娘。」

男人的誓言要是可信,母豬都能上樹,這也就能騙騙無知小姑娘,可惜這裡的兩個女人都不是好騙的,柳卿就不用說了,受新世紀精英教育多年,見過的愛恨情仇不知凡幾,哪是三言兩語一個誓言就可以騙過去的。

清姿就更不用說了,在風塵中打滾過來的女人有幾個還會相信情愛的?

所以袁淮安這話是說給空氣聽了。

柳卿好笑的看向清姿,用眼神詢問,「需要嗎?」

需要嗎?當然是不需要,清姿把眼中浮現的笑意壓下去,換上無比信任無比真摯的眼神望向袁淮安,「袁公子不必如此,清姿不過蒲柳之姿,哪值得公子這般對待。」

「清姿這麼說是不信我嗎?」

「當然不是……」

「那是如何?我只求一個讓我對你好的機會。」

「……」

看兩個一來一往的黏糊,柳卿無語的翻了個白眼,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直到袁淮安離開都沒再看柳卿一眼,甚至離開時都只記得和清姿告別,並約下來接她的日子,壓根忘了應該和主人告辭。

「成了?」

清姿淺笑,「成了。」

「恭喜,後院再怎麼樣也是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我會把握住這個機會,公子的事可是成了?」

「我的事要成並不難,就算這次沒成,通過你的手也能成,不算是什麼大事。」

看著屋子中間那幾抬放得足實的箱子,柳卿打趣道:「袁淮安其他方面不說,這出手大方在京城中是出了名的,我今兒終於見識到了,為博美人一笑,他是真捨得出手。」

清姿也看向那幾箱子東西,「我也就值這麼幾箱子東西了,這還是我容顏還有顏色時,再過得幾年,他眼裡又哪裡還會有我,袁公子……是個好金主,但不是個好良人。」

「你想要個好良人?」柳卿問,這個問題她也問過紅玉,紅玉卻說這樣的期待在幾年沉浮後早就沒了。

「好良人誰都想要,可身家清白的女子尚不一定能碰上,何況是我們這種人。」

柳卿起身,沒有忍住好奇心掀開其中一個箱子看了看,滿目光輝,趕緊合上箱子,失去了再開一個箱子的興致,「清姿,你什麼都好,就是這心態得改改,別忘了,你現在並不是風塵女子明月,而是身家清白的落難女清姿,你沒有那復雜的過往,只是從身世尚好的嬌女落入平常而已。你現在唯一要想的,就是以後的新生活該如何進行下去,要是再想得細一點,不如琢磨琢磨落紅的問題,男人都很介意這個問題,我想那袁淮安也不例外。」

饒是清姿見慣風浪,聽得這最後幾句也紅了臉,這柳公子……可真敢說。

見清姿不說話,柳卿繼續道:「清姿,女人並不是過了某個年紀便風華不再,十多歲時青春年少,自是有種年輕稚嫩的美,二十歲時也是風華正茂,年華正好,而三十歲,你們便認為自己最美的年紀已經過去了,卻不知三十歲到四十歲的女人有種成熟的美,是十多歲二十歲的女人怎麼都無法擁有的,就看你自己心態如何了。清姿,我期待有朝一日看到你雍容華貴的模樣。」

清姿被這新奇的言論打動,不由得也想像一番自己三十歲四十歲的模樣,也許在自己現有的基礎上,再怎麼樣,也應該不會太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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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16 12:50 AM

第一八一章 事成

袁淮安如約而來,不是八抬大轎,卻也比柳卿以為的青色軟轎好很多。

四人抬的紅色大轎停在柳府門前,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幫起哄看熱鬧的世家子弟,柳卿身後跟著闕子墨、雲雁青、齊家業、吳懷玉,以及終於得到首肯能來姐姐這裡呆上一天的柳蓮城。

袁淮安瞪眼,「柳兄要是反悔了,我可就帶著這幫兄弟搶人了。」

柳卿伸出食指搖了搖,笑成狐狸樣,「反悔的事我不會做,但是為難為難你我還是很樂意的,好好一美人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你搶走了,袁兄怎麼著也得讓我心裡順了不是。」

袁淮安大笑,從面子上來說,這實在是非常給他長臉的事,柳卿是誰啊,柳家公子,京城名人,皇帝寵信著,家族也寵愛著,能從他手裡搶一美人,這足以說明他的本事。

「行,柳兄你說要怎麼你這心裡才能順了。」

柳卿滿意的點頭,移開身體,把身後的人晾了出來,「看到沒有,這是第一關,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從這裡進去就算數。」

袁淮安眼光跟了過去,衛孚,沒什麼交情,除了柳卿,他好像和任何人都沒有交情,雲燕青,雲家嫡長子,倒是有幾分交情,不知道倒許個美人能不能讓他讓道,齊家業和吳懷玉倒是熟人,不說交情如何,至少他們不會在這事上和他真為難,另一個生面孔不知道是誰,不過看他一臉興奮的表情,小孩子般,應該也好對付。「柳兄說話得算話。」

「當然,你只要過了這第一關,後面的關就容易過了,放心放心,我不會誤了你良辰的。」

沒時間去計較柳卿那算計的神色,袁淮安決定鮮解決相熟的,「齊兄,吳兄,你們是識相的自己讓道呢還是讓我提溜開」

兩人摸摸鼻子,很自覺的讓開身子,反正他們本來就是臨時來湊熱鬧的,可沒打算把面子丟在這,這袁家小子真做得出提著他們扔開的事,他也有這力氣。

柳卿在邊上哼哼兩聲,很不待見這沒骨氣的兩人,幸好沒把希望放在他們身上。

「雲兄,今兒你要是給我行個方便,明天我便著人送個美人入你府上如何」

雲燕青大笑,邊往邊上移步邊對柳青說道:「希及,對不住了,能被袁兄稱之為美人的我實在難以拒絕,哈哈哈。」

「總有一天你會腎虛的。」柳卿小聲詛咒,撇開頭不看他,為了個女人不顧他的面子,太沒出息了。

柳蓮城移了移位置,重新把門堵嚴實了,信誓旦旦的道:「三……哥,你放心,我一定幫你守好門。」

對這差點就露出尾巴的四弟實在沒有把握,不過也不好打擊他,忍下上前摸摸他腦袋的舉動,「你要是守住了,我就讓你在我這邊多呆兩天。」

袁淮安忍不住打斷兩人的討價還價,要真是守住了,他還能抱得美人歸嗎「柳兄,你這是存心讓我空手而歸嗎我可告訴你,今兒要是不能把清姿抬走,我就賴你這不走了。」

「不走沒事,我管飯。」

「哈……」,眾看熱鬧的看得津津有味,起先還能忍住笑,這時非常不給面子的大笑起來,還有人起哄道:「袁兄,你要是抬不走了,兄弟我不介意把人抬走,只是是抬到我府裡去,哈哈哈。」

「哈哈……」

袁淮安假意怒道:「們究竟是來幫我的還是來拆我臺的,上來幾個人幫我把這兩人抬開了,就算你們化為泰山,今兒我也要把你們搬開了。」

闕子墨看著歡樂的柳卿眼神中難掩寵溺,也有些無奈,他是常高興能看到希及這麼高興,可是可不可以他也在一旁陪著高興,而不是被他拉下水成為戲中人。

被袁淮安一聲喊,還真來了幾個人,雖然不是人高馬大的,但是要抬兩個身板不算太壯實的男人還是夠力氣的。

柳蓮城還不待人靠近就自己跳開了,被保護得太好的孩子還有著羞澀,哪願意被這麼多人看著任人抬走,「不要你們抬,你們別過來,三哥,我今兒就回去。」

看到躲在自己身後的小子,柳卿無語望天,他們的身份是不是該對調一下,怎麼覺得四弟比她還更像是女孩子,至少這種羞澀在她身上是看不到的。

闕子墨更不可能讓人靠近把他抬走了,雖然披著衛孚的皮,但是內裡可是實實在在的王爺,希及的任性他能包容,甚至配合,其他人……哪涼快哪呆著去。

看著施施然走到她身邊的男人,柳卿怒了,「聞聽,我對你抱著很大的希望。」

「眾怒難犯。」

袁淮安笑得志得意滿,柳卿越怒他越高興,「柳兄,那就承讓了,兄弟我先接美人去了。」

柳卿有些後悔後面的關口太輕鬆了,恨恨得撇了闕子墨一眼,這人有功夫,她原本以為他可以靠得住的。

「好了好了,人家都抬著轎子來了,你總不能真把人堵在這裡吧,走,我們也看戲去。」自然的拉住希及的手,軟呼的感覺讓闕子墨瞬間亂了心跳,一開始真不是存心佔便宜,可是一入手,他是真捨不得放開了。

「我一直在看。」甩開他的手,柳卿大踏步往裡走,並不是察覺到了闕子墨的逾越,這時候她滿心都只有沒有為難到袁淮安的不甘。

攏回袖中尚帶著另一人餘溫的手似是不甘的搓了搓,希及的手,很軟。

後面的關口,果然很容易就充開了,也是,就算是柳府的下人也終究是下人,限於身份他們也不會下死守阻攔。

終於到達清姿面前的眾人瞬間收斂了笑意,這種戛然而止效果讓柳卿很滿意,不虧她把清姿拾掇成現在這樣。

沒有很隆重的裝扮,只是一直是素裝打扮的清姿今天卻是著了身紅妝,白玉般的臉龐被映襯得如紅霞般,這是再好的胭脂也抹不出的顏色。

頭髮全部盤在了腦後,圍繞著發髻插上了些首飾,但是最打眼的還是那只隨著動作顫微微抖動的金步搖,這是柳卿親自畫了花樣讓人做出來送給清姿的,當然不止這一群,這樣特殊又獨一無二的首飾足足有一盒子。

「果真是美人,近看更美。」不知道是誰嘀咕道,只是這聲音有些大,屋裡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袁還安回過神來,雖然不高興清姿的美被人看了去,依然掩不下心裡的志得意滿,這樣的美人馬上就是他的了。柳卿上前,扶著清姿起身,肢體相觸,明明是有些輕薄的舉動,可是奇怪的,沒人覺得柳輕的舉動很輕狂。

「雖然清姿不算我柳家的人,但是終究是從我府裡出去的,不管是現在還是往後經年,希望袁兄都能善待之。」

接過柳卿遞來的手,彷佛交接般的舉動讓袁淮安也莊重起來,「那是自然,我必不會虧待了清姿。」

至此,柳卿知道自己的事已經了了,能做的她都已經做了,雖然她是為了撈人把清姿拉下了水,但是如同當時拉紅玉姐弟下水般,她希望最後誰都能有個好結局,終歸是女人,再堅定的心志也總有一個角落是軟的,何況她自認為也不是個多硬心腸的人。

順著握著自己的手看向滿面紅光的男人,這是她即將相伴的人,以後許多年或許一輩子,她都將依賴他而生存,也許她該慶幸自己終於上了岸,良人也不是個老頭子,是啊,再好不過了。

抽回手,面向那個給她新生的男人,再多的感謝也無法言語,只是帶著滿滿的誠意福了一福,「多謝柳公子這段時間的照顧和真誠相待,就此別過,望公子以後順心順意。」

柳卿虛扶了扶,「祝你幸福。」

平常的告別場面無端給人一種虔誠感,袁淮安微微皺眉,旋即鬆開,清姿告別是應該的,畢竟柳卿在她落難時救了她,並且沒有趁人之危,而是給了她尊重,也讓她自主選擇,說來他都應該要對柳卿說聲謝的。

拱了拱手,袁淮安誠心相邀,「柳兄以後要是有時間不妨多來我府裡多走動走動,清姿無親無故,心裡必定難安,若是有機會多見見柳兄,想必她會非常高興。」

「袁府的門以後自當去多踩踩,不然人家還以為我為了美人鬧不高興呢!時辰不早了,快回吧,以後也不是見不著了,用不著搞得跟個生離死別似的。」

後面的話當然是說給清姿聽的,至於以後要不要再見面,柳卿私以為,還是不見為好,風流名聲她不嫌棄,可也不能往歹裡傳不是。

站在府門口,送一幫人熱熱鬧鬧的離開,柳卿頭也不回的道:「這麼容易就讓人把美人抬走了,我不高興得很,聞聽兄還是請回吧,今兒府裡不歡迎你。」

忍下拍拍前面人肩膀的舉動,闕子墨哭笑不得的道:「還在想這事呢!希及不覺得這事早了早好嗎虧得你費了這麼多心思,要是換成我……」

不止是他,換成任何人都沒有這麼盡心,不過是個風塵女子,也就希及心軟,想成全她的幸福。

「誰都過安生日子,清姿也是人。」

回轉府裡,靜悄悄的院落讓柳卿恍然覺得剛才的熱鬧是種錯覺,靜謐得讓人安心。



第一八二章 傷重

日子過得悠呼悠呼,太陽終於不那麼烈了,秋高氣爽的天氣讓柳卿有了出遊的欲望,說起來,她真是很久沒有這樣的閒心了。

「全嬸,換一套吧,這有點太莊重了,我只是去方府上走走,方先生也不是外人,不用這麼刻意。」前前後後的打量了一番,柳卿不樂意了,這又不是去哪個府裡赴宴,哪用得著穿得這麼正式。

全嬸一想也是,這段時間下來,除了定王爺,就那方先生往這跑得最勤快了,以和他的關係,確實也不算是外人。

重新換了一身既輕便又不顯得輕浮的衣袍,稟持著一貫的素淡,配上髮束上的白玉笄子,一眼看去,好一個翩翩佳公子。

「公子,您這身打扮真好看。」紅玉放下梳子,望著銅鏡中的人笑道。

柳卿對這銅鏡不甚滿意,再靠近,人影也顯得模糊,聽得紅玉這麼說,綻開大大的笑臉湊到她面前,「那紅玉可是動心了?」

紅玉推開那張臉,明知公子是女人,可是這個樣子,還是很讓人臉紅的,「紅玉不早就是公子的人了嗎?」

「哦哦哦,那紅玉啊,今晚記得來侍寢,我等你。」

紅玉什麼渾話沒聽過,笑語妖嬈的回應,「紅玉定會來替公子暖床,公子可不要一身酒味的回來才好。」

柳卿無語……好像她一出門就會化身成酒鬼似的,雖然方先生也是愛酒之人,但是好歹她去的地方也不是徐長州府上,要是去了那裡,才更有可能一身酒味的回來吧。

「行了,我出門了,大概不會得很早回來,今天你們都不用跟著我,在家好好休息一天。」

「喏。」

全嬸原想反對,想想就算自己不跟著,明處暗處護著的人也不會少,都出不了事,而且方府離這裡也不是很遠,幾條街的事,要是不繞路,小半個時辰就到了。

「喏,只是公子還得帶一個人貼身侍候,不然奴不放心。」

「那讓阿未跟著我吧。」

阿未福了福身應了,最常跟在身邊的就是她和阿落,大家也只當是柳卿喜歡這兩個丫頭,卻不知道公子只是阿未阿落這兩字叫慣了,習慣性的總叫這兩人而已,其他幾人的名字,柳卿只怕都不太記得了。

出了房門,帶上早就候在門外的顏青,三人施施然的晃出了門,看到親自駕著馬車的柳全連連搖手,「全叔,這也不遠,走就行了,我也想多走走。」

「喏。」把韁繩送給旁邊的人,柳全點了幾個人跟上,再打了幾個手勢調動暗處的人,公子想走路,這中間的變數便大了許多,就算時日已經久了,他一刻也不敢忘有人對公子心懷不滿。

很久沒來東大街了,感覺繁華更盛,只要再出個一代明君,便能迎來盛世了吧,她只要努力再活上個幾十年應該是能看到的。

雖然不常出門,但是京城中認識柳卿的人卻不少,更何況能來這條街上消費的都是家底非常之好的,一開始還只是懷疑這人是不是柳卿,等注意的人多了大家便肯定了,畢竟就算是有一人認錯,也不能這麼多人全認錯不是?

「柳兄,難得啊,居然看到你出門了。」

看向打招呼的人,柳卿搜遍了腦子也沒認出來這是哪位,不過臉上早就帶上了笑容,自然而然的回話,「出來去去黴氣,在家都快長草了。」

「哈哈哈,貼子是一張張往你府裡送,就沒見你出現過,早該出來透透氣,成天呆府裡難受不難受。」

「你們出去玩也是找美人,我府裡就有個絕色在,還不如在家好好被侍候,還免得受累不是。」

柳全嘴角抽搐了一下,這話太有岐義了,公子是故意的吧,什麼叫在家好好被侍候,說的好像……那什麼似的。

看那人還想繼續,其他人也有上前來的意向,柳卿先他一步的拱手,帶著點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得去方先生府上拜訪,以後有了時間再和兄臺相談。」

那人先別人一步和柳卿搭上了話,心中已經得意得不得了,聽柳卿話裡的意思就是不想再在這裡耽擱了,哪裡還不成全了,「當然,柳兄請。」

向其他人歉意的笑笑,柳卿加快了腳步,拜貼早就送去方府了,要是人被堵在這裡,方先生估計要來尋人了,再說,她也不想一直在這假笑。

看出了柳卿的意圖,其他人雖然不願,也不好再去留人,遺憾的停下了靠近的腳步,要說這京城中他們最不想得罪的人,無疑就是這柳卿,因為他身後不止有龐大的柳家,還有皇上,皇上對他的寵信早就不是秘密了。

東大街拐入雨城街的岔路口,人少了許多,抖開扇子揮了揮,秋老虎還是很厲害的,要不是再過不久私塾就要開學了,這趟拜訪之行她一定會再往後推推。

「公子……」

聽到阿未的提醒,柳卿回過神來,下意識的扶住撲過來的人,一陣香風傳來,讓她有些恍惚,這算不算是投懷送抱?

柳全機警的上前,看到這情況才鬆卸下來,繃住嘴角忍住笑,這女人如果是無心的那還好,要是有心的……那註定要傷心了。

「姑娘,你怎麼了?」柳卿扶正她,正視她的臉,對這女人的容貌她挺好奇的,唔,完全沒有電視上小說裡所說的那麼美嘛。

女人咬著唇,像是忍著痛苦,說出來的話也有些怯怯的,「讓公子見笑了,我走得太急,像是崴到腳了。」

「嚴重嗎?還能不能走路?」

女人試著走了一步,馬上疼的驚呼出聲,額上都冒出了一層細細的汗,顯然疼得不輕。

柳卿抬頭看了看太陽的位置,估算了一下時辰,回頭問道:「全叔,這附近有醫館嗎?」

「稟公子,醫館是有的,不過在東大街那頭,您和方先生有約,不如先去赴約,這位姑娘小的會派人送去醫館。」

「這樣也不錯,姑……啊」鑽心的痛讓向來能忍的柳卿大喊,身體向後倒去,胸膛上明晃晃的插著一柄匕首,幾乎……沒柄而入。

在柳卿氣息變了的那一刻,柳全便發覺了,完全來不及多想,身體已經先反應,一把扶住柳卿,另一隻手一掌劈出,女人被甩出老遠,柳全還不罷休,怒聲道:「抓住她,要活的。」

被族裡幾個主子千交待萬交待要保護好的人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受傷了,有多自責自不用說,聽到柳全的吩咐馬上分出兩人上去捉人,其他人以柳卿為中心四散開來,以防再有其他賊人趁機行事。

外圍另有一隊人也圍了,形成另一個包圍圈,看他們也是以保護為目的,柳府的人只是提防著,卻明智的沒有與之起衝突。

說來話長,從柳卿遇刺到大家反應也不過是幾個呼吸間的事,柳全萬分著急,調動全部的內力護住柳卿的心脈,抱起人就要回府,邊吩咐道:「阿未,你回族一趟把事說明,帶著族裡的大夫速度回來,不行,公子經不起等,我親自帶回族裡,你回府裡去和我婆娘說一聲,讓她以最快的速度回去。」

「喏。」阿未早就自責得想以死謝罪,卻也知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聽得吩咐,顧不得再保留實力,飛奔回府。

「要是不嫌棄,這輛馬車你們先拿去用。」這邊的動靜已經引起不少人注意,待得知遇刺的是柳卿後,幸災樂禍的,擔心的,惋惜的,看戲的,各種心態,無一有足,當然,也有願意伸手幫忙的。

柳全哪裡還會客氣,這時候什麼都沒有公子性命重要,手不得空,柳全用最誠懇的語氣道:「多謝,這正是我們目前最需要的,以後定當重謝。」

至於這人是誰,屬於京城哪家,柳全現在根本來不及去多想,反正跑不了的人家總能查出來的。

迅速又小心的抱著公子上了馬車,一人馬上在前邊坐定,甩鞭狂奔,傷在那個位置,他們都耗不起。

不到片刻,柳卿受傷的事便傳開了,離得很近的方府很快得到了消息,方熙錦面沉如水,擔心與憤怒共存,在來自己府上的路上出了事,這事說都和他有關係,更何況,他是打心眼裡喜歡那個學生,也為他的才學所撼,這樣一個不願與人爭鋒的人,怎麼就招了別人的恨了?

站起來在屋子裡轉了幾圈,旋即吩咐道:「管家,你去庫房看看有哪些用得上的好藥材,全帶上,跟我去柳府。」

「喏,小的這就去,不過老爺,柳公子回城外柳家了,並沒有回府。」

「那就去柳家,你快去做準備。」

「喏。」

同樣得到消息的還有闕子墨,不消說,另外那些個保護的人自然是他的人,平日裡都是暗地裡護著,今天卻是逼得他們現了身,只是任務依舊失敗了。

闕子墨一腳踹翻領頭之人,怒得再也保不住平日裡的冷靜,聲音都透出嘶吼的勁,「叫你們保護他,你們就是這麼給我保護的?要是他真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們全給我賠命。」

盛怒之下的闕子墨無人敢惹,直到他飛奔出房間,跪著的人才覺得還活著,全身大汗淋漓如同從水裡撈出來一般,在報信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沒有好果子吃,最嚴重的結果,主子會一刀劈了他。

好在,命還在。

其他府裡也陸續得到了消息,雖然心態不一,但是動作相同,都收斂了自己的人,原本的小動作也停了下來,出了這樣的事不說柳家不會罷休,皇上也不會輕易放過,柳家不久前才獻上一份大禮,這最出息的子弟便遇刺,無疑是當眾打了皇家的臉。

此時的柳家早已經是一片兵慌馬亂,看著滿身是血的柳卿被抱進來時,恰巧在前廳的文語菲便暈了,這日也盼夜也盼,好不容易盼回來的女兒才在家裡住了一個晚上便生死不知,讓這做娘的怎麼承受得了。

柳逸時壓下暴躁的心緒,讓侍女把夫人送回房,親自領著抱著卿兒的柳全急步往裡走,邊不停的下達命令,大夫要通知,父親那裡也要送消息,還不知道父親會怎樣的震怒,寄予厚望的人被傷著要害,命若懸絲,這事無法善了。

「阿全,還撐得住嗎?」

柳全滿頭大汗,這時候根本無法顧及愧疚自責的心情,救下公子才是首要大事,「還可以,小的已經讓人通知阿蘭,她得知後必定會以最快的速度趕來。」

柳逸時眉頭皺得都能夾死蚊子,「族裡其他人不行嗎?」

柳全苦笑,只能搖頭,「全族就小的和阿蘭是練的同一種功法,其他人也有練過,但是練成的,只得小的夫婦。」

這可真是,太過獨一無二也不是好事,事到臨頭連個替手的人都找不到,只能死撐,要是柳全內力用盡阿蘭卻沒趕到,他的女兒……

使勁的搖了搖頭,不可能的,他的女兒可能如此短命。

柳松君攜著兩位長老匆匆前來,智長老難得的沒理那些規矩,沒有去看柳卿,卻是探向柳全的脈息,然後迅速從懷裡取出一粒丹藥塞到他口裡,命令道:「吞下去練化,卿丫頭可還靠你吊著命。」

後力不繼的感覺從入府開始就有了,柳全感激看向智長老,內力充盈的感覺讓他鬆了口氣,要是沒有這顆丹藥,他剛才都有油盡燈枯的覺悟了。

他怕的不是的送命,而是無法救回自家公子。

柳松君也不問這是怎麼回事,探了探柳卿的鼻息後轉身問一旁的兒子,「都安排下去了?族裡幾個大夫都派人去請了嗎?」

「請了,應該就快了。」

話音剛落,雜亂的腳步聲響起,顯然,來人比預想得多。

柳松君虎著臉走向門口,冷聲道:「大夫進來,其他人,哪來的回哪去。」

「爺爺……」柳蓮城跳著腳的想爭取進去看看,被二哥捂住了嘴巴,這時候添亂可沒人會對他客氣。

「知道了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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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16 12:56 AM

第一八三章 救治

幾個老人各自提著個小箱子,步伐穩定的進來,一步一步的,像是丈量好了一般,那種波瀾不驚的心境影響了屋內的幾人,連同柳松君在內大家緊繃的心都放鬆了些許。

不會有事的,既然卦象上顯示卿兒是柳家的中興之人,那便萬不會就這麼失了性命。

想到這裡,拉著柳松善到一邊輕聲問道:「這幾天卦象上沒有什麼提示嗎?」

柳松善輕聲咳了兩聲,帶著些無奈,「我現在問卦已經有心無力了,逸堂差的只是心境,其他都還好,我最近把心力都放他身上去了,以我這身體,指不定什麼時候就一睡不醒,所以……抱歉大哥。」

對二弟的身體,柳松君非常明瞭,族裡的大夫用了最大的心思也只是讓他舒服了些許,消耗的生命力是藥石補不回來的,柳家歷代占卜師都是如此,沒有長壽之人。

嘆了口氣拍拍二弟的肩膀,瘦骨嶙立的觸感讓他更是心下酸澀,「難為你了。」

「為家族做什麼我都是甘願的。」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柳松善早就看開了,或者該說他學卜開始便明白自己不會長命。

幾個老大夫輪流診脈,微弱的脈象讓他們不敢拔刀,一旦止不住血,反而會失去了性命。

再者,他們也是柳家的人,自然知道這柳卿的女兒身份,傷在那個位置,就算是長輩,是醫者,他們也不能不顧她的名聲。

「傷情如何?」看三人遲遲不言語,柳逸時忍不住問道。

「三小姐天生有福,這一刀沒有扎中心口,偏離了稍許,所以才能拖這麼久,只是……」

柳松君搶先問道:「只是什麼?」

「只是這匕首要是拔了有很大的可能會流血不止,就算是族裡最好的止血藥也止不住,而且……就算是止住血了,傷口也怕潰爛,尤其是現在天還炎熱,老夫很擔心……」

「那總不能一直這麼拖著啊,就算阿全內力充足,卿兒也拖不起。」

「時兒,別急。」柳松君安撫的拍拍柳逸時的肩膀,「他們都是柳家的老人,怎麼可能不盡心,總有辦法的。」

「老太爺,全嫂子來了。」

「快讓她進來。」

全嬸,閨名阿蘭三步並兩步的進來,看著自己護得跟眼珠子似的小姐這才出去這麼點時間就生死不知,來的一路上都不知道責備自己多少遍,她應該跟在身邊的,應該跟著小姐的。

「奴的錯,都是奴的錯……」

「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阿蘭,你快替替柳全的手,讓他休息一會。」

阿蘭胡亂點了點頭,閉上眼平心靜氣,等情緒穩定下來才上前把柳全替下來。

柳逸時提起阿蘭放在一邊的酒壇子,滿目不解,「怎麼帶酒過來了?」

阿蘭邊小心的控制著輸出的內力,邊回道:「公子說這不是酒,是比酒更烈的東西,人不能喝,對身體有害,但是這東西對傷口非常有效,尤其是利刃造成的傷口,用了這個就不會讓傷口潰爛。」

柳卿平時說話也非常注意,不會時不時的蹦出幾句現代才有的詞,什麼酒精消毒,不會引發火癥之類的,說出來別人也不懂,還得費勁解釋半天。

她從心底告訴自己,她就是一古人,腦子裡的那些東西是做夢時神仙賜與的,只能選擇性的讓一些東西見光。

三個老大夫眼睛冒光,沒有誰比做大夫的更懂得這東西多有用處,要是用到戰場上,得救下多少條性命。

柳逸時也是大喜過望,「既如此,那是不是只要解決止血的問題就可以拔刀了?」

「是如此,請族長給我們些許時間商議。」

柳松君袖中的手握成拳,「時間不多,你們……務必要想出辦法來。」

「喏。」

呆了十來人的屋子裡靜謐得針落可聞,偶爾能聽到三個老人接近無聲的言語,柳逸時從來沒覺得時間這麼難過過。

看著床上毫無血色的女兒,胸膛上的匕首刺痛了他的眼,哪家的女兒不是養在深閨,就算是只有聯姻這一個作用,至少她們是完完整整的,磕磕碰碰一下都會呼痛,他的女兒怎麼就這麼多災多難呢?只是因為她太過優秀天嫉妒嗎?

要是女兒有個三長兩自顧不短,語菲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就算柳家重獲輝煌,於他們家來說也未嘗無憾吧。

「老太爺,定王爺來訪。」

「誰都不見,柳府從現在起閉門謝客,叫逸新過來見我。」知道自己有些遷怒,柳松君也沒準備收斂,闕子墨要是真有心,怎麼會連個人都護不住?

不管這次是哪家動的手,柳家,絕不姑息。

「本王帶著太醫署最好的太醫來了,柳族長也不見嗎?」悶悶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雖然一路從大門闖到了這裡,要說掃面子是早就掃到底了,但是闕子墨還是決定給雙方一個緩衝的餘地。

聽說帶了太醫過來,不待柳松君再說什麼,柳逸時快步過去把門打開,「太醫進來,煩請定王爺在外面稍等。」

「我要見希及一面,確定他的傷勢,不然我沒法安心。」

對於闕子墨的寸步不讓,柳逸時惱恨異常,你和卿兒還什麼關係都沒有呢,這般表現為哪般。

「她就剩一口氣吊著了,你確定還要繼續在這裡和我耗時間嗎?」

退後一步,闕子墨無聲的表示了自己的退讓,長這麼大,他從來沒有這般委屈求全過,就算是年少時在戰場上也沒有過。

可是這是希及的家族,是他在乎的,想要綁在身邊的一輩子的人的家人,他要是與之起衝突,希及必定是遠他而不是遠家族的。

門關上之前,借著極好的目力,他還是看到了想見的人,只是他寧願什麼都沒看到,而不是讓那胸膛上的匕首刺痛眼睛,那個位置……居然是傷在那個位置……

隨著太醫的加入討論,很快就決定了要如何最大程度的止血。

可是到得床前,看到昏迷的人,熟知內情的柳家又犯難了,醫治病人必定得有接觸才行,可是一旦讓太醫接觸到,卿丫頭的身份就瞞不住了。

太醫是皇室的人,要是讓他知道了卿丫頭的身份,無異於就是告訴皇帝她的女兒身的身份,這樣的話,變數就太大了。

全嫂子率先反對,「我家公子有些個怪癖,平日裡沐浴都不讓奴婢們服侍,最是不愛人前袒露身體。所以,雖然不合理,還是請大夫同意由我來給公子拔刀。」

太醫堅決反對,「荒唐,你這是不拿人命當回事,你一個婦人,又沒有學習過醫理,怎麼能讓你拔刀,你這究竟是要救你家公子還是要害你家公子。」

柳家其他人自是知道全嫂子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了卿丫頭的閨譽,他們就算不放心也只能依全嫂子這個方法。

柳家的大夫保持了沉默,柳松君看向全嫂子,「你能把握好力度嗎?」

全嫂子點頭,「奴以前曾經給傷者拔過刀,只是位置沒這麼兇險,老太爺,奴一定會盡全力的。」

這已經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柳松君點頭,向滿臉不贊同的太醫道:「若真有事,柳家必不會怪罪於你,開始吧。」

全嫂子向自家男人使了個眼色,柳全默契的上前接替了她,空出手來的全嬸找出剪刀,小心的把匕首周圍的衣衫剪開,包括裡層的束胸布也不例外,柳全抬頭望向屋面,眼神都不敢飛過去一點。

此時屋內唯一的外人被另外幾個大夫拉走研究分工,待他們分配好,一切可能露尾巴的地方都被遮掩過去了。

一切準備工作做好,幾人向全嬸點頭,示意她可以開始了,全嬸深吸口氣,手掌握拳鬆開又握拳的重復了幾次,直到確定自己的手夠穩了才伸向匕首。

公子,就疼這麼一下,您要堅持住,心裡默念著,全嬸抓住匕首柄一個用力,隨著閃著紅光的匕首出來的是一道飛濺的鮮血。

「啊……」柳卿疼得大叫,原本就慘白的臉冷汗淋淋,頭髮都浸濕了,智長老直到這時才把手裡早就準備好的一粒丹藥塞進柳卿嘴裡,剛才,他是完全不敢動,更不敢強行餵藥。

幾個大夫老歸老,行動卻是絲毫不拖遝,一人迅速上前搭住手腕把脈,一人趕緊把手裡的藥粉遞給全嬸,一人拉著太醫坐在桌前倚著前面的人報出的癥狀研究藥方,分工明確,也把柳卿嚴嚴實實的藏在柳家人的保護圈中,沒讓太醫瞧過一眼。

鮮血像是找到了出口狂湧而出,不一會就把柳卿身下的被子都浸濕了,嚇得身邊關注的人冷汗直冒,無比擔心真出現血止不住的情況,年齡最大的老大夫上前,在柳卿身上幾個地方按了按,這手法很有效,不一會血流得少了這才停下來。

全嬸先拿過酒壇,含了滿滿一口衝著傷口噴去,原來昏迷過去的人又痛醒了過來,人仿佛也清醒了,看到全嬸的動作不由得調侃道:「全嬸,你這動作真正確,再來一口。」

聲音很小,但是房間夠安靜,房內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知道柳卿這是死不了了,放下心的同時又有點哭笑不得,這丫頭,是不是關注錯地方了?

全嬸聽話的又噴了一口,拿起另一壇小的倒上一杯直接給自家公子灌了下去,動作看著粗魯,實則小心翼翼的,生怕牽動她傷口,邊還解釋道:「上藥的時候會很疼,公子您喝點酒會好些。」

柳卿沒有拒絕,說那句話就已經用盡全身的力氣了,再者這傷口實在是疼,疼得她……想爆粗口罵人。

感覺到全嬸的手指在傷口上塗抹,那種鑽心的痛被擴大數倍傳達給了身體,柳卿忍不住的顫抖,切實的體會一把汗如雨下的感覺。

「公子,您別忍著,疼就喊出來。」

喊……那太丟臉了,再說她實在不敢肯定,這疼起來她的叫喊聲是不是像生產的女人那般尖銳刺耳,這屋外要是有外人,不就曝露了她的身份?

緊咬著唇,品嘗著嘴裡的鐵銹味,柳卿發誓,等查出來是哪家動的手,她絕對不會手軟心軟,她也要在主事的那人心窩上扎一刀才能解恨。

「再給我來杯酒。」聲音跟蚊子叫似的,還帶著些沙啞,好在全嬸耳朵尖,趕緊給倒上一杯遞到她嘴邊,等柳卿喝完不等她說什麼,又倒了一杯,要是公子能醉過去反倒會好過些,至少感覺不到疼。

一番折騰下來,不止受傷的人和抹藥的人,就連旁觀的幾人都出了一身汗,對柳卿的舉動他們沒有多說一句,能忍下這種痛足以證明她比一般的男人還要堅強,贊嘆都是多餘的。

看著昏過去的人,柳逸時輕聲問把脈的人,「情況如何了?還有沒有危險?」

全嬸快手快腳的給柳卿身上搭了薄被,一臉緊張的等著大夫的回答。

大夫仔細的確認過後,笑著安撫道:「要是沒有柳全一直用內力撐著,公子肯定會有危險,好在柳全反應快,護住了公子的心脈,所以這傷口看似兇險,實則不致命,我們一開始也只擔心血止不住和傷口潰爛,後一個問題公子自己解決了,前一個也比我們預料中要好很多,大家放心,公子是有福之人,只要不發燒就不會有事了。」

有福之人,倒真是希望她大難不死有後福,柳松君抬手擦掉額頭上的汗,徑自找了個地方坐下來,這一番下來他腿都有些軟了。

「時兒,外面的人估計也等得急了,你出去說一聲安下他們的心。」

柳逸時應了,看了眼昏迷的女兒走了出去,總算是可以放心了。

早就被柳卿那聲大喊嚇得心驚肉跳的闕子墨都快把門盯出個洞來了,要不是他實在不想得罪柳家,這麼一扇門哪裡阻攔得了他。

好不容易等到門開了,不用問,看到柳逸時的神情闕子墨就知道希及平安了,沒著沒落的心終於落回了原地,伸手揉了揉,卻感覺到連手都是麻的,剛才他究竟是有多緊張?

「卿兒平安了,都散了吧。」



第一八四章 各方反應

包括柳蓮嘉在內的柳氏族人三三兩兩的離開,誰都明智的沒有提出要進去看看,要是卿兒現在衣衫不整,不就毀她清譽了?這樣的事他們可不能做。

闕子墨卻站在那裡沒動,看著攔在門口的人,用最誠心的語氣道:「既然希及沒事了,能不能讓我進去看看,只是看一眼,我不會吵到他。」

「王爺還是請回吧,卿兒已經昏睡了,待她復原了,自有見面的機會。」柳逸時記恨於眼前這男人對自家女兒的不安好心,都不想遂了他的意,這大概是每個有女兒的父親都有的心態。

看闕子墨還想說,柳逸時比他更快開口,「王爺要是真有心,不妨去幫忙查一查這動手的人究竟是誰的人,也煩請王爺告知皇上,不管這次動手的是哪家,柳家都不打算善了,請皇上到時不要阻攔。」

陰狠的話從向來溫和儒雅的柳逸時嘴裡說出,雖然聲調還和以前一樣,但是話中的冷厲是個人都聽得出來,更何況面對的人是闕子墨。

暫時把對希及的擔心放到一旁,闕子墨語氣中的狠戾不比柳逸時少,「本王定當查個清楚明白,皇兄如此看重希及,早先便讓本王派人好好保護,不管是哪家動的手,皇兄絕對不會護著,這點本王可以保證,萬一皇兄……本王也會好好記在心裡。」

被這樣一個人記恨上,那人還是求死比較好,不然這輩子都別想安穩了,柳逸時滿意的點頭,完全把闕子墨為了柳卿打算違背皇命當成理所當然。

他的女兒值得最好的,不管是還是人,闕子墨也不過是勉強合格而已。

「三爺,方熙錦來訪。」柳文林快步走遞上拜貼,雖然老太爺下令柳家閉門謝客誰都不見,但是這方熙錦是三公子的先生,應該不在其內。

柳逸時接看了看,沒有給出反應,而是對闕子墨道:「定王爺請吧,等你忙完了該忙的事,卿兒也就該醒了,到時我自不會阻攔你們相見。」

感覺好像是妨礙一對小情人相親相愛的惡父,柳逸時很是不自在,話一說完便拿著拜貼轉身回了屋,還不忘順手把門關得嚴嚴實實。

闕子墨暗恨不已,對這柳家人卻也無法,要是沒有圖謀人家的他還能理直氣壯,但是現在,明顯不行。

想起那會看到希及胸膛上的匕首,闕子墨眼神沉了下來,轉身往府外走去,先把幕後之人揪出來也不錯,等希及醒了說不定還能博他一笑。

柳松君沒有去見方熙錦,年紀大了,今天又受了驚嚇,感覺全身都沒力氣,接待的人便變成了柳逸時。

對於方熙錦的歉意,柳逸時沒有接受,「方先生不用自責,這事和你完全沒有關係,我們一直都知道有人會對卿兒不利,很可惜暗中防了這麼久還是沒有防住,卿兒不可能一直不出門,她又是那麼個散漫性子,估摸著今天接住那女子時她首先想到的便是英雄救美了,她性子就是如此,腦子裡想的也和我們不太一樣,要是她稍有警惕之心,也不會著了人家的道,所以方先生不用覺得愧疚,這事和你無干。」

方熙錦也知道這事真要認真算起來和他確實沒關係,不過希及終究是在來他府上的路上出了事,而且就在離家門不遠的地方,怎麼想都心裡不痛快。

「希及傷情如何?我帶了些上好的藥材,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朝身旁的管家示意,管家彎了彎腰,把身邊的包裹打開,露出裡面排列整齊的幾個盒子。

柳逸時沒有拒絕,示意柳文林接了,以方熙錦和自家女兒的關係,這禮收得。

「按理這禮不該收,但是想必卿兒醒著也是不會拒絕的,我就卻之不恭了。」

方熙錦哪能不知道柳家根本不把這點放在眼內,柳家的門向來也不容易登,柳逸時會收下不過是全了他們的師生之名罷了,「柳家必定會追查兇手,我方家雖然沒大本事,但人脈還是有一些,要是有用得著的地方,柳兄盡管開口。」

「如此先謝過了,要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必不會客氣。」

目的已經達到了,方熙錦沒有多做停留,柳家現在只怕是沒有很多心力來應對他的,他也得安排安排,雖說是師生,但是他和希及之間究竟是誰成全了誰,他心裡有數。

這事,他也不會坐壁上觀的。

闕子墨剛回府不久,追查的人剛剛才散落出去,便有內侍急步進來,頭也不抬的跪拜下去,「王爺,皇上宣您馬上進宮。」

「正好,原本也打算馬上入宮一趟的,東子,要是有人回報消息你速度派人送進宮。」

「喏。」

衣服都來不及換,闕子墨急匆匆的隨內侍入了宮,皇兄肯定也是得到希及遇刺的消息了,想從他這打探具體的情況,眼前又晃過插在希及胸膛上那把明晃晃的匕首,闕子墨搖搖頭,他不能這麼自虐,明知道會心疼還是老想起。

「別見禮了,快說說柳希及如何了?」聽到通傳,皇帝從書案後繞了出來,扶住想見禮的人。

闕子墨順勢站定,眼中有著不加掩飾的憤怒,「匕首拔出來了,好在希及不久前把那酒精練了出來,正好用上了,柳家又有幾個醫術高超的老大夫,不然……真是無法想像。」

「平安就好,要是……那就太可惜了。」

聽得明白皇兄話裡未竟的意思,闕子墨眼神閃了閃,卻什麼都不能說,為帝者,要不是有利用價值,他又怎麼會去關心。

沒關係,希及有他心疼就夠了,他知道希及想要的是怎樣的生活,等繼承人成長起來,能接手他手裡的勢力了,他會讓希及如願的。

不想繼續討論希及的傷勢,闕子墨把柳逸時讓他轉告的話轉達了,順便也表達了下的意思,「皇兄,這事不止柳家無法善了,臣弟這裡也同樣如此,不管哪家是幕後之人,我都不會手下留情。」

皇帝撥弄著按柳家交上來的配方做出來的紙張,潔白得讓人想添上些汙漬,「當然不能留情,柳希及為皇家盡心做事,柳家也放棄自家的利益,把紙張的練製之法交了出來,這才幾天功夫,柳家最得意的子息便遇刺了,這不止是想讓柳家難過,也是在打皇家的臉,查,給朕仔細的查,不管查到誰身上,朕都不會輕饒。」

聽到了最想聽的話,闕子墨便行禮告退,皇帝知道他心裡光火,也沒有多說什麼,心尖上的人出了這樣的事,他心裡肯定不好受,好在柳希及沒出事,不然以聞聽那小子的性子,這輩子是不會有其他想法了。

幾方勢力排查此事,世家中就算勢大如姚家也收起了伸出去的爪子安份起來,被柳家惦記上說不定還能想想輒,要是被定王爺惦記上……


柳卿醒來時已經是掌燈時分,還沒睜開眼睛,傷口火辣辣的疼痛便提醒著她究竟發生了事,原來不是夢啊,真遺憾。

「公子,您終於醒了。」全嬸驚喜的聲音刺入耳膜,真是的,平日裡沒全嬸的聲音有這麼尖呢?再說她這還沒睜開眼呢,就她醒了。

慢慢睜開眼睛,柳卿未語先笑,「好像把大家都折騰得不輕。」

一整天的提心吊膽,讓全嬸根本靜不下心去調息,失了內力,再加上各種擔心,讓她看起來不比躺床上的那個好,同樣的憔悴模樣。

「醒來了就好,阿蘭擔心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你發燒。」邊說著,柳松君讓大夫上前把脈確定情況。

阿蘭?阿蘭是誰?再一細想,原來全嬸的閨名叫阿蘭啊,全嬸全嬸的叫了好幾年,她壓根就忘了全嬸也是有名字的。

大夫細細診了脈,滿臉皺紋的臉上露出笑容,「族長放心,三公子已經無大礙了,只是失了元氣又流血過多,需得調養一段,切忌勞累。」

最後那句明顯是衝著她來的,柳卿被動的點頭,其實她真的沒有別人想像中的努力,至少她從來沒有勉強過。

柳卿的配合讓老大夫很滿意,轉過頭對全嬸道:「一會來後頭找老夫,有些要注意的我再細講給你聽,平時要精細著照顧三公子,失了血對以後會很不利。」

「喏,奴記住了。」

要與藥為伍了,柳卿哀嘆,傷口的疼痛都仿佛更疼了些,哼哼了兩聲表達的不樂意,至於有沒有用,以往的事實告訴她,這完全沒用,只要涉及她的身體健康,全嬸比任何時候都強硬,她也只能態度上發泄發泄了。

「丫頭啊,要吸取教訓了,這明明就是個最簡單不過的圈套,憑你的聰明就吃虧了呢?」柳松君捻著鬍鬚語重心長的道,這丫頭的這方面確實需要好好敲打敲打。

柳卿哪敢說當時腦子裡盡想著書生救美去了,她對美人還是有所期待的。

「爺爺,我以後會注意的,累您擔心了。」

「沒人不擔心,你母親當場就暈了,你爹是恨不得把幕後之人千刀萬剮了才好,丫頭,讓爹娘擔心是為不孝。」

聽到美人娘親暈倒了,柳卿心裡微微有點疼,那是個真心對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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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16 12:58 AM

第一八五章 該如何

柳卿的遇刺迅速成為京城茶餘飯後的話題,大家都知道,這事玩大了。

不說柳家如何查探真兇,向來吃飽了撐的除了玩樂無事可做的世家子們也紛紛在私底下打探究竟是誰這麼有勇氣,或者該說吃了雄心豹子膽。

他們可好奇的很,當然,更多的還是存著看熱鬧不怕事大的心態,也一點都不介意把京城的水攪得更渾。

「卿兒,疼吧,放心,你爹要是不把那個天殺的查出來,我就不讓他回屋。」文語菲眼睛通紅,很明顯是好好哭過一場了。

頭髮散落,臉色蒼白的柳卿此時任誰都看得出是個女兒身,那股柔弱之姿很有點她母親的遺傳,「娘,我可聽說爹有幾個美妾的,你這不是給爹機會嗎?」

在這裡哪有真正的一夫一妻,爹再疼娘,不也另有侍候的人,只是看娘的神情應該是幸福的,至少爹的心裡有她,雖然無法完全忠於她,但是在這樣一個女人如同貨物一般可以交換的年代,娘很知足。

文語菲笑得自信,「你爹這時候要還有心思去找美妾,你爺爺都會收拾他,誰都沒有你重要。」

原本她有這麼重要啊,柳卿握住娘親柔軟的手,想沾染上她散發出來的那種幸福,所求少點,要求低點,說不定這種幸福她也能擁有呢!

自嘲的笑,她能讓自己的丈夫爬完別人的床後再爬自己的床嗎?估摸著這輩子她都不可能成為那種丈夫寵完小妾還得送補藥的大度正妻。她現在有身份有地位更不缺錢,等時機合適了悄無聲息的離開京城去走遍天下也未嘗不好,以現在的交通工具,說不定到死都走不完。

可是,她寧願死在路上也不想去和別人爭一個男人。

文語菲推了推女兒,「卿兒,想什麼呢?叫你都沒反應。」

抓回跑得太遠的心神,柳卿緊了緊手裡握著的手,「在想我到底得罪了誰,我平日裡門都少出,怎麼就招人恨得欲奪我性命呢?」

「你得罪的人可不止一個兩個。」柳松君拄著拐杖進來,看到精神尚可的孫婦兒滿意的點頭,「看起來好多了,傷口疼嗎?」

「還好,可以承受得住。」柳卿哪會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多少人,剛也不過是不想讓娘親擔心罷了,「爺爺,有消息了嗎?那個女人現在如何了?」

示意侍從把椅子搬到床邊,柳松君安坐下來,「要不是柳全下手又快又精準,讓她一時間動彈不得,當場她就自盡了,不過她倒是挺硬氣,用了很多手段她都抗過去了,看樣子應該是哪家的死士,忠誠得很。」

忠誠?也許確實有,比如某些軍人對國家的忠誠,那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背叛的,可是也不是所有人都抗得住的,地下黨還出過不少叛徒呢!更何況還是個女人,她更相信女人對於感情的忠誠。

「闕子墨是不是有來過?我昏迷那會好像有聽到他的聲音。」

文語菲復雜的看著自己優秀的女兒,是不是因為她其他方面太優秀了,所以在感情方面才這麼遲鈍,在傷那麼重的情況下,人也是昏迷的,她居然能聽到那個男人的聲音,是不是在她心裡就是希望當時他在的?

柳松君同樣揚了揚眉,「你被柳全帶回來沒多久他就來了,還帶著太醫,聽說那太醫是被他強行帶上馬的,年紀又不小了,平時沒騎過馬,下馬時腿都是軟的。」

「……」柳卿無言,這是不是也該叫雙人一騎?平日裡想著挺浪漫的一事怎麼想著這麼別扭?

「那太醫確實有兩把刷子,來得也及時,傷好以後好好去道個謝。」

「是,爺爺。」柳卿心裡不糊塗著,道謝?向那個太醫還是向……闕子墨?對闕子墨需要說謝謝嗎?他們皇家都奴役了她多久了,她獻上去的那些東西哪個是簡單的,最多……最多就扯平了其中一件事,他們皇家欠她的還多著呢!

看她還是懵懵懂懂的不甚明白,柳松君嘆息著搖頭,算了,讓那定王爺繼續頭痛去吧,他還巴不得多留卿丫頭幾年呢!

可是想想卿丫頭的年紀,心裡又糾結了,這丫頭是真不小了,家族裡那個出嫁兩年的丫頭還比卿丫頭小兩歲呢!

記起自己問起闕子墨的原因,柳卿提議道:「爺爺,把那個女人交給闕子墨吧,他有辦法的。」

「這麼相信他?」

「我相信他的本事。」

不知道也是相信嗎?柳松君覺得真應該給這丫頭準備嫁妝了,「我會派人把她送過去,對了,前廳有人想見你,你要不要見見?」

「有說是誰嗎?爺爺,我現在這樣子不太適合見外人。」

「我和他說過你現在不見客,他說有話要帶給你,賴在前廳不肯走,問是誰也只是說受命而來,是不是要見你自己決定。」

柳卿懶得費神去想究竟是誰,既然堅持要見那便見吧,她也好奇那人的身份,「讓他過來吧,全嬸,把幔帳放下來,娘,您先回去休息,看樣子我得在家呆上好一段時間,能好好的陪陪您了。」

「難不成你還想這個樣子回城裡去?想都不要想,不好了我可不會放人。」點了點女兒的額頭,再按了按被角,文語菲道。

「嗯,不好我一定不走。」

待文語菲離開了,全嬸才把幔帳放下,沒人可以看見床內,柳卿眉頭才皺了起來,傷口一抽一抽的疼,再加上失血過多,身子一陣一陣的畏冷,這次真的虧大了,不管如何,這痕跡是留定了,女人身上留下疤痕怎麼說都不是件讓人痛快的事。

「公子,人帶來了。」

「小的見過柳公子。」

聲音有點耳熟,通過幔帳朦朧的看到那人,唔,確實是認識的,「原來是你,三皇子讓你來的?」

阿隨彎著腰,眉眼不抬,「喏,三皇子擔心您,可是自己又不方便過來,所以派小的過來看看您的情況,好讓他放心。」

虧得還記著她,倒也沒白教他一場,「多謝他記掛了,三皇子可有話讓你轉達?」

「喏,三皇子說他會查出背後之人是誰,請先生靜養,以身體為重。」

稍微抬手,擦掉額上快流進眼睛的汗水,柳卿很想讓自己的聲音更接近以往,讓這人好回去交差,她哪敢讓那人動用關係去查這事。皇宮那樣的地方是不能輕舉妄動的,也不能輕易揭了自己的底牌,可是再勉強,說出口的話依然柔弱不堪,「回去轉告你的主子,這份好意本公子心領了,要真當我是先生就聽我的,在心裡記掛記掛就行了,其他事自有柳家來做,他的心力不應該放在這方面,要是他有多餘的動作,告訴他,我會不高興。」

「喏,小的定當一字不漏的轉告三皇子。」阿隨行了一禮,柳卿以為他是要離開了,正想叫全嬸給她拿點酒來喝,沒成想那人又大包小包的進來了,看樣子來的人不止他一個。

「這是三皇子讓小的帶來的各種藥材,估摸著都是您可以用到的,希望您能早日痊癒。」

這個人以前見過幾面,每次都是安靜的跟在闕曉潛身邊,跟個影子似的,沒想到說起話來卻也動聽,「全嬸,接了吧,皇宮中出來的都是好東西,有多少我都收了。」

「……」屋裡幾個人都無語的很,雖然他是柳家公子沒錯,但是那人怎麼說都是個皇子,怎麼到了她這裡就像打劫人家似的。

讓柳全把人送出去,柳卿才扯了扯幔帳,「全嬸,拿點酒給我來喝,太疼了。」

不等全嬸表示,一直沉默著坐在一邊的柳松君便皺了眉,「酒是活血的,你是嫌流的血還不夠多?」

「可是爺爺,我太疼了。」全嬸紮起幔帳,露出她大汗淋淋的臉,頭髮都浸濕了。

柳松君堅決的搖頭,不是不心疼,但是再心疼也不能不把她的身體當一回事,「你再忍忍,下一貼藥裡我讓他們加點安神的進去,讓你睡過去會舒服點。」

好吧好吧,沒有麻醉藥的地方她還能如何,那東西是怎麼做出來的?她是不是也去研究研究,下次再被人扎了刀子就能用上了。阿呸呸呸,哪有人還期待下次受傷的,自己這是傷了腦子吧。

晃了晃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些,不留神又動到了傷口,疼得柳卿嘶嘶嘶的直抽冷氣,媽的,真想罵人洩恨,太疼了。

「你就安份點好好養傷,別自己給自己找罪受,阿蘭,好好照看著。」柳松君看在眼裡,實在不知道怎麼說她才她,搖了搖頭,慢悠悠的拄著拐杖離開了房間。

「喏。」

柳卿知道,自己的養傷過程將會是個不太好受的過程,藥是必須要吃的,床是必須要躺的,娘親的眼淚只怕也是必須要見的,最後這一點尤其讓她害怕,她對愛哭的女人真的沒輒。

平日裡忙慣了的柳卿突然之間閒散下來了,一開始還好,被疼痛折磨著,全身心的對抗去了,幾天過去傷口不那麼疼了,她便覺得六神無主了,手邊空空的感覺非常不實在。

「全嬸,給我拿幾卷書過來。」

全嬸艱難的搖頭,「族長有交待,您只能休息養傷,不能做其他的任何事,尤其不許大家拿書簡給您,請您不要為難奴。」

那她還能幹什麼?數著時間過?這太難熬了……

可是,依然得熬著。

柳卿沒有過問幕後之人有沒有查到,也沒打聽柳家有什麼舉動,她相信柳家絕對不會善罷干休,不管是因為她還是為柳家之名。

接連幾天闕子墨都沒有出現,柳卿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記得這麼清楚,也不明白心中的不忿是為何,可是看到那些他派人送來的各種補品和藥材,為什麼她有全部扔出去的衝動?明明三皇子都接了,以她和闕子墨的交情,收這些東西收得太理所當然了。

想來想去,柳卿得出結論:因為柳家不缺這些。

「主子,暗一回來了。」

等得焦躁不堪的闕子墨猛的起身,然後又坐下,「叫他進來。」

很快,暗一低著頭進來,跪在書桌前邊,「見過主子。」

「說。」

「回主子話,動手的是吳家。」

「吳家?外戚吳家?」闕子墨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可千萬不要是他所想的那樣才好。

「喏。」

真是那一家,闕子墨閉上眼,腦子轉得飛快,要真是這吳家,這事情只怕是……

「繼續說。」

暗一心下躊躇,再說下去,就是議天家事了,咬咬牙,「回主子話,吳家只是動手之人,幕後……另有其人。」

闕子墨睜開眼,「吳美人?還是六皇子?又或者還有其他人?」

再說下去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有命在,暗一不敢多作耽擱,回道:「回主子話,吳美人和六皇子都牽扯在其中,但是真正的幕後之人卻是二皇子。」

二皇子,倒真是有些本事,居然能把六皇子頂在前頭抗著,要是他心思正些,皇兄未嘗不會考慮……

看樣子希及是老三先生的事已經被人知曉了,究竟是哪裡出了紕漏被人瞧出來了?

老二確實是狠,希及做了多少事他不信老二不知道,哪一樁哪一件不是皇家得利?這樣的人皇家不供著捧著就算了,還要奪人性命,就為了那點子心思就置皇家的利益於不顧,置天下於不顧,這樣的人,不適合為帝,皇兄果然目光如炬。

現在想這些無用,闕子墨揉首額角,還是想想怎麼向柳家人交待吧,為皇家辦事,被皇家傷害,若是不做點什麼,以希及的性子若是知道了,只怕是轉身就離開,一輩子不再見都有可能,哪還會任他綁在身邊。

「還有其他的嗎?」

「回主子的話,沒有了。」

「下去吧,讓知情人嘴巴封嚴實點,本王不想太造殺孽。」

「喏。」命保住了,暗一腿有些軟,還是堅持著行禮躬身退了出去,天家的事知道太多真的會短壽。



第一八六章 如何交待

安靜的書房仿佛無人存在,很久很久,闕子墨都沒有變換坐姿,腦子裡仿佛有兩個小人在打架,誰也不想認輸,卻又因為勢均力敵而分不出勝負。

再這麼拖下去,等柳家也查明真相,皇家要是沒有表示的話,他真不敢想像柳家會如何做。

維護皇家利益的觀念早就在他腦子裡生根,每件事最先考慮的都是皇家,可是這次,他做不到,他無法置希及於不顧,連處理正事都無法靜心,眼前總閃過那把插在希及胸膛上的匕首,就差那麼一點點,他們就天人永隔了,讓他如何能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老二,老二,你可真有本事,生生的把偏向皇家的人推遠,要是柳家因這事和皇家離了心,皇兄去哪裡再招攬到柳家這樣的家族,柳家的輔助之名可不是白得的。

從腰上的扇袋裡抽出扇子,自從在希及那裡得到這把扇子後他便一直隨身帶著,從來沒有離身過。不久前聽希及無意中說過紙張代替綢緞做出來的扇子更有手感,他一直在等著希及做出來好再去討一把,嗯,得順便求一首詩,他的詩可不易求。

並不是他手底下的匠人就做不出來,可能還會做得更好,但是,他更想從希及手中奪得,要是他能主動送自己一把就更好了。

不過,要是這事沒處理好,不要說扇子了,以後能不能再見到人都得兩說。

老二啊老二,你的舉動毀掉的不止是柳家對皇家的善意,更可能搭上你皇叔下半輩子的幸福,我怎麼能允許,怎麼能。

抹了把臉,把要呈上去的東西收拾好,衣服都來不及換,闕子墨便闖去了皇宮,這事首先要告知的便是皇兄,動他的孩子總得要他點頭才行。

不知道皇兄會如何選擇。

皇帝不敢置信的看完那些東西,他是該稱贊二小子的好手段,還是該怒罵他的沒遠見?

那是柳家,目前所知的傳承得最久的一個家族,最主要是,他不止是好好的傳承下來了,還非常昌盛。拋開那個輔助之名不說,柳家這一代出的這個柳希及便是個不遜色於柳家祖上的任何一個。

他還這般年輕,要是用好了,以後還指不定可以把大預朝帶到怎樣的一盛世去,就算嫉妒,就算眼紅,他不知道去巴結巴結,居然用了這麼蠢的手段。

一般人確實是查不出來,使用了這麼多跳板,把自己摘得幹乾淨淨,確實是好手段,但是那是柳家,這京城之中不知道暗藏了多少力量,怎麼可能會查不出來。

也許這個時候,柳家的人就已經在商量對策了。

抬頭望了眼微微低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人,不熟悉的人看不出來,皇帝卻是知道他這個弟弟是惱極了。也是,花了這麼多心思慢慢靠近,連心意都還沒有讓人家知道便有可能什麼都打了水漂,他沒直接去逮人已經是很顧及他這個兄長了。

「你打算如何做?」

闕子墨抬頭,眼中波瀾不興,「皇兄,這得看你決定如何做。」

「哦?!你的意思是,要是我要保下二小子,你也會聽從?」

闕子墨不吱聲,面前這人是皇帝沒錯,但同時也是把他帶大的兄長,所以難得的,他發了強。

你兒子有很多,弟弟可只有一個。

皇帝苦笑著搖頭,聞聽的態度足以說明問題。就算他想保,他也不善罷甘休,雖說不會要他性命,折騰得他一輩子忘不了的手段聞聽絕對有。

可是,「老二暫時不能動。」

闕子墨猛的抬頭,腦子裡快速轉動起來,皇兄什麼性子他最是清楚不過了,這話裡的意思絕對不止是字面上的意思,皇兄這究竟是……

眼前一亮,「您是要拿他當磨刀石?」

真聰明,皇帝不得不承認自己這幫兒子裡,沒有一個及得上這個弟弟,「不論從哪方面來說,只有老二和老三鬥得旗鼓相當,其他人都不行,老三還需要磨礪。」

「可是,柳家絕對不會查不到這事背後有哪些人的影子,皇兄,要如何向柳家交待?」

皇帝起身在書桌前踱步,兒子他有,也能再生,但是柳希及只有一個,他的腦子比朝堂上那一幫子人合起來都要管用,有他輔助,何愁迎不來盛世,更何況柳家已經有人入朝,就算他們比不得柳希及,他也相信比其他人要強。

「傳朕旨意,吳美人教養皇子不當,打入冷宮,六皇子膽大妄為,闖下滔天大禍,禁足於居住,沒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望,如有違者,全給朕去陪老六。」

「喏。」內侍恭敬的領著口諭躬身離開了。吳美人和六皇子這是徹底失寵了。

「皇兄打算如何處置二皇子?要是一點表示都沒有,柳家不會滿意。」對於那兩人的結局,闕子墨不會太關心,被人頂在前面的炮灰而已,被利用也只能怪他們太無用。可是二皇子這個隱在幕後的禍首不一樣,要是換做他來處理……

皇帝雖然也惱怒於老二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但是對於闕子墨難得一次的咄咄逼人還是有些不滿,「為了一個男人,對親侄兒都要下狠手?」

被憤怒衝昏的頭腦瞬間清醒過來,他怎能忘了,這人先是皇帝,然後才是兄長,要處置的還是他的兒子,有所偏頗是肯定的,「皇兄,臣弟是心疼希及,畢竟只差那麼一點就……可是,臣弟現在想的更多的是,是怎麼向柳家交待。讓柳家不和皇家離心,柳家沒受皇家一點恩惠,反倒是皇家得了不少利,柳家,不是皇家可以輕易拿捏得住的,更何況,要是希及不能為皇家所用,很可惜。」

希及要真是不在掌控之中,皇兄你能放心嗎?帝王心術他並不是一點不懂,若不然也不會和皇帝相處得這樣,皇帝的猜疑心是最強的。

也不知道皇帝有沒有信,這個話題就這麼被忽視過去了,「朕還是那句話,老二暫不能動,至於明面上是這樣,暗地裡你要讓他吃個什麼虧,朕也不會阻止,不要傷了他的根基就行,以後他要真是被老三收拾了,不也是給柳希及報仇了嗎?」

「臣弟知道要怎麼做了,若是皇兄沒其他吩咐,臣弟現在就趕去柳家一趟,總不能讓他們找上門來。」

想到柳希及,皇帝也不是不慶幸,他要是真是出了什麼事,動手的還是皇家的人,柳家必定會有所動作,「去庫房找找有什麼好東西,你要是覺得柳希及會喜歡的就挑去,朕再派人去藏書閣拿幾卷珍卷過來,他會喜歡的,就當是陪罪了,老二的事你好好和他們解釋解釋,朕不希望柳希及心裡留下疙瘩。」

「臣弟遵旨。」闕子墨行禮退出書房,心底苦笑,這可真不是個簡單的任務。

不過想到能明正言順的要求見希及了,心底又多了絲雀躍,不知道那人這幾天是不是乖乖的在養傷,以他的性子只怕是不耐那麼躺著。


事實確實如此,在床上躺了幾天,除了吃藥吃飯就是睡覺,一開始精神差,易疲憊,睡的時間多還好,就當是睡美容覺了。可是當傷口不那麼疼了,柳卿就覺得身上有無數的蟲子在爬,恨不得馬上好好洗個澡才好,雖然秋天了,可是還是很熱,身上又是血又是汗的,粘乎乎的過了好幾天已經是她的極限,再這麼下去她會瘋的。

「全嬸,我想沐浴,保證不會讓傷口沾水的,你就行行好放行吧。」口都要說乾了,全嬸還是搖頭,很堅定。

柳卿無奈,要是有個熱水器就好了,一扭開就有熱水,哪用得著這麼求,可現在要不求著,上哪提熱水她都不知道。

「小姐,不是奴不讓您舒坦,等傷口好了自然會讓您洗個痛快,現在只能每天給您擦擦,放心,您身上很乾淨,奴每天都幫您擦過了,您就不要折騰老奴了。」

老奴都出來了,她還能說什麼,柳卿閉上眼,自從受傷後,她就沒從全嬸那占到上風,處處被壓制啊,這人表現自責的方式怎麼和別人這麼不一樣呢?

「卿丫頭,今天感覺怎麼樣?」人未到聲先到,中氣十足不像是出自垂垂老矣的人之口,幾天相處下來,柳卿能感受到柳氏族長對她的疼愛,只是身上壓著傳承的責任,首先是族長,然後才能是爺爺,其實她很能理解,大家族不都是這樣的嗎?柳卿想。

「好多了,不知道還得在床上躺多少天,全嬸都不讓我動一下。」

「阿蘭做得好,你這樣哪還能動,傷口裂開了怎麼辦?好好養著,等大夫說你能下床了就沒人攔著你了。」照例讓人搬了椅子在床邊落坐,看柳卿的神色比昨日見著又要好,眼底閃過欣慰,想到今天來的目的,心下又沉悶了起來,這皇家啊,就沒有一個好易與的。

「卿丫頭,幕後之人查出來了。」

柳卿睜大眼,「究竟是誰恨不得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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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16 01:01 AM

第一八七章 坦承心意

這可真是個出人意料的答案,柳卿眉頭挑得老高,琢磨著闕子墨會怎麼來收拾這個爛攤子,不用指望皇帝,那是個動動口就能讓人生就生,讓人死就死的人,但是終究,那也是個父親,把兩個皇子來給她賠命這樣的事,她最好還是不要想。

不然就算是現在占著了便宜,以後也得吃大虧,皇家的便宜是能占的?

「爺爺,什麼都不要做,等著吧,我們柳家可以沒有皇家依然昌盛,但是我相信,皇帝絕對捨不得沒了我。」

這話有點岐義,但理是那個理兒,以卿兒之材,哪個做皇帝的不想留著用?柳松君點頭同意了柳卿的提議,他也想看看定王爺會如何做,柳家的女兒可不易求。

這樣的等待並沒有多久,當天下午,闕子墨就登門了,任他萬般想像,也沒有想到迎接他的是這樣的場面。

柳家的前廳再一次坐滿了,柳家的長輩皆在座,包括希及的母親在內。

想到皇兄對這事的處置,闕子墨心底有些虛,雖然他心裡無比清楚二皇子只是磨刀石,以後肯定落不著好,但是現在,皇家始終是虧著柳家了。

「不知我們是否要行大禮拜見定王爺。」柳松君摸著鬍子開口道。

從腰間取出扇子在手裡捏著,闕子墨心裡定了定,「柳族長說笑了,能讓本王登門便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知道就好,柳松君輕哼一聲,沒有因為他是王爺而收斂,這其中固然有因為知道他對卿丫頭的心思的原因,但是更多的,是因為他是柳家族長這個身份,柳家從來都只對皇帝低頭。但是,也只是低頭,並不是把自己放到沒有底限的最低處。

「定王爺登門所為何事?」

都擺出這樣的陣仗了,還來問他所為何事?只怕在他查到真兇的那一刻,柳家也就查到了,他從來不敢小看柳家的情報網,柳家的存在可比大預朝久遠多了。

闕子墨苦笑,也不再端著個身份,自在的叫旁邊伺候著的侍從搬把椅子過來,柳家的不滿表現得明明白白,居然全部坐滿,空位都沒給他留個。

看到族長微微點頭,侍從才迅速去裡間搬了張椅子過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居然放在了正中間。

闕子墨瞇著眼睛看了那人一眼,那人似無所覺,極其本份的退回了原處。

走到屋子中間,抖了抖衣袍,闕子墨落坐,這才回答前面的問題,「柳族長,咱們就敞開來說吧,和希及呆久了,本王倒是染上了他的一毛病,不喜歡拐彎抹角的說話。」

柳松君挑眉,「老夫自然是求之不得,定王爺既然說起卿兒,那自然更清楚她要是知道自己效忠的人卻是傷自己的人,以她的性格只怕是會躲得遠遠的。經此一遭老夫也想明白了,除卿兒外,柳家並不是沒了能人,他既然不喜那些汙臟事,那便遂了她的意,讓她去過她想過的日子好了,為柳家做了這麼多已經夠了,做為爺爺,我願意放任她。」

這是真話還是假話?亦或真假摻半,闕子墨心下翻滾,面上卻半分不顯,「以希及之才要是退隱於市井之中,本王真真覺得可惜了,可是本王也知道希及的性子,比起勞心勞力效忠於誰,他確實更適合隨心所欲的過日子。可是大預朝建朝才二十多年,離盛世還有著不小的距離,正需要希及為此出謀劃策,柳族長一定不知道皇兄有多倚仗希及,恨不得希及一天一個主意的呈給他才好。

這次的事是皇家對不起希及,再能言善辯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本王心中有愧,不止是本王的身份,更因為……這天下任誰傷了希及,我都能為她報仇,唯有那幾人,我輕易動不得。這是在柳家,本王願意說上幾句肺腑之言,有些事就算暫時只能忍下,但這並不代表就什麼都做不了,分個明暗而已。

本王能說的就是這麼多,能做的,我一點不會少做,對希及的心思想必瞞不過柳族長,不管柳家能否接受,本王都不會放手,一生太長,需要一個人陪著才能走得下去。」

話趕話的說到這,闕子墨乾脆挑明瞭,他可以暫時不和希及挑破那層窗戶紙,但是該解決的阻礙必須得提前解決,不能讓它們成為希及拒絕的藉口。

柳松君看了柳逸時夫婦一眼,決定先把正事放到一邊,趁著這個機會試探一下也不錯。

「定王爺,卿兒再好也是個男人,依我們對你的瞭解,你並不好男色。」

「我也一直以為我不好男色,碰上希及才知道我也會被男人所迷,會為一個男人動心。」闕子墨把玩著扇子,那動作依稀有著柳卿平素做這個動作的影子,「若是可以抽身,相信我,柳族長,我早就抽身了。身為皇家的人,愛上一個男人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我所處的位置讓我有幾分把握,不然,就算再動心,我也不會把希及拉入危險之中。」

「依你這話裡的意思,皇帝知曉了?他同意?這若真傳開了,對皇家的名聲可不怎麼好。」

「我要是娶個男人,皇兄應該會更放心,柳族長請放心,皇兄那裡已經沒問題了。」

果然如此,柳松君瞭解皇家的人,再重的親情也比不過皇權的重要,沒有哪個皇帝的猜疑之心不重的,他不相信現在高堂上的那個會是例外。

「所以你一直沒娶妻?那要是卿兒是女人呢?就算動心了,你還敢求娶嗎?」

是女人?闕子墨不由得想像一下希及女人的模樣,穿上女裝的希及一定也很美,但是……沒有哪個女人會和他去喝花酒吧,也沒有哪個女人能有這般才學。

不過,「在希及之前,我從來沒對男人上過心,只因為是希及,不管他是男是女我都接受,可要是希及真是女人,我想不止我會驚艷,整個京城都會震撼。」

很好,會有這麼一天的,我們柳家的這個女兒絕對能讓所有人大吃一驚,看著眼前尚不知真相的闕子墨,柳松君笑得得意,如狐狸般,讓闕子墨不由得後背發涼,是不是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

「皇上想必會給我柳家一個交待,不知是個怎樣的交待,定王爺今天是來為這事吧,請直說吧。」

從坦言有求娶希及之意的時候開始闕子墨便沒有自稱本王,這種時候必要的低姿態還是要擺的,錯開這個話題,闕子墨也不便再恢復那個自稱,想想好像他從來就沒有在希及面前那樣自稱過,他要真是那麼自稱,希及估計都不會理會他。

又想起人了,從出事之前的幾日他因為忙便不有去柳府,到現在好幾天了,一開始還不覺得,霎時間一長便時不時的想起他,知道他遇刺後更是所有心神都圍著他在轉。希及,要是你不能接受我,那我便綁了你在我身邊,可好?

我這麼全心對你,你一定再難找到比我還在意你的人,所以,陪著我吧,寂寞的宅院,我真是不想一個人呆了。

這麼想著,眼中便露出柔情萬縷,不止人精樣的柳家三老看得明白,連文語菲都覺得這個男人許是真的對自家女兒上心了,可是人家上心的現在還是她的‘兒子’。

卿兒以後要是有這麼一個人護著,應該也不錯,比起她在琢磨的幾個人選都要好,回去後得問問夫君,這人看著年紀不小了,雖然剛才聽他們談話知道了他現在沒有娶妻,但是沒娶妻並不代表屋裡就沒人,要是後院太過龐大,那還是考慮考慮的好,她的女兒哪能那麼委屈的去和人爭寵。

「涉入這件事的人想必柳族長也查清楚了,吳美人打入冷宮,六皇子被禁足,終身不得出門一步,吳家是外戚,暫還留著沒動手,柳族長要是有什麼建議不妨說說。」

「吳家是真正動手的人,自然不能輕易放過,但是,老夫更感興趣的是……二皇子。」

他就知道瞞不過,老二雖然隱在幕後了,但是這並不能瞞過有心要查的柳家,「二皇子暫時不能動。」

柳松君臉色冷了下來,就算是他剛登門時都沒有擺這種臉色,闕子墨知道要是不說清楚,柳家肯定會有所動作,「柳族長,不是我們護短不處置二皇子給柳家一個交待,而是為了希及的學生,三皇子。」

這時候提起卿兒是為何?柳松君示意他繼續說下去,「有些事我不能說得過細,只能說,二皇子是磨刀石,刀還沒有磨利之前,他還有用。」

原來如此,想起在卿丫頭那見到的身上已具龍氣的三皇子,要真如他所說只是磨刀石,那現在確實還動不得,可是要什麼都不做,柳松君又覺得不甘心,卿丫頭那傷就白挨了?只差那麼一點,她的命可就交待了。

難得的,柳逸時接過了話題,「是不是磨刀石那是你皇家的事,和柳家沒有關係,定王爺,你知道我要說的是什麼。」

這是希及的父親,無論如何都不能告罪,闕子墨用比面對柳松君時還要好的態度回道:「我自然也不會就這麼算了,皇兄有話,只要不動了老二的根基,小懲小戒他不會管,而且,以後他也落不著好,老三可是希及的學生,而且對他敬佩得很,希及遇刺的起因又是他,他心裡愧疚得很,恨不得把老二剮了才好,只要給他逮著機會,他一定會重重的報復回來。」

「哦?!那你打算如何做?」

「這個……我想同希及商量,依他的意思。」

不趁著這個機會見上希及一面,估計得等到希及大好回城裡時才能見到了,還有這麼長時間,他等不了,從知道希及受傷的那刻開始,他就想親眼見到人確認他的平安,不然這心總是懸著,食不安睡不著。

柳逸時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不答話,大家都不是笨人,哪能看不出來他打的是什麼主意。

闕子墨知道決定權在柳家族長那裡,也不說話,看著柳松君等他的答復。

柳松君垂眼看了手中的茶杯半晌才抬頭道:「這個交待並不能讓老夫滿意,六皇子禁足,二皇子還在逍遙,就算以後能把他如何那也是以後的事,現在的事實是,卿兒九死一生,罪魁禍首卻毫發無損,定王爺,老夫看不到誠意。我柳家雖然避居多年,但老夫自認也沒有到可以任人賤踏的地步,還請定王爺轉告皇上,柳家請皇上嚴懲兇手,卿兒的傷不能白挨。」

闕子墨皺眉,雖然他也知道皇兄有些輕忽了,但是那是他自己的院子,自然不會下重手,這不同於奪皇位,成王敗寇,落個怎樣的結局都是他們自己選的,只能怪自己的事不夠,怨不得任何人。

柳家這樣逼迫,會不會讓皇兄不滿?要是因為皇兄的不滿生了別的心思,只怕皇家和柳家就真的走岔了。

這個結局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皇家這些年確實攢下了不小的力量,但是柳家樹大根深,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有多少暗棋,真要拼起來,皇家還不一定能贏。

最主要的是,兩家一旦別路,那他和希及不要說在一起,只怕連朋友之誼都保持不下去,立場足以改變所有的事。

「柳族長,有些事情徐徐圖之比一蹴而就要好,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族長該明白才是。」

柳逸時輕笑,「我怎麼聽著定王爺倒像是站到我柳家這方了,是我聽岔了還是定王爺說岔了?」

「我是不想兩家任何一方有損,這事鬧得京城無人不知,不管是皇家還是柳家,此時肯定都有無數人在盯著,要是……那就要便宜別人了。而且,皇兄畢竟是皇帝,最是受不得人逼迫,這個法子不止無法給希及報仇,可能還會把事情弄得更遭,請族長三思。」

就算皇兄因為一些原因真的重責了兩個皇子,柳家表面上看是為希報了仇,可也在皇兄心裡埋下了一根刺,天天如鯁在喉,總有想拔除的一天,到時柳家該如何?再次退回隱居之地避居百年?

那他和希及又該如何?



第一八八章 終於看出來了

環顧四周,細看了下柳家人的表情,闕子墨接著道:「柳族長,請讓我見希及一面,不說商議什麼事情,不見他一面我始終心中難安。」

「你倒是真敢說。」柳松君原本打的主意就是這事得由卿丫頭自己決定,要真想向皇家要個交待,他自是支持,哪怕是壞了現在所有的佈局也無怨,要是她有別的想法,他也不會反對,所以說,在這件事情上他說了這麼多只是想套出皇家的態度,決定權從一開始就在卿丫頭手裡。

「請柳族長成全。」

身為王爺卻這般委屈的求全,如此放得下身段,為的是什麼柳松君又怎麼會不知道,換個人不見得能做到此種程度,以後要是將卿丫頭交給他,說不定還能成就一段好姻緣。

捻了捻花白的鬍鬚,「王爺都如此說了,老夫自不會再阻攔,逸時,你帶著定王爺去見卿兒。」

「喏。」柳逸時起身,壓了壓想跟著起身的文語菲,想觀察以後有的是機會,不必急於一時,若真是卿兒的良配,這人跑不了,「定王爺,請跟我來。」

一路上,兩人沒有任何交談,闕子墨倒是有心說上幾句討希及的父親歡心,免得在自己這條本就不甚通暢的路上再設些個路障,可是看柳逸時表露出來的拒絕交流的姿態,他識趣的閉上了嘴。

大概沒有哪個做父親的願意自己的兒子被個男人相中,更何況那人還是希及那樣如此出色的人,若是和他在一起,就算再出色,他的身上都會留下汙點,他被柳家不待見也是情有可原的。

「卿兒,定王爺來訪。」

早就得到通傳的柳卿收拾得很是妥當,雖然臉上的柔弱沒有完全遮掩住,但是也無法讓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女人。

「父親,定王爺請進。」隨著柳卿的聲音傳來,全嬸恰好將門打開,把兩人迎了進去。

看著半靠在床頭的人,比不得平時的神采飛揚,臉色帶著蒼白,嘴唇也不若以往的紅潤,闕子墨眼中難掩心疼,再看到希及眼中似笑非笑的嘲諷神情,讓他覺得連心疼都沒有資格。

「全嬸上茶,別讓定王爺覺得我怠慢了他。」

「希及……」

「定王爺有何吩咐?只要我現在能辦到的,定不敢推辭,只是我現在下不得床,能做的事不多,定王爺別提為難人的要求才好。」

柳卿的姿態擺得太好,好得讓闕子墨渾身無力,柳家的人傾巢而出他都不怕,可是他害怕希及對他的疏遠。

「希及,我知道你生氣,我再不想認也沒法撇清,你說說要如何才能消氣,只要我能做到的,必定滿足你。」

柳卿原本想再刺上幾句消消氣,從知道幕後之人是誰開始,她就知道這事只能大事化小,要報仇很容易,可是報仇之後呢?闕家終究是坐擁天下,而柳家再厲害也只是輔助之人,和皇權做對即使是占一時的便宜,也不可能一直占上風。

可是看到闕子墨這般伏低做小的態度,柳卿收起了那些個心思,輕輕嘆了口的氣,「聞聽,說說吧,皇上是怎麼個意思。」

闕子墨鬆了口氣,總算是不叫他定王爺了,以前聽他玩笑似的這麼叫喚還不覺得怎麼樣,現在是怎麼聽怎麼不是味兒,那種明顯的疏遠讓他心都有些慌。

把在前廳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邊仔細的打量著希及的表情,不想錯過他任何一點的變化,可是從頭至尾,希及的臉色都沒有變一下,就那麼勾著嘴角似笑非笑的聽著。

「皇上的意思是押後處理?」

「這事畢竟是因皇子之間的爭鬥而起,二皇子一開始就註定了是磨刀石,等到三皇子羽翼長成,以他的性子一定會給你報這個仇,希及,我知道怎麼說都是皇家愧對你,但還是希望你能暫時不計較,我發誓,等時候到了,一定會給你們交待。」

柳逸時坐在一邊聽了,眼中浮現笑意,果然,闕子墨在前廳時,還是有所保留了。

天家啊,為了那把椅子能讓自己的孩子成磨刀石,也就兒子眾多的皇帝能狠得下這個心。嘖,清朝的康熙不就是如此嗎?為了磨練太子,挑起眾皇子的心思,希望這個皇帝不會像康熙那樣,玩到最後收不了場,時時要面對眾皇子的逼迫和不孝。

「磨刀石雖然是鈍了點,但是憑份量也是能砸傷人的,希望皇上防住了才好。」

闕子墨苦笑,「希及,你不妨明言希望皇家給你怎樣的交待,我盡量幫你達成。」

「在他們的胸口上扎上一刀你也幫我?」覺得屁股有點麻,柳卿小心的移了移位置,闕子墨見狀想上前攙扶上一把,被全嬸眼疾手快的率先扶住。

再次疑惑於希及為何從不和人接觸,闕子墨暫時拋開這個一直沒有想通的問題,琢磨著希及提的這個要求是真還是假,以希及的聰明不可能想不到這樣做只能泄一時之憤,卻會埋下大大的禍端。

「希及,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真要這麼做。」

只是稍微這麼動了下,還是牽引起傷口疼痛,一會的功夫柳卿便看上去,比之前更顯得虛弱了幾分,闕子墨更覺得心疼,在心底把兩個不知事的侄子罵了個狗血淋頭,真恨不得一人給扎一刀才解恨。

「你就是吃定了我不會這麼做才會這樣一臉理直氣壯的站在我面前來,聞聽,真要報仇的話,我根本不用借你的手。大預朝才穩定下來,正是百廢待興的時候,我知道做皇帝的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而我柳卿別的沒有,就有一腦子的好主意,你不妨去查抄了我的那個書房,看能不能找些好東西出來,但是更多的,在這裡。

真說報仇,這才是報仇,皇上所說的交待太過高高在上,把吳美人打入冷宮,六皇子禁足,這種不痛不癢的舉動入不了我的眼,打入冷宮可以重新獲寵,禁足隨時可以解除,這算是交待嗎?我要不要跪謝皇上的恩典?

定王爺,你不妨好好想想,我柳卿加上柳家都沒有從你們那拿任何好處,反而是我,一直在為你們賣命,我圖什麼?榮華富貴還是青史留名?不要忘了,我隨時可以抽身,要說是誰的損失,哼……」

這般自信張揚的話要是別人說出來,闕子墨嗤之以鼻,道那人的不知所謂,可是說這話的希及,他信希及確定有這本事,這短短兩三年的時間裡希及所做的一切足以證明。

更何況希及不止本事了得,還給皇家調教出了那樣一個出色的繼位者,曉潛在柳府半年時間的成長抵得上在宮裡的十年。

「我知道,我也信你所說的每一個字,可是希及,我還是不希望你現在抓著這事不放,這於你沒好處,於柳家也沒好處,你這個虧先吃下,以後一定能十倍的報回來。」

要真是三皇子得登大寶,那這個仇確實能十倍甚至百倍的報回來,可是那不一樣,那是成王敗寇,給她報仇只是順便。

可是闕子墨有句話說得太對了,這於她和柳家都沒有任何好處。

這是她早就明白的問題,現在,呵,現在也不過是擺個姿態罷了,這個虧她不願吃也得吃下去。

雖然心裡早就想得明白,柳卿心裡還是覺得冷,說話自然就更不客氣起來,把對皇家的不滿全發泄在了闕子墨身上,「要是我這次沒有熬住,或者說沒有幸運的偏離了那麼一點點,對著我的屍體皇上是不是更不客氣?反正也用不上了不是。」

闕子墨身體都僵住了,當時聽到希及遇刺時的那種恐慌重新湧上心頭,他是真的害怕失去,他都還沒有讓眼前這人明白他的心意,明白他對他的執著。

喉嚨覺得有些堵,說出來的話都帶著沙啞,「希及,別這麼說,我心裡不舒服。」

柳卿一愣,他臉上顯而易見的痛苦是為何?為她嗎?因為他們是朋友?朋友是這樣嗎?朋友會這麼在乎嗎?好像有點不對勁。

細細的回憶起兩人從相識起到現在的點點滴滴,從一開始兩人的互相利用到後來的真心相待,是朋友嗎?可是此刻,他眼中閃爍的是什麼?

不,一定是自己看錯了想岔了,她現在是男人,從不曾聽聞闕子墨好男色,他對自己一直尊重,從不曾有過多的接觸,怎麼會是自己所想的那樣。

「希及,怎麼了?在想什麼?」

又是這種關心,太過明顯了,她居然現在才覺得有對勁,朋友之間不會有那種包容寵溺的眼神,不會有那種帶著緊張的關心,她究竟是有多遲鈍,算算年紀,加上上輩子的都已經三十出頭了,怎麼會沒神經到這程度。

「希及,怎麼了?是不是傷口疼?」從來沒見過柳卿現在這副失神的模樣,闕子墨有些慌,從袖袋裡拿出早就備好的藥,「柳家肯定不缺藥,不過這種藥是我費了些心思弄來的,對傷口復原很有幫助,以後也不會留下很明顯的傷痕,你不妨試試。」

這是好東西,就算在失神狀態,柳卿也很不客氣的伸手接了過來,沒有哪個女人願意身上留下一個可怖的傷痕,不能完全消除那淡化也不錯。

可是這人,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對她有了那種心思呢?

「看你神色不太好,是累了嗎?先好好休養,別費神,其他事不著急,慢慢來,我們有的是時間,無事的時候不妨想想向皇帝提個什麼要求來補償自己。」

是了,她是得好好想想了,這事情究竟是從什麼時後開始往歪路上走的。

「那就不送了,聞聽,請代我向皇上表達我的不滿,還有,我最近需要休養,費不得神,皇上要是有什麼事請另找賢人,我現在腦子渾得很,什麼主意都想不出來。」

這是不是也是報復的異種?他說出去的話到事都被他利用起來了,闕子墨起身抖了抖衣袍,「那我先告辭了,安排好京城的事再來看你,可不能把我拒之門外,你的傷怎麼說都和我有關,不看著你我不安心。」

拒絕的話都到了嘴邊,可是看到他不算好看得臉色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只是點了點頭,從她出事到現在,這人大概都沒有好好休息過,這份心,有點重。

示意柳全把人送走,柳逸時站在門口目送他走遠,不是他怠慢,實在是對這個對自己的女兒有著別樣心思的男人客氣不起來。

「看出來了?」

柳輕抬頭,面上的驚訝壓都壓不住,「父親,你知道了?什麼時後知道的?」

柳逸時在剛才定王爺坐過的椅子上坐下,輕嘆了口氣,「第一次見你們相處時就看出了點,不過還不確定,看到你在亭子裡見他的那次我才知道自己沒看錯,卿兒,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他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一開始我很肯定他沒有這心裡,不然我也不會同他來往。」扯了扯沒有束住的頭髮,柳卿覺得自己的心情現在就像這三千煩惱絲,作為朋友,聞聽是合格的,錯開前邊的互相利用,她相信在皇帝面前,他沒少護過自己。

要怎麼辦才好呢?

看女兒精神萎靡,柳逸時拍了拍她的手,「就像闕子墨說的,安心休養,其他事不著急,慢慢來。」

「知道了,父親。」

看柳逸時準備離開,柳卿咬了咬牙問道:「父親,你對這事怎麼看?族裡……對我的婚事可有做過安排?」

柳逸時重新坐下,「你放心,我知道你不想嫁那些世家子弟,目前族裡也不會把你嫁到別人家裡去,事情還大有可為。你不妨好好考慮闕子墨這個人,看他是不是適合,他唯有一點讓我滿意,就是後院不復雜,雖然外面也有紅顏知己,但是家裡並沒有安置美姬寵妾,妳要是嫁了他,這點上能舒心不少。」

想到父親那幾個小妾,柳卿丟開自己的事,帶著些打探的心思調侃道:「父親,女兒記得您好像也有幾房妾室。」

族裡的事柳逸時從來沒有和柳卿說過,柳松君也沒有,其他人就更不可能,所以柳卿並不知道一個大家族裡的那些個彎彎道道,她一直就活得非常簡單,自己當自己的家。顯然柳逸時也清楚這點,想了想,覺得還是說上一說比較好。

「柳家雖說是避世百年,但是柳家傳承這麼多年,與之有牽扯的家族自是不少,論家族勢力,沒有哪個世家及得上柳家,所以攀附的家族也有不少。為了把兩個家族綁在一起,獻美是最常用的手段,我那幾個妾室就是這麼來的,你不用提心,我從不曾對她們用心,她們也沒有那個膽子去招惹你娘。卿兒,你的性子太過純粹了,有些事情看不得,但是你若真有成婚的那天,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男人有幾個美姬那是最正常不過了。」

這點柳卿當然知道,不過她現在感興趣的不是這個,「柳家傳承這麼多年,那光是姻親就不知道牽扯了多少家族,他們都在哪?京城有嗎?」

「偌大個京城是世家最多的地方,當然有柳家的姻親,曾經帶著你大哥一起來拜訪你的那個劉捕頭的家族就是,但是不是每個家族都能像柳家一樣傳承這麼久的。所以有些家族沒落了,來往自然就少了,拋除這些,柳家的姻親還是很多,這些也是柳家可以借助的力量。卿兒,不要小看了柳家,你能倚仗的家族絕對不是外面表現出來的這些而已,擺在明面上的東西是給別人看的,明白了?」

「懂了。」柳卿點頭,她確實有點小看柳家了。

柳逸時再次起身,語重心長的道:「有些事情可以拖,有些事情不可以,對於闕子墨這人,你好好想想,我聽你娘說過你曾說不嫁人,柳家當然是巴不得你留在族內。但是卿兒,人的一輩子很長,一個人會很累很寂寞,有個人相伴也不錯,不管你最後做何選擇,我都不會反對,族裡我也會讓他們點頭,你不用擔心。」

「是,謝謝您,我會仔細想清楚。」

從沒有一刻這麼確定,這個人是自己的父親,和上輩子的老爸一樣為自己著想,希望自己幸福。

闕子墨,衛孚,聞聽,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呢?是真的愛上了男裝的柳卿嗎?要是柳卿成了女人,你會如何?

閉上眼,回想起兩人平日裡的相處,好像都挺美好的,對自己,他好像確實有些不同,可是一個王爺,在這個三妻四妾無比正常的年代,他的喜歡能堅持多久?只怕也是,色未衰愛已馳吧。

闕子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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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16 01:02 AM

第一八九章 給不了她

接下來的幾天,柳卿難得的沉默,沒有誰真的想一個人走一輩子,那樣的人生就太長了,也太過孤單,但是,她終究受的是現代的教育,這幾年改變再大,有些東西也不可能忘記。在一夫一妻合法制的現代社會,男人都是逮著機會就出軌,更何況在這裡,三妻四妾寵姬無數都是明正言順,她不相信有哪個男人能把自動爬上床的美人推開。

闕子墨是誰?大預朝唯一的王爺,站在權勢的頂端,不管他想要誰,甚至都不用他開口便會有人奉上,在這個女人如貨物的年代,這樣的男人太過值得攀附了。

她相信闕子墨是喜歡她的,眼神做不了假,發自內心的關心也做不了假,可是……她要的不是一時,是一世。她想在年老容顏不再時,身邊依然是那個人相依相扶。

她不相信闕子墨給得起,更不想介入到皇家之中,雖然她也不是多有感情的人,但是她也做不到皇家的無情。如此,還是靠邊站吧,既然闕子墨自己都沒有說開,她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好了。

想開了,柳卿也就不再執著於這件事,一開始就沒有得到總好過得到了再失去不是?

「決定了?」

看著安然喝茶的柳逸時,柳卿覺得其實她這個父親也挺八卦的,她一直以為會關心這種事的是美人娘親才對。

「也許他是個好人選,但是皇家的人我要不起,而且,父親,我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他給不了我。」

「一生一世一雙人。」柳逸時輕聲附和了一句,眼神有些復雜,就算他自認為對語菲情深意重,不管是自願還是無奈,屋裡不也有著幾房妾室,而且若是他真心不想要,也沒人會強求。

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樣的人柳家不是沒有,只是太少了點,就他所知,柳家的第一代老祖宗就做到了。

「這樣的人世間少有,卿兒,你要是想求一個這樣的人,這輩子怕是只能在柳家做個老姑女了。」

「自由自在,不用面對女人爭寵,不用為男人的不忠傷心,我很樂意過這樣的日子。」攤開今天才送到她手裡的紙扇,上面還是空白一片,沒有題字,握在手裡的感覺確實要比那綢緞做成的有質感許多。

抬起頭,柳卿有些沒大沒小的笑言,「父親,或者娘也曾經傷心過,只是她認命,而我,不認命,要是得不到,我寧缺勿濫。」

傷心過嗎?應該是有的吧,只是那時候他沒有發現她笑容中的勉強,原本挺讓他自傲的情深意重被卿兒這樣一說倒是有些像笑話。

「定王爺要傷心了。」

「有什麼傷心的,他自己不都沒有和我明說嗎?那就說明他自己都沒有下定決心。再說,定王爺是誰,一時的失望會有,不過也就如此了,皇家的人哪有那麼容易傷心。」

不想再繼續說這個話題,柳卿揚了揚扇子,「父親,我怎麼聽說現在族裡不少人都盯著我手裡這東西,讓他們去找匠人做不就行了,幹什麼要圖謀我的。」

柳逸時眼裡遮不住驕傲,嘴角勾起,「誰不知道你愛在扇面上題詩,現在大家就等著你在上面題好詩再來求,上次你送給族人的那把我也瞧過,詩寫得不錯,你大哥說你答應把詩寫全了給他?」

說起這事就頭疼,那詩好長啊,雖然她記憶好記了個差不離,但是前面那些她真不怎麼愛,林妹妹的詩總是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憂鬱,她真擔心那詩要是傳出去會讓不少人也憂鬱了,「父親,你和大哥說說,那詩我寫不出來了,讓他別再用眼神來催我了,實在不行我新寫一首給他。」

身為穿越者,她腦子裡最不缺的就是這玩意了,什麼意境的都有,柳卿腦子裡靈光一閃,你們不是等著我題詩嗎?我還真是想起一首。

「全嬸,幫我準備筆墨。」

「喏。」

看到柳卿攤開扇子,柳逸時也來了興趣,走到她身邊站定,打算好好見識一番自家女兒被追捧的才學。

柳卿笑得詭異,提筆蘸墨一揮而就,「一片兩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片,落入花叢皆不見。」

柳逸時嘴角抽搐,這是打油詩吧,和女兒以往的才學相比簡直不在一個層次。

「怎麼樣,朗朗上口吧,嘿嘿,我看他們哪個拔這個頭籌。」

原來如此,柳逸時哭笑不得,不過看在女兒心情好了不少的份上,他也就不多說什麼了,看看他們表情也不錯。

這廂養傷養得很開心,那邊闕子墨卻不太好受,一邊是自己喜歡的人,一邊是自己的家人,雖然這個家人不普通了,但是血濃於水,他終究是無法完全偏向於希及。

那天從柳府出來就直接回宮復命,就著柳家話裡的意思,盡量把話說得漂亮些,可就算如此,皇兄依然發了脾氣,世家勢力大受打擊,多年掣肘沒有了,現在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就算知道柳家和希及重要,他始終把自己高看了一等。在他看來,他處置得已經夠狠了,他展現出來的厭棄告訴了所有人六皇子與皇位無緣,寵愛的吳美人徹底失寵,而沒有處置二皇子也是因為他還有其他作用,為的那人不也和柳希及有關係,日後老三得登大位,哪能不為他的先生報這個仇,只是推遲點時間而已,又何必斤斤計較。

闕子墨苦笑,大概在皇兄的眼裡,希及有點恃寵而嬌了,要怎麼樣才能緩和和柳家的關係?他一點也不想得罪柳家,更不想被希及拒之門外。

這樣的事,他相信希及絕對做得出來。

「皇叔請留步。」下了朝正準備回家換了面目去柳家,他又有四日沒見希及了,身後的聲音讓他不得不停下腳步,眼中閃過厲色,回過頭時已經恢復如常。

「二皇子有何事喚本王。」疏遠的態度讓闕曉翔心下不滿,同是皇子,為什麼要這麼偏心?

緩緩走近,闕曉翔在離闕子墨兩步遠的地方站定,身高的差距讓他要稍微抬頭才能對上對方的眼睛,「不知道皇叔有沒有時間,侄兒想和皇叔一敘。」

「本王有事,有什麼事在這裡說就好。」

虛歲也就十八的闕曉翔再也保持不住臉上的笑意,眼中的怨恨噴湧而出,濃烈得讓闕子墨都心驚不已,他何時得罪這小子了?

再走近一步,二皇子壓低了聲音,「皇叔,同是父皇的兒子,侄兒非常不明白,為什麼您要偏向老三?我究竟哪裡不如他?還是有什麼事做得不好讓皇叔厭棄?皇叔能不能為侄兒解惑?」

闕子墨挑眉,眼中閃過嘲諷,話裡如此的自信究竟是誰給他的?他就那麼肯定自己能得到那個位子?同樣壓低了聲音靠近,「曉翔,皇叔只能告訴你,我向來只謹守本份,沒有逾越一分,如果逾越了,皇兄都不會容我。你說我偏向老三,我可有向他提供人手做任何事?我連消息都沒有給他泄過一條,唯一一出了手,也是依皇兄的命令,在他和你的鬥爭中失敗時把他帶出皇宮,保住他的性命,若是敗的是你,我保下的就必定是你,明白了嗎?皇叔告訴你,你們之間的爭鬥我不會插手半分,皇兄也不會允許我插手,你們各憑本事,誰是最後勝利者我都會支持。」

闕曉翔眼裡閃過驚喜,他知道這個皇叔和來一言九鼎,他這麼說就一定會這麼做,可是,他一定要解了心裡的疑惑,「既然如此,那皇叔辦何要把柳希及介紹給老三為先生?」

「我只能說,那是老三自己的緣法,與我無關,曉翔,你不用擔心我會偏向誰,皇兄曾有言,他最看好你和老三,誰贏了誰就能得到他認同,你……知道了嗎?」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父皇如此看中他,那只要把老三……哼,他能拿下他一次,就能拿下他第二次。

「謝皇叔告知,侄兒知道了,以後若是侄兒……必定好好感謝皇叔。」

「你若真有這個本事,到時候本王不也得臣服?皇兄明令禁止本王和你們過多接觸,你們……各憑本事吧。」

闕子墨不再多言,徑直轉身離開,待得上了馬車,眼裡的嘲意才盡情展現出來,既然是磨刀石,那就好好發揮你磨刀石的作用,給你希望越大,越能讓你跌得痛,希及那一刀可不能白挨了。

希望老三能聰明點,不要這時候來和他接觸,說到底希及受傷也是因為他,他不保證現在見到他不會折騰他。


「公子,杜公子來訪,現在在前廳,您要見他嗎?」

杜容夏?好久不見的人了,這是來探病的吧,她遇刺一事估計滿京城都傳遍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幸災樂禍,她得罪的人好像不少。

「請他過來吧,全嬸,你幫我收拾一下。」就算那人知道自己的女兒身份,她也不想讓他見到自己那一面,有婦之夫哪,還是遠著點好,杜容夏若是好好待他夫人,那她還會高看一分,要是拿一個女人當跳板,她真心看不起。



第一九零章 洩露

隨著腳步聲的漸進,柳卿在全嬸的攙扶下坐了起來,打起精神,不願有一絲的失態。

「希及,傷勢恢復得如何?」剛在門口站定,眼睛看到了人,杜容夏便迫不及待的問道,若是可以,他希望是在得知希及受傷的第一時間便陪在她身邊,但是柳家的閉門謝客沒有給他機會。

這幾天他連辦差都沒法集中精神,時時都在擔憂希及的傷勢,還有……關於希及的身份,這幾天他時刻留心著京城的動靜,就擔心希及這女兒身的身份曝露了,要是現在曝露,他唯一的優勢便消失了。

柳卿笑了笑,「好多了,能吃能睡,不用幾天就可以下床了。」

「那便好,那便好,聽到你受傷的消息我魂都嚇飛了。」在離床不遠的椅子上坐定,仔細觀察了下希及的臉色,確定不錯後杜容夏才真正鬆了口氣。

這話再知曉她身分的杜容夏口裡說出來真曖昧,柳卿垂下眼,臉上笑容還在,只是淡了點,「多謝關心。」

杜容夏彷彿沒發現自己說了不合適的話,依然是滿臉關切,「大夫怎麼說?不會留下什麼毛病吧。」

「傷總得慢慢養,大夫也沒說其他什麼話,就要我好好養著,行了,別盯著我這傷了,反正命還在就不算大事,石嚴,和我說說現在京城事怎麼個熱鬧法,我這次出大名了吧。」

「你向來有名。」杜容夏看著柳卿笑得溫柔,這樣的女人他不說沒見過,連聽都沒聽過,才學一流,偏偏還掛著個風流的名聲,比他這個大男人還混得風聲水起,讓他如何不放在心上,他就擔心在他還沒有準備好的時候希及的身份被別人知道,比如說衛孚,那他就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他非常清楚,和衛孚比他完全沒勝算。

柳卿頭皮發麻,心裡更有些惱怒,因著以前那點交情,她不想和他撕破臉,他倒好,得寸進盡了,以前她說過的那些話,他都沒聽到?那麼清楚明白的拒絕,和欲拒還迎的姿態可離得有點遠。

都結婚生子了,擺出這樣一副情聖的樣子給誰看呢?恍然記得那個在藏書閣中修竹簡的男子,和眼前這個叛若兩人,權力果然使人墮落。

「希及……」

「石巖,我們是朋友嗎?」柳卿打斷他的話,不想再聽那些聽得出真心,但是讓她無法接受的話。

「當然是。」杜容夏心裡一緊,直覺希及接下來的話他不會喜歡。

「既然是朋友,那有些話我就不藏著揶著了,還是開門見山的把話說明白的好,我也不想失去一個朋友。」柳卿直直的看著他,「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對吧。」

杜容夏沉默不語,柳卿嘆息,這個男人比之前那時候的青澀不得志要意氣風發許多,眉宇舒展,明顯日子過得很舒心,既然如此,又何必老是糾結於她呢?果然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嗎?那就請繼續這麼覺得吧。

「石巖,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思,可是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嗎?我柳卿雖然是女子之身,但是不管是才學還是其他,我自認不比任何人差,若是不能折服於我,想我不會屈居於任何人,更不會讓自己陷入後院女人的爭寵之中,石巖,你有妻有子,若是真求娶了我,你置他們於何地?拋棄原配,你又置我於何地?

石巖,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若是沒人能給,我一輩子不成婚又如何?這天下很大,我很有興趣去踏遍了,京城是權力的中心,可是我遲早會遠離,要是我身邊那人是你,你會捨得丟開已經到手的權勢嗎?不用這麼快回答我,摸著心口好好想想,女人可以有很多,但是權勢一旦丟開,想要再找回去可就難了。」

杜容夏心中慘然,他又何嘗不知以希及的傲氣不會接受他這個有妻有子的人,就算他丟開現在的一切去和希及共遊天下,希及對他的定位也只會是朋友。更何況,他丟不開姚家,姚家雖然現在聲勢比不得以前,但是要讓他走投無路還是很容易的。

一步錯步步錯,要是當時他經受住了誘惑,他絕對能理直氣壯的追求,到目前為至,他是唯一知道希及女兒身份的人,也只有他以愛一個女人的心態來愛希及,他原本應該很有希望和希及並肩的。

閉上眼,掩下眼中的酸澀,一生一世一雙人啊……

「希及,以後……我們還是朋友嗎?」

知道他是放棄了,柳卿露出由衷的笑意,畢竟從到這個地方開始,杜容夏是她第一個算得上是朋友的人,「當然是,石巖,我一直都把你當朋友,希望以後也會是。」

「那就好,我會做你最值得相信的朋友。」能以這種方式在你心裡佔有一席之地,我也認了。

曖昧終於是到此為止了,朋友也保住了,柳卿心裡高興,話自然就多了起來,拉著杜容夏問京城現在的情況,她養傷七八天了,這麼久沒有她的消息,京城應該熱鬧了才對,肯定不是關心她,但是熱鬧嘛,誰都愛看,八卦的心態誰都有的。

上了馬,回頭看著柳家的屋宇,盤算著希及在其中哪一間,以後就連心意都要藏起來了,不然以希及的性子只怕會連朋友都沒法做,步步為營的朝堂,水深又渾的京城,既要用他又要防他的姚家,天天在這其中周旋,他已經變得有時候連自己都認不出了,只有在想起希及的時候,那份沒變的心意,想起她時快樂的心境才能讓他有力量再撐下去。

希及,我衷心的希望你能找到那個能給你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男人,只是很遺憾,那個人不是我,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那個人是我。

「回城吧,找個酒肆,我要去坐坐。」

「喏。」

以後的很多年,杜容夏都不知道自己是該後悔這次的酒醉還是該慶幸這次的酒醉,雖然在當時事情鬧得很大,但是到底讓希及以女兒之身站到了大家面前,讓所有人見識到了女人也可以這麼有本事,也讓希及……收獲了她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夜半時分,姚家大小姐姚若婷等回了酒醉的丈夫,看著平日裡自律甚嚴,從不曾失態的丈夫今天醉得兩眼迷蒙,姚若婷萬分好奇,對這個自己挑中的人,姚若婷是驕傲自得的,用自己的本事不但在家族站穩了腳跟,還在朝堂上站穩了腳跟,不曾呼朋友喚友出去喝過花酒,家中的美婢也從來不多看一眼,她滿意,很滿意。

喚過使女幫丈夫洗漱好,脫了衣衫躺在床上,姚若婷手指劃地杜容夏儒雅的五官,平日裡總是顯得有些清冷,可是她知道,睡著了的夫君有著無比安靜和溫暖的睡顏,成親兩年多,從一開始的喜歡,她已經無可救藥的愛上了這個男人,這個屬於自己的男人,相比起族裡其他姐妹,就算是和其他世家小姐相比,她也是幸福的,比任何人都要幸福。

「希及,希及……」

姚若婷的手一頓,剛才她是不是聽錯了?希及,那不是柳卿公子的表字嗎?現在京城中誰不知道那位公子的大名,平日裡別人喜歡用表字來稱呼她,所以現在就連他的表字也是知道者眾。

垂下頭,把耳朵湊到杜容夏的嘴邊,果然聽到他嘴裡還在喃喃念著,「希及,希及,希及……我後悔了,後悔了……」

心裡一緊,姚若婷憋住呼吸,生怕自己錯過了什麼,但是下意識的又想逃開,不想知道丈夫嘴裡可能洩露出來的事,她害怕,怕自己的幸福只是自己以為的。

攢緊手中的絲帕,姚若婷最終還是沒有動,又或者,她是被杜容夏接下來的話驚得無法動彈。

「希及,希及,若是在得知你是女人的那一刻我就表明心跡,那你想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是不是就由我來給予?希及,希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那個人是我,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眼角有淚滑落,姚若婷怔怔的看著,她是第一次看到這個男人哭,第一次,原本他是有眼淚的,可是這眼淚卻不是為她。

淚如雨下,姚若婷死死的捂著嘴,抬起頭,不敢再去聽男人嘴裡還在喃喃個不停的話,自己的丈夫心裡裝的卻是別人,那她又算什麼?她的孩子算什麼?

等等……柳希及,柳卿,名滿京城的柳希及是女人?姚若婷不可置信的搖頭,女人向來置於內宅,以夫為天,能識字已經是不錯,擁有那種把男人都比下去了的才學,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女人,哪家會教出一個這樣的女兒,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一定是聽岔了,一定是。

擦掉眼淚,按住胸口讓自己冷靜下來,再一次垂下頭去細聽,入耳的依然是希及,破碎的言語中便是關於希及的事,越聽姚若婷越忍不住的掉淚,真的是那個柳希及,真的是她,若是別人她還能想想辦法抓回丈夫的心,可是……

那是柳希及,論容貌,把京城四美都比下去了的柳希及,論才學,被無數人追捧的柳希及,論家世,那是世家之中的世家,她拿什麼去比,拿什麼去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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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16 01:03 AM

第一九一章 流言是真,還是假?

直到天色微明明,姚若婷才起身出門,早上的天氣有點涼,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腦子被涼風一吹清醒了過來,勾起的嘴角看起來也有點冷,她不好過,她又怎麼能讓別人好過。

回過頭,隱約可見的床上向著的是她姚若婷,姚家大小姐的丈夫,誰都奪不走,杜容夏,你也得認命,進了我姚家的門不是那麼容易出的。

走出門,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門關上,終究是捨不得他著涼。

雖說是招的上門女婿,但是姚家也確實沒有薄待了杜容夏,成親後兩人便僻府別居,離姚家不遠,有什麼事也能很快就通知到,這多少也是給杜容夏留了顏面的。

管家過來的時候還有些睡眼迷蒙,府裡向來事不多,來的一路上他就在想小姐這麼早把他喚來有何事,這麼早就傳喚他,這可是頭一遭。

「見過小姐。」

「王管家,我有事吩咐你去做。」她知道只要走出這一步便沒有退路了,但是一想到丈夫的酒後言語她的心就揪起來疼,再一想到名滿京城的柳大才子的身份將由她來揭開,她又有些莫名的興奮。

「請小姐吩咐。」

攢緊手中的絲帕,姚若婷面無表情的說道,「天明後你找些人去散播流言,就說柳卿柳希及公子是女扮男裝,其他的話不用多說,只要揭開她的身份即可,事後把那些派出去的人處理掉,我不能讓人知道這事是從我府裡傳出去的,王管家,你也是姚家的老人了,一家老小都靠著姚家過活,你該知道怎麼做。」

王管家最後一點瞌睡也沒了,柳希及是女人?騙人的吧,就那副風流姿態比哪些世家子弟更像個男人,雙壁樓的紅玉還在他府裡呆著,還有不久前那個有名的公子宴上的清姿姑娘也是從他府裡出嫁,這在京城可是很轟動的,可不是每個世家子都有這種胸襟,那麼美的美人,管你樂不樂意,到了公子哥兒手裡肯定是先吃了再說。

「王管家,你聽到了嗎?」

王管家趕緊回神,做為姚家的世僕,他當然知道該怎麼做,「喏,小的馬上去辦。」

「等等。」喊住行完禮就要離開的人,姚若婷面沉若水,「這事你知我知,不可讓姑爺知道,若是……我剝了你兒子的皮。」

王管家心裡一緊,「喏,小的遵命,萬不敢讓姑爺知道。」

「去吧。」

空寂的房間裡涼意更甚,若是夫君知道這事是她做的……不會的,只要把尾巴收拾乾淨,夫君不會知道的。


任何一朝的京城都是最繁華最熱鬧的,可是吳懷玉敢打賭,沒有任何一天有今天熱鬧。

揮了揮手把店小二趕走,吳懷玉揉著腦袋,使喚身邊的待從,「去,給公子我打點水來,我怎麼感覺還沒醒酒啊!」

另人公子哥兒用扇柄狠狠敲了他腦袋一下,「痛吧?痛就證明你現在是醒著的,不過德明,這事是真的?你從哪聽來的消息?」

「要不是怕你們錯過的熱鬧,我才懶得去把你們從溫柔鄉揪出來,怎麼樣,我夠朋友吧。」秦德明很是得瑟,看著別人吃驚他終於找回了平衡,想當時他知道這事時,茶是從鼻子裡出來的,早上喝茶這習慣以後得改。

狠狠抹了把臉,吳懷玉起身在屋裡踱著步,「柳兄……柳希及我們都見過,你們覺得她哪裡不像男人了?就他那風流樣,要真是沒點節操的,這京城都沒我們混的地兒了,有女人敢去喝花酒嗎?」

秦德明把玩著扇子,這東西也是柳希及弄出來的,「懷玉兄,你還忘了說最重要的,不管我們服不服,柳希及那文采我們都得承認他的出色,要他真是女人,我們這些男人都該把臉藏褲兜裡去了。」

屋裡三人同時嘆氣,柳希及要是女人,對他們的打擊就太大了,不,不止是對他們三人,應該說是對整個天下的男人都是一個打擊。

吳懷玉猛的起身,抖了抖衣服準備離開。「我得再去探探消息,也有可能是有人看希及不順眼故意散播這樣的消息,我是真不信他柳希及是女人,世上要真有這樣的女人,我真願意娶了供起來,矮她一頭我都樂意,這樣的女人,世間絕對是獨一份。」

聽得關門聲,屋裡的兩人才緩過神來,對望一眼,從對方眼裡看到同樣的內容,懷玉兄真有膽,這樣的女人都敢要,他就不怕在床上硬不起來?

大概是這流言太過驚悚,短短一個時辰不到,整個京城除了還在上朝的朝官們,上到達官貴人,下至凡夫走卒,都知道這事了。

雲燕青聽得這個消息時,手裡的摺扇都沒有拿住,啪一聲掉在地上,「這是哪放出來的謠言,給公子我去查查。」

「公子,小的有稍微查了下,沒有頭緒,散播消息的人很聰明,在幾個人流最集中的地方把消息傳開,查無可查。」

希及是女人?雲燕青閉上眼,仔細回想每一次見到柳希及的情形,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在吳懷玉府上的那次菊園宴,那風流姿態讓他都側目,哪裡像個女人了?

後來的幾次見面無一例外的他都是一副風流態,難不成這是他用來蒙蔽他人的一個面具?

這麼一想倒真是很有可能,他雖然表現得風流,但是卻從來沒有和哪家公子哥兒真正去風流過,不過他府裡那個紅玉怎麼解釋?

揉了揉眉心,「繼續去打聽消息,有什麼特殊的馬上回報。」

「喏。」

拋開這又一個糾結的人,闕子墨下朝回府,還沒上馬車便被暗一攔住了,看著這個平日裡不常在他人面前露面的人,闕子墨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看周圍散朝的官員挺多,壓低了聲音問道:「是不是希及又出了什麼事?」

暗一一愣,趕緊回稟道:「回主子話,確實和柳公子有關。」

「說。」闕子墨心都提了起來,想不明白他都在家裡閉門不出的養傷了,怎麼還能出事。

想起今天早上收到的消息,暗一有些心上心下,主子對柳公子是什麼心思,他當然明白,可要是柳公子由雄變雌了,主子還會有那心思嗎?

「回主子話,今早京城就流傳有一條傳言,說柳公子……是女人。」話還沒說完,暗一就敏感的發現周圍的溫度有了變化,衣領也被人提溜了起來,「這樣的傳言你求證了嗎?」。

「回主子話,沒有……」

「沒有你還敢報到本王面前來?」闕子墨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是悲還是喜,自己掙扎糾結了那麼久才下定決定去和一個男人過一輩子,什麼心理準備都做好了,猛然間那個男人又變成了女人,任他心性堅定,這會的心緒波動得也讓他有點暈。

暗一艱難的吞了口口水,衣領勒得喉嚨很疼,可他一點也不敢動,啞著聲音道:「回主子話,小的有散出人手去查,可是散播消息的人很老道,小的這組有一半的人出去做任務了,現在人手有些不夠,要想查出來可能需要些時間,小的只能先報與主子知道。」

闕子墨鬆開手,從懷中拿出手令,「隱組的人先調給你,迅速去證實流言的真實性,以最快的速度,明白嗎?要是人手再不夠,我會再派一組給你。」

「回主子話,有隱組足夠,小的先行告退。」

闕子墨揮了揮手,在原地站了半晌才爬上馬車回府,從暗一離開他腦子裡就什麼都想不到了,木木的,連警覺性都消失了,幸好現在也沒人對他這個王爺動手,不然還真有可能會成功。

希及是女人嗎?雖然是一則還沒證實的流言,可是他卻是打心眼裡相信的,以前一些一直想不通的地方也豁然開朗,難怪希及從來不和人接觸,他身邊的人也會杜絕這種情況,以前他一直以為是希及有潔癖,不喜歡和人接觸,現在想來,卻是因為男女之別了,就算是著男裝,她也謹守了男女之防,閨譽無損。

希及要是女人……

闕子墨按住胸口,心臟跳得有些急,焦躁的情緒奔襲而來,希及要是女人,變數就太大了,雖然他求娶變得名正言順,但是……皇兄會允許嗎?他手裡的勢力若是放在一般人手裡,絕對是讓人忌憚的,現在皇兄是相信他,可是這種相信是傾刻間就消失的,要是再加上一個柳家,皇兄能放心嗎?

以希及之貌,之才,之背後的勢力,若是皇兄自己要納入後宮,他該如何?

要是皇兄為了曉潛以後著想,把希及定給他,給他拉一個強力助力,那他又該如何?

不,不管如何,他都不會放手的,那是他最早相中的人,在她還是男人的時候便相中了,就算是皇兄,也不能勉強他放手,就算,就算要他放棄手中的力量,他也願意。

要是可以,他真的願意把手中的力量放出去,要是沒了這些,只是一個閒散王爺,那皇兄便不會對他再有任何的猜忌,而且,他也相信就算沒有這些,他也不用擔心自己會保護不了想保護的人。



第一九二章 早知有這一天

柳家收到消息的時間也不晚,看了看時辰,卿丫頭這個時辰還沒起,自從受傷後她便嗜睡了許多,上午基本都在睡覺,不知道她知道自已的身份被人揭露了會是什麼反應。

那丫頭啊,要是以後都只能鎖在後宅那就真可惜了。

柳松君嘆了口氣吩咐道:「時兒,你親自把這消息給卿丫頭送去,我要先做些安排,一會再去聽聽她的打算。」

「喏。」

柳逸時行了禮,往後宅行去,女兒的身份揭穿後勢必不能再像以前一樣自在,那樣的女兒肯定不會快樂,想到這些他免不了心疼,以卿兒那身本事,要是真為男兒身,為王為相都是夠的。

但是他又有些慶幸女兒的身份是在她的好年華還在的時候揭露,現在卿兒才名在外,著男裝時便有著美名,想必會有許多人求娶吧,語菲準備的那麼多嫁妝說不定就能用上了。

想起見過幾面的定王爺,要說最好的人選,還真是沒人能和他比,就不知道他相中的究竟是男裝的卿兒,還是女兒身的卿兒一樣喜歡。

一路走一路思量,到了門口便看到柳全在門口等候,這是……他也得到消息了?

柳全看到柳逸時趕緊行禮,柳逸時揚了揚手,溫和的道:「阿全,在我面前不用這麼多禮,你們夫婦照顧卿兒這麼多年,比之我們還要親厚幾分,說起來是辛苦你們了。」

「這是小的該做的,能有今日是小姐自已有本事,小的什麼都沒做。」

柳逸時也沒再講客氣話,「卿兒每天這時辰還在睡,你是找她有事嗎?」

柳全知道以柳家的能耐,必定也是得到消息了,他在京城經營幾年,自有一套自已的門道,所以得到消息的時間也不晚,「回三老爺的話,小的剛得到消息,小姐的身份被人揭露了,小的來告與小姐知道。」

果然如此,柳逸時贊賞的笑了笑,有柳全夫婦在卿兒身邊,他確實放心,兩人即忠心,又有本事,他們的兒子也是個能擔事的,以後卿兒要真是嫁人,有這樣一房家人跟著再好不過,不過現在想這些還是遠了。

全嬸打開門,看到柳逸時也不吃驚,「三老爺,阿全,小姐起床了。」

柳逸時點點頭,率先走了進去,今天柳卿已經能勉強起床了,看到父親進來揚起笑臉,「爹,這時候怎麼有時間過來?吃過早飯了嗎?」

「吃過了,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睡不夠。」看女兒氣色好多了,柳逸時覺得多睡點也好,對於女兒什麼時候開始不再疏遠的喚他父親還是喚他爹他已經記不起來了,總之,這感覺不賴。

柳卿吐了吐舌頭,小女兒態盡現,想起來意,柳逸時嘆了口氣,在一邊落了座。

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柳卿一臉的莫名,本就不耐拐彎抹角,這會問得更是直接,「爹,有事要告訴女兒?」

「有事,大事。」柳逸時也不拖遝,「卿兒,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你的女兒身份被人揭露了。」

「這麼快?」柳卿瞪大眼,襯得那張精緻的臉多了幾分無辜,「查出來是從哪傳出來的消息嗎?」

「放心,已經可以肯定不是從這邊柳府和京城那邊柳府,具體的還在查。」知道女兒在擔心什麼,柳逸時給她吃了定心丸,柳家萬不會出現背主之人,因為柳家輕易不收下人,真正跟在主家身邊的都是世僕,一家幾代人都為柳家效忠的,受的是柳家的教育,不說多有學問,但都是能識得幾個字的,再加上柳家門第之高真沒有幾家及得上,背棄了柳家攀附上其他家,應該沒有人會做這種丟了西瓜撿芝麻的事。

「京城要熱鬧了,真想知道那些公子哥兒的反應,被個女人壓了一頭的滋味如何呢?哼哼,叫你們把女人當玩物,不知道女人能撐起半邊天嗎?」

柳逸時輕咳一聲,提醒她在她面前還有個男人,柳逸趕緊討好的笑笑,「爹,這些人裡絕對不包括你,我說的是那些只知吃喝玩樂的世家公子哥兒呢。」

無奈的嘆氣,以前遠著的時候覺得這女兒傲氣得不行,難以接近,更難以被她接受,現在近了才能發現這女兒其實嬌氣得很,也很靈動,比之男兒裝時的風流姿態簡直像是兩個人。

「卿兒,你別小看了那些公子哥兒,他們雖然經常呼朋引伴的吃喝玩樂,但是他們會的絕對不止這些,而且他們玩樂時結下的那張網更不能小看,看看已經接掌家業的那些人,他們哪一個以前不是玩樂中的高手,可是該會的,他們全會,小看了他們會吃大虧的。」

柳卿一怔,與其說是小看了那些人,不如說她是打心裡就沒把那些人看在眼裡,帶著股高高在上的姿態看著他們,確實,就像爹所說的,在高門府第長成的孩子,尤其還是第二代,撐死了第三代,他們還沒不濟事到那種程度,真要論起權謀來,她這個半吊子絕對只能靠邊站,果然,她還是自視甚高了。

收斂起玩笑的表情,柳卿低垂下頭,「謝爹提點,女兒記得了。」

「你記在心上了就好,不管以後會如何,小看別人總是不妥。」

全嬸端著熬好的粥過來,上面還擺著幾個小碟,青翠翠的顏色,看著就有胃口。

柳逸時示意她先吃早飯,自已走到床邊拿起那把扇子打開看了看,果然,是新詩,想起那天那把扇子被族裡的子侄奪走時女兒的偷笑,和他們看到扇子上提的詩的表情,柳逸時也忍不住笑了。

那樣的詩看著簡單無比,卻又讓人挑不出毛病來,打油詩也是詩嘛。

不過還是這首更得他意,「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還被暮雲遮。」

細細思量其中的意思,柳逸時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這是卿兒離家在外時作的嗎?語句中有怨,卻仿佛又帶著種灑脫,果然像極了卿兒的性子,一開始歸族時的不甘願,到現在的和他笑眼相對侃侃而談,好像也沒有多長時間。

「爹,你喜歡這首詩?」吃罷早飯,柳卿看柳逸時半天沒動,回頭便看到他拿著扇子在看,好像族裡的人都有這習慣,來了她這裡眼睛便四處溜著找扇子,非得看一看上面的詩詞才心甘。

「恩?」柳逸時回過神來,看了看手中的扇子,臉上重新帶上笑意,「是喜歡,卿兒就把這扇子送與爹如何?」

都開口了還能如何?柳卿無奈的點頭,匠人給她送來的十把扇子已經只剩這最後一把了,現在看來這一把也要保不住了。

「爹喜歡盡管拿去。」

「什麼東西拿去?」柳逸時還沒來得及開口,外面便有人接了話,柳松君看著神情平淡的兩人,「時兒,你還沒和卿兒說起那事?」

「說了。」柳逸時這才想起來他今天來的原因,好像話題被女兒帶跑了,不過看女兒這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想來是心中早就有了定數。

柳松君看向自家孫女,說了還這反應?是不是也太不當回事了?

「丫頭,有什麼想法,說出來給爺爺參詳參詳。」

柳卿笑笑,「在穿上男裝的第一天,我便有了被人揭穿的心理準備,能拖到今天已經很不錯了,還有什麼好著急的,爺爺,爹,能自由這麼長時間,我已經很滿足了,只是爺爺,您不能因為我身份被人揭穿了便要求我嫁人,不然我可就離家出走了。」

柳松君給了她一個暴粟,「還離家出走,你能走到哪裡去,安心養你的傷,就算你想嫁人,爺爺還不會放人。」

摸了摸被敲的地方,柳卿聽到自已想聽的話也就不抱怨疼了,「柳家閉門謝客吧,任何人都不見,一動不如一靜,看看他們會如何做。」

「定王爺上門也不見?」

「不見,為何要見,除非他是持了皇帝的旨意,不然也不見。」

兩父子在心裡同情了下定王爺,喜歡上這麼個極有主見的丫頭真不是什麼好事。

柳松君摸摸鬍子,「丫頭,你就沒想過要駁了外面的流言嗎?也沒人敢來剝了你衣服驗正身。」

「為什麼要駁?事實如此,就算我今天駁了,以後再從別的事上露了馬腳,這個謊就圓不回去了,到時候會更難收場。」

確實如此,柳松君嘆了口氣,這丫頭想事情向來透徹,要真是個男娃兒該多好,那柳家絕對能趕上鼎盛之時。

「知道了,外面的事你不用擔心,我會安排好,你安心養傷,需要什麼吩咐下去就行了。」

「是,讓爺爺勞累了。」

起身拍拍她的腦袋,柳松君踱步離開,柳卿喚過柳全吩咐道:「全叔,你回府裡坐鎮,關緊大門,誰登門也不見,留心幾個店鋪的情況,要是有人搗亂就乾脆關門,要是無事,就繼續開著,大家的情緒你要安撫好,書局……書局也繼續開著,讓陶石他們幾個輪班看著,不能讓書局再出意外。」

「喏。」

柳逸時滿意的點頭,這樣的安排很好,要是把書局也關門了,無疑是說明瞭卿兒的心虛,一切照舊,反而讓人不敢妄動。

不過最讓他滿意的,還是卿兒對書的愛護,柳家的人,就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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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16 01:05 AM

第一九三章 皇帝的心思

流言越傳越甚,連在深宮之中的皇帝都聽說了,速度把闕子墨宣進宮,話裡帶著質問:「這麼重大的事為何沒向朕稟報?」

不用問也知道是指的什麼事,闕子墨沉著的見了禮,像以往一樣平靜的回話,但是卻不像以往那樣態度鬆散,「回稟皇上,這事還沒有得到證實,臣弟不敢將這樣不知真假的消息告訴您,臣定已經派人去查了,應該不用多久就有消息。」

皇帝點頭,相信了闕子墨的話,以他這個弟弟的個性確實如此,不確定的消息從來不曾上呈於他,敲了敲桌子,皇帝站起身來踱了幾步,「聞聽,你覺得這事有幾成是真?」

「臣弟不敢妄猜。」看皇兄不相信的眼神,闕子墨繼續道,「臣弟心裡有些亂,既希望他是女人,又希望他是男人。」

「哦?!」皇帝來了興趣,重新落座,「說來聽聽。」

組織好語言,闕子墨把語氣,態度都控制在一個度,讓人聽得出其中的迷茫,又能聽出其中蘊含的喜悅,「不瞞皇兄,當時下定決心追求希及時,臣弟掙扎了許久,畢竟臣弟從來不曾近過男色,皇兄送來的那些男人有容貌不輸於希及的,氣質比之他還要嬌媚,但是……臣弟連他們近身都無法接受,可要是面對的是希及,臣弟卻完全相反,想接近他,想觸摸他,想看他笑,想……讓他的整個人都只屬於我。

就因為如此,臣弟才怎麼都無法放手,可如今,居然有消息說希及居然是女人,這讓臣弟既高興又……惶恐,希及是男人時那身才學本事便讓人望塵莫及,要是女人有這身才學,臣弟……反倒沒有自信能和她並肩了。

「而且……」

「而且什麼?」第一次看到自家兄弟說話時有些吞吞吐吐,皇帝很是感興趣,他可是很清楚,送去的那些男人聞聽根本沒碰過。

闕子墨咬牙,他知道接下來說的話有些猜君心犯紀諱的意思,可要是不說,只怕皇兄心裡的想法會更多,而那些想法是自己必定不能接受的。

「蒙皇兄看重,給了臣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勢,也是因為皇兄的信任,臣弟才能一直穩坐這個位置,可是總有一天會由下一代的繼位,臣弟若是真和希及成親,那牽扯出來的實力便太過龐大,皇兄能信任我是因為我是你弟弟,由您教養長大,知道我從來沒有不臣之心,可若是換個人,他可能會沒有這個自信,到時候,怕是一場禍事。」

皇帝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饒是闕子墨心性堅定,也自認為是最瞭解皇兄的人,這一刻他的後背也有些濕了。

沉默了很久,皇帝悠悠開口,「難得你從事發到現在這麼短的時間能想得這麼遠,聞聽,朕該說你多慮了嗎?」

闕子墨不接話,這些是不是多慮了他心裡明白,皇兄心裡,也明白,不然剛才也不會有這麼長時間的沉默。

沒有哪個皇帝能忍受別人手中的權力淩駕於皇權之上,柳家的根基太深,究竟有多深,連他都不清楚,這樣一個柳家的女兒嫁給手握大權的王爺,怎麼看都不是皇帝能容忍的事。

嫁給皇帝反倒是最合適的,所以,闕子墨才這般著急,連佈局都來不及便直接出險招。

也許把事情說開了,他順理成章的交上手中的權力,皇兄就能放心了。

一撩衣擺,闕子墨挺身而跪,「皇兄,希及我絕不會放手,不管他是男還是女,他都是我這輩子選擇的人,我想和她過一輩子,哪怕是交上手中所有的一切我也願意。皇兄,從臣弟十七歲著手創建暗中的一切開始到今天,一直都是兢兢業業,從來沒有輕鬆過一天,最黑暗的,最血腥的都見識得麻木了,皇兄,臣弟是真的有些累了。前幾天東子給我梳頭時告訴我長了白髮,當時臣弟突然就覺得很累,想退出的念頭也是在那一刻產生的,今天希及的事也不過是加重了臣弟的這個想法,希望皇兄成全。」

聞聽向來傲氣,就算是面對他也是恭敬居多,長兄如父,更何況他本就是由他帶大的,與其說兩人是兄弟情不如說是父子情,所以他就算不信兒子,不信臣子,對於聞聽卻是給與了最大的信任,他太熟知他的性子了,對那個位子,他知道這個弟弟從來就沒有奢望過,暗中的那一切交給他,他放心。

可是,如果在這一切之上再加上柳家,那絕對不行,這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這麼簡單的事,就算他能掌控,他的繼任者也掌控不了,一個處理不好便會兩敗俱傷。

如果柳卿真是女兒身,那最好的結果便是納入後宮,成了他的女人再大的本事也翻不了天,要是能生個孩子,那儲君的人選便要有所改變了,他相信從柳卿肚子裡出來的孩子絕對有著別人無法企及的聰穎,這樣一想,皇帝真有些意動了,不說柳卿之才,單說那容貌,若是著上女裝,該是怎樣的風姿。

闕子墨果然是最瞭解皇帝的,一看到他的臉色就知道自己最擔心的事成真了,牙齒狠狠的咬在舌尖上才制止了自己的衝動,不能亂,現在絕對不能亂,他要是亂了,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他這般示弱,這般祈求,為的便是皇兄一刻的心軟,他相信皇兄就算對別人再無情,對他也有著一分真心,在戰場上時的相依為命,從始至終對他的支持,還有對他一直不成婚的微末歉意,憑著這些,他才敢一拼。

「這事朕需要好好想想,你也不用急於交權,朕現在手裡沒有比你更好的人選,其他人朕也不相信。」

「喏。」闕子墨垂下眼瞼。

看他還是跪著,皇帝起身繞過書案把他扶了起來,拍了拍他肩膀,「聞聽,你為皇兄做的,皇兄都記在心裡,這些年辛苦你了,放心回去吧,朕會好好思量的。」

「喏,臣弟告退。」

看著闕子墨離開,皇帝站在原地半晌沒動,心裡仿佛有兩個小人在拉扯,一邊是想給自己唯一的弟弟一個家,一邊是帝王心術作祟,許久之後,到底是君王思想贏了這場無聲的戰爭。

聞聽,對不起了,皇兄怎麼都不能讓柳家和你連成一線,經過這麼多年的歷練,那些個皇子加起來都不會是你一個人的對手,若論忠心自然沒人可及你,但是若再加上一個柳家,那變數就太大了,朕不能給你們這個機會。

也是皇帝小人之心了,柳家傳承這麼多年,又豈會沒有稱王稱帝的時候,可是柳家就是不走那最後一步,不登那最後一梯,就算位極人臣,也恪守為臣之道,從不逾越。

柳家的家規中最後一條便是:永不稱王。

回到府裡,闕子墨坐在書房中靜坐了好久,皇兄的心思他又豈會看不出來,若是面對別人,他有萬千的手段,可是對上皇兄,他再多的手段都使不出來,不說那是皇帝,更因為皇兄在他心裡從來就不止是皇帝那麼簡單。

皇兄對他始終比對別人要柔軟上幾分,他又一直謹守本份,兩人的感情在這些年中也許摻雜了些別的,但總體來說還是非常不錯,要是因為一個女人便反目,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可是,那個人是希及,是希及,他又怎麼能夠拱手相讓,就算是皇兄,也不行。

「主子,暗一回來了。」

闕子墨的心瞬間懸上了半空,「進來。」

暗一還沒來得及行禮,闕子墨便迫不及待的問道:「消息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回主子的話,消息是從姚家大小姐府上傳出來的,小的用了點手段,從管家那得知這是姚家大小姐親自吩咐他做的,而且讓他瞞著她的夫婿。」

姚家大小姐的夫婿杜容夏,闕子墨閉上眼,希及十有八九真是女兒身了,現在細想起來,杜容夏每每看著希及的神情都太過於熱切,他們又同是來自清遠府城,以前便相識,杜容夏知道希及是女兒身便說得過去了。

至於姚家大小姐是怎麼知曉的,這便要好好問問杜容夏了,不過這事現在不急,也不需要他現在做什麼,杜容夏若是知道了,一定會自己去和希及解釋的,他只要把這事漏給他知道就行了,姚大小姐,可不是你想瞞便瞞得下去的,不管你這麼做的動機是什麼,你都選錯了方法,雖然他該感謝,但是這無疑是讓希及陷入了危險之中。

「東子,你去安排一個人接近杜容夏,把這事告訴他,其他的什麼都不要多說。」

「喏。」

走出書房,瞇起眼抬頭看著大好的天氣,不知道希及在做什麼,以她的性子不管在哪裡當不至於虧待了自己,以柳家的情報網,她身份揭穿的事應該是早知道了,她想好應對這策了嗎?她有想過身份被揭穿後她可能面對的情況嗎?以她之才若是真入了後宮,她甘心嗎?

就算她甘心,他亦不會甘心的吧,所以希及,和我並肩,可好?



第一九四章 師生相見

整個柳家,只有柳卿既然故我,一點也沒被外面的事所影響,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而族裡已經是幾經商議,連最壞的局面都考慮到了。

柳家並不怕什麼,就算是皇家也有一拼之力,皇家有軍隊,柳家有的,卻是差不多千年所攢下來的資本,一代代暗地裡埋下的線要是全部啟用,這天怕是要變了。

而柳家最大的依仗卻是占卜占出來的結果:有驚無險。

既是有驚無險,那只要應對得當,說不定還能從中占到什麼好處。

柳松君捻了捻鬍子,揮手示意柳逸時跟著他到書房,兩父子坐定,柳松君才問道:「時兒,你心裡可有章程了?」

柳逸時苦笑著搖頭,「以卿兒的性子,這事情又哪有我們插手的餘地,爹,兒子勸您一句,這事最好不要替卿兒做任何決定,她表面上看著好說話,其實也是個烈火金剛的性子,倔起來怕是不好哄。」

「嗯,有個做父親的樣子。」柳松君調笑了小兒子一句,嘆息似的道:「放心,我不會勉強卿丫頭做任何事,她能走到哪一步,她願意怎麼走都由她自己來決定,族裡要做的,是幫著掃平路上的攔路石,把她留下的漏洞補上。到底還年輕,再聰明在這些事上也需要時間累積,老頭子我恰恰就活得夠久了,能幫上她一把,蓮柏那裡你去通個氣,朝堂上的發難估計是快了,畢竟女扮男裝是犯了欺君之罪的,揪不到卿丫頭其他毛病,他們只能盯著這事不放。」

「喏,蓮柏心思細膩,能處理好的,可惜他們入朝的時間還是太短了,還沒來得及站穩腳跟,要不然我會更放心。」

確實是如此,要是再多一點時間就好了,最起碼得卿丫頭傷好了再發難也不遲啊!

「老太爺,三皇子來訪。」

三皇子?雖然是閉門謝客,可這位的身份還真是有些特殊,以他和卿丫頭的關係也不好拒了,「文林,你親自待客,再派個人去知會兩位長老一聲,讓他們去卿丫頭那裡,順便知會她一聲,這三皇子想見的可不是我這個老頭子,而是他的先生,這是她身份揭穿後頭一次見客,讓她不要失禮了。」

「喏。」柳文林趕緊去安排,柳家現在處在風口浪尖,三小姐更是處在暴風中心,萬不能再被人揪到任何小辮子。

「時兒,隨我一起去會客。」

「喏。」柳逸時隨之起身,抖了抖長袍,他也很好奇三皇子對卿兒的態度,見見也不錯,畢竟他的年紀比卿兒小個幾歲,也沒正式拜師,也算是個好人選不是。

至於闕子墨,讓他們叔侄搶去唄,卿兒可不是沒人要的。

在前廳中見到三皇子,柳逸時更滿意了,雖然看著還帶著幾分稚嫩,肩膀也不夠結實,比之他叔叔自是不及,但是……在這個年紀有這份沉穩已經是難得了,真要有了闕子墨的年歲,不見得就及不上那位定王爺。

「三皇子駕到,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闕曉潛避開沒有受禮,不管先生是男是女,他在那裡受益非淺是事實,先生為他費了心也是事實,這是先生的長輩,拋開身份,也算得上是他的長輩,他哪還能受禮。

「柳族長客氣了,冒昧前來,我有打擾。」

雙方都客氣的你來我往好半晌,到底是闕曉潛年幼,沒有老狐狸沉得住氣,看兩人完全沒有提及先生的意思,闕曉潛忍不住問道:「柳族長,不知道先生現在可好。」

柳松君心下暗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沉下臉嘆氣道:「怎麼可能好,被人當胸扎了一刀,沒要了她小命是她命大,拔刀時又失血過多,最少得養上半年。」

闕曉潛心下更是愧疚,沒有誰比他更明白先生是為何而傷,他的迅速成長已經讓二皇兄有危機感了,在知道柳卿是他先生後,怎麼都容不下的,所以他才一直瞞著,父皇和皇叔也幫他瞞著,不敢讓外人知道柳卿是他的先生,免得給她帶來麻煩,現在果然應驗了。

皇子的尊嚴讓他說不出自責的話,咬了咬牙,暗地裡把二皇兄詛咒了千萬遍,這仇他一定會報,站起身來拱手一禮,「柳族長,請看在我是先生的學生份上,讓我見上一面。」

柳松君旋了旋杯蓋,要笑不笑的看著他,「現在京城都傳卿兒是女人,三皇子,老夫很好奇你心裡是怎麼想,若是你的先生是個女人,你能接受嗎?」

「說實話,才聽到這個傳言的時候我很吃驚,也仔細回想過和先生相處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我太過愚鈍,好像先生除了不愛和人接觸外,並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像女人,先生若真是女人,只能說他偽裝得太好,也讓我開了眼界,女子中也有這般有本事的人,毫不比男人遜色。」

若這是他的真心話,那這位皇子的心胸倒真是不錯,不愧為身具龍氣的人,就不知道皇帝是如何想,若是欺君之罪坐實了,卿丫頭也落不著好,不過想必皇帝也會考慮柳家才對。

「這話聽著真窩心,沒白為你費心。」聲音從門外傳出,一身長袍的柳卿在全嬸的攙扶下慢慢走了進來,兩位長老跟在身後,善長老看到闕曉潛不由得變了臉色,真是奇怪,離上次見面的時間也不長,怎麼這麼短的時間……

智長老敏感的發現了他的不對勁,想到他的身體,趕緊在旁扶了一把,壓低了聲音著急的問:「二哥,怎麼了?」

柳松善安撫的拍拍他的手,輕輕搖頭,「我沒事,一會說。」

看到來人,闕曉潛迅速起身,剛想上前攙扶,便想起那則傳言,有那些話打底,再一細看,他要是再把先生看成是男人就真是瞎眼了。

收回腳步執了弟子禮,「先生,身體可還好?」

「我要說不疼肯定是騙你的。」在椅子上落坐,接過一嬸遞來的絲帕擦了額頭上的汗,走這麼一段距離是有些勉強了,「怎麼,來為你家二皇兄賠禮道歉?」

「不。」闕曉潛搖頭,「先生,總有一天我會把他送到你面前,任你處置,只是現在還不行,我本事還不夠,請先生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做到。」

柳卿未置可否的笑笑,轉移了話題,「現在還當我是你先生?以你的眼神不會看不出我是女人。」

只要不刻意做男裝打扮,柳卿確實無法讓人看成是男人,她的身段實在是太妖嬈了,要是不束髮,那張臉也實在是太過女性化。

闕曉潛定睛看了一眼,臉上微微有些紅了,「先生是女人只會讓我更覺得了不起。」

有這份容人之量,才會被皇帝定為儲君人選吧,柳卿有些感慨,忍不住想,要是在三皇子繼位時再曝露身份就好了。

「那你今天來究竟所為何事?不會真是為了看我吧,要是擔心我的傷勢,你早該來了才對,而且阿隨已經來過了。」端著個不失禮的坐姿實在是太辛苦了,向爺爺和父親投去個歉意的眼神,柳卿身子往後靠去,輕籲了一口氣,這樣舒服多了。

柳松君當沒看到,徑自喝自己的茶,豎著耳朵等著聽那個三皇子怎麼說。

柳逸時只是搖搖頭,她現在這個樣子,誰還狠得下心去計較那些虛禮。

闕曉潛看到柳卿頭上的汗,知道這位稱得上聰明絕頂的先生確實是還沒大好,眼角瞄到侍女端了茶過來,快步過去接了,親自遞到柳卿手裡,順手揭開杯蓋,好讓先生喝上兩口。卻發現這茶杯裡哪是茶,一股藥香襲來,這根本是藥,怎麼用這種喝茶的杯子喝藥?

「奇怪?」柳卿笑笑,端起杯子一飲而盡,接過全嬸遞來的蜜餞丟入嘴裡,壓下滿嘴的苦味,這才回道:「這樣我才能騙自己是喝茶,而不是喝藥。」

每當這時候,她便無比懷念後世的醫院,吃點藥丸子,吊點水就行了,哪用喝這麼苦的藥,讓她總是懷疑是不是煎藥的人和她有仇,偷偷往裡加黃蓮了。

這是他的先生,這是他的先生,不是可以笑話的人,闕曉潛在心裡不停的告誡自己,免得自己忍不住笑出聲,原來什麼都會的先生也是怕喝藥的。

「接著說吧,今天來是想和我說什麼。」

闕曉潛重新落坐,聽聞先生是女人後,他想了很多,這兩個月父皇已經在暗地裡教他為君之道了,所以對於父皇的心思,他也能推敲一二,以父皇的猜疑心,必不會放一個這樣的女人在外面的,再加上……

以前想不通的地方現在也豁然開朗,皇叔在先生還是男兒身的時候便那般用心,得知先生是女人時又怎麼可能沒有想法,可父皇是絕對不會讓皇叔和柳家成姻親的,那樣於皇權不利。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父皇打算將先生納入後宮,這樣既拉住了柳家,又有了先生這個助力,雖然對不起皇叔,但是父皇一定會從大義上來說服皇叔,就算知道皇叔會和父皇離心,父皇也一定會這麼做。

這就是君王,絕不會容許不在自己控制的勢力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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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16 01:08 AM

第一九五章 龍抬頭

「怎麼,不好說嗎?」看他一臉凝重的神色,柳卿失笑,第一次見面時,明明還是個喜怒形於色,被傷害和背叛的少年,現在看著居然已經有點大人的味道了。

這其中還有自己的功勞,只要這麼一想,她心裡便挺自得的。

不管以後的路會走,也不身份曝露後要面對的是,但是想到這個皇帝內定的繼任者曾經奉她為師,便覺得這個世界沒有白來,以他的聰明,就算看不起身為女人的自己,教給他的那些他也必定會認真的琢磨,這樣便夠了。

說不定這是個好契機呢,要不要去浪跡天下呢?

闕曉潛像是想好了,抬頭望著柳卿,這是他們這次見面他頭一次沒有躲閃的直視,「先生,我來是想告訴你,父皇絕對不會允許你再遊離在外不受他控制,以前你是男人,是柳家的人,你總共也只代表柳家,可是你是女人,會成親嫁人,柳家已經足夠勢大,若是再聯合其他家族……父皇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出現。」

柳卿瞇起眼看他,這個學生好像要重新審視了呢「那你說要如何是好呢?」

「學生不知道。」闕曉潛回得理直氣壯,他站到先生的立場去想過,進不得也退不得,這樣的局面換成他也不見得就能處理好。

這答案可真光棍,柳卿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很是八卦的問道:「你現在有伺候的人了沒?」

闕曉潛不解,身為皇子可能會沒人侍候,先生這麼問是意思?

「我問的是,你有沒有枕邊人了。」

闕曉潛很是尷尬的點頭,記起柳卿還不是女人他時說過的話,趕緊澄清道:「先生說過的話我都記得,有人侍候也不過是因為不想做得和別人不一樣,引起別人的注意,有些話也不好和別人去解釋,我現在一步都不錯得。」

她都和這小子說過些什麼來著?柳卿撓了撓頭,好不容易才從腦子裡翻出一些模糊的對話,嘖,那種逗皇子玩的日子要一去不復返了。

不知道話題怎麼就到了這了,闕曉潛無言的喝了口茶,他的先生還真是難以捉摸,不過這樣也好,這樣他才更相信父皇也會和他一樣無可奈何。

他一點也不希望先生被圈入後宮,那是對先生的侮辱,整個後宮的女人加起來也比不得先生的千之一二。

柳卿心裡是真的欣慰,就憑著他在這時候來向她通風報信,而不是和他的父皇一樣想著怎麼利用自己,綁住自己,讓她被皇家傷害的心有了些許的安慰,到底,這皇家也不是都那麼無恥的。

想起皇家,便想到了闕子墨,那人可不也是皇家的,無恥嗎?無恥,可是,她還是很好奇那人她是女兒身之後是反應,或者,他迷戀的不過是著男裝的自己,經過偽裝的自己……

她還以為,那人會是第一找上門來的人,現在看來,倒是想多了。

「先生,你有應對之策了嗎?」闕曉潛到底還是擔心的,看柳卿不答話忍不住問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這世上也許有死路,但是眼前這事絕對搭不上。」柳卿話中有著冷意,若是在君權絕對集中,君要臣死臣一定得死的明朝清朝,那她只能認命,可在這個朝代,說實話她沒那麼怕。

至少皇帝不敢把柳家得罪死了,這點她可以肯定。

「三皇子,你該回了,若是在柳家呆久了,你那高高在上的父皇只怕是要心生猜忌,好不容易才有了現在的局面,不要一時衝動給毀了,這事你能向我報個信便已經是全了師生的情義,其他的事,你不要再管,於你不利。」

柳卿起身準備回房,傷口有些疼了,「還有,我前不久讓你皇叔帶給你的故事一定要認真看,要是我猜得不錯,你父皇一定會御駕親征,那就必定要有個監國之人,你這段時間一定要要表現好點,不要讓這個機會被別人奪走了,多多琢磨琢磨吧。」

闕曉潛眼中光芒閃爍,父皇想親征他知道,可不是被老臣給駁了嗎?先生從不妄言,難道是從皇叔那聽來的?

若是能得監國之權,那基本就已經代表了父皇的態度,他便能爭取更多的力量,現在持中立態度的大臣可不少……

起身深深鞠了一躬,「謝先生提點。」

「你回去吧,今天這事多謝了。」

「要說謝也是我說,這麼說太折煞我了,學生告辭。」

直到上了馬車,闕曉潛才發現,到後來他壓根就忘了先生是女人這回事了,像以往的每次一樣,面對先生時全副心神都用去記錄她的所有言語了,哪還有心思去想別的。

先生是女的,又如何呢?他的母親便是個很有本事的女人,有個這樣有本事的女人做他的先生,他引以為傲。

唇角勾起笑意,不由得想起出來前謀士說過的話,「三皇子,你與柳卿年歲只相差不到四歲,有師生之實,但是並無師生之名,況且你現在並無皇妃,若是你向皇上求娶柳卿,皇上應該會考慮,二皇子年初娶了皇妃,他已經失去了資格,而且,柳家必定知道行刺柳卿的幕後指使是二皇子,就算他沒娶皇妃柳家也一定不會同意,可是三皇子你不同,你們原本就有情誼在,這是個很好的機會,要是能把柳家徹底拉到您這一方,那便是天大的好事。」

這個提議他不是沒有心動過,先生之貌,之才都屬上上,要再挑一個比她更出色的,只怕是難,可是他更清楚先生的傲氣,雖然只相處了半年,也足以讓他看得清楚。

再加上皇叔對先生的心思,若是他求娶,不管成與不成,皇叔必定會對他有成見,要是他偏向二哥,那他絕無勝算。

想通了這些,他也就歇了那些心思,反正他是先生的學生,這點無法改變,先生怎麼都不可能不幫他而去幫他的對手。

先生可是記仇得很,二皇兄那一刀扎飛了所有的可能,他確實該好好謀劃謀劃了,監國之權一定要拿到手才行。

送走闕曉潛,柳卿準備回轉內院,善長老出聲叫住了她,「卿丫頭,身體還撐得住嗎?要是沒問題就再留一會,我有點事想問你。」

扶著全嬸的手重新落坐,柳卿一臉好奇的望向柳松善,「善長老請說。」

「你剛才說皇帝會御駕親征?確定嗎?」

「八九不離十,我是通過闕子墨透露出來的意思總結出來的,他也沒有否認,怎麼?善長老覺得不會?」

柳松善搖頭,一臉的原來如此,「上次在你府裡見到三皇子時,他身上的龍氣還只是初具龍形,可是今天見他,他身上的龍形居然已經凝實並且抬頭了,時間間隔的只有這麼點,若不是發生了事絕無可能。」

原本聽得興趣盎然,待得聽完,左右一串想,柳卿瞪大眼,都忘了身上的傷,猛的坐正了身體,「善長老的意思是皇帝會……」

「噤聲。」柳松君輕喝,雖然這是柳家,也不用擔心隔牆有耳,但是有些話還是不該說,「二弟,你確實看清楚了?」

「確定,從進屋開始我便一直在觀察,絕對不會看錯,要不一會我去算一卦看看?」

「不用。」柳松君搖頭,「你的身體已經快抗不住了,留著這條命吧,皇帝的生死與我們沒有多大關係,卿丫頭,你有想法沒有?」

柳卿還處在震驚當中,雖然不喜皇帝的無恥和無義,但是得知他將不久人世,心裡還是有些不好過。

「我能有什麼想法?總不能去告訴皇帝他快死了吧。」

柳松善滿意的點頭,他還真有點擔心卿丫頭會這麼做,女人天生心軟,卿丫頭再聰明終究也是女人。

「你能這麼想就好,有些事是定數,人力無法更改。」

「閻王要人三更死,絕不留人到五更嘛,我懂。」柳卿笑笑,她不是聖人,也沒打算當救世主,以一己之力改變原定的結局,若是皇帝沒有那些個心思,說不定她還會暗地裡透個音,可是現在……真是抱歉了,您還是繼續上戰場吧。

「爺爺,你有安排嗎?還是打算置身事外?」

柳松君捻了捻鬍子,笑得如同狐狸般,「卿丫頭,你不知道柳家是以擁戴之功起家的嗎?柳家傳承到我這一代,立有擁戴之功已經有七次了,你說我會如何做?」

那還用說,當然是立這個功了,能看出誰身具龍氣,要立這個功勞實在不難,也難怪柳家歷經這麼多朝代依然能夠屹立不倒,柳卿是真有些因為生在柳家而自豪了。

「三皇子上位也好,有那麼一分交情在柳家吃不了虧,爺爺,那些權謀的事我不懂,看在他是我半個學生的份上就請您多費心了,我也不能看著他吃虧。」

這丫頭的護短由此就可看出一二了,柳松君覺得是真的挺喜歡這丫頭,她很真實的面對自我,懂的事情不客氣,不懂的事情也不會裝懂,很是難得,「那是自然,爺爺馬上開始佈署,你安心養傷,外面的事先不用管了,皇帝一時半會也死不了,不著急。」

確實如此,不著急,她也得好好想想用個招才能讓皇帝歇了心思,安心上戰場。



第一九六章 見面

闕子墨在柳家眾人的期待中終於登門了,當然,他們不會承認是抱著看戲的心態迎接他的。

原以為會被阻攔,沒成想柳松君卻揚了揚手,「定王爺,你有話不妨都留著,親自去和卿丫頭說,你也知道,她的事我們向來不插手,她的任何決定我們也都是支持的,定王爺,請跟我來吧。」

闕子墨愣了愣,滿腔說服柳家的話堵在喉嚨口說不出來又咽不下去,那一瞬間的表情取悅了一幫不能跟去看好戲的柳家人。

跟在柳松君身後,闕子墨沒有言語,他有些亂了,所以剛才才會被柳家人壓制住,對希及的迫切心思讓他失了原有的沉穩。

好好梳理了一下心情,在到達柳卿房門前時,他自認已經如常的心境卻還是起了波瀾,進門後面對的,會是女裝的希及嗎?是會矜持的笑著和他打招呼還是客客氣氣的,把他當成熟悉的陌生人?

「卿丫頭,定王爺來了。」眼角瞟了身側的人一眼,柳松君揚聲道。

坐在窗邊,握著扇子出神的柳卿手緊了一緊,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事實上自從身份被揭穿後,她一直在等闕子墨,她想知道他的態度。

「爺爺,您帶他進來吧。」

聲音依舊,人是否依舊?闕子墨心裡如是想著,腳卻自動跟隨著柳族長的腳步往裡走。

看到坐在窗邊的人,一身和大預朝著裝完全不一樣的長袍,手撐在窗沿上,另一手把玩著摺扇,陽光恰好照射到她身上,給她整個人打上一層柔柔的光,她這個樣子,再把她認成男子那就真是瞎了。

「怎麼,不認識了?」被那樣的眼光打量著,柳卿下意識的戴上了那副風流的面具,只是以往看著是風流態,現在看來那眼角眉梢卻俱是風情。

還是那個熟悉的人,闕子墨也放鬆了下來,用柳卿最熟悉的包容寵溺口氣回道:「希及再變不也還是希及?只是這一次的變化實在是讓我意外。」

「意外就對了,要是不意外那不是無趣。」柳卿從窗口的位置起身,全嬸伸手扶住,帶著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闕子墨見狀,跟過去坐在離她離近的位置上。

柳松君倒是挑了個既不會過他們任何對話,又不扎眼的位置坐下,意圖非常明顯,明顯到柳卿都想翻白眼了,感情現在柳家已經有這麼閒了?

闕子墨一點也不想失態,可是那眼睛仿佛成了別人臉上的一般,根本不由他控制,有意的,無意的,眼光無時無刻不纏繞在那人身上。

希及這樣既可以說是男裝,卻又完全沒掩飾自己是女人的裝束非常吸引人,那種雌雄難辯的氣質讓闕子墨進門前設好的心牆瞬間坍塌,有才如此,有貌如此的希及,讓他怎麼能夠放手,就算對手是皇兄,這次他也會相爭到底。

「決定好要說什麼了嗎?」對於他的愣神,柳卿縱容了,不管他在想,至少到目前為止,他的表現都讓她很滿意。

至於為什麼滿意,滿意什麼,她還沒想好。

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闕子墨也就心定了,身子往後靠了靠,一派輕鬆姿態,「原本有很多話想說,也有許多想問的,但是現在我都不想說也不想問了,希及,若是你有成婚的打算,第一個考慮我如何?」

柳松君:「……」

柳卿:「……」

千想萬想也沒想到這人會直接這麼問,他的城府呢?他的迂回呢?他的溫水煮青蛙呢?大預朝的定王爺時候開始這麼直接了當了?

闕子墨仿佛她在想什麼,臉上笑意更甚,「你喜歡這麼明白的。」

確實如此,只要可以,她都願意直來直往,可是有太多的時候身不由己,現在想來自從來到這個地方,她已經改變了許多了,環境改變人,果然如此。

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柳卿掩飾的端起茶杯,眼神也垂了下來,成婚嗎?誰不想有個人陪而選擇一個人寂寞,可是這個地方啊,能選擇的人太少了,少之又少,她這輩子不知道有沒有那個運氣可以碰到一個,她實在是不相信男人的操守。

有幾個男人能拒絕美人?又有幾個能拒絕美人的投懷送抱?更何況眼前這人是位高權重的定王爺,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感情正烈,她容顏還在時能守她三五哉,然後呢?花骨朵般的美人爬上他的床時,他能記起她來嗎?這是個三妻四妾完全合法的地方,沒有她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聞聽,咱們說說你皇兄的打算吧,今天你來想必也是想和我說說這事。」

柳卿的轉移話題完全在闕子墨的意料範圍之內,要是現在就給了他答案,那反而會讓他驚疑不定了,「聽說不久前三皇子來過,他是不是也說起過這事?」

「是,他來給我通風報信了。」只要不說柳卿不願意說的話題,她馬上就恢復了常態,語帶調侃的道:「這個學生倒是沒有白收,向著我。」

闕子墨看不得她得意,執意把話題往曖昧上帶,「希及你這話可不公平,說得好像我沒向著你似的,我哪件事沒向著你了?」

柳卿眉毛一挑,當她怕他?二十一世紀什麼玩得最溜?曖昧,男人曖昧女人曖昧,她雖然沒有玩過,但是看得可多,這方面她要是輸給一個古人,那就真是白活那二十多了。

「哪件事?只要和皇家有關的事你就沒向過我,就算我真在你心裡有那麼點地位,和皇家也沒有可比性,不服氣我這麼說?」柳卿不給他的機會,眉毛揚得高高的,手撐著頭靠在扶手上,用眼角看他,「那把你們那二皇子扎一刀給我看看。」

闕子墨理虧,仔細一想好像確實是如此,自打兩人相識起,兩人之間有他單方面的利用,有兩人的互惠互利,也有坦承相待,但是只要一涉及皇家,他便不自覺的偏了幾分,對皇兄的忠誠已經深入骨髓了。

他的權勢來自於皇權,要對抗皇權談何容易,可是這次,他不會同以往一般聽從皇兄的決定了,只要皇兄做得出搶弟弟心上人的事,那他動點手腳也就在情理之中不是。

「算了,不為難你。」柳卿笑了笑,「說說吧,皇帝的態度。」

闕子墨臉上的笑意盡去,有些難以啟齒,希及為皇家做了那麼多,最終卻被這般對待,以希及的傲氣,遠離皇家是肯定的,他也是皇家人,不怕和希及說實話,卻怕希及連他也遠離。

「不好說?」

「不是不好說,而是……我不知道要怎麼說才會讓你不難過。」

「我不會難過,皇帝姓闕,而我姓柳,我們之間沒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要因為他做出的決定而難過。」柳卿無所謂的道,她是真心這麼覺得,不管他再如何決定,也要看她配不配合不是。

揮開扇子看了看,空白的地方好想填些什麼上去,可是一填上去,這扇子又要不見了,「其實你不說我也能猜個大概,皇帝是想納我為妃吧,這樣他就能放心了。」

闕子墨閉了閉眼,他就知道瞞不過希及,再加上曉潛又來過,以曉潛的聰明肯定也看得出他父皇的決定,希及又說他是來通風報信的,自然就明瞭了。

「皇兄還只是有這個想法,並沒有下定決心,希及,你還有機會……」

「這話說得你都不信了吧,只有這麼做皇帝才能一舉幾得,換成我是皇帝說不定我也會這麼做。」

闕子墨想提醒她不要說這種犯忌諱的話,可是最終也只是嘆了口氣,以前希及就沒把皇兄看在眼裡,更多時候還挺不待見,經過這事就更不用說了。

柳卿看他一眼,摸著杯沿疑似好奇的道:「你呢,你怎麼想?支持你皇兄的決定?」

「當然不,希及,你應該知道的。」

「哦?若是皇帝真這麼下詔了,你是準備反抗皇權?聞聽,你要是這麼做了,可能就什麼都沒了。」心裡悄悄的樂了,柳卿臉上帶了笑模樣,心跳得也有些快,既期待闕子墨接下來的答案,又有些不想聽,也許不聽就不會失望,可是不聽,又覺得可能會失望。

闕子墨最是擅長估人心,希及細微的變化自然看在眼裡,若不是地點不對,這一刻,他想大笑,希及心裡是有他的,只是她還尚不自知。

只要確認了這點,他便有了底氣,「在來這裡之前,我先去見了皇兄,告訴他,我願意上交我手裡所有的權勢,只要他成全我……皇兄說會考慮,希及,若是我沒了這些,只是一個閒散王爺,你可願意給我機會?」

「若你只是一個閒散王爺,有何不可,只是聞聽,你可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我。」闕子墨笑,「你要的是一心一意,我能給你,我現在倒是有些慶幸因為各種原因府裡沒有女人了,若是妻妾成群,我一點機會也不會有,對不對,希及。」

他居然知道,柳卿有些怔愣,下意識的順著話題道:「是,確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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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16 01:10 AM

第一九七章 合適嗎

「所以你看,我很適合你,要找一個沒有妻妾的男人可不容易,再說以你的性子,希及,我不覺得你能接受樣樣不如你的男人。」

柳卿搖了搖扇子,像是想把心裡的那點漣漪搖走,「說得好像你樣樣比我強似的。」

「我武力比你強,腦子可能沒你聰明,但是相差也不會太遠,家世應該算是相當吧,唔,還有什麼?」闕子墨一條條的點出來,看著柳卿的眼裡滿是笑意,知道了希及心裡也有他,再相處時他便更能清晰的感覺到希及的情緒變化。

這種感覺真好。

柳卿細一想,好像真的再難找出一個比闕子墨更適合自己的人了,以前怎麼沒這感覺?是不是被這人用話給套住了?

瞇起眼打量他半晌,闕子墨神色不變,換了個更輕鬆的坐姿任她打量。

「定王爺,你的皇兄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闕子墨何嘗不知道,可是他又豈是坐以待斃之人,暗中的佈置早已經安排下去,皇兄不是想親征嗎?那便親征去吧,天下與美人,沒幾個做皇帝的會猶豫,不過現在可不是說的時候,「那希及便陪我亡命天涯如何?」

「我知道你想我說捨命陪君子,很可惜,我惜命得很,天底下美景很多,我還想留著這條命到處去看看!」話是這麼說,柳卿的嘴角卻已經向上勾起,其實,亡命天涯也是一種不錯的體驗。

柳松君重重的咳了兩聲,提醒他們這屋裡還有他這個族長在,不要當著他的面行勾搭之實。

柳卿揮開扇子掩住嘴角的笑意,以前她沒看出闕子墨的想法,有些事情確實看不清,可是現在嘛……爺爺,她的戲可不好看呢!更何況,出去走走看看是她早就有的想法。

擔心希及的身體撐不住,闕子墨雖然捨不得,還是準備告辭,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不是嗎?

起身抖了抖衣袍,闕子墨眼角眉梢俱是柔柔的笑意,「希及,我要回去了,要是……皇兄下了詔令,你也不要輕舉妄動,我自有辦法解決,你坐等就是。」

柳卿不置可否的輕笑了笑,不要說她現在和闕子墨還沒有任何關係,就是兩人真情定了,她的事又何用他人幫忙解決。

看那表情闕子墨就知道他這情是白表了,也是,以希及的驕傲更願意自己去解決,可是……她就不能讓他有個表現的機會嗎?

寵溺的搖了搖頭,罷了,他喜歡的不就是這樣的希及嗎?不管在別人眼裡好的還是歹的,他都覺得挺好便成了。

「我走了,要是有什麼事派個人去給我傳個話。」轉身朝柳松君微微作了個揖,闕子墨便一派輕鬆的離開了,也是,確認了希及對自己的心意,他已經是用了所有的自制力在控制自己不要表露得太過了。

希及臉皮可薄得很,要是惹惱了她,吃苦頭的還是他。

柳卿也沒有起身相送,手撐著頭靠在椅背上,看著空無一人的門口出神,心裡愣愣的想,自己是不是有點恃寵而嬌了?好歹人家也是個王爺,而且位高權重的很,她怎麼越來越不把人家當一回事了。

「人都出柳家大門了,還看。」闕子墨坐過的位置上,柳松君一屁股坐了上去,調侃這個明顯不在狀態的孫女,他怎麼覺得真應該準備嫁妝了。

「看中了?覺得合適?」

「爺爺覺得呢?」換了個坐姿,柳卿眼裡也有絲迷茫,這人會是她的良配嗎?闕子墨真能做到他所說的一心一意?他的話可信嗎?

柳松君嘆息了一聲,自打見面這麼久,還是頭一次看到孫女有這種不確定的時候,和以往自信滿滿的她可不一樣了,也讓他有點心疼。在外面這麼多年,身邊只有一對僕人夫妻,還被他嚴禁透露族裡的事情,兩人為了做到這個要求極少開口說話,讓她養成了什麼事都靠自己的性格,不是不好,而是讓人心疼。

她應該是個在柳家被眾人寵著呵護著長大的嬌女兒才對,可是啊,他終究是要心狠這麼一回。

「卿丫頭啊,說穿了爺爺虧欠你,族裡也虧欠你,爺爺知道你想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不容易,但是爺爺可以答應你,絕不會勉強你下嫁任何人,給你婚配的自主權,我和你父親也曾暗地裡商討過你的夫婿人選,可我不得不承認,沒一人及得上定王爺,各方面都如此,要是他那個皇兄不做多餘的事,我倒覺得這是個好人選,當然,到底怎麼決定還要看你自己,我們只表態,你好好想想清楚。」

虧欠嗎?柳卿捂著胸口,你們真正虧欠的人已經聽不到你們的道歉了,現在在這具身體的心臟還跳動著的是她柳卿柳希及,一抹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靈魂。

「我知道了,謝謝爺爺,我會考慮清楚的。」

不出闕子墨預料,沒過兩日便下了詔令讓柳卿入宮見駕,柳卿看著來傳令的內侍,眼裡有著冷意,這種招之既要來,揮之則要去的感覺真差。

只因為她是女人,便連尊重都沒有了嗎?真是可笑,她以前都為狗賣命了。

「請柳公……柳小姐馬上隨小人入宮,皇上在等著。」內侍偷眼看了幾眼,以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現在見著確實極有風采,可是他們都是瞎子嗎?怎麼會看不出這是女人呢?啊,不能罵,皇上可也在其中呢!

柳卿打量了下她的穿著,還是一身長袍,這身衣服入宮好像有些不妥當,示意全嬸給了個重量不輕的封包,內侍喜笑顏開的收下,「請公公稍等,我先去換身衣服。」

暗暗的掂了掂封包的份量,絕對不輕,就不知道裡面是金還是銀,「柳小姐請便,小的等得。」

果然是有錢好辦事,柳卿打了個眼色,被調過來侍候的小米機靈的趕緊好吃好喝的供著,閻王易過,小鬼難纏的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

回了屋,全嬸打開掛櫃,看著裡面的衣服皺起了眉,「小姐……」

「還是叫我公子吧,聽習慣了,隨便挑一件就行,去見皇帝用不著多費心思。」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銅鏡裡隱隱綽綽的人影,柳卿心裡有些不耐,雖然早知道這一關遲早得過,可還是不爽。

她為皇帝做了多少事?讓皇家得了多少利?身份一破就這麼對她了?

全嬸想了想,還是決定給公子做平時一樣的裝扮,既不會顯得隨意,也沒有太過鄭重,平白讓皇帝覺得柳家很把他當回事。

雖然等的時間不算短,內侍倒也沒有多說什麼,又吃又拿的,再去嘴上犯賤就太不知進退了。

「勞公公久候,這便走吧。」

「喏,柳小姐請。」

全嬸倒是想跟著,柳卿拒絕了,皇帝既然只詔她一人,那其他人就算去了也進不了皇宮,在外面等只會更心焦。

等柳卿一出門,從後堂走出來許多人,對望一眼,雖然心中有底氣,未免還是有些提心,畢竟欺君之罪是怎麼都圓不過去的。

柳府的馬車一入城便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微風飄過掀起的窗簾中偶爾露出來的臉讓有心人明白了坐在其中的是誰。

一傳十十傳百的,馬車還沒有入皇宮,便有半個京城的人知道柳卿柳希及出門了。

經過兩日的時間,柳卿是女人的傳言不但沒有消停下去,反倒是越演越烈,聽說那些世家公子哥兒仿佛商量好了似的,難得的沒有出去花天酒地,而是去自家後院裡和女人談心去了,說不定他們的女人裡也有個滿腹詩才的呢?

當然,真正有這種感覺的只有袁淮安,清姿也是有些真本事,不止那張臉能看,做出來的詩也很能糊弄人,把袁淮安喜得更是如珠似寶的對待她。

進內城時必須得下馬車,柳卿一邊跟著內侍走,一邊打量這最高權利中心,遠沒有後世的宮殿那般恢宏豪華,倒是那分金壁輝煌類同。

單調的格局讓見慣了精品的柳卿很快便失了興致,想了想自己手裡的底牌,她還是有底氣的,知曉皇帝的野心的她也很肯定他會如何選擇。

「柳小姐請稍候,小的去通傳。」

「公公請。」

內侍心裡雖然訝異,但是也有幾分妥貼,身為閹人,他早習慣了人家的輕賤,這個柳小姐倒確實與眾不同。

不過片刻,內侍便重新走了進來,「柳小姐,皇上有請。」

深吸一口氣,這是一場戰爭,一場只屬於她的戰爭,只許勝,不許敗。

走進很有厚重感的殿門,柳卿前行了幾步,沒有跪拜,而是躬身行禮,柳家之人有這個資格,朗聲道:「柳卿見過皇上。」

皇帝仿佛實識柳卿般,認真的打量眼前這人,以前怎麼沒看出來這是個女人呢?往細裡看,這明明就是個女人啊!不過哪個女人會去喝花酒,會一臉風流態的調戲女人?

「抬起頭來給朕瞧瞧,朕認識的柳希及可不是這麼順從的人。」

柳卿順從的抬頭,「柳希及認識的皇上是睿智的,而不是注重容顏的,柳卿這張臉皇上應該很熟悉才對,現在看來也不會有什麼不同。」



第一九八章 和皇帝爭鋒

殿中一片寂靜,內侍宮女低垂著頭不敢稍有動作,就算是皇上一直寵信有加的定王爺也不曾這麼和皇上嗆聲過,這個柳卿,好大的膽子。

皇帝習慣了女人的順服,後宮佳麗無數,就算是一直陪他從艱難中走過來的皇后也不敢拂逆他的話,就算是男人中也少有這種敢和他頂聲的人,聞聽向來有進退知分寸,哪怕是平時私底下和他說笑也從不曾逾越,這個柳希及,可真是獨一份。

「柳卿,你就不怕朕治你罪?欺君之罪可是任你有千般理由也解釋不了的。」

柳卿笑語溫和,就其中意思卻不怯分毫,「柳卿從不曾和任何人說我是男人,做男裝打扮也只是方便行走於世,若是有眼力勁的自然看得出來我是女兒身,再說……我一不曾入官場擔任朝官,二不曾以男兒身份向您做過任何承諾,反而是為您獻策若干,為您謀得了不少利益。請問皇上,我柳卿,何罪之有?」

說得真是好,好得讓他都沒話可駁,皇帝臉色暗沉,這柳卿就不知道聽君命是何意嗎?這般不知進退卻憑的是什麼?柳家?還是他那個皇弟?

「柳卿,若是你的憑仗是柳家,朕該告訴你,朕從來就不曾害怕過柳家,柳家的勢大朕不否認,在柳家沒有現身之前也想收柳家為己用,但是這並不朕就拿柳家無奈何,這天下都是朕的,朕手中的軍隊都是上過戰場的精銳之師,小小的一個柳家何足懼。」

真不懼嗎?柳卿心中嗤笑,要是不懼,今天下的可就不是召她入宮問話的詔令,而是直接納她為妃的明旨了。早前她也擔心過,怕因為自己的事殃及家族,可是看爺爺明裡暗裡的意思,柳家並不是她想像中的無用。不過話嘛,撿著好聽的說總沒錯,一味的硬嗆她也討不著便宜,真把皇帝逼急了怒了並不是明智之舉。

「皇上是天下共主,自然不懼怕任何人任何家族,柳卿也從沒那麼認為過,只是,柳卿有自己的志向,雖不見得有多遠大,但那是柳卿早有的決定。京城雖大,但在柳卿眼中卻太小,天下間山河美景無數,若是能看盡,柳卿既便是死在路上也心甘情願。」

「看遍天下美景?」

柳卿點頭,面上盡是坦然,「是。」

把玩著手上的玉扳指,皇帝深思,柳卿這是知道他的想法了嗎?所以表明自己的志向。可是她可知道,若是在眼皮子底下他反而更放心?真放到了外面,要是被哪個有異心的得了她,那他這天下是不是不那麼安穩了?

這麼想或者是太過看得起柳卿了,可是她那身本事絕不能落到別人手裡,若是不能為皇家所用,那麼,還是誰都不可能用上比較好。

柳卿是敏感的人,尤其是在這裡的幾年無時無刻不留一個心眼,連喝酒都從來不敢喝醉,就是怕自己說出不該說的話。皇帝身上一閃而逝的殺氣她感受得分明,更何況皇帝是戰馬上打下偌大一個天下的開國君主,一旦起了殺心,煞氣便難以掩住。

想殺她嗎?柳卿從一入大殿之開始便調動了所有的腦細胞,緊繃著神經全神貫注的和皇帝對峙,她知道自己謀術不怎麼樣,唯有細心再細心才能全身而退。

所以在說出那樣話後便想好了接下來要說什麼,皇帝絕容不了一個不在自己掌控中的人。

「皇上,蒙您看重才覺得柳卿有幾分才華,其實柳卿也不過是占著些地利之便的便宜。柳家畢竟傳承這麼久,雖然我從小沒生長在族內,可是族長也從不曾虧待過我,更因為某些原因而對我多加栽培,只要是我感興趣的東西,就算是族裡沒有也會想方設法給我弄來,族裡那些孤本更是只要我想要便馬上送到我手裡,任是誰要是有這樣的培養也能成長。只是柳家對於子息的教育向來是自願式的,所以族裡可以稱得上是百花齊放,我也不過是在這方面有些長才罷了。」

皇帝瞇起眼,「朕怎麼瞧著這話裡的意思好像不止字面上的的呢?柳卿,你這是在威脅朕嗎?」

「柳卿不敢,柳卿只是實話實說,若要論做買賣,十個柳卿加起來也沒有族叔一分;若論教書育人,百個柳卿也不如族裡的先生;若論武功,千個柳卿也不敢和族裡的堂叔一拼。寸有所長,尺有所短,柳卿不過是向皇上展示了長的那方面而已。」

寸有所長,尺有所短,確實如此,他那些兒子不也只有老三適合做君王?其他人就算勉力為之,也不過是泯滅了謀奪一個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罷了。

皇帝的眼神緩和下來,他能明白柳卿話裡透露出來的意思,這是個真正的聰明人,知道自己的長處在哪裡,也知道自己該怎麼做,若是她因為一個欺君之罪便一味的軟和退讓,那他會失望。但是肯定能順利納她為妃,若是她和自己硬聲對抗,做為皇帝,他也必定容忍不了,那於他於柳家都不利,可是她卻是如此做,不軟不硬的讓他怒不得,卻也沒有發火的理由。

「柳卿,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朕要怎麼做,又為什麼要那麼做。」

因為我的猜疑之心,她就得順他的意入宮承寵?皇帝又把她放於何處了?在他心裡,就算她有才,也因為是女人而大打折扣吧。這個年代,女人就是杯具,除了承寵生孩子好像就沒別的作用了,要是豬能給男人生孩子,那女人的地位是不是更不堪?

壓下心底的不爽,柳卿依然回得平和,既然選擇了走明路,那麼生氣怒火只會讓她失去理智,進而失去先機。

「柳卿知道,但是不妨讓皇上知道,若是真入了後宮,那柳卿也不過是一般的女人,天天守著宮殿等皇上的駕臨,可要是皇上給了柳卿自由,那柳卿願以自由之心獻上綿薄之力,如以往那般,這是個雙贏的局面,就不知皇上要如何選擇。」

「柳希及,你這算是威脅朕嗎?」

「若是能讓大預朝更好,這樣的威脅做為有著雄心壯志的您會拒絕嗎?」

兩人的眼光,在空中相撞,互不相讓,皇帝心中閃過激賞,這樣的女人有哪個男人拒絕得了?他有些理解為什麼在柳卿還是男兒之時,那個優秀的弟弟便會如此癡迷於他了。

可是做為皇帝,男女私情哪能和天下相比較,就算欣賞,就算喜歡,也就那樣了。要是納入後宮,他也不會專寵她一人,因為他是皇帝,自己的喜好永遠是墊在最底下。

「柳卿,我需要更能說服我自己的東西。」

這就算是一種表態了吧,柳卿心底鬆了一口氣,表面上雖然一派遊刃有餘,後背卻已經汗濕了,皇帝,尤其是上過戰場的皇帝的氣場果然很不一般。

從懷中掏出柔軟的絲帛,記錄重要的東西她還是習慣用這個,沒紙張那麼容易損壞,「請皇上過目。」

內侍機靈的上前接過,躬著身小跑著呈到皇帝面前,皇帝看了柳卿一眼,拿過絲帛抖了抖,一目十行的看了起來,他知道能讓柳卿在這時候獻上來的東西自然不一般,可是他也沒想到會這麼不一般。

抖了抖絲帛重新從頭看起,表現終於有了變化,時而微笑,時而皺眉,時而又回過頭去重看,點頭的動作頻繁,柳卿看在眼裡,悄悄的動了動已經有些僵硬的腳,要是有個位子坐就好了。

皇帝心裡的吃驚收斂得很好,沒有在面上表露分毫,大預朝的官位構架臃腫非常,他早就有心要重新整頓一番。和心腹大臣暗地裡商討過幾次,可是始終沒有拿出最好的議案,手裡拿的這份雖然還不夠詳細,但是就整個結構而言,這已經是他想像中最好的了。要是真能改成如此,官員的做事效率將提高一倍不止,對於他的政令行通也非常有用。

這個柳希及,放於後院確實是可惜了,表情復雜的看了階下的人一眼,可是放出去又哪裡能放心,不願意入後宮嗎?皇帝想到了聞聽,這兩人湊一起其實挺好,要是都能再平凡點就好了,他那個弟弟的本事他從來就不敢小看,就算是藏著鋒不也依然是讓人無法輕忽的千面王爺嗎?

再想想吧,皇帝揉了揉額頭,另一隻手卻緊緊地攢住了那薄薄的絲帛。

「柳卿,這事朕需要好好想想,你先回去吧,聽聞聽說你傷還沒好利索,安心養著。」示意內侍把包好的一紮上好的藥材遞上,「這都是貢品,你看看用不用得上。」

「多謝皇上。」柳卿接過,不就是不希望她現在和別的世家多接觸嗎?她還不想呢!她不覺得自己會受得了那些人異樣的眼光。

「柳卿告退。」

皇帝揮了揮手放了人,眼光放在絲帛上沒有移開,這份東西得好好琢磨才行,要不是柳卿為了自由身,這東西還真不知道會不會交到他手裡來,或者,她早就備著了?

輕嘆著搖了搖頭,看遍天下美景啊,真是個不錯的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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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16 01:17 AM

第一九九章 兩人相處

出了皇宮,站在馬車前,抬頭看著大好的艷陽心底暗嘆,可算是活著出來了,這麼壓抑的一個地方,為就有那麼多人想往裡奔呢?她是真心希望不會再有進去的第二次。

感覺到前邊有人,柳卿也沒有低下頭,熟悉的氣息讓她都不用猜就知道來人是誰。

「定王爺,怎麼在這裡也能碰上您?」

「我在這裡等你。」從這個方向闕子墨看得分明,希及的頸後衣衫都濕了,在得知皇兄招希及入宮的那一刻他就無比擔心,以希及的性子絕對不會聽他的等他來處理這件事,不過逞強也好,倔強也罷,好歹是安全的出來了,沒有激怒,或者說沒有徹底激怒皇兄就好。

「希及,我說過的,這事交給我來處理就好,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偶爾依賴一下別人其實也未嘗不好。」

「我知道,我也想依賴著別人,什麼都不用想。」柳卿低頭,眼神清澈的望著他,「可是我一個人太久了,每每有事的時候總是習慣性的自己去解決,事後又總會想,其實我可以更輕鬆的,可是……你看,這次我又這樣了。」

看了看所處的位置,闕子墨壓下想說的話,「先離開這裡吧,你是去城外還是回城裡的家?」

柳卿想了想,「回城外吧,皇上有令,讓我安心養傷,要是回城裡我哪還能安心養傷,招待來人就夠人煩的了。」

「好,我送你,還有些話和你說,不過我是騎馬的,坐你的馬車可好?」

想了想男女大防,再想想這人的身份,柳卿非常想拒絕,現在還是不要留人話柄比較好,可是看到聞聽期待的眼神,柳卿默了,半晌才點頭,「好吧。」

闕子墨大喜,希及吃軟不吃硬,他小小的示弱一下果然是必要的。

搖晃的馬車內,柳卿一派慵懶的倚在身後的松軟靠墊上,束好的頭髮因為她的動作垂落下幾絲,讓因為著男裝而掩下的嫵媚洩露了一分,闕子墨按捺下去給她整髮的衝動,眼神卻都收不回來。

「怎麼,定王爺不是有話要和我說嗎?這是衝我發呆來了?」柳卿一臉戲謔的調侃,「我其實還是比較習慣以前的聞聽,若是因為我的女兒身份讓你這個樣,那我想,以後還是……」

「我還在適應這樣的你,希及也得給我點時間不是。」不想聽到不想聽的話,闕子墨不算禮貌的打斷了,「希及,你可知道你的身份是從誰那裡洩露的?」

這是柳卿這兩天一直在想的問題,從心底來說,她不想懷疑杜容夏,畢竟那是她第一個稱得上是朋友的人,而且她也知道杜容夏並不想讓別人她是女人,是男人的占有心態作祟也好,是不想破壞她現在的生活也罷,杜容夏應該都不會這麼做,可是,除了杜容夏,她實在想不出來還有誰知道她的女兒身份。

要不然,就是柳家出現了多嘴之人,可是爺爺很明確的告訴他,這消息絕不是從柳家傳出去的,那麼,她實在是沒有很大的篩選範圍。

「是杜容夏吧。」

闕子墨眼睛一暗,帶著他都不知道的介意,「你知道?」

「猜的,除了柳家人,只有他一個外人知道我的身份,我想不出除了他還有誰。」

轉動著手上的玉戒,闕子墨狀似不經意的問:「你就不生氣嗎?畢竟你的身份洩露給你帶來的麻煩不少,恩,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他。」

「我在等他一個解釋,想來想去,我都覺得他沒有這麼做的必要,至於身份揭穿……這是遲早的事,早點面對也好。」

坐直身體掀開車簾看了看到了哪裡,唔,還沒出城啊,傷口有點疼了,大概是剛才汗出得太多浸進去了。

看她微微皺起眉,手也無意識的撫著胸口,闕子墨自然明白她難受了,想把肩膀借她人家顯然是不會要的,胸膛就更不用說了,打量了下車內,把幾個墊子都拿斜疊在一起,半躬著身放到柳卿身後的車壁上,「先躺一會,有事先再說。」

不想和身體做對,柳卿順從的躺了下去,知道闕子墨想知道的是什麼,閉著眼把在皇宮和皇帝交鋒的情形說了一遍。

闕子墨聽得心臟緊縮,皇兄性子沒有誰比他更清楚,希及這麼步步緊逼的與之對抗居然活了下來……

他現在非常想看看希及呈上去的究竟是個東西,能讓皇兄這麼痛快的放人回家。

「想知道?」離柳家還有一段距離,柳卿也不想馬車裡太靜默,那太尷尬了,找個安全的話題聊聊打發也好。

闕子墨點頭,他是真挺感興趣的,不過能讓皇兄看中的東西,自是於皇室有利或者是大預朝有利的。

柳卿也不瞞他,「是精簡後的朝堂的大致框架,現在的朝堂臃腫不堪,該設官職的地方沒有,可有可無的官位卻許多個,政令無法上通下達,我想這也是皇上目前非常想要的。」

當然是皇兄想要的,身為皇帝最信任的人,又是王爺,皇帝為了這個召集重臣商討過幾次都沒有拿出行之有效的議案出來,希及這無疑是及時雨,不過……

「你就不擔心交上去那個後皇兄還是要納你為妃?東西可是到手了。」

柳卿笑得如同狐狸般,睜開的眼裡仿如星星般炫目,「那只有一半,還是個最簡略的框架,定王爺當我是傻子不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得讓皇帝知道,我就是那青山。」

「你要是傻子,這天下就沒明白人了。」闕子墨嘆息似的道,眼中有著不容辯的驕傲,這就是他看上的人,為男人時他愛,沒有子嗣也甘願,為女人時更是深陷,無法放手的感覺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要好好合計把這人追到手。

饒是臉皮厚,柳卿也被那眼光看得紅了耳朵,惱羞成怒的嗔道「怎麼看人呢?就不能正常點?」

難得看到希及這副模樣,如此美好,闕子墨哪會錯過半點,更是眼都不眨了,嘴裡道:「哪個樣子是正常?」

「以前不就挺正常?男人果然都好色。」

「希及這話可冤枉人了,你不知道以前我就是這般看你的嗎?」

「哪有,以前可沒這麼……」色迷迷三個字後知後覺的吞了下去,意識到現在的氛圍有點不對,柳卿迅速閉上嘴,轉開頭閉目養神,男人果然都是一路貨色。

闕子墨也不敢惹過了,連忙安撫,「別生氣,以前是你沒注意,在很早之前我就是這般看你了,只是你一直覺得我們是朋友,我又不敢輕易說出來,畢竟滿京城都知道柳公子不是好色之人,對男人更是從沒表現過半分興趣,我要是說了出來把你嚇跑了不就得不償失了?」

還在說還在說,這是哄人的話嗎?柳卿不理他,但是上揚的心情還是從嘴角彎起的弧度洩露了出來,闕子墨看得分明,也就不再說話了,這種安靜溫馨中又帶著點曖昧的氛圍很好,他很喜歡。

沒多久便到了柳家,下車之前,闕子墨道:「後面的事我會處理好,希及,稍微依賴我一點,牽扯上你,我不會輕易讓步的,就算那人是皇兄,我也會努力爭取。」

柳卿微笑,「我盡量。」

接過隨從手中的韁繩,目送著柳卿走進大門再也看不見身影,闕子墨才翻身上馬,揚起馬鞭,「回去。」

前廳中有人在等候,除了爺爺,父親和兩位長老外,還有個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人。

「怎麼了?事情解決了?」柳松君連聲問道,雖然一直表現得很是淡定,但是顯然心中還是有些忐忑的。

「暫時是這樣,爺爺放心,我會讓這個問題永久解決的。」朝站起身來,滿臉愧疚之色的杜容夏微微點頭,「我也在猜你差不多該上門了,石巖。」

她果然是知道了,杜容夏心中更沉,站在那裡一時之間不該說才好,道歉嗎?事實已經造成,道歉有用,否認嗎?雖然這事並非他說出去的,可是確實和他有著莫大的干係,要真是否認,恐怕希及會更加看不起吧。

「聽說你入宮了,皇上有沒有為難你?」

在全嬸的攙扶下坐下,看樣子還得等一會才能去上藥了,「當然,皇帝想的永遠比一般人要遠。」

生在世家之中,又在姚家呆了這麼久,杜容夏的眼界自然不會只看在眼前,希及身份揭穿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希及要面對的是什麼,皇上哪能容得了一個不在他掌握中的變數,以前只把她算在柳家,現在卻得提防她嫁入另一家,且一定不會嫁低,兩個超大世家的聯姻,皇帝哪能放心。

想到希及可能要入宮為妃,杜容夏只覺得心都要碎了,後宮佳麗三千,希及想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向誰索要去?皇帝嗎?

向皇帝要一心一意,他都覺得這實在是太扯了,可是,這都是因為他,因為他的不慎導致希及如今的處境。

看他眼中難掩的悲傷,柳卿原本的幾分怨氣突然就消失無蹤了,這個男人雖然功利心強,但是對她卻一直算得上是有幾分真心,只可惜那不是她要的。

「算了,石巖,說說吧,這到底是回事,我知道你不會做不利於我的事。」

杜容夏仿佛重新活了,臉上也有了生氣,「你信我?」

「對你的這點信任還是有的,說吧,我有些累了,聽了好去休息。」

看希及臉上的疲態,杜容夏沒有再說廢話,希及知道他就夠了,「那天從你這裡後,我在酒肆喝了些酒,頭一次喝那麼多,醉得人事不醒,應該是在那時候說了些,讓姚若婷知曉了你的身份。」

「消息是你放出去的?」

「是她。」杜容夏低垂下眼,掩住其中的厭棄,他記得希及曾經說過讓他善待她,他也從不曾傷過她的臉面,更是連侍妾都沒有一個,可是她卻如此做,讓希及陷入如此艱難的處境,他怎麼可能會原諒,怎麼可能,那是他都捨不得傷一分一毫的人。

原來如此,這樣就想得通了,一旦失去理智,什麼事做不出來,生氣嗎?好像也還好,從事發至今,她都沒有特別生氣過,從穿男裝束髮的那刻開始,她就做好了身份在任何一個不恰當的時刻被人揭穿的心理準備。

可是她還是忍不住想,要是再往後推推就好了,至少讓她身體好了,有心力去處境這些麻煩,又或者等皇帝去御駕親征了,那麻煩就更小了,可惜,計較永遠及不上變化快。

「希及,這是我的疏忽,要不是我……也不會給你惹來這麼煩。」

「能解決就不算是大事,石巖,就事就到此為止了,你也別太為難你,只要她愛你,她便不可能因為你心裡有別人而不傷心。」

柳卿真覺得自己挺聖母的,被人害至此,還為那個女人開脫,可是若換成是她,只怕反應會更激烈,誰的愛情不是愛情呢?

「我知道該做。」杜容夏沒有應承,起身拱手告辭,「你今天累了,快回屋好好歇歇,等時機合適了我再來看你。」

從此往後,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只要有空便能去看她了,他不能毀了希及的閨譽,只要一想到這些是因為誰,他便差點咬碎了一口白牙。

柳卿嘆氣,把人送至前廳門口便停了步,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希望那個女人有足夠的聰明來消除杜容夏對她的不滿。

柳松君原本還想調侃孫女幾句,看她臉色實在不好,連忙改了口,「阿蘭,快扶著卿丫頭回房去好好休息,我叫大夫去給你看看,傷口沒裂開吧。」

「爺爺,我沒事,就是有些累,皇帝的氣場很強,煞氣重,不愧是奪得天下的開國之君。」

「能奪得天下本就不是一般人,行了,快去歇著吧,阿蘭,你好生照顧著。」

「喏,奴省得。」



第二百章 姚若婷的下場

身體和精神都很累,可是換過藥後躺在床上,柳卿卻一直無法入睡,不是因為皇帝對她起的心思,她深知在有雄心壯志的皇帝眼裡,女人唾手可得,可是能助他一臂之力的人卻難得,不管男女。

除非是將她殺了,不然皇帝是絕不會往死裡得罪的,更何況她身後還有柳家,現在的大預朝和後世的明清不一樣,君權還沒到絕對集中,世家分權的情況雖然已經比以前要好些了,但是還遠遠不到可以無視世家的地步,而柳家,為世家之最。

皇帝會防她,更有可能監視她,可是於她來說卻是無謂,原本就不常出門,現在大家都知道她是女兒身了,出門的可能性就更小了,愛監視就監視去唄。

讓她無法安睡的人是闕子墨,那個同出身皇家,卻對她有幾分真心相待的男人。

在這個對誰都無法完全信任的地方,又抱著一個天大的秘密,她的孤獨比誰都甚。夜深時也想過,要是有個胸膛能讓她靠著就好了,可是各種原因都讓這個想法只能成為奢望。

現在有個人自動送上門來了,且還是個本就關係不錯的男人,要是她說一點沒有動心那是假的。

闕子墨曾經有意無意的透露過他沒有枕邊人,以前一直以為他是覺得遺憾,現在想來卻是在向她交底,大概也是擔心她在知道他的心思後用這個理由來拒絕他,哪怕她那時候還是他。

要接受嗎?

輕撫著傷口,離那個刀口不遠的地方跳得正歡,比平時要快的頻率,她果然還是心動了呢。

也是,誰不怕孤獨呢?她從來就不是個多堅強的人,只是這環境把她逼成了現在這副模樣,也想要有能讓她示弱依靠的人,可是,難尋。

闕子墨……

抱著猶疑不定的心思漸漸睡去,就算在夢中眉毛也微微攢起,不知是因為傷口的疼痛還是因為某個人。

姚若婷時刻關注著京城的情況,一開始的衝動過後她便後悔了,不是後悔於揭露了柳卿的身份,而是因為沒有把這事情利益最大化,若是把這消息送回本家,一定能讓柳卿跌得更重,說不定還能讓柳家也付出代價。

在知道各方對這事的反應後,姚若婷這種想法更甚了,暗罵自己笨。

外頭接連不斷的請安行禮聲把她驚醒回神,知道是自己的夫婿回來了,姚若婷收斂好所有不該流露的表情,掛上甜美的笑容迎至門口。

「夫君今兒回來得好早。」

杜容夏站在門外,望著這個和自己同床共枕的女人,當時她向自己拋橄欖枝時,自己拒絕了無數次,甚至說過自己有心儀之人,可是她依舊糾纏不休,當時自己的處境並不好,想出人頭地的心思最終還是壓過了對希及的念想。若是當時她不再糾纏,那是不是現在就有資格站在希及身邊了呢?

可是這般的話,那自己現今一事無成吧,又哪來現今的地位權利。

恍惚間,杜容夏有些不明白究竟是該怨這個女人成全了他還是毀了他,可是,不管如何,她這次做的事情他絕無法原諒。

姚若婷底氣不足的站在那,夫君這是怎麼了?怎麼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難道……他知道了?

不,不可能,管家說散播消息的那些人全處理掉了,尾巴也已經清掃乾淨,本家都沒有查到她頭上來,夫君怎麼可能查得到。

「夫君,怎麼不進來?累了嗎?」

杜容夏不再看她,揮開她欲上前牽他的手,徑自走到主位上坐下,姚若婷心裡一緊,委屈洶湧而來,成婚兩年多,夫君從來沒有這般待過她,今天這是怎麼了。

待侍女上茶後,杜容夏揮手示意所有人退下,冷淡至極的望著門口面露委屈之色的人,「覺得委屈?」

姚若婷幽怨的看了杜容夏一眼,不吱聲,人卻走到他身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不說話就是承認了?」

姚若婷咬了咬唇,軟聲道:「夫君,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好惹你不高興了?」

杜容夏冷哼一聲,「我是姚家的上門女婿,哪敢說你哪裡做得不好。」

「夫君這話太過傷人心,我姚家可曾虧待過你一分?給你權利,給你地位,甚至都讓你參與到上層決策,我又哪裡虧待過你一分?什麼時候不是小意的服侍你,說話都不曾大聲過,夫君說話可要摸著良心。」

「這麼說倒是我無理取鬧了,讓姚家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服侍我倒是我虧待了你,既然如此,那以後便不讓你服侍可好?」

姚若婷大驚,夫君這話的意思莫非是要納妾?

「夫君……」

杜容夏面色不變,拿著杯蓋打著茶沫,也不喝,說出的話卻讓姚若婷又怒又嫉,「我剛從柳家回來。」

「你去看柳卿了?你可知道現在滿京城都在說她是女人?她也從不曾出來反駁過……」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知道她是女人了嗎?」再一次打斷她的話,杜容夏眼中的怒氣不再掩藏,「真是好手段啊,為了心中的嫉妒,你身上擔了幾條人命?就不怕他們做鬼都不放過你嗎?」

姚若婷這才急了,壓著心慌喊冤,「夫君這是在說什麼?我做什麼了?我又嫉妒誰了?我一向不出門,又哪裡擔了人命,夫君可不要聽信人言冤枉了我。」

「哦?!你這意思是說我在希及那裡聽了些什麼回來冤枉你?」

「不是這樣嗎?你剛還說從柳家回來,一回來就找我的麻煩,不是柳卿說了什麼你又怎麼會這般對我。」

杜容夏冷眼看著她,往日裡面對她時的溫和再也不見,「真可惜,我是去柳家道歉的,因為我的疏忽給希及惹了這麼大的麻煩,希及倒是沒怪我,可是我又哪裡能輕易原諒自己,又怎麼能原諒做出這一切的人。姚若婷,收起你那副委屈的嘴臉,這是定王爺派人告知我的,你說定王爺會冤枉你一個內宅婦人?是不是要我去把證據拿來你才承認?」

姚若婷喃喃的低語,「定王爺,定王爺為什麼會告訴你,他為什麼要管這事。」

杜容夏就坐在她身邊,自是聽得分明,冷笑著道:「當然是因為希及和你們這些無知婦人都不一樣,你以為你揭穿了希及的身份,希及便會大難臨頭嗎?哼,笑話,那只會讓希及更受歡迎,你去問問你們姚家老爺是不是正在琢磨著替哪個孫子上門去求親,再去打聽打聽眾世家子弟是不是都被家裡人嚴令不得出門惹事喝花酒了?

你以為這樣做就能斷了我對她的念想?告訴你,不可能。從一開始我心裡的人便只有她一人,還記得嗎?當時你糾纏不休不時我便說過我有心儀之人,你以為那是我拒絕你的托詞,現在知道了?姚若婷,若是你好好的我也就好好的,就算心裡的人不是你,我也會善待你,這是她說過的,希望我能好好待你,可是,你居然做出這樣的事,你讓我怎麼能好好待你。」

杜容夏起身繼續道:「我不怕你回去說我對你不好,日子不過了我也沒意見,你請便。」

走至門口,仿佛像是又想到了什麼,停下腳步頭也不回的道:「有人約我去怡紅樓喝酒,原本打算不去了,現在想想還是去的好,今晚就不回了。」

姚若婷目瞪口呆的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華美的裝飾仿佛更映襯得她無比淒涼,這是第一次,杜容夏夜宿在外,可是姚若婷絕對不會知道,這將是無數個獨守空房的開始。她曾經的幸福再也不復,寵姬美妾的爭寵更是讓她心神疲憊,那時候她才後悔當時的衝動,就算夫君心裡有別人又怎樣,陪在他身邊的是她不就行了嗎?

可是哪,這世上千奇百怪的東西都有,唯獨沒有後悔藥,當時她要是能忍上一忍,在杜容夏面前表現得委屈一點,未嘗不會讓杜容夏對她更好。

柳卿的遲遲不露面好像更是助長了傳言的可信度,世家子弟們被關在家裡聽長輩告誡,話裡話外的意思都透露著要他們迎娶柳卿的意思,這可把他們嚇壞了,要真娶了柳希及進門,他們還有活著的希望嗎?

可也有那麼一小部分心底甘願,要真能娶了柳希及,不說在外面多有面子,就那長相,那才情,他們只覺得自己配不上,哪還會不願意。

更有特別的幾個則是向家裡主動透露了想迎娶柳卿的意思,這其中便有吳懷玉和袁淮安。吳懷玉的心思要復雜上幾分,對柳卿他是真心佩服,在得知她是女人後這種感覺更甚,既為女人,那便要成親嫁人,與其嫁與別人去糟蹋了,還不如嫁了他,至少他會真心尊重她。

而袁淮安則要簡單得多,當柳卿還是男人時他便與其爭鋒相對,其中固然有不滿,但是更多的是一種遭遇對手的感覺,整個京城中,他承認的對手也只有柳卿一人,和他們家旗鼓相當的姜家他都不放在眼裡。

知道這個被他當作對手的人居然是個女人,除了吃驚外,更多的是興奮,要是能整天和一個這樣的女人相對,那,他想不努力想不進步都不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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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30 05:35 PM

第二零一章 想念

拿著手中精美的請柬左翻右翻,人類可真是聰明,這麼快就知道怎麼利用這些紙張了,這上面的圖案不知道出自何人手筆,真是漂亮。

「來人還在等著?」

「喏,說是想等小姐您的準信。」自從身份公開後,全嬸便執意叫回了小姐,所有人也都默許了這個稱呼,反正也不需要再瞞任何人了不是嗎?

「你去回了他,就說我傷勢有些個反復,不宜出門,更不能喝酒,不想擾了大家的興致,以後有機會我會回請他們。」

「喏。」

吳懷玉這是在想什麼呢?她不相信在滿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是女人的情況下吳懷玉會不知道,明知道她是女人還像以前一樣送來請柬,這可是獨一份了,是表達善意嗎?

手指描了描上面的字跡,曾經見過吳懷玉的字,這上面的每一個字都是他親自寫的,這般用心,究竟所圖為何呢?

看上她了?

柳卿笑,真有勇氣,敢娶她的人可不多,大概沒有哪個男人願意被一個女人方方面面的比下去吧。

唔,闕子墨不在此列,相識將近三年,她就沒有把那個男人看穿過,指不定那個男人的內才就不下於她呢!被皇帝養大的人豈能差了去。

「想什麼呢?我都看到你的魂魄在頭頂飛了。」頭被拍了一下,柳蓮柏的聲音鑽進耳朵,跟他一起來的是那天被她送了扇子的孩子柳蓮陽。

鬼頭鬼腦的打量了柳卿一陣,柳蓮陽回頭一本正經的朝柳蓮柏道:「蓮柏哥,卿姐姐在想男人。」

柳卿敲了他一個爆栗,又狠狠的揉了揉,直把他的頭髮全部揉散了才放過他,「可不就是在想男人,想蓮陽這個小男人。」

到底還是個孩子,被柳卿一句話調戲得面紅耳赤,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才好,恨不得能隱身消失了才好。柳蓮柏把他拉到近前安撫的摸摸,「吃虧了吧,叫你老實點你不聽。」

柳蓮陽翻了個白眼,他哪能想到卿姐姐這種話都敢說,她究竟是不是女人啊?!

「大哥,今天怎麼回來了?」

「今天事少,回來瞧瞧你,傷好些了嗎?還疼不疼?」

柳卿心裡一暖,不管別人對她如何,至少這柳家人是真心疼愛她的,就算有著些其他心思,其中的關心做不得假,這樣的家人她願意接受,並且也願意付出同等的感情。

「還好,這傷總會一天比一天好,不會一天比一天壞。大哥,嫂子和你一起回來了嗎?一直沒有機會好好說說話,也不知道她是個怎樣的女子。」

「和其他女子沒什麼兩樣,像卿兒你這樣的也難再找到第二個,我一會還得回城裡去,沒帶她一起回來,明天大朝,城外離得遠了點,免得誤了時辰。」

話題一轉,柳蓮柏說起了今天回來的主要目的,「卿兒,皇上今天單獨留下我說了會話,具體的我就不說了,大致意思就是讓你詳解你獻上去的東西,看皇上好像很著急的樣子,也有些好奇你究竟又弄了什麼東西出來,趁著這個機會回來問問你,滿足滿足哥哥的好奇心吧。」

柳卿想了想,起身從暗格中拿出一個小包裹,哥哥初入朝中,確實需要做些什麼來站穩腳跟,以哥哥的聰明根本不用她去幫什麼忙,那對他而言是種侮辱,可是,提早透露一點東西總沒有觸及哥哥的自尊心吧。

反正,哥哥也是好奇的嘛。

柳蓮柏接過來看了看,柳蓮陽也好奇的湊過腦袋,被柳卿扯著耳朵拉開,這些東西他還是不看的好。

「痛痛痛,卿姐姐,手下留情。」

「還看嗎?」

柳蓮陽趕緊討饒賣乖,「弟弟我不是想看看姐姐你的本事嘛,都說你是天才,你很厲害,可是我都沒見識過,姐姐,卿姐姐,讓我看看嘛!」

「乖,姐姐有時間寫幾個小故事給你看,這些東西你看了不適合,等你再長大點我就不攔著了。」柳卿按著鬼得很的臭小子不放手,邊示意大哥快點看,反正她算是看明白了,自從她受傷後,那就是族裡的重點照顧對象了,就連柳蓮陽這麼小的孩子都會時時顧及到她,要不然以她現在的力氣,哪能壓得住這個臭小子。

柳蓮陽哼了幾哼,臉上盡是不滿,「以後我也要做大官,看姐姐你還瞞不瞞我。」

「好啊,只要你當了大官,姐姐保證這些事以後絕不瞞你。」

柳蓮陽大喜,「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一人伸出一隻手,兩人擊掌為誓,柳卿原本以為這只是柳蓮陽的意氣之言,卻沒想到有那麼一日,這個他們這一輩中目前最小的孩子真的實現了他的諾言,官拜一品,成為了大預朝的中堅抵柱。

柳蓮柏含笑看著,在沒有人打擾後才安心看手中的東西,早知道卿兒的不凡,也不是第一次知道她的厲害,可是第一次,他見識到了讓皇帝都為之動心不已的才華,而不是她表現在外的皮毛。

越看越是心驚,這是一個完整的官職架構,比之現在大預朝的架構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怪不得,怪不得皇上那麼著急,也怪不得皇上在得知卿兒是女人,並且有了別的想法被拒絕後也沒有對卿兒如何,憑著這份東西,卿兒自保無虞。

「這是我早就寫出來的,原本也沒打算這麼早就拿出來,可這次要是不拿出點有份量的東西,皇帝不會輕易鬆口,你明天去回了皇帝,就說我還沒完成,讓他再等些時候。大哥,這東西你拿去好好琢磨琢磨,不是看不起你,而是我想讓你的起點比別人更高,做什麼都能比別人快上一些,再加上你的聰明,絕對能立於不敗之地。」

柳蓮柏抬眼,看向自己的妹妹,目光坦承得讓他窩心,拍了拍她的手,「大哥知道你的心思,放心,我不是那種頑固不化的人,有比別人多的時間去想透,於我於柳家都更有利,你這份心意我接受了,不過我不能全部帶回,反正來回也方便,真要是丟了也沒那麼大損失不是。」

柳卿連連點頭,這是她費了不少時間和心思弄出來的,要是便宜了別人她會嘔得吐血。

原本她也沒打算這麼快就讓這東西出現在皇帝面前,比起皇帝,她更看好闕曉潛,那畢竟是她的學生,一旦繼位肯定需要做點什麼事來強化他的威勢,也可以通過這樣慢慢的安插忠於他的人,利於掌控朝政。

這次也是沒辦法,並不是沒有其他選擇,而是這東西最有震撼力,也是皇帝現在非常需要的,她對這東西更有信心。

兩兄妹又說了會話,柳蓮柏才帶著柳蓮陽離開。倚在門口看著兩人走遠,柳卿望著這個有些陌生的院子發呆,自從能起床後,她便回了娘親為她收拾,而她僅住了一晚的院落,每一個地方都很用心的拾掇過了,侍候的人也是從城裡叫回來的阿未等人,即便如此她還是有些想念城裡的那個家。

總感覺只有那裡才是完全屬於她的地方,雖然小了點,但是安心,她相信柳家的人不會對她不利,但是這個柳家太大了,大得去到前院需要不少的時間,也讓她感覺……很空。

真是不識好歹啊,要是穿到一個窮得叮當響的人家,說不定她都被人賣入勾欄院了,哪來現在的風光。

摸摸自己的傷口,穿來這個地方這麼久,總覺得像是身在夢中,可是這一刀把她扎醒了,而她,依然處在大預朝,她,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吧。

有什麼想念的嗎?當然,雖然父母已經去世,哥哥在娶妻後也不再親昵,可是她依然想念,哥哥對她點滴的好都變得無比清晰,加倍擴大。現在想想哥哥其實並沒有對她疏遠,而是她主動疏遠了哥哥,從家裡搬出來,美其名曰是不想打擾兩人恩愛,實際上也不過是一個妹妹吃嫂子的醋罷了。

認為哥哥被一個外人搶走了,哥哥第一個考慮的不是她了,哥哥再也不會對她有求必應了,哥哥再也不會在她需要的時候隨叫隨到了……

很多很多事,以前她都理所當然的認為那是哥哥應該做的,應該對她好,現在想來那樣的自己真是不可愛,換成她是哥哥,她也不喜歡了。

可是哥哥對她還是很好的,會來她工作的地方看她,說是順路,其實哥哥工作的地方和她工作的地方是完全兩個相反的方向,會叫她出去吃飯,說是有免費的券,其實是他在點好菜的時候就買了單,會在出差後給她帶東西回來,說是那邊的客戶送的,可是明明那些都是她常用的牌子,客戶哪能送得那麼剛剛好。

會買了東西帶回去給嫂子說是她送的,所以嫂子一直對她很客氣,有時候還會回送些東西給她,知道她怕冷又怕熱,便在她宿舍裝上空調,說電器商場搞活動,很便宜,根本沒花多少錢,其實她心裡知道,不年不節的,商場不會有活動,就算有活動也不會很便宜。

……仔細想想,原來哥哥對她這般好,並沒有因為父母的離世而不理會她,反而是更好了,只是她徑自在心裡定了位,自己把關係拉遠了。

摸摸濕潤的眼角,怎麼突然就想起來這些了呢?大概,是因為今天面對的這個哥哥對她也很有個哥哥的樣子吧。



第二零二章 戰鬥之前

對柳卿來說,等待不算什麼,更何況是這種有預期等待,而她,從來就是個耐心很好的人,若是打獵,她一定是個很好的獵人,柳卿如是想。

所以,在等到皇帝的再一次宣召,並且明言是要在明天的大朝上宣她覲見時,她沒有吃驚。

皇帝那關過了,接下來要闖的關便是朝臣這一關了,不見得所有朝官和世家都是反對她不喜她的,但是這時候,絕對不會有人站到她身後,因為她對抗的,是所有人心裡固有的認知。

看著銅鏡裡的自己,柳卿展顏一笑,看著雖然依然模糊•笑模樣還是看得很清晰。

「全嬸,給我準備一套女裝,華麗一點沒關係,但是顏色要素一點,明天穿。」

全嬸大喜,輕快的應道:「喏,奴馬上去準備。」

其實柳卿現在的衣櫃裡就有不少女裝,不過那種是全嬸依著她的性子來,又簡單又淡雅,不適合明天那樣的場合,但是全嬸可以肯定,三夫人那裡肯定有小姐需要的。

要是夫人知道小姐是明天要穿的,一定會想盡辦法折騰出最華麗的衣裳,他們家的小姐,明天一定會震住所有人,不止因她的顏,還因她的才。

閉上眼,柳卿預測著明天可能要面對的情況,再一一想出對策,不求做到萬無一失,只是希望給自己足夠的底氣,最刁鑽的問題也要想出應對之策才好,而對付那些故意找茬的人最好的辦法,便是用更犀利的語言反擊回去。

明天,她只能靠自己,任何人都幫不上她。

想起闕子墨那天所言,柳卿苦笑,依靠別人她當然願意,可是,這樣的事她能依靠誰?他闕子墨嗎?不是她非得要強好勝爭個先,而是……無人可以幫得上她。

一大早,整個整家上至柳氏族長柳松君,下至每一個僕人都早早的起了床,也許什麼都做不了,但是其中的那份關心是真實的。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對於柳家來說很重要,對於三小姐來說也很重要。但是讓眾侍女暗含激動的,卻是因為同為女人的三小姐即將做出的一切,也許過了今天,女人不會再被這般輕賤。

三小姐會讓男人知道,女人也是可以很厲害的。

看了懸掛在屏風上的長白條一眼,今天可用不上它。或許,以後都用不上它了。

「著裝吧。」

「喏。」

為了今天,連原本沒有資格入柳家本家的紅玉都被柳松君破例同意過來了。有她幫忙裝扮,卿丫頭能更出色。

光裸著玲瓏的身體,攤開雙手,任全嬸和紅玉在她身上施為,一件件精美的華衣上身。就算不照鏡子,她也知道這衣服有多好看,哪怕是個長相平常的人也能襯出幾分美來,更何況是這具本就有幾分姿色的自己。

頭髮終於沒再簡單的束起,而是盤了個雙環髻,全嬸端著一盒首飾過來,「小姐,您喜歡用哪種材質的發飾?」

隨手拿起幾件看了看,覺得都挺好看,娘親的眼光還真不錯,「用玉質的吧,簡單點就行。」

「喏。」

曾經看過電視裡的各種古裝扮相,當時便覺得這滿頭珠翠的得有多重啊,華美是華美了,可頭也遭罪了吧,可是輪到自己時,她完全理解了女人愛美的心理,她就有把這整盒頭飾全往頭上戴的沖動。

「小姐,好了,您看看滿不滿意,若有不合心意的,奴再幫您換。」

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裳,再湊近銅鏡看了看髮型,感覺挺好,既有柳家小姐的尊貴,也保持了她向來鐘愛舒適的風格,不過當看到紅玉拿著妝盒靠近時,她趕緊攔住了。

「紅玉,這個我自己來。」

紅玉微一停頓便笑道:「喏。」

柳卿並不萬能,至少,她不知道這胭脂是由什麼製成,只隱約記得裡面好像是含鉛的,那可不是好東西,能少用還是少用的好。

淡淡的描了眉眼,手指在胭脂上掃了點抹在唇上,稍微的上了點色便停住了,抿了抿唇,嗯,不錯,顏色比剛才要深一些了。

看柳卿一副就如此的神情,紅玉有些擔心的提醒道:「小姐,這妝是不是太過淡了,看著和沒上差不多,您今天可是要見皇上。」

在古人心裡,皇帝就是天吧,柳卿安撫的拍拍她的手,面對紅玉時語氣裡總是難免帶上幾分調笑,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形成的習慣,「我剛從男人變成女人,要是現在就以一副妖媚的樣子出現在他們面前,嚇到他們怎麼辦,這個樣子就挺好了。」

紅玉點頭輕了,對柳卿她現在是盲目的信任,只要是她說的就對的,她聽從就沒錯,從來沒有哪個女人有小姐這麼厲害,不但在京城闖下這麼大才名,還是皇子的先生,現在還要入朝面見皇上,她活這麼大,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個女人有這麼厲害。

小姐太替女人爭氣了,也該讓男人知曉,女人可不止是會侍候男人的。

仿佛是看出了紅玉在想什麼,柳卿含笑低頭,女人身份公開後,好像族裡的侍女對她都是這態度,奉她為神,侍候得無比盡心盡力,還以能侍候她為榮,這個年代的女人啊!她是不是該做些什麼?

「卿兒,準備好了嗎?時間快到了,今天可不能遲了。」文語菲邊走進來邊說道,對於有個這樣的女兒•她無比的驕傲,以前還在擔心何時才能恢復女兒身,現在好了,終於恢復真身了。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經朦朦亮了,今天可不能騎馬,路上還要耗掉些許時間,確實得動身了。

「走吧。」

出得門來,以柳蓮柏兄弟三個打頭,和柳卿同輩的柳家人皆在,看到柳卿的裝扮眼中紛紛露出驚艷的眼神,他們早知道這個族妹漂亮,穿著男裝都能把女人比下去,可是看到著華服的她才知道他們還是看低了她。

「三妹,我和你一道走。」看出柳卿的疑惑,柳蓮柏解釋道。

柳卿點頭,也好,有個人陪著總好過孤槍匹馬的上陣,那會提醒她她有多孤單。

「卿兒妹妹,不要緊張,拿出你柳公子的氣魄來。」柳蓮生揚了揚手,加油鼓勁道。

柳蓮陽握拳揮了兩下,「卿姐姐,你是最厲害的。」

其他人沒有說話,只是眼中都帶著鼓勵,這是個男人的天下,一個女人的出頭意味著什麼,柳家的人當然明白,也許,他們也該在這方面做好準備了。

從卿兒身上就看得出,女人厲害起來比男人還強。

柳卿心中感動,笑意直達眼底,「多謝各位。」

文語菲擦了擦眼角,推了女兒一下,「走吧,父親和長老還在等著。」

衝大家點了點頭,柳卿扶著文語菲離開,感覺,好像家的歸屬感越來越重了。

饒是柳松君向來勝券在握,今天心上也有點忐忑,頻頻望向內門口,口裡嘀咕,「怎麼還沒出來,時間要不夠了。」

倒是柳松善始終如一的溫和穩重,「卿兒會有分寸的,大哥你別急。」

「我沒急,就是……」就是什麼他沒有說,要表達的意思屋裡的人都明白,要說擔心,整個柳家誰不擔心,畢竟這是柳家頭一次出了個女性強者,並且站到了世人面前。

「出來了。」難得出聲的柳松智率先發現了內門口擺動的衣角,屋內眾人眼光都溜了出去,可不就是出來了。這樣一身華服的柳卿還真是耀眼奪目。

柳逸時壓著心裡的驕傲激動,輕聲斥道:「怎麼這麼慢,今天可不比平時,不能由著你的性子來。」

柳卿討饒的笑笑,「這不就出來了嘛,爹,女兒可幾年沒穿過女裝了,這衣服都快不會穿了。」

明知道她是睜眼說瞎話,柳逸時還是沒法責備,柳家的小姐什麼時候需要自己穿衣衫了,那些個侍女是幹什麼用的,父親可是連那個紅玉都同意進入本家了,不就是為她打算的。

「行了行了,你們兩父女別在那裡磨蹭了,時間可不等人。」柳松君摸著鬍子滿意的看著自家孫女的裝扮,果然是很出色,「丫頭,好好表現,讓天下人看看我柳家的女兒不弱於任何男人,讓那些輕看了你的人都閉上嘴。」

柳卿一蹲身,帶著些女兒家的嬌俏道:「喏,卿兒遵命。」

「哈哈哈,卿丫頭,今天是你的戰場,爺爺信你一定會打好這一仗,別忘了,你身後有柳家給你撐著,底氣足點,就算是皇帝也不敢輕易動我柳家,其他人更沒有這本事,爺爺在家裡等你得勝歸來。」

收起笑臉,柳卿沉聲應道:「爺爺放心,卿兒不會怯戰,如果在這時候退縮,柳卿就不是柳卿了,爺爺也不會有這樣的孫女。」

「好,好,好,是我柳松君的好孫女,去吧,時間差不多了。」

環目看了廳中眾人一眼,這裡全是她的長輩,眼中就算有其他心思,也掩不住其中的關切,這是真正關心著她的人。

盈盈行了一禮,「卿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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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30 05:38 PM

第二零三章 女裝

柳逸時親自送女兒至門口,看著外面不屬於柳家的馬車也沒有訝異之色,要是闕子墨什麼表示都沒有,他反而該覺得稀奇了。

倒是柳卿有些意外闕子墨會出現在這裡,他不也要上朝嗎?這是特意來接她壯膽的?不管為何,知道朝中除了柳家人外還有人會站在他這一邊,心裡到底還是安了一些。

以一人之力面對那麼多男人或多或少的打量鄙薄,她不嫌身後支援的人多。

朝他微微點頭,柳卿轉身朝父親蹲身一禮,什麼都沒有說便上了闕子墨的馬車,當然,是拉著柳蓮柏一起。

身份揭穿後,她更不能留人話柄。

闕子墨朝柳逸時做了個揖,也迅速上了馬車,離上朝的時間可不多了。

馬車空間很大,三人各據一方也不顯得緊促,闕子墨看向柳卿的眼光有些肆無忌憚,著女裝的希及實在是太過吸引人,明明沒有上什麼妝容,這張臉卻也比男裝時要亮眼上幾分,衣衫很繁複,但還是看得出來有希及的風格,偏淡的顏色,偏簡單的花樣,比起別的女人身上更是少了佩飾,不過也多了一樣別人不可能有的東西。

「希及,這也是扇子?」

柳卿執扇掩嘴,只露半邊臉,只是帶著笑的眉眼還是透露了她的心情,「當然是扇子,起這個作用的。」

小巧的團扇無比相襯柳卿的這套華服,至少她自己很有感覺,今天就靠這東西來掩蓋她的真實情緒了。

「很漂亮。」

柳卿灑然一笑,「不管你說的是人還是扇子,我都接受了。」

闕子墨愣了愣,旋即也笑開了,希及就是希及,哪怕是換了個身份,換了個裝扮也依然是她。

柳蓮柏垂下眼簾並不插嘴,別說父親早有交待,就算沒有,他也看得出來這人對卿兒的心思,卿兒總是要嫁人的,他也暗中打探過定王爺的人品,某些方面來說,他確實是適合卿兒的。

只要不對卿兒動手動腳,他不會去阻礙兩人的相處,這事他們都只能從旁推助,但絕不能幫卿兒做決定,放眼整個京城,不論從身份還是從品性上來說,定王爺都毫無疑議的是三妹的第一選擇。

家裡大概也是默認了的,不然不會什麼動作都沒有。

「希及,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就我得到的消息,會有人聯合發難,現在是男人的天下,他們不會允許一個女人冒頭,不過你也不要擔心,朝中有一半的人會保持中立,我只能說服他們到這程度,就算是礙著我的身份,他們也不會偏向於你,最多就是不刁難你。」

提前從皇兄那得知消息,連著兩夜沒睡,去約見他覺得有可能說服的人,他也只能做到這程度,總覺得有些食言,他說過要讓希及依靠的。

一半保持中立?這已經是不得了的成果了,現在可不是風氣開放的唐朝,能允許女子為皇,大預朝不知道是秉持了哪個朝代的傳統,對女人異常嚴謹,最嚴重的一輩子都只出過一次門,便是成親那天去到夫家。

女人歸於內宅這仿佛天經地義,輕賤女人也已經是習慣,她還聽說過有人對自己的母親不敬,甚至不奉養的事,女人被當成貨物般交換更是正常。

在這樣一個朝代,闕子墨能讓一半的人保持中立,這已經是遠超乎她意料的事了,再看到他眼中的愧色,柳卿心都軟了,這個男人是真的在兌現他曾說過的話。

「聞聽,多謝了,這已經讓我少了一半的壓力,事後我請你喝酒。」

看著希及一身女裝說喝酒的事,闕子墨不得不想到了初識時兩人一起去喝花酒的事,當時的希及表現得比一個男子還要風流,被人那樣侍候也沒有半點不自在,現在想來真是不得不佩服她的膽大,一個女人去喝花酒,好在這事沒有傳開,不然還不知道要被說成什麼樣。

自己的心上人和自己一起出去喝花酒……闕子墨由衷的希望希及能忘了這事,他可不希望在希及的心裡他有那般急色,好在那天他也沒有留宿,不然光是這一點,他就得提心吊膽了。

可惜天不隨人願,越是不願意發生的事越是發生的快,柳卿瞟了他一眼,自然也想到了自己唯一一次的喝花酒之行,似笑非笑的繼續道,「就去我們去過的那個雅居怎麼樣?」

「希及……」闕子墨求饒似的輕喚,他一點也不想算這樣的帳,怎麼算他都是理虧的一方。

柳蓮柏聽得眉毛一挑,這裡面是有怎樣的故事?

柳卿輕哼一聲,閉上眼睛養神,不再理會討好的人,她今天可是有場硬仗要打。

闕子墨識趣的沒有再說話,半瞇著眼看著希及手裡形狀和以前那種完全不一樣的扇子,在心裡一一梳理著一會可能會發生的事。

有方熙錦,有他,有柳家的人,再加上杜容夏應該也會暗中相護,就算那些人聯手發難也翻不了天去,更何況,皇兄現在可想不到希及是男是女的問題,希及呈上去的那份東西他也看了,只能說,希及要是為官,必定是個有大作為的官,可惜她志不在此,也可惜,她不是男人。

「王爺,該下馬車了。」

馬車行到了宮門前,再往裡走不遠就是議政殿,柳卿掀簾看了一眼,拂了拂衣服起身,邊道:「坐王爺的車就是好,路都能少走幾步。」

「要是希及願意,以後希及想去哪裡我都送可好。」

這話可真曖昧,還是當著她哥哥的面說,柳卿的臉都紅了,掀開簾子率先下了馬車。

早上的涼風一吹,腦袋瞬間清醒,心神沉澱下來,現在可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

步入議政殿的偏殿,候朝的人已經不少,正三三兩兩的聊天打發時間,看到柳卿都閉上了嘴,不大的房間針落可聞,眼神卻都有意無意的全都落在了柳卿身上。

這個地方是頭一次來女人,就算知道來人是曾經大名鼎鼎的柳公子,在看到穿女裝的柳卿時,心裡依然帶著輕視,仿佛都忘了她就是那個將京城一而再,再而三攪動的柳卿。

闕子墨皺起眉,身上的氣息漸漸變得冷洌,大家這才收斂了放肆的視線,千面王爺沒幾個人敢得罪。

只是,定王爺什麼時候和柳卿這麼好了?還是……有什麼旁的心思不成,這柳卿可長得真不錯,不過這樣一個女人,壓得住嗎?

方熙錦無視眾人的眼光走了過來,語氣和以往一般無二,「希及,身體好了嗎?」

柳卿執了弟子禮,雖然穿著女裝行這樣的禮有些怪異,但是方熙錦卻什麼都沒說,虛空做了個攙扶的動作,這是柳卿的試探,也是方熙錦的回應。

柳卿燦然一笑,「多謝先生關心,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上次先生來柳家有失禮的地方,還請先生勿怪。」

「不用如此,知道你的家人那會正著急,是我去的不是時候,後來又實在抽不出時間去,等有時間時又不方便了,哈哈,這麼算來,我們師生好像有不短的時間沒見過了。」

初知柳卿是女兒身時,他驚得半天沒反應過來,身具這樣的才學,怎麼會是女兒家呢?大概也只有柳家會花大力氣培養出一個這樣的女兒,若說他心裡沒在半分不自在也是假的,收了個女弟子也就罷了,這女弟子還幾次三番的給他搭梯子,某方面的才學還在他之上,林林總總說起來,他居然連個女人都不如,怎麼想怎麼不是滋味。

可是一想到這樣一個女人是他的弟子,他又驕傲,天下間能有幾個柳希及?這唯一一個還和他關係扉淺,想想便覺得高興,要是以後她真有本事位列朝堂,做為她的先生,他不也得青史留名?

撇開這些虛榮心,他是打心眼裡喜歡這個孩子,聰明,有本事,也有心機,但是她的心機全用在保全自己上,以前還有些想不通她為何如此,現在是真相大白了。

任何時候,她都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忍得什麼無須忍,什麼時候該退什麼時候該大踏步向前,什麼時候該避鋒芒,而什麼時候又該頂風而上,這樣一個人居然是女兒身,真是可惜了。

這樣一個出色的弟子,哪怕是個女人,他也捨不得拋下,既然如此,他也就不掙扎了,女人怎麼了?他娘也是女人,而且是個偉大的女人,在父親和兄長命喪戰場後,是母親操持了這個家,讓還在衝動年紀的他冷靜下來,這些年他經常在外,母親也沒有任何怨言,在他心裡,母親並不比上戰場殺敵的父親遜色。

既然如此,他又為什麼要嫌棄女兒身的柳卿呢?想當時他去告知母親他的學生柳卿是女人時,母親笑得每一根皺紋都在顫抖,那是一種同為女人的驕傲。

柳卿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湧的感動,笑道:「先生也吃驚了吧,很抱歉一直欺瞞了您。」

「無礙無礙,有個這樣的學生,我很得意。」看看時辰,方熙錦道:「到上朝時間了,你先在這裡候著,好好做準備,我等著看你發威。」

「喏,學生遵命。」

「哈哈哈。」



第二零四章 打響戰鬥

柳卿並不是沒有看到有些人眼中的嘲諷之色,認為一個女人會壞了朝綱大事嗎?還是認為憑她一個女人就能動搖男人統治的地位?

若真是如此,不是更顯得男人無能了?

如果是你們先膽怯,那她真想仰天大笑三聲,能讓這麼多混跡官場的老油子心緒不寧,她柳卿這本事也太大了,要是再出幾個厲害的女人,是不是就得分女人半邊天了?

想到此處,柳卿嘴角笑意更濃,好心情的朝滿腹擔憂的闕子墨露出笑臉,低聲道:「聞聽,你該信我的。」

「當然信你。」闕子墨反射性的道,可是明知道希及不是個吃虧的性子,既然這麼自信滿滿一定是有了應對之策,可是心裡還是忍不住的擔心,他信希及的本事,可不信人性。

「時辰到了,你先去吧,一會要是有人為難我……你不用出頭,我自己來。」再一次推開闕子墨伸出來的手,柳卿也有些無奈,看到他稍顯黯淡的眼神,柳卿不由自主的解釋道:「這是我的戰場,要是要靠著你定王爺的庇護才能戰勝,我會覺得頭抬不起來。聞聽,我不是內宅女人,只懂得侍候男人,我是柳卿,柳公子。」

柳卿意外的解釋讓闕子墨驚喜不已,要是不在乎,希及又何必多此一舉,好不容易等到希及的一點反應,闕子墨都不想走了,只想抓住希及露出來的這一點點尾巴讓兩人靠近一點。

可是再不去的話只怕要落到皇兄後面了,皇兄本就忌憚他和柳家太過接近,要是讓他知道在自己心裡希及這麼重要,只怕會出手做些他不願接受的事,現在,還是忍忍為上。

「我會在大殿之上等著你大展威風,讓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厲害。」

房間裡除她之外再無一人,柳卿縱容自己望著闕子墨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見。這個人,一直在證明自己可以被她依靠,或許,她可以試著相信他。

深吸一口氣,把雜七雜八的思緒全壓下去,靜下心來等著內侍的傳召,沒有人願意被人看不起,她也如是,女人哪裡就不如男人了?男人能嫖女人同樣可以,但是女人可以生孩子,男人能嗎?

啊哈,要是一會在大殿之上說出這樣的話,不知道大家會是怎樣的反應,空無一人的偏室裡,柳卿笑顏如花。

「宣——柳卿覲見。」

內侍尖銳的聲音傳來,柳卿閉了閉眼起身,這時間上可真快,該不會是今天大家都把要上報的事壓下來,專門等著她吧,要是這樣,那就太榮幸了。

大預朝的宮殿比不得她知道的那些朝代的奢華大氣,沒有那種威逼感,柳卿心下更放鬆了些。

到了大殿門口,又有內侍通傳,隨著裡面內侍一聲高昂的「宣——柳卿覲見」,柳卿頓了頓腳步,合上團扇放在掌心,雙手攏在袖中交叉放在腹部,堅定而又自信的抬頭挺胸邁步走了進去。

官員整齊的站成四列,左右各站兩列,中間留出了足夠四人並列行走的位置,聽到通傳聲雖然沒人回過頭去張望,但是眼角餘光都最大限度的瞟向中間位置,默默的注意著一個女人走到了他們前面,站在皇帝面前,冥冥中好像感覺到一直被他們輕賤的女人從這時候,這個女人開始綻放屬於她們的芳華。

「柳家柳卿拜見吾皇。」

柳卿行的是蹲身禮,原本打算行士子禮,可是轉念一想,她今天是以女人的身份站在這裡,那又何必行男人之禮,她要做的,是以女人之身挺直腰桿,理直氣壯的站在這裡。

身著明黃色五爪龍袍,卻沒有驚艷之色,反倒覺得理應如此。男裝的她都能那麼出色了,何況是穿上這一身明顯是特意打點過的裝扮,更讓他欣賞在意的,反倒是那一身淡定從容的氣質,眼光晃過男裝的柳卿,再看看女裝的她,慢慢的,兩個人影合到了一處。

「柳卿,有人諫言你犯了欺君之罪,你可有話要說。」

果然是拿這個來說事,柳卿心下大定,沒有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就好,「回皇上,柳卿認為自己無罪。」

「哦?!說來聽聽。」

「柳卿斗膽請問皇上,可有向皇上說過自己是男是女?再請問皇上,柳卿可膽大包天的欺騙過皇上任何事?若是沒有,何來欺君。」

這番似是而非的話皇帝早就聽過一遍,所以並不吃驚,可是各大臣卻是第一次聽到,有驚訝的,有氣憤的,有想發言的,有看戲的,也有偷笑的。

皇帝輕掃一眼,把各人的神情看在眼裡,覺得自己和柳卿的一問一答實在沒什麼樂趣,該說的柳卿說過了,該問的他問過了,該施的壓也施過了,可柳卿用幾張薄薄的絲帛就讓他退讓了,現在還是看她和別人交鋒比較有趣。

「不知道眾位卿家有何不同的看法。」

「皇上,臣有不同的看法,請容許微臣的放肆。」

「梁愛卿,暢所欲言吧,朕恕你無罪。」

梁思成深深一躬,轉頭望向柳卿,眼裡滿滿的盡是讓柳卿憋火的輕視,「柳卿,不知你女扮男裝時,老夫非常佩服你,覺得你該為京城世家子弟楷模,也曾讓家中子弟向你學習,甚至要他們多和你往來,交上你這樣的朋友。」

看他停頓看著她,柳卿識趣的接道:「那麼現在呢?」

「現在,老夫覺得你該為女子之恥,數遍天下,有幾個女人像你這般拋頭露面逞強好勝,因為一點點本事就把眾人玩弄於鼓掌之上,而不知女子該安份守於內宅之中,管好內宅之事,讓男人無後顧之憂,恕老夫直言,以你之年齡,早就該成親生子,安心相夫教子,可是你盡做你不該做的事,操你不該操的心,只知和男人較輸贏,這般不守本份,實在是有失世家小姐風範,恐怕沒哪個有擔當的男人敢娶你為妻。」

闕子墨氣得牙癢癢,梁思成說的叫什麼話,這話裡話外的意思,怎麼像是希及沒人要似的,他這巴巴的等著盼著是為的什麼?不就是等希及點頭嗎?這老傢伙是因為家裡沒一個爭氣的子息知道吃不到天鵝肉就猛潑臟水吧。

杜容夏垂下眼簾掩下其中的苦澀,他要是有這資格,哪怕身份不夠也要跳出去和這老頭一逞口舌,可是,他現在是最沒有資格的人。姚若婷,姚若婷,你這是讓我連和希及做朋友都覺得愧疚,我又怎麼會原諒你,看樣子還不夠,家裡也該熱鬧了,明天把那個叫香蓮的領回家去好了,她心計不錯,應該能和姚大小姐拼上幾個回合。

而柳家的人和方熙錦卻是緊閉嘴巴等著看戲,他們都太瞭解柳卿,那哪是個吃虧的人。

柳卿氣笑了,「梁大人這話可真有意思,原來男裝的柳卿做的事叫事,能讓人佩服,這換成女裝了,就成了恥辱了?男裝時讓你都佩服的本事在穿上女裝後就成了一點點本事?還擔心上我的婚事了?不知道梁大人可有膽量和我比試比試?只要梁大人不選擇讓女人懷孩子的本事,我柳卿都接招,如何?」

看梁思成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紅的臉,柳卿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繼續道:「不知道這天地之間究竟是誰規定了女人就只能安於內宅之中,只能做侍候男人的活,給男人生兒育女,同身為人,女人就這麼點價值?女人比男人更細膩,狠起來也比男人更狠,內宅之間的爭鬥你們知道多少?為什麼世家之中總是有滑胎之人?又為什麼總有人病故?那才是沒有硝煙的戰爭,不見血,卻要人命。要是把女人置於臺前,你們敢肯定她們就一定不如你嗎?讓女人從小接受和你們一樣的教育,你們敢和她們一較高低嗎?

就算女人先天上弱於你們男人,但是女人不會出去嫖出去賭,用那些時間去用功,一定不會比你們男人差,勤能補拙,不信的話咱們做個試驗如何?就從我們的下一代中我挑幾個女孩出來培養,你們盡心去培養你們的子息,十年後,一較高下,看女人究竟是差在了哪裡。」

這個賭梁思成不敢打,他再看不慣柳卿以一個女人之身翻雲覆雨,在心裡他也是承認他的本事的,梁家所有的子息加起來都抵不得這一個柳卿。要真是打了這個賭,他知道自己輸定了。

「打賭那也要十年後才能看出結果,柳小姐還是先解決目前的問題比較好。」

這般底氣不足的話柳卿都能聽出其中的怯意,更何況其他人精似的人,柳蓮柏在袖中的手伸出一根指頭,很好,贏了一場,三妹,加油。

「不知道還有誰能說出比梁大人更有理的理由。」柳卿乾脆回過身,嘴角含笑的看著一眾平均年齡在四十左右的朝官。開弓沒有回頭箭,她不會輸,也不能輸,說不定從今往後真能為女人爭得另一片喘息之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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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anttoreadmore 發表於 2012-11-30 05:39 PM

第二零五章 繼續戰鬥

一時間,不論年齡大小,眾朝官都有點被柳卿那種輕聲淡語間便輕易擊潰一人的魄力給震懾,這種魄力在男人身上都少見,這個柳卿,果然不愧為名滿京城的柳公子。

不過,總有那麼幾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有人冷笑出聲,出列一步,昂首站立在柳卿面前,比柳卿要壯碩高大不少的身材和他身上的兵匪之氣說明瞭他的出身,這是位武將,「柳家丫頭,我是個粗人,不懂那些大道理,只是無法贊同你所說的話,把女人置於臺前,你是要讓我把她們帶上戰場嗎?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拿不起刀上不了馬,還走不得幾步路,讓她們去送死都嫌起不了作用,女人就該好好呆在家裡,為男人打理好家裡瑣事,帶好孩子,孝敬爹娘,讓男人能安心在外面拼命,不然這世間為何要分男女?男人有男人該背負的,女人就該有女人該做的事,各司其職才是正途。」

雖然是個武將,說話卻條理分明,句句落在實處,比那個梁思成要能說會道多了,柳卿推開扇子掩住嘴邊的笑意,她其實很喜歡這樣的交鋒。

「這位大人說得很有道理,可是柳卿卻不能完全贊同,女人確實上不了戰場殺敵,但是後方呢?以女人的細心手巧,你不覺得有些事交給女人做會更好嗎?比如說處理傷口,比如說照顧傷患,比如說燒水做飯,我相信女人一定不會做得比男人差。

就像大人說的,男人有男人該背負的,女人就該有女人該做的事,既然是各司其職•又怎麼分個貴重輕賤?要是沒有女人穩定後方,男人如何能放心在外拼殺?既然女人的作用這麼重要,你們男人又憑什麼那麼理所當然的去輕賤傷害女人?大人一看就是武將,必然在家的日子就少,不知可否說說是怎麼對自家夫人的?」

男人方正的臉一紅,怎麼對夫人的,還不就是那麼對待,前不久才又帶了個美姬回去,夫人不也沒說什麼,還笑臉盈盈的去安排院子侍女侍候著。不過現在這話顯然不能說,不然這柳卿還不知道會說些什麼出來。

又一人敗在陣下,柳卿挑釁的目光一一掃過階下眾人,這種以一挑多的感覺真好,尤其還是接連勝利的情況,接觸到闕子墨笑中含情的眼神,柳卿快速轉開眼,在朝堂上如此,他是想宣告天下不成?她可還沒有點頭呢!

感覺到皇兄掃過來警告的眼神,闕子墨垂下眼簾,皇兄,你明知我志不在那把椅子,又何必攔我姻緣呢?

大殿一片靜謐,皇帝挑眉,「眾卿無話可說了嗎?」

再一次沉默過後,皇帝都準備自己把話題接過來了,一個鬍子飄飄的老人站了出束,臉色冷厲,一看就是個古板的人,柳卿打起精神,這人的攻擊力恐怕比前面兩人加起來的總和還有多。

「皇上,臣請奏治柳卿淫亂之罪。」

淫亂是罪?那那些勾欄院的存在是幹嘛的,去勾欄院的男人豈不是全都有罪?這罪究竟誰治過?柳卿心中嗤笑,敬老之心完全散去,尊敬也是相互的不是,人家都狠狠給了她左臉一巴掌了,她還要把右臉送過去不成。

皇帝看向柳卿沉默的背影,「你可有何要辯駁的?」

柳卿還是沒有回頭,直直的看著那個老頭,「我只有一個問題想問,請皇上準許。」

「問。」

柳卿上前一步,語氣中帶著冷意,「請問這位大人,我淫亂了誰?」

「你女扮男裝參與宴會,喝花酒,把妓女帶入府中,這還不算淫亂如何才算?」

闕子墨袖中的手握成拳,眼睛都快噴出火來,剛想出列,腳還沒提起,便被柳卿用眼神制止,閉上眼壓下怒火,是了,希及不想要他插手,不過這人他記住了,如此侮辱希及,他怎麼會放過。

對皇兄忍讓是沒辦法,其他人,他闕子墨還沒有制不了的。

柳卿用團扇遮住嘴,這次掩住的笑不是有溫度的,冰冷得能刺入人骨,可惜,沒人看到,「原來這都是罪,那我可還真沒有什麼好辯駁的了,不過這位大人,您家裡的子息守身如玉了?男人可以嫖女人,我一個女人,就算親近女人又能做什麼?我可沒有讓她們懷孕生子的本事。」

「噗!」也不知道是誰沒忍住笑出了聲,這話從一個女人嘴裡說出來可夠可以的,柳卿不愧是柳卿,換成另一個女人,不要說是說這樣的話,光是聽到就害臊去了。

嫖啊嫖的,可不是女人該說的話,柳卿這是故意的嗎?她是想激怒誰?

心中有數幾人紛紛偷眼去瞧皇上的神情,他們都不是傻子上給他們研究的那份官職架構建議可不是平空冒出來的,那字跡分明是柳希及的,這樣一個人才,就算是女人,皇上也會想讓她為皇家效力,哪會輕易治罪,更何況那還是來自柳家之人。

老人氣得臉紅脖子粗,鬍子無風自動,手顫抖的指向柳卿,那眼神厭惡之極,仿佛是看著什麼臟東西一樣,柳卿莞爾,這反應真是單純得可愛。

「你……你真是無可救藥,如此心性,愧為人。」

好嚴重的指控,柳卿忍了忍,把到了嘴邊的尖銳話語吞了回去,再不喜歡這人他也是個老人不一定非要尊重,做到無視就行了,她要真是用言語去回擊,把他氣出個好歹來,有理也變成了無理。

「老大人,我現在活得很開心,很自在,這樣足矣,所以,我原諒你的失禮。」

老人還想說些什麼,皇帝輕咳一聲制止了,就算柳希及是女人,他對她的欣賞也沒有減退半分,既然不能除掉,那便只能收為己用,以柳家現在和皇家的關係,收為己用並不是那麼難,實在沒必要把柳卿得罪狠了,有些話是讓柳卿難看了,但是同時不也是讓柳家難堪了?

老人躬身一禮退回自己的位置,再沒有看柳卿一眼,柳卿輕笑著搖了搖頭,以前她非常不理解為什麼史書上電視裡有那些言官為了諫言會以死明志,現在從這個老人身上她突然就明白了,有些人固然是為了青史留名,但是有些人卻是真正的純粹,這個老人有這種特質。

可是,真有必要扣她一頂那麼大的帽子嗎?淫亂之罪啊,要是坐實了,身為女人她便真的毀了,所以哪怕這個老人有她喜歡的純粹,但是她也依然無法對他平心靜氣,聖母的心胸她沒有,那太寬廣了。

皇帝沒有再給其他人機會,「柳卿,朕不治你欺君之罪。」

一直面對著群臣的柳卿眼中閃過喜意,驀然轉身,這是唯一可以壓在她身上的罪名,皇帝說不治她這個罪,那她今天就功德圓滿了,可是她更清楚,皇帝這麼說,話中明顯的未竟之意告訴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必定不簡單。

果然……

一個大喘氣後,皇帝接著道:「朕慕你之才,想破例招你入朝為官,你可願意。」

群臣面面相覷,有那定力差的面上已經把心裡所想的表露無疑,皇上這是不是太出格了,讓女人為官……

柳卿也愣住了,要說前面全在意料之中,那這會就真的是意料之外了,明知道她是女人還招她入朝為官,皇帝可真有魄力,她原本以為皇帝最多允許她做暗中的謀士,也不會再讓三皇子到她這受教,沒想到居然當著群臣的面提出這樣的要求,不愧是開國皇帝。

可是,她不能。

柳卿行了一禮,語氣因為皇帝如此的對待而軟和了許多,「多謝皇上看重,柳卿本是柳家人,而柳家又是皇上的臣子,有需要的時候傳詔即可,這入朝為官柳卿擔不起。」

「擔不起?」皇帝大笑,帝冕上的珠玉搖擺,「你剛才和各位大人的辯駁可是說要站到臺前的,那話裡話外的意思是想要和男人同等,那又何來擔不起?」

柳卿依舊搖頭,「皇上,婦人之見,婦人之仁,頭髮長見識短,這都是用來形容女人的,在我還什麼都沒做之前,便因為女人的身份而被人先入為主定了性,我不想以後不管我說什麼做什麼的時候,都引來各位大人的反駁,而理由無非就是婦人之見,我著了三年的男裝,以也男裝之身做了不少事,從沒人說過我哪裡做得不對,也從不曾因為我說出什麼而被人想也不想便反駁,因為大家都當我是男人,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別。

在這滿是男人的朝堂之上,我如果要立足,付出的辛苦必定是其他人的五倍十倍,還不見得能得到認同,我是個懶人,也不是以德報怨的性子,寧願逍遙的活在這天地間,也不想在這朝堂之中掙扎,就算不鎖入內宅,女人也必有其他的去處,既然各位大人都覺得我一個女人站在這裡是侮辱了各位,我又何必在這裡與各位爭長短?這天下間就沒有我柳卿其他的容身之處了嗎?

皇上,是柳卿不識抬舉了,實非柳卿不願,而是不能,柳家是您的臣子,柳卿自然也是,不入朝也能為皇上效力。」



第二零六章 殿上求親

整個大殿靜寂無聲,這般明確的拒絕聖命哪怕是世家的族長或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定王爺都不曾有過的,這個柳卿究竟是誰給她的膽子?柳家嗎?還是依仗自身的才學?

話還說得那麼犀利,就不怕皇上治她的罪?

闕子墨心下一緊,皇兄什麼性子他最清楚不過了,希及這麼和皇兄對著幹,皇兄要是生氣,吃虧的只會是希及。

皇帝輕拍著帝位的扶手,面無表情的和柳卿對視,眼中難掩激賞,這樣的女人真是少有,收入內宅確實是委屈她了,他都難免有些動心,眼角掃了一眼聞聽,看他緊張的神情他不是不清楚他在擔心什麼的。

若是他當真一道詔令下去,非得讓柳卿入宮為妃,這個他教養長大的弟弟大概要和他離心了吧。

罷罷罷,女人,就算是難得的女人世間也總能尋著,弟弟他卻只有一個,再看看情況吧,要說這世間他最相信的人,不是和他一起從艱難中走過來的皇后,也不是他的諸多兒女,而是他這個弟弟,以他對他的瞭解,聞聽不要說對帝位,就是對權勢也不是那麼看重,尤其是最近幾年眉宇間更是帶上了疲倦厭煩之色,要是可以,他只怕是真想脫離了。

可是手邊上實在是沒有能接替的人,要是在皇子中選擇一人,也要考慮是不是會影響到老三以後的繼位,可不是每個人都是聞聽這樣的性子。

再看看吧。

「柳卿,你應該知道朕想要的是什麼,擔心的又是什麼。」

「是,我知道。」說出那番話後,柳卿也是足足的懸起了心,皇帝的心性她在閒時細細的研究過,知道這也是個能容人的皇帝,雖然有著皇帝通有的疑心病,但是他這些年的所為也足以說明這是個有作為的皇帝。

所以她在皇帝面前會表現出她的才華,這是她在皇帝面前挺直腰桿的資本。

「皇上,我的性子不適合混跡官場,我要做的事也不需要我擁有多大的權勢地位,柳卿還是以前那個柳卿,男裝也好女裝也好,內裡總歸還是這麼個人沒有變,您想要我做的事我也會如以前一般做好,說不定因為感念您的開恩,我會做得更好。」

這般說話的語氣實在不太適合在朝堂上說,但是柳卿兩輩子都沒有當過官,不知道對頂頭上司說話要注意什麼,心裡怎麼想她就怎麼說了。

要是換個皇帝說不定會降罪於她,但是她運氣不錯,面對的這個皇帝顯然非常喜歡她這麼實誠的說話,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有了笑模樣,於是所有人都知道危機解除了,想找柳卿麻煩的人也意識到皇帝可能並沒有要怪罪柳卿的意思。

聰明的便歇了找茬的心思,但是這世上絕不缺固執自我的人,梁思成又出列了,臉上有著紅暈•不知道是因為氣憤還是因為激動。

「微臣奏請皇上,柳卿身為女子理當安於內宅,就算她才高八斗,有可用之處,也應該對她多以限制,若是還如以前一般放任,必定有人效仿,形成壞的風氣。」

這人,還真是緊咬不放了,柳卿側過頭,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她是不是什麼時候得罪他了?想來她這幾年真正出過手的,也不過是王家那位,這梁姓的,她還真是沒什麼印象,不過得罪人也分個有意無意的,誰知道她是不是無意間就得罪了呢?

「皇上,老夫附議梁大人此話。」鬍子飄飄的老人再一次出列,眼神固執,「要是此風不止,必定再出第二個柳卿,第三個柳卿,此實為不妥。」

要真有第二個第三個柳卿,那才是大預朝之幸了,柳卿這樣的人,只有真正瞭解了才知道她腦子裡究竟裝了多少東西。

皇帝心裡暗嘆,眼神閃爍間,說出的話讓大家都吃了一驚,「要真多了幾個柳卿,朕倒是欣慰得很,大預朝需要這樣的人才,柳卿,你那個私塾還是辦下去吧,朕還等著起用他們。」

柳卿躬身,「讓皇上惦記了,那些孩子都只是識得幾個大字,當不得大用。」

「這事你可糊弄不了朕,那些考卷朕都看過了,雖然還很稚嫩,好好教導,以後定能有你一二之才。」

柳卿垂下眼簾,若真要論才,那有她的十分都不難,但是除非他們其中有穿越過來的人,不然也這一二可不好得,後世十幾年的教育哪是現在的人可比的。

看那兩人還固執的沒有回列,皇帝微微皺眉,他的意思表達得還不夠明確嗎?

「梁愛卿,文愛卿,柳卿雖說是女子這身,但是這才華確實被朕看重,以後也有許多要倚仗她的地方,所以這個事就到止了,你們也不用替柳卿擔心她的閨譽,據朕所知柳卿在京城三年,並不曾和任何男人有過身體的接觸,至於她接近女人……這個問題應該沒有解說的必要吧,你們所說的效仿成風,朕一點也不擔心,甚至是期待的,要是她們都有柳卿這才,朕就算讓一步又如何。」

皇帝都如此旗幟鮮明的護著柳卿了,其他人再說就白混了這麼多年的官場,最固執的文大人也不甘心的閉上了嘴,看向柳卿的眼光依然厭惡。

真是個可愛的老頭,大大小小幾十個朝官裡,也就他一大把年紀了還情緒這麼外露,坦率的讓人無法討厭,柳卿好脾氣的衝文大人笑了笑,得來一個冷哼聲。

闕子墨權衡了半晌,還是壓抑不住心裡的想望,出列一步躬身道:「皇上,臣有事相求。」

皇帝有了不好的預感,有心讓他回位,有什麼事私下再說,可是看他那態度分明是下定了決心,他無奈的道:「說說看。」

闕子墨普通一聲跪下,抬頭對上皇帝的眼光,「皇上,臣想迎娶柳卿,請皇上做主。」

柳卿腳尖直癢癢,恨不得給身邊的人一腳,都說了這是她的戰場,讓他別出頭,他倒好,直接就在大殿之上求親了,要是皇帝真摻和了,她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剛剛才拒了入朝為官,再拒求親那也是不是太不給皇帝面子了?

這時候的柳卿還沒發現她對於闕子墨這種求親的舉動並沒有生氣的想法,只是覺得他不該在這個地方說這個話題,她還不知道在她心裡,早就已經給闕子墨開了一扇窗的縫隙,就等著他自己來推開了。

皇帝沉默著不吱聲,心下對闕子墨這種相當於逼迫的舉動非常不滿,聞聽是個聰明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心裡忌諱些什麼,他要是不表個態。這大殿之上的人怕是都要多想了,可是答應的話,他現在又實在還需要想想。

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咬牙切齒的柳卿,皇帝眼前一亮,「朕自然願意為你做主,不過男婚女嫁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況柳卿就在你面前,你不妨問一下她的意思。」

這下,不管是對柳卿有成見還是沒成見的都饒有興超的把眼光對準了她,他們也想聽聽這個敢在大殿之上連皇帝都違抗的女人會怎麼對待自己的婚事。

以柳家之勢,娶個公主回去倒是可以,嫁個女兒入皇家也沒什麼問題,可是這人不能是柳卿,尤其嫁的人還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千面王爺,這兩方聯姻,就算皇帝都要多考慮考慮。

柳卿狠狠的瞪了闕子墨一眼,回道:「如皇上所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事我無法做主。」

皇帝斜斜的看了闕子墨一言,「聞聽,聽到了?」

闕子墨眼中閃過狡猾的笑意,「喏,臣知道該怎麼做了。」

混跡官場的哪個不是人精,闕子墨話音一落他們就知道這位千面王爺是怎麼打算的了,顯然,他根本就不是真的要皇上做主,而是想逼出柳卿的態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簡單,帶個媒人上門不就行了。

柳卿雖然不是人精,但她也不是蠢人,腦子一轉就知道闕子墨打的是什麼主意了,被這麼簡單的就套了進去,怎麼想都覺得不甘心,雖然早就決定把闕子墨列為夫婿的人選之一,但是她還是覺得自由自在一個人可能更適合她,一直猶豫徘徊著,沒成想這麼簡單就入了闕子墨設的陷阱。

恨恨的瞪向身邊的人,小女兒姿態畢現的嬌嗔樣子讓闕子墨看得心花朵朵開,衝她眨了眨眼,在柳卿反應過來便回了自己的位置。

兩人的這副模樣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不太尋常,柳卿先不說,定王爺卻絕對不是這麼輕狂的人,平日裡上朝時他等閒不怎麼出聲,一旦他出列,必定是大事,當然,今天說的也是大事,人生大事,可是和動輒奪人性命的大事相比,這實在是溫柔得過份了些。

皇帝心知這事只能如此了,他要是強行在中間再動點什麼手腳,以聞聽的性子肯定會和他離心,柳卿心裡也必定有疙瘩,那反而是得不償失,罷了罷了,就如了聞聽的願吧,從心底裡,他也是希望聞聽能幸福安樂的。

「眾卿可還有事要奏,無事便退朝吧。」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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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七章 終於

出得大殿來,柳卿抬頭望瞭望天空,是個很糟糕的天氣呢!烏雲密佈,整個天地都攏罩在壓抑中,讓人無比焦躁,看來會有一場大雨。

涼風一起,柳卿打了個冷顫,剛才的對峙她遠不如表現的那般從容淡定,後背的粘膩感讓她不舒服極了。

「希及,我送你回家。」

闕子墨的聲音從身邊響起,柳卿回頭,眼中還有著餘怒,被設計的感覺無法消退,「你把我接來當然得送我走,不然讓我步行回去?」

闕子墨忍笑,炸了毛的希及比端著架子的希及可愛又有意思多了。

「我可捨不得,走吧,趁著還沒下雨送你回去。」

柳卿也不耐煩繼續站在這裡接受別人的注視打量了•沒有拒絕這個提議,但是也沒打算授人話柄,眼尖的看到大哥終於出來了,衝他搖了搖手,看到他朝自己走過來後才回闕子墨的話,「那就麻煩你了。」

看到走近的柳蓮柏,闕子墨好脾氣的笑笑,他原本也是沒打算再給人留有抨擊希及的餘地,就算希及沒有帶上一個人,他也會記得的。

杜容夏落後幾步站定,沒有勇氣上前,明明距離這麼近,他卻覺得希及離他那麼遠,在清遠府城時,明明站在希及身邊,離希及最近的人是他。

柳卿沒有注意到杜容夏,闕子墨卻是注意到了的,瞇了瞇眼更是靠近了希及幾分,從身後看去兩人像是挨到了一起,經過這件事,他哪還能看不出來杜容夏對希及的心思。

可惜,他沒有機會了,不說他不會允許,希及首先就不會允許,希及要的東西太純粹,杜容夏已經失了資格。

上了馬車,在還沒有出皇宮前三人都沒有說話,希及是有些累了,又有哥哥在身邊,乾脆閉上眼睛養神。

闕子墨看她那模樣就知道今天她並不輕鬆,從夾層中拿出毯子蓋在希及身上,若是可以,他更想把她摟在懷裡,讓她全心依靠。

「定王爺……」半晌之後,聽得外面的人聲喧嘩,馬車裡的幾人都知道是出了皇宮了,柳蓮柏有話想說,剛起了個頭便被打斷了。

「我表字聞聽,你喚我表字即可,我也喚你禮行如何。」

柳蓮柏哪能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再加上他又知道家裡的意思,沒有躊躇便如了他的意,「聞聽,做為希及的哥哥,我想我有資格說說我的想法。」

闕子墨鄭重了神色,坐正了身體。「當然,請說。」

看了假寐的妹妹一眼,柳蓮柏道:「我想知道,你今天在大殿之上那麼做是純粹想為希及解圍,不想她被人拿她的閨譽婚事說事還是,真心想求這門親?」

「當然是真心想求親。」想都沒想的,闕子墨便接話道,「你應該早就看出來,在希及的女兒身還沒曝光之前,我便對她有了心思,那時候也掙扎過,畢竟我從不曾在男色上有過想法,也曾拉遠距離,希望可以斷了這念想,可是沒用,那時候我就非她不可了,當時就想著為了希及,斷袖就斷袖吧。

更何況現在知道她是女兒身了,我更不可能放手,禮行,我知道你擔心的是什麼,放心,我從不是那麼衝動的人,我喜歡希及,真心喜歡。」

柳卿瞬間紅了臉,心裡也不知是惱還是羞,明知道她沒睡著,還當著她的面說這話,明擺著這是說給她聽的啊!

柳蓮柏看到妹妹的反應,再看對面闕子墨笑得狡猾樣,這人真是不浪費一點點機會,被這種人盯上,卿兒跑不了了,原本一肚子話要說,突然間他就什麼都不想說了。

嘆了口氣,他也開始閉目養神,反正卿兒也不是個能吃得了虧的性子,將來兩人真走到了一起,誰吃定誰還不一定呢!

有時候想想他挺羨慕能娶到卿兒的人,和這樣的人共度一生,應該一輩子都不會寂寞吧。

闕子墨眉眼一挑,此時的志得意滿讓他更顯得春風滿面,「禮行,我以為你會有許多告誡我的話。」

「原本是有,現在覺得說什麼都有點多餘,不管怎麼樣你也不會放棄卿兒不是嗎?既然如此,我說得再多也改變不了什麼,我也相信卿兒是個聰明人,能解決得了任何事情,聞聽,我只說最後一句,哪天你要是傷了卿兒,後悔的人必定是你,卿兒看著好說話,其實是個烈性子,她是個不會回頭的人,你好好思量,希望你們之間永遠都不會有這一天。」

柳蓮柏知道兩人的婚事已成定局,不說聖意如此,柳家多少會要考慮,卿兒心裡也未嘗不願意,兩人之間若有似無的情意他看得出來,現在說這些並不多事,他是真心希望卿兒能幸福,這樣一個優秀的妹妹值得世上最好的對待。

闕子墨鄭重的點頭應下,「我捨不得讓卿兒受委屈,你不用擔心,有些事我心裡有數,已經在開始安排了。」

柳蓮柏倚著車壁再不說話,他明白闕子墨話裡的意思,定王爺和柳家的聯姻皇上如何能安心,柳家的勢力本就是隱性,顯露的並不多,只是名聲擺在那裡,想要減弱也不知道從哪裡下手,最好的便是定王爺能放棄讓皇上忌諱的勢力,其他人可能做不到,闕子墨他卻是願意相信他有這個魄力。

看柳卿身上的毯子往下掉了一些,闕子墨動作輕柔的給拉上去一些,柳卿一睜開眼便對上那滿眼的柔情,她心中無法不柔軟,只要是女人,誰不想找個可以依靠的人?至少她是想的。

「聞聽,為我放棄那些,值得嗎?以後可會怨我?」

話語很輕,闕子墨聽得分明,抓住柳卿露在外面的手,聲音也放得很低,「為你放棄什麼都值,希及,你永遠都不用擔心我會因為這個來怨你,這樣的日子我過得太久了,最汙穢骯髒的東西都見識過了,最狠辣的手也下過,放棄這些東西對我來說反而是解下身上的一個大負擔,我希望能一覺到天明,而不用擔心有誰會入夢來索命,希及,我這雙手,其實很髒,沾染的血腥遠超過你想像,你能接受嗎?」

站在黑暗中,為皇帝清理一切障礙的人哪會乾淨,闕子墨身上的狠戾雖然沒在她面前展露過,她卻也不是毫無知覺的,反手握了一下闕子墨的手馬上放開,「誰也沒有比誰更乾淨,聞聽,我沒你想像中那麼不經事,也沒有你以為的那麼高貴,我是俗人,大俗人,你不用把我捧上神壇。」

既然知道兩個人即將被綁在一起,柳卿也乾脆放開了,她不是藏在深閨中的閨女,羞怯了一跺腳就逃離,「聞聽,你真打算上我家提親嗎?好好考慮一下,是不是真的可以給我我想要的,相交三年,我什麼性子你應該也清楚,若是做不到,退回做朋友,我們依然可以如以前那般相處。」

「不,我不要做朋友,我想要你身邊那個位置,獨一無二的位置。」

柳卿仔細的打量了他半晌,緩緩綻開笑容,「好,這個位置給你。」

想了想,柳卿又再了句,「聞聽,若是有朝一日你堅持不下去了,一定要放我離開,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闕子墨下意識的就要拒絕,轉念一想應承了下來,「我答應。」

「主子,到了。」

馬車停了下來,柳蓮柏掀開小窗看了看,扶著有些無力的柳卿起身,闕子墨想上前,手伸到半空又放了下來,現在還不是時候,還得再等等,到時候就能光明正大的碰觸希及了。

跟著下了馬車,看到柳家的人已經迎在門口了,遙遙施了一禮,收回視線對柳卿道:「今天我就不進去了,回去我就會托人去查個好日子,你在家等我。」

柳卿臉一紅,尋思著這人真是太黏糊了,她的家人離得這麼近,應該都聽到了,用得著這麼大聲嗎?小聲說她也能聽到啊!

「我進去了,大哥,扶我走,我沒力氣了。」

「好。」似笑非笑的看了闕子墨一眼,柳蓮柏扶著自家妹子柱門口走去,父親應該也是等急了,不然不會這麼不計身份的在外面等。

「爹,我們回來了。」

柳逸時收回放在闕子墨身上的眼光•細細的打量了女兒一陣,看她臉色有些蒼白,精神卻不錯,知道事情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懸了多時的心終於是放了下去,以後再也不用擔心別人拿這個來說事了,也不用擔心女兒的閨譽,要是卿兒願意,大概也可以準備嫁妝了。

「辛苦了,進去吧,大家都在等著。」

進門前,柳卿回頭看了一眼還站在原地的人,落在她身的眼神實在太過溫暖溫柔,讓她有種就這麼活在這個男人的視線裡也不錯的感覺,做朋友時他便對自己很好,做了夫妻,應該會更好吧。

衝他笑了笑,柳卿邁過了門檻,消失在大門之內,闕子墨心中狂喜,希及笑容裡的期待是那麼明顯,仿佛在告訴他,她會等他,真好,她會等他。



第二零八章 求親

前廳中又一次堆滿了人,看到柳卿進來視線中都帶幾分熱切,柳蓮柏扶著柳卿到空置處明顯為她準備的位置上坐下,邊解釋道:「卿兒有些脫力,站不穩了,各位叔伯長輩別怪她。」

「不怪不怪,快坐下。」柳松善連連打著手勢,「卿丫頭,還撐得住嗎?要不你先回屋休息,我派人叫大夫來看看。看你這樣子也知道這事是成了,其他事就不用急在一時了。」

柳卿穩穩的坐下,接過全嬸遞來的溫茶喝了好幾口,總算是解了渴了,在大殿上唇槍舌戰這麼久,話可沒少說,這麼長時間一直滴水未沾,喉嚨都快冒煙了,「我沒事,只要別叫我站著就行。」

柳松君輕咳一聲,「那就說說是個什麼樣的情況。」

柳卿實在不想重復一遍,求救的目光落在大哥身上,柳蓮柏笑著接過了話頭,「三妹累了,我來說吧。今天三妹可是大出了一把風頭……」

隨著柳蓮柏繪聲繪色的描述當時的情景,柳卿都聽得入迷,怎麼聽著像是別人的故事呢?她當時有那麼厲害嗎?氣場這東西原來她也是有的。

等得柳蓮柏話落去喝茶,柳松君大笑出聲,「就該如此,就該如此,女人又如何,我們柳家的女兒又哪是他們能輕看的,卿丫頭,做得好,有獎,說吧,你想要什麼。」

柳卿偏著腦袋想了想,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什麼,乾脆就留到以後去用了,「爺爺,先欠著好不好,等我想到了再說。」

「行,當然行。」柳松君回答得很是爽快,直到以後柳卿提出條件時,他才在心裡跳腳不已。好在這丫頭也不是忘本的人,沒有完全丟下柳家不管就是了。

看柳卿臉色實在不好,柳逸時心疼女兒,插話道:「父親,先讓卿兒去休息吧,她現在精神太差了。」

「知道你心疼女兒,我也心疼孫女。」柳松君瞪了兒子一眼,面對柳卿時又是另一副表情了,「丫頭啊,快回房去休息吧,有什麼事以後再說,不急,不急。」

「是,爺爺,那我先回房了。」全嬸趕緊上前扶著。剛走了兩步,柳卿才記起剛才大哥描述時好像刻意沒說起闕子墨,看了大哥兩眼,柳蓮柏裝作沒看到,撇開頭和身邊的兄弟說話去了。

柳卿咬牙,又不能不說這事,要是闕子墨明天就領著媒人上門來了呢?

「爺爺,我還有一事要說。」

「說吧,什麼事。」

看柳蓮柏還是不看好,柳卿無奈,只得自己說,「闕子墨當著眾臣的面向皇上求親,皇上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看那意思,闕子墨可能會挑個日子帶著媒人上門來,爺爺……要做好心理準備。」

雖然早知道要是卿丫頭成親,這闕子墨肯定是不二人選,可是真到了這時候,心裡還是不太好受,柳家最有出息的苗子就要移到別人家裡去了,還是皇家,那真是天底下最骯臟的地方了,卿丫頭,受得了嗎?

嘆了口氣,這姻緣啊,還真是天定,他又何必多想。

「知道了,我會讓族裡早做準備。」

早做什麼準備柳卿當然清楚,饒是以柳卿的皮厚也不好再留在這裡繼續這個話題,扶著全嬸的手快步離開,隨他們怎麼去弄了。

等柳卿一走,柳蓮柏便成了眾矢之的,被眾長輩追著問各種細節,尤其是柳卿發威的那幾段更是被人問了又問,直問得柳蓮柏當天便回了城裡的家,下定決心短時間之內都不回去了。

一回了房,柳卿便往床上爬去,她累,身體累精神累心累,恨不得一覺能一睡不起就好。

全嬸心疼的給她脫了外衫鞋子,紅玉端著熬了很久的粥進來,看到柳卿睡了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小姐肯定耗費了很多精力,要補充一點東西才好。

顯然全嬸也這麼好,扶著沾了枕就睡迷糊的柳卿半靠起來,柔聲道:「小姐,您先醒來吃點東西,不然睡不了多久也會餓醒的。」

隱約聽到這句話,柳卿覺得太有道理了,掙扎著從睡神手中跑回來,張開嘴等著餵食,紅玉赴緊端著碗上前,和全嬸配合著喂完了一大碗粥,被擦完嘴,得到吃完了的信號,柳卿馬上睡得不知今昔是何昔了,她是真的累到了。

來這個地方將近五年,就算柳卿花了很大的心力去瞭解這個世界的規則,她最多也只是到剛及格的水準罷了,而那些古禮卻是她絕對的弱項,所以她完全不知道闕子墨上門求親雙方要準備些什麼,到時候訂親娶親又是怎樣的,她心裡是完全沒有那本帳,她也沒打算去理解透徹,反正她是閨閣女只要做她該做的那部份就行了,而她需要做什麼,別人自會提醒她,所以,柳卿並沒有對這些事太上心,依然把大部份的時間都耗在了書房,上交給皇帝的那份東西有太多地方還需要完善。

在她身體漸好後,柳松君便給她準備了一個足夠大的書房,把她的書童也接了過來,現在城裡那個柳府都快成空殼子了,只是書局卻是一直沒有關門,那是她準備一輩子要做下去的事。

放下筆捏了捏脖頸,看顏青看書看得入神的樣子不由得皺起了眉:「青兒,你去找全嬸要兩個厚實點的蒲團放在書架那裡,平時我找書也用得上,你看書的時候就坐那上面去看,天天那麼站著多累。」

「喏,青兒記住了。」顏青動了動腳,有些麻了。

初知道自己的先生是女人時,他嚇了一大跳,怎麼可能呢?那麼厲害的先生怎麼會是女人呢?他時常跟在先生身邊,一點也沒覺得先生像女人啊!

啊,先生從不讓除了全嬸之外的人近身,可是光這一點哪裡能夠說明先生就是女人。

他並沒有覺得他的先生是女人就覺得被折辱了,他能活下來,能讀文識字生活無憂,全是因為先生,不管先生是男是女那都是他的再生父母,這就夠了。

再說若是論才的話,他覺得天底下沒幾個人能超過先生,能成為先生的學生,是他最大的幸事。

只是先生是女人,他以後一定要多注意一點,絕不能毀了先生的閨譽。

「不要胡思亂想,靜下心來,別人的事別人的話都與你無關,你做好自己的學問就行了。」柳卿再次提起筆,在知道她是女人後顏青也沒有改變對她的態度,她很滿意,就不知道她那十幾個學生中會不會有人接受不了而退學。

說起這茬……「青兒,假期是不是快結束了?」

「喏,只有三天了。」顏青放下書,他早就想提醒先生這事了,只是先生受了傷需要靜養,要忙的事又多,哪還有時間去開私塾。

「這樣啊,看來我們需要回城裡去了。」環視了一下書房,她會很想念這個書房的,在紙張出來後,族裡便在她的提議下用了紙書,方便了許多,現在她這個書房裡就全是紙書了,可她城裡那個書房裡還全是厚重的竹簡,回去後一定得換了。

可惜這些書全得手抄,要不……把印刷術弄出來?那東西真的不難,搖搖頭,還是算了,先等等再說,她現在本就在風口浪尖,再弄東西出來不合適,反正這麼多年都這麼下來了,也不用急於一時。

以後再做什麼她不用拿柳家出來頂著了,就以她個人的名義來,她得讓那些男人知道她的厲害,得讓他們高看女人一眼,不再那麼輕賤。

要是她的舉動能把女人的自信和自尊都帶出來就好了,柳卿如是想,她真的一點也不介意多教幾個女學生。

「小姐,老太爺請您去前廳。」

「知道了,去告訴爺爺,我換身衣服就來。」

「喏。」

柳卿起身,看顏青也想要跟著便制止道:「你在這裡看書吧,外面的事不需要理會。」

「喏。」

在紅玉的服侍下換了身衣衫來到前廳,看到來人是誰後便明白是什麼事了,腳步頓了頓,緊定的邁了出去,她想有個人陪,是他也不錯。

闕子墨起身相迎,笑意直達眼底,「希及,精神都恢復了嗎?」

「睡一覺就好了,你來得很快。」不過兩天而已,她以為怎麼著也需要多等幾天的,皇帝那裡還不知道是怎麼個態度呢!

闕子墨笑,「今天是個好日子,我哪會錯過。」指了指身邊的人,「這是皇兄派來的人,為我保媒。」

柳卿不再接話,眼神望向自家爺爺和父親,媒人已經在,就等著父母之命了,她不能逾越。

柳松君撚了撚鬍子,「這門親事老夫自不會拒絕,並非因為你是權大勢大的王爺,而是因為卿丫頭自己有這心,我早答應過她的親事我不會勉強,我也不忍心勉強她,定王爺,希望你以後能給卿兒空間,不要讓她變成和其他女人無二樣的女子,那太糟蹋了她的才華,她有多希罕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才對。」

闕子墨起身躬身一禮,這是希及的家人,他哪能端架子,「請族長放心,我比任何人都愛她之才,希及想做什麼我都會支持她。」

「那便好,你要記得今日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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