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鬼鬼夢游 -【上善若書】《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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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uhuan 發表於 2012-12-20 05:45 PM

第二三九章 卦

「回來了。」柳松君沒有回頭,但是能被守在門口的人放行的也就他們兩個了。

爺爺沙啞的聲音讓柳卿有些心酸,她能想像爺爺有多難過,一輩子相攜走過的走在了他前面,那種心痛是常人難以想像的。

就像……當時父母過世時,她的難過心傷。

「爺爺,智爺爺,請保重身體。」

坐在桌邊僵硬著身體的柳松智抬頭看了兩人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闕子墨明智的保持著沉默,嚴格來說,他不姓柳,相對來說只是個外人,能讓他進來必是有話要交待。

果然,聽得柳松君繼續道松善……原本不會這麼快走,他那身體還撐個一年不成問題,但是他這個倔老頭,硬是背著我們做了傻事。」

傻事……柳卿不可制止的想到了別的地方,善長老那樣的人應該不至於吧……

「他用所有的生命為代價,為柳家卜了一卦,當場便嗑血走了。」

「他說,這是他能為柳家做的最後一件事。」

話音一段一段的平實的敘述著,彷彿說的是外人,與他無關的,只是話裡的悲傷無處可藏。

柳松君終於轉過頭來,臉上不要說悲傷,任何表情也沒有,空白得彷彿靈魂都被抽離了,「定王爺,之所以要你來,也是希望你能聽聽,雖然松善卜的是柳家的卦,但是皇家也牽扯其中,聽聽總沒有壞處,希望皇家能大度一些。」

最後一句不那麼恭敬的話闕子墨刻意忽略了,只是低下頭輕聲道爺爺請說。

「松善的原話是:雖然會有波折,但是柳家的這次復出將會是最長的一次,也會是歷年中與皇家關係最好的一次,而這一切,都將與卿兒有關,柳家一定要支持卿兒的決定,而皇家,希望能善待卿兒,有卿兒,才能使大預朝更昌盛,卿兒的孩子不宜入朝為官,到孫輩時才可。」

「松善死時,是笑著的。」閉上眼,彷彿又看到了老的那個笑臉,柳家的卜卦之術只有兩卦是最準確的,一次是卜出來的第一卦,一次,便是死前的那一卦,尤其是後一次,好像是能看到卦中顯示出來的景象,只是這個答案無人能給。

柳卿不是被嚇的還是被那話給壓的,腿都有些軟,闕子墨眼疾手快的扶著她在桌邊坐下來,心裡也琢磨開了,這卦裡的意思是,卿兒是重中之重?說他們的孩子不宜為官,孫子卻可以,這話他卻想得通。

他是位高權重的王爺,希及的身後又是柳家,他們的孩子一出生便注定了是人上之人,要是入朝為官,皇帝不是不是還能那麼放心,下一任的皇帝不又會如何防著,要是開這一輩,到了孫子輩,他都已經交權許久,那他的影響力便要弱上不少,這時候再入朝,確實才是最合適的。

他從來不曾小看過柳家的占卜之術,但是沒想到有這麼精準,難怪能每次都帶著柳家避開凶險,傳承日久。

「爺爺,我……有善爺爺說的那麼重要?」感覺壓力好大,現代確實有許多都是能在這裡用得上的,但是她從沒打算全搬,古往今來,誰的腦子能如此樣樣皆能?她不想朝著成神成聖的路上走。

柳松君看出了柳卿的忐忑,這個孫女雖然腦子裡究竟有多少讓他有些看不透,但是性子卻好摸得很,換成別人做出她那番成績不說驕傲得不可一世,至少心態上是不會如此謙和的,但是她好像不管做出,都是一副再自然不過的表情,真不是他們太大驚小怪,還是她太平淡若水。

「你現在做,以後還做就行了,松善這些話你不用在意,老夫主要是想讓定王爺聽聽,定王爺,希望你能一如既往的待卿丫頭,你應該,她值得最好的對待。」

「是,我,就算希及不能為皇家帶來,我依然愛她,和其他無關。」

「希望你能一直記住今天的話,也希望你能一直這麼堅持,好了,出去吧,我們老告告別,你們就別在這裡打擾了。」

兩人在床前站定,恭恭敬敬的對著床上仿若熟睡的老人行了禮,識趣的沒有再打擾房內的兩人,退了出去。

把身體重量放到男人身上,柳卿還是有些恍惚,那些話對她的影響遠比闕子墨要大,要是她真是憑的真本事讓人如此刮目相看,委以重任,那都不用說,拖著性命也要上,可是她太清楚的斤兩了,要是有一天發生意外,她徹底失去曾經的記憶呢?那對她寄以厚望的人該有多失望?

又或者,這只是南柯一夢?掐了把的手臂,很疼,說明這不是夢,可要是這只是她夢裡對的一個試探,那……

「又在胡思亂想了。」闕子墨無奈的把她攬得更緊了點,「爺爺也說了,你就這麼下去就挺好的,不需要刻意去做,現在首要的就是把孩子平安的生下來,其他事都別多想了。」

柳卿翻他一白眼兒,都懶得搭腔,現在他眼裡除了她的肚子還看得到,她這還沒生下來呢,就滿口孩子孩子的了,要是生下來了,她還有地位嗎?

要不是地點都不對,她真想和這人好好算一帳,沒有媽哪來的孩子,他不是該對她更好嗎?

柳松善的身後事辦得很是體面風光,不止是王爺王妃一直在府裡呆到出了殯,連皇上都驚動了,親自上了香,不過這究竟是衝著誰的面子就不得而知了。

人要落葉歸根,柳家的人尤其執著於此,天氣太熱,屍身放不了多久,好在柳家也有許多的秘法,法事過後便由善長老的嫡系親人扶靈回了柳家的避世之地,那裡才是柳家的根。

就算都沒做,事情一完,柳卿還是瘦了一圈,看得文語菲心痛得不得了,各式補品輪番上陣,柳卿只熬了兩日便落荒而逃,那偶爾吃吃當是嘗鮮,但是天天都被人強制性的灌進肚子裡,她哪裡受得了。

「卿兒,我還以為你能多撐幾日,沒想到這麼不濟事。」柳蓮柏忍笑,一邊的大嫂輕嗔了他一眼,哪有這麼笑話小姑子的。

「本來就是,想當年你懷孕的時候,娘是灌你的?你不也熬了嘛,她這才多大點勁,就開始落跑了。」柳蓮柏不管妻子的提醒,繼續笑得囂張,看得柳卿牙疼。

「大哥,你沒馬車?要來和我擠。」

「馬車是有,不過沒有你的舒服,王府的就是不一樣。」

「行,改天我要聞聽送你一輛。」

「求之不得。」

柳卿很沒氣質的撇嘴,早就同意聞聽來接她了,家裡的在聞聽面前都不敢放肆。

大嫂擠開自家夫君,移到柳卿身邊坐下,細聲和她說懷孕後要注意的事,有些她是聽過的,有些卻是匪夷所思得很,大概是那眼神太露骨,表達的意思太深刻,大嫂不好意思的道那是我總結出來的,不對你有沒有用,對我還是挺有用的。」

「謝謝大嫂,我會記住的。」

馬車停了下來,柳卿正琢磨應該沒這麼快到家,車簾便被掀開了,闕子墨一矮身鑽了進來,看到大舅子在也不覺得訝異,自然的坐到柳卿身邊後招呼道你們也才回城裡?」

滿意的看著闕子墨自覺的坐到靠牆那側,攔住可能的磕磕碰碰,柳蓮柏道不敢耽了朝裡的事,扶靈走的人一離開我就回城裡了,今天是去接娘子,正好和卿兒順路。」

柳家大嫂退到了角落裡,就算這是家裡的姑爺,做為,她也是要避嫌的,畢竟不是誰都有小姑子那個膽子。

「皇上應該有批你們假吧,其中應該有一個是丁憂之期。」

「對,蓮居扶靈了,皇上的意思是要是我們其他兩人要多休一段也可以,不過我覺得沒必要,就拒絕了。」

闕子墨點了點頭,看身邊的人已經靠著他睡著了,的把她移到懷裡,大概也有點不適應在別人面前這麼親熱,解釋道希及最近很容易泛力,這幾天可能又累到了,所以……」

「我理解,我理解。」柳蓮柏心下滿意得不得了,你要是不管卿兒那才不放過你。

柳卿原本以為很幸運的孕期反應不大,沒想到是沒到,算算,已經有滿滿兩個月了,反應來得又大又突然。

看著吐得一塌糊塗臉色慘白的人,闕子墨也失了鎮定,「東子,東子,快去請太醫。」

「不用……」柳卿剛含糊的吐出這兩個字,又是一種挖心挖肺的嘔吐,無力的攀在床頭,只能期待這一波反應趕快。

闕子墨拿著帕子給她擦了擦汗,「都這樣了,哪能不請,不讓太醫看看我不放心。」

這是正常反應,柳卿心裡道,不過實在沒力氣了,只能任他折騰去,要是太醫能開點藥吃就好了,純中藥應該沒問題吧。



第二四零章 孕期事

太醫的診斷在柳卿的意料之中,懷孩子看體質,有些人從頭到尾一點事都沒有,有些人剛懷上就吐得天翻地覆,和那些人比起來,她自覺已經幸運了。

「都說了這是正常現象。」喝著茶水,柳卿很有點好了傷疤忘了痛的得意,好像剛才難受的人不是她似的。

闕子墨也拿她沒辦法,看她心情沒有受影響便什麼都願意順著她,「是是是,你說得都對,不過這反應也太大了點,一會全嬸熬得藥你要全喝了。」

柳卿點頭,能讓自己舒服點她當然是願意的。

文語菲知道孕吐的難受,拐著彎的跟姑爺說了好一會話,闕子墨好笑的聽完,挑明道:「娘,您要是不放心,就來府裡住上一段時間吧,有您來陪著,希及心情也好些。」

「好好好,我心裡也是這麼想的,我這就回去……不了,春兒,你幫我回去收拾些東西帶來,再和老爺說一聲,這段時間我就不攔著他去別的屋裡了,眼不見為淨。」 柳卿和闕子墨對望一眼,識相的沒有多問,家裡那幾個妾室雖然沒什麼地位,她也見過一兩面,長得確實是極好的,以這個年代的男人來說,她不相信有幾個人能忍得住不動。

就算不甘心,她也不得不承認,和她們比起來,娘親已經芳華不再了,但是娘親的氣質,修養也絕對不是她們可比的。

這麼多年都忍下來了,不知道娘親怎麼現在突然吃起了醋,她哪裡知道,她的美人娘親是受了她和闕子墨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刺激了。

「春姑姑,你和爹說,我最近心情差,想要爹娘過府來陪上一段時間,當然,要是爹不願意來,我也不勉強就是。」

春兒福了一福,眼裡帶著笑意回去了,這話一轉告,就算姑爺有萬般的事要做,只怕也會放下來陪小小姐,比起小姐堵氣似的話要高明不少,難怪能讓王爺這般用心對她。

「有我陪就夠了,哪還用得著他,就你多事。」文語菲抱怨道,她理解女兒這是為她好,但是有些事並不是那麼容易想通的,雖然老爺比起以前來更少去別人那裡了。

當年,她也不是那麼心甘情願的,也掉過眼淚,只是她無法改變,除了忍沒有第二條路,她沒有女兒的學識,也沒有她的膽量,只能忍著。

好在兒女爭氣,自己也處處用心經營,才有了今天的舒心日子,要不是女兒和姑爺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讓她起了比較之心,她也不會突然之間就那麼厭煩家裡的一切。 她承認,在欣慰女兒幸福時她是有些嫉妒她的,天底下像她這般能得夫婿看重的,不多。文語菲笑著握住了女兒的手,一切盡在不言中。

柳逸時果然是放下所有事情來了,在他心裡,這個女兒的地位可不比那幾個兒子低,更因為心裡面的那點愧疚,心更偏向女兒一些。

好在這反應只持續了二十餘天,讓掛心的一干人等終於是放下心來,文語菲這才不情不願的回去了,再在這裡住下去,只怕閒言碎語都能把柳家給淹了。

少了個人在身邊陪著,多了些寂寞,雖然也自由了許多,闕子墨雖然答應她會放下事情來陪她,他也確實做到了,把手裡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給了東子去管,只在每天晚上來向他交底,但是這樣也架不住總有些他處理不了,也無權得理的事情啊 柳卿滿腹怨言,說是陪她,這都陪得一陣一陣兒的了。

「紅玉還是沒送消息回來?」拈了顆酸梅放進嘴裡,柳卿問道。

全嬸給她倒上花茶,小姐懷孕後就不喝茶葉茶了,這花茶都還是小姐教她弄的,不過到底是老了,要是紅玉在,一定能做得更好。

「沒有,小姐不用擔心,奴問過阿全了,光是到紫玉所在的地方便需要二十天,這還是路上不耽擱的情況下,紅玉才走一個月,應該是沒那麼快的。」

這麼一說也有道理,柳卿點了點頭,丟開了這事,起身整了整衣服,「我去書房,王爺回來要是問起了就告訴他。」姑爺哪能不問起,全嬸笑著應了,叫阿未阿落兩人跟去侍候著。

顏青年歲漸長,現在已經不適合再跟在她身邊了,她給他安排了個單獨的院落,也派了人去侍候著,只讓他專心做學問,當然,這事是闕子墨提醒的,要不然她哪能想到那麼多,在她心裡,顏青就是個孩子,她是把他當弟弟看的。

阿未握住袖尾磨好墨便退到了一邊,小姐做事時不得打擾,雖然沒有人明令過這條,但是所有人都各自執行得很徹底。

柳卿現在在寫的就是關於郵政系統的一些東西,這個她以前沒有特別關注過,很多地方都只是想當然,但是她又不想弄出個似是而非的四不像來,便只好一遍遍在腦子裡過濾了,所以這份東西寫得又慢又辛苦。

果然,盜現成的才是最不費神的,尤其是在她還挺著個肚子的情況下,坐得久了便氣血循環不暢,只好坐個半小時便起來走走,這樣一天天磨下來,她都快要失去做母親的喜悅了。

這天吃過午飯,她習慣性的想去休息一會,便有人來報府前有人求見,闕子墨被皇帝召進宮了,上午去的,還沒有回來,只是派了人回來說在宮裡用膳,叫她不用等。

「全叔,那人怎麼說的,是見我還是見王爺?有什麼信物嗎?」

家裡極少有陌生人出沒,但是想到闕子墨管的那攤子事,要是有個陌生人前來舉報點什麼,她也不能拒之門外誤了他的事。

柳全神情嚴肅的拉出一支白玉髻子,全嬸臉色變了變,迅速接過來遞到柳卿手裡,希望小姐別說出她意料中的話。

這東西柳卿哪能不認識,是她還著男裝時一直用的一支髻子,後來換回女裝用便沒用了,一次紅玉在幫她裝扮好後突然開口問她要了去,紅玉難得開一次口,她哪會不滿足她,當下就給了她,可是,現在怎麼在這兒?紅玉人呢?

難道…… 「紅玉出什麼事了?」

「小姐,您別著急,您現在肚子裡還有孩子,不管紅玉怎麼了,我們都不會不管她的。」

揮手制止了全嬸,柳卿看著柳全,這東西既然在他心裡,總有個出處。

「回小姐的話,府門前有人拿著這玉髻子求見您,小的不敢將陌生人帶到您面前來,便打算先行詢問一番,可是他嘴巴很緊,一點都不願意透露,小的看他應該是沒有惡意,您看是不是見見?」

「當然見,馬上帶他進來。」

「喏。」柳全想到了自家小姐肯定是這反應,早就把人帶到了門外,警告了他不能衝撞了王妃後,便帶著他來到柳卿面前。

看著眼前這個稱得上是狼狽的人,柳卿第一反應就是,這人不會是被搶劫了吧? 「小的王允,參見王妃。」

看他還要行大禮,柳卿趕緊攔了,「別行禮了,你告訴我,這玉髻子你是哪裡得來的?」

王允頭一次來到這樣的大宅院,也是頭一次見到這麼高貴的人,要不是一口氣撐著,早就失禮了,那人不是說是古今書局的老闆嗎?難道這老闆便是這王妃?

「回王妃的話,這是一個叫紅玉的姑娘給我的,她說我要是能把這玉髻子送到京城古今書局的老闆,她便能幫我把我娘子救出來。」

這一定又是個很狗血的故事,知道紅玉暫時沒事,柳卿鬆了口氣,「來,你坐下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要救誰我也會幫你救。」

小心的在綁著漂亮墊子的圓墩上坐下,自己這一身髒到看不出底色的衣衫,真怕染髒了這墊子。

「喏,小的……小的叫王允,是齊山縣一個……一個鎮子上的村民,小的……小的從小定了一門親,雖然……雖然知道我爹娘都不在了,但是……但是那姑娘心好,也沒同意家裡毀婚,還是如約和我成了親,日子是過得艱難了點,可是我們都挺開心。沒想到好景不長,有一天縣裡的一個老爺來鎮上辦事,看到了去趕集的娘子,也不管我娘子答不答應,派人給我送來幾錠銀子,便強行帶著我娘子回了縣裡,我……小的當然不樂意了,便去縣裡打聽,想把娘子搶回來,結果,找是找到了,可是他們不但不還我娘子,還把我打了一頓丟出來。

後來那個老爺還派人來和我說,要是我就此乖乖的罷手,他便給我安排個地方做差,可是我不願意,那是我娘子,我哪能用我娘子去換差事,我後來也打聽了,那個老爺家裡在縣城都是排得上號的,還聽說那個人非常好色,看得上的就搶回家裡,但是又喜歡不了多長時間,很快就厭了,再去找看得上眼的,我就想著等他厭了我家娘子,說不定就會放了她。

沒想到都等了一年了,他還沒把我家娘子放出來,我實在等得著急了,就找了個送菜的機會進了那戶徐姓人家家裡,結果我家娘子沒見著,倒是找著了幾個被關押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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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uhuan 發表於 2012-12-20 05:54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4-5 04:42 AM 編輯

第二四一章 救助

一開始的結結巴巴,到後面的通暢,王允總算是把他的事情交待清楚了,可是這些都不是柳卿想聽的,不是她冷漠,只是她早就看透了這個世界,幸福的人只有一種幸福,不幸的人卻各有各的不幸,她再有本事,也救不了全天下不幸的人。

最好的,便是不聽不看,扯住自己的眉毛蓋住眼睛,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天下一片太平。

不止是她,其實每個人都很擅長幹這個。

「就是給你玉髻子的姑娘?」

「不是,是兩個男的,他們要我幫忙去找一個叫紅玉的姑娘,我以為那個叫紅玉的姑娘也是他們之中誰的小娘子,便去幫忙找了,還真讓我找著了,那個姑娘被關在一間屋子裡,一開始還不相信我,後來我說了那兩個男人的事,她才信了我,她把這個玉髻子給我做信物,再給了我其他的首飾,讓我雇一輛快的馬車到京城來找古今書局的老闆救她,這些是當了首飾剩下的。」

看男人從懷裡摸出包了幾層布的銀子小心的放到桌子上,眼睛裡有不捨,卻沒有貪婪,紅玉的眼光不錯,這個男人心性很好。

「您……真的是書局的老闆?」

柳卿不想多做解釋,隨口道:「那是我家王爺弄的。」

「什麼是我弄的?」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推門進來的人打量著屋裡多出來的人,眉頭微不可覺的皺了皺,「這是?」

「全叔,你把人帶下去好好安頓,王允是吧,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把小娘子救出來的,你安心歇息。」

王允喜出望外,王妃啊,這是王妃說的話,再不懂事他也知道縣裡那些人在王妃眼裡什麼都算不上,「謝謝王妃,謝謝王妃。」

等王允離開了,柳卿才把事情和闕子墨說了一遍,闕子墨臉色冷峻的可怕。

常年管著暗處那些事,他比任何一個人都要明白在京城之外的地方有多亂,王令下達後執行有多難,但是,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府裡的人在下面受到了這樣的待遇。

身為一個王爺,自有他的驕傲要維護,看樣子,有些事是要加快步驟了。

「在想什麼?」

柳卿詢問的聲音把他的心緒拉了回來,握住她的手緊了緊,「皇上今吞召我前去,就是商議國家的法令的整改是不是到了合適的時候,原本我還覺得時機未到,現在看來,倒是我不夠乾脆了。」

一個起步才二十多年的皇朝能有多健全的法律,柳卿暗想,在現代時,中國都解放了那麼多年,法律不也不健全嗎?這個,真的需要時間,不能太趕。

「這事只能慢慢來,別急,那些先放一邊,聞聽,這事你想好要怎麼做了嗎?」

「不用想,多派些人去直接要人就是了,我堂堂一個王爺的人,誰敢扣著不放,我倒要看看那徐姓人家有多大的本事。」

這是踩著定王爺的自尊了?柳卿失笑,旋即又有些擔心起來,「陶石兩兄弟身手都不錯,跟著我的時間也不短,不算是冒進的人,這次怎麼就栽了?紅玉那張臉……」

雖然紅玉有那樣的過去,但是既然都已經從泥沼中走出來了,她並不想她再承受那樣的羞辱,這總歸不是個很好的回憶,而且紅玉向來不惹事,要不是有其他原因,她不會向京城求救。

想到紅玉這次回去的原因,柳卿有了不好的猜想,晃了晃頭,不會,應該不會,紫玉的臉都毀了,應該不符合那個徐老爺的審美標準

「希及,這事你就別想了,我會安排好,去休息會,平日裡的這個時間你都要小休一陣的。」

柳卿順著他的力氣起身,身體日漸沉重了,精神也萎靡了不少,懷個孩子真不容易。

闕子墨派去的人是暗一這一組,打著定王爺的招牌登門要人,直把徐家嚇得跪伏著不敢動彈,暗一派人去把紅玉和陶石兄弟救了出來,看三人都沒什麼損傷,暗一才鬆了口氣,這可是王妃的人,要是真有了什麼讓王妃傷神,他們也別想好過。

「要不是因為王妃有孕在身王爺不放心,恐怕他會親自出這趟遠門,真有膽子,連王爺的人都敢扣押。」

明面上,他不會動手,暗地裡,徐家已經沒了存在的必要,就手底下的人半天時間查來的消息他都能確信這一點,王爺最恨這樣的人。

看暗一帶著人轉身就要離開,徐家正要鬆口氣,便聽到有人道:「等等。」

暗一回頭,臉帶疑惑的綢:「紅玉姑娘,還有什麼事嗎」

紅玉點頭,「有事,當然有事,徐老爺,我家弟弟紫玉究竟怎麼招惹你了,你要對他下那麼重的毒手。」

想到那天原本是滿懷欣喜的回到他們家曾經的別院,和紫玉約好的那個院子,沒想到迎接她的不但不是想像中的激烈擁抱,而是老僕告知幾天前紫玉被人強行帶走的事。

這樣的橋段實在是太熟悉了,曾經的那段日子又浮現在眼前,她和紫玉那時候雖然名聲響,但是偶爾碰上有權有勢又不講道理的客人,不也是被強行帶走嗎?

紫玉都把自己的臉毀了,怎麼還有人對他起心思?

先在縣城打探了一番,原本以為很容易就能把人要出來的想法變了,雖然這樣的人家在京城來說算不了什麼,但是在齊山縣,徐家無人敢惹。

她身邊又只有兩個人,根本不敢有什麼動作。

可是還沒等她這裡做出打算,那頭徐家老爺已經得到消息,說縣城裡來了個美人,絕對難得一見的美人,就住在離他家不遠的客棧裡,徐老爺哪裡還會考慮其他,馬上帶了人就把人圍住了,陶石兄弟當然阻攔,只是沒想到這徐家居然請了不少高人,也是,這樣結怨於人,不請些人保護睡覺都不安穩。

看出陶石兩人有些本事,徐家也就知道這幾人雖然勢單力薄了些,但是絕對是有來頭的,怕惹來麻煩,便乾脆把陶石兄弟也關了起來,免得他們通風報信。

要說也是紅玉自身流露出來的氣質太好,本來都戴著紗帽了,按理來說沒人可以看清她的樣子,但是又戴著紗帽,穿得又好,體態豐盈,不是美人也差不離,這才有人告知了徐老爺。

紅玉性子倔,既然已經上了岸,就怎麼都不會再讓自己陷入到那樣的境地,只能一邊等機會一邊百般手段使盡,不但得了寵順便還找到了關於紫玉的線索。

她有想到紫玉受了苦,或者還……但是,怎麼都沒想到紫玉居然傷成那樣,身上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私處也傷到了,要養好這傷,只怕得半年。

而且這樣的傷勢,現在還不能遠行,不得已,便只能向京城求救了。

沒有得到的就是最好的,紅玉花樣多,卻又沒有讓徐老爺真的佔到大便宜,倒是讓徐老爺一直把心放在了她這兒,陪她玩起了欲拒還迎,欲迎還拒的遊戲,時不時的買些東西哄一哄,她提的要求只要不過份也能滿足她,原本以為她要的那些傷藥是用在她那兩個侍從身上,也就沒有在意。

可是徐老爺怎麼都想不到,紅玉要的那些上好的傷藥全用在了紫玉身上。

徐老爺也不是個沒腦子的人,雖然寵著卻也防著,不管去哪裡都會有好幾個人跟著,關著的那兩個侍衛也絕對不會讓她接觸到,她只能把所有的不忍都表現在了臉上,讓人以為她只是心軟於這個男人的傷勢,好在,他們終於還是等到了救援的人。

徐老爺此刻萬念俱灰,他怎麼都沒想到那個有著半邊天使半邊惡魔臉的男人居然和定王爺扯得上關係,如果真是王爺的什麼人,那怎麼會住在那樣一個半舊不新的院子裡,身邊也只有兩個老僕侍候,要是防備強一點,他也不會對那個男人動手啊!

陶石陶磊兄弟去把紫玉扶了出來,暗一看到人也大吃一驚,當年風靡京城的紫玉公子怎麼清瘦成這樣?只是風華氣度還在,也是,要不是因為這風華氣度,也不會惹來這場禍事。

「弟……」紅玉紅著眼眶,恨恨的看了徐老爺一眼,她此刻真是恨不得把紫玉所受的一分不少的全返還到這個老傢伙身上,她的弟弟,怎麼就這麼多災多難,好不容易過回平常日子,卻也沒得幾天安穩。

「姐,我沒事。」安撫的拍了拍紅玉的手臂,因為紅玉送去的藥他已經好多了,姐姐來了,王妃派來的人也來了,這被囚禁的日子也終於過頭了。

想起那個比之男人還要風華無雙的柳大公子,紫玉現在都還記得偶有一次去縣城,無意中聽到柳公子原來是柳小姐,並且和定王爺成親的傳言,當時的驚愕現在都還記得,那樣一個出色的人,居然是個女人。

再想到自己的姐姐,紫玉才真的放心了,留在一個女人身邊總好過留在一個優秀得隨時會讓人心動的男人身邊,以柳卿的為人,也一定不會虧待了姐姐,這樣,便好。



第二四二章 想法

徐老爺想上前去求情,被暗一冷眼看得不敢動彈,心裡腸牛都悔青了,怎麼就招惹了這麼個人呢?

他卻忘了,夜路走多了,總會碰上鬼的,只是遲早的事情。

出得門來,徐府門外有幾輛馬車在等著,暗一道:「紅玉姑娘,王妃有令,讓你帶著紫玉公子上京,紫玉公子要是沒有什麼必須收拾的東西,就這麼走吧,齊山縣接下來平靜不了。」

紫玉笑容淡得幾乎看不出來,「身外之物倒是沒什麼,就是跟著我的兩個老僕身世都可憐,也沒有後人奉養,麻煩你轉告他們一聲,那院子就留給他們居住了,還有我屋裡的箱子底下壓著一些錢財,讓他們兩人分了吧。」

這般灑脫倒是讓暗一對紫玉高看了幾分,心中暗歎這人沒有投個好人家。

「知道了,我會辦妥,你們別停留了,趕路吧,現在動身的話天黑前能到下一個城鎮。」

「今日之恩,多謝了。」紫玉勉強行了一禮,躬著身上了馬車,兩姐弟一輛,陶石兄弟一輛,暗一再派了兩個兄弟騎馬護送,匆匆告別,便離開了這個以後兩姐弟再也不打算來的地方。

這個明明是他們的家鄉,卻一直都只給他們帶來傷害的地方。

柳卿看到紫玉時,心中的酸楚無可抑止,初見時那個風華無雙的公子啊,為什麼老天如此的不厚待他!

「紫玉見過王爺,王妃。」經過一路修養,他的狀況已經好了許多了,王妃眼中的不忍他不是看不出來,是啊,他也想知道,這老天究竟還要如何折騰他才算完。

闕子墨點了點頭,「坐著說話吧。」

紫玉沒有勉強自己,在全嬸搬來的放著軟墊的椅子上坐下,這樣的傷他以前常有,但是沒一次有這次這麼嚴重,他早就學會要怎麼樣才能讓自己沒那麼難受。

紅玉站回到小姐身後,該流的不該流的眼淚,這一路上都流盡了。

「紫玉,聽你姐姐說你才學不錯,也會看帳本,以後你就留在府裡做我的帳房先生吧,你不用多心,我不是憐憫你,要是你做不了這事我也不會把這差事交給你,再說我的帳本全是全叔全嬸在管,帳目一多,他們也是有心無力,府裡確實需要這麼一個人,你來也算是為我分憂了,如何,願意嗎?」

「當然願意,紫玉不是不識好歹之人,這天底下應該是沒有比這裡更讓人安心的地方了,能讓王妃對我的事上心,這已經是我莫大的福氣。」

說到這裡,紫玉看了定王爺一眼,「紫玉要多謝王爺,要不是王爺派人前去,只怕我現在還身陷囫圇,不得脫身。」

「不用謝我,你謝王妃吧。」闕子墨只想讓所有人都記著希及的好,讓所有人都善待她,而且這個男人雖然受了這麼多磨難,但是那雙眼睛還是顯得太多情,當然,他也肯定他心裡並沒有其他心思,不然他絕不會容他留在府裡,徒惹是非,讓希及傷心。

紫玉並沒有再多看闕子墨一眼,他從來就不是不識好歹之人,也向來就要求很低,他很清楚定王爺不是好惹的人,而王妃雖然心慈,卻絕對極為聰明,他只要安安份份的守住本心,不去多想多看,定必能在這裡得到他想要的安穩生活。

「紫玉,你這名以後不能用了,這京城就這麼點大,還是少惹點是非的好,你自己琢磨著改個名如何?」柳卿並不知道紫玉紅玉這名究竟是他們兩姐弟的花名還是本名,按理來說應該是花名,應該沒有哪個人會用自己的本名去做那無本生意吧!

只是因為紫玉引起的那場是非雖然看著是過去了,但是她很確信,在王家人心裡,一定會記得這麼個人。

「喏,就改為玉清吧。」

玉清,倒也不錯,柳卿點頭同意,「以後你就和紅玉住在一個院子裡,有什麼不懂的就問問你姐姐,帳本交接的事不著急,等你好了再說,紅玉,你也別在我這裡杵著了,帶著紫玉去安置妥當吧。」

「喏,紅玉謝小姐。」聲音很低,不知道是不是哭過了,柳卿也沒有在意,現在她想到了其他事情上,有些事確實不宜再拖了。

「有想法了?」闕子墨實在太瞭解自家娘子,看她心不在蔫的樣子就知道是想到了些東西。

「嗯,想法是早就有了,最近在寫的就是關於這個的。」

「那個郵政系統?」

「對。」柳卿手撐著頭望著門外,剛才他們離開時門沒有關上,「要是那東西早弄好了,紅玉和紫玉能通上書信,那紫玉可能就不會有這一劫,就有了這一劫難,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告訴我,說不定紫玉能少愛些苦,這還只是我們看得到的,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還不知道有多少這樣那樣的事,兒子出門在外,回來卻要面對父母早就不在的事並不少見,這不管是在心理上還是孝道上都很讓人難受。」

闕子墨見得更多,當然能理解柳卿所說的,要真有個像希及所寫的那樣的一個東西,對大預朝將大有好處。

「還要多久才能弄好?」

想了想進度,柳卿道:「十天半月吧,快了,先期準備已經可以做了,不過有個最重要的問題沒法解決。」

「什麼?」

「馬匹,柳家雖然已經陸陸續續購進不少,但是要弄好一個郵政系統需要的馬匹是天文數字。」

闕子墨想起皇上說起的馬場,看樣子又是希及的主意,「皇上派去邊境的人也購了不少馬匹回來,在北方建了四個馬場,不過皇上說那是想用來組建騎軍的,恐怕不會給你去做這個。」

柳卿點頭表示深有同感,不管在哪個皇帝心中,軍隊永遠都要比其他東西重要,而她的這個郵政系統顯然對民間百姓的作用更大。

「先把國內的馬匹用起來,不說日馳八百里,四百里就行了,總強過馬車和牛車的速度。」

再說,現代的郵政都還有快遞和平遞之分呢,好一些的馬匹就用來做快遞,差一些的就去套馬車好了,柳卿暗地裡衝自己豎了個大拇指,把快遞都做到古代來了,真強。

闕子墨想了想自己知道的信息,覺得這樣倒是真可以一試,馬匹不能急,馬場那邊總能生育下一代,「那你覺得這個郵政系統是由朝廷來辦還是交由世家?」

「當然是朝廷,我的想法是朝廷打頭,等馬匹多起來後再由著世家去瓜分市場,有競爭才有進步嘛。」想到現代的各種通快遞,柳卿由衷的覺得自己這個想法不錯,天底下這麼多人,這絕對是個大買賣。

「好,就這麼辦,我馬上進宮去和皇上商討一下,盡快讓這個條令通行。」雖然第一次聽到市場這新鮮詞,但是意思他還是很明白的。

柳卿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她知道這天下是闕家的,但是要不要這麼著急啊?以前是用各種方法讓她為皇帝賣命,現在倒好,把她娶進皇家來,不管什麼主意一句話後便成了皇家的了,這天底下有這麼好康的事嗎?

闕子墨仰天笑了笑,這真不能怪他,將近二十年時間裡他都是在為皇兄賣命,現在是為侄子賣命,有些東西已經根深蒂固很難改變了。

「希及,因為知道這是好東西,所以太著急了些,沒有其他意思,你別多想。」

「我多想倒是沒有,你想快了倒是真有,現在東西我都還沒做完,皇上沒看過,臣子沒聽過,你就這麼去光憑一張嘴說怎麼能說得清,再忍忍吧,等我幾天,我盡快弄出來。」

闕子墨重新坐下來,撫了撫柳卿的肚子,語帶歉意的道:「是我太看重眼前了,你現在是雙身子,慢慢來沒關係,一時半會也急不來的,我等得起。」

柳卿笑了笑,古人的思想太過忠君愛國了,就算是闕子墨這樣一個她選擇的人,也脫離不了那個範疇,這其實算是好思想吧,她該縱容才是。

其實很多東西並不難寫,但是總是會時不時的卡在一個地方過不去,繞來繞去的扒開了想,再過不去就只能繞個彎子跨過去,她以前就不是郵政系統裡面的人,有些東西不懂也是正常的,所以難免的,柳卿弄出來的這份東西就多了許多自己的想法和見解,不一定好,但也肯定不會有多壞。

寫重要的東西柳卿還是習慣用絲帛,至少不像紙張那樣一撕就壞,經不起蹂躪,也不像竹簡那樣笨重得要死。

細細的把一張張重新看了一遍,再做了點修改,等到真正交到闕子墨手裡時,又是一個十天過去了,柳卿的肚子已經凸出來了,厚厚的衣服也掩蓋不過去,整個人看起來都變得豐腴不少。

柳卿覺得,減肥什麼的,一定會讓她發愁很長一段時間。

「全弄好了?」習慣性的摸了摸希及的肚子,即將為人父的喜悅甚至都超過了手中這明顯又將是能惠於民惠於大預朝的東西,他已經琢磨名字很長時間了,兒子女兒的都想了許多個,總能找出一個合心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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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uhuan 發表於 2012-12-20 06:10 PM

第二四三章 撒嬌癡纏

柳卿揉了揉右手,皺著眉頭打量著,最近是不是寫字太多了?怎麼覺著手都瘦了……

「我能想到的都在這了,漏洞肯定有,缺陷肯定也會有,看看皇上那些臣子能不能讓這份東西變得更好些,反正我是盡力了。」

闕子墨注意到她的動作,握過她的手仔細打量,話題急劇轉彎,「手怎麼了?疼?」

「不是,就是覺得兩隻手都不對襯了,一大一小的,右手就是比較遭罪。」

闕子墨哪能不知道原因,就像他們練武的人一樣,也總是右手大過左手,幾乎所有人都是右手拿武器的。

「最近就好好休息,什麼事都別做了。」

柳卿無奈,「聞聽,我已經許久未出門了,你也答應過我,等我胎穩後會讓我去學院授課。」

闕子墨當然是不願意的,肚子都這麼大了,哪裡還受得了一站就是一個時辰,不是擔心孩子,他是擔心希及的身體,太醫說過,希及受傷後還沒完全調養過來,現在的身體並不是特別適合受孕的時候,越到後期身體負擔越大,怕她負荷不起來,必須時時小心。

可是以希及的脾氣,哪裡會願意天天呆在家裡,學院那邊本就是她一直掛心的。

歎了口氣,闕子墨妥協,「每天出去半天,我陪著你,可以嗎?」

柳卿連連點頭,這已經讓她吃驚了,她還以為聞聽一定不會同意她出門,再過段時間就會下雪了,大概沒有哪個男人能這麼縱容自家小娘子,柳卿滿意,恩,滿意極了。

皇帝看到皇叔呈上來的東西時,眼睛都是亮的,話語衝口而出,「先生怎麼不親自送來?」

話落,自己又一拍額頭,「朕真是糊塗了,先生現在都有快五個月了吧,這天氣還是別讓她出門的好。」

闕子墨苦笑,「皇上知道她的性子,哪是可以束縛得住的,而且,我也從來就不想束縛住她。」

這點闕曉潛當然知道,要說這天底下有誰最適合先生,非皇叔莫屬,皇叔對先生的縱容無人可及,「先生又出門了?她不是向來不愛出門的嗎?」

「她堅持要去私學,臣只能每天陪她去半天。」

「這都快下雪了,先生還出門是不是不妥?要是摔著磕著了可是大事情。」

「算了,臣也不想太過管束她,最多看著點就是了。」闕子墨其實也知道,要是他堅決不肯希及出門,她也是不會出去的,最多就是鬧鬧脾氣就過去了,總好過天天出門讓他擔心,但是他更不想太過約束希及,給希及一種被管住了的感覺,時間長了,希及必定不高興,成親時他便承諾過的,不會束縛她。

如果可以,他想什麼都順著希及來,縱容她做她一切想做的事,什麼後果他都擔著,只要希及開心,只要希及……愛他。

闕曉潛無奈的笑,這一對夫妻也是前世就注定了的,揚了揚手中的絲帛,「皇叔,你回去後轉告先生,這份東西我會召集眾臣好好研究,她要是還有什麼意見,隨時著人送來,朕會派人去邊境,大量買進俊馬,這麼利國利民的好事,一定要迅速施行下去。」

闕子墨笑著躬身應了,有時候他也挺慶幸繼位的是曉潛,只有他當皇帝,才能那麼堅定的認為希及弄出來的東西都是好的,也只有他會那麼不遺餘力的支持希及,不管換做誰當皇帝,都不會比他做得更好,更合他和希及的心意。

回到學院的柳卿眼睛都笑瞇了,尤其是看到粉嫩嫩的孩子們叫她先生時,那種感覺無與倫比。

只有在這裡,她才覺得自己的存在是有價值的,是能為後代子孫留下些什麼的,而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無足輕重的婦人。

成親後,沒人知道她有多恐慌,就怕闕子墨言而無信,從此把她鎖入後宅,再無自由,這是一個不管她有多大的本事也無法肆意的年代,也是一個出嫁便得從夫沒得商量的地方,若是闕子墨真那麼待她,誰都救不了她,除了一死以求解脫,她無路可走,可是,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求死的勇氣,好死不如賴活著,誰說不是這樣?

好在,闕子墨比他承諾過的還要做得好,她無比慶幸自己遇到的是這樣一個人,一個比她大了十來歲的男人,她總覺得,在這個十幾歲便當親的年代,能讓一個男人三十還無妻妾,這便是在等著她的。

所以,她任性的理所當然,因為知道最終聞聽絕對不會違了她的心意,最終,捨不得她難過。

穿越到這裡,她最大的幸運丕.是做出了多大的成績證明了自己的價值,而是遇到了闕子墨,這個給了她家,給了她安定,給了她一切她想要的男人。

「三妹妹,你怎麼……」柳蓮生聽說柳卿來了學院連走帶跑的趕了過來,語氣中是又急又驚,家裡誰不知道這是個寶貝疙瘩,要是在學院出點什麼事,不說家裡老爺子一定會剝了他們的皮,他們自己心裡也不會好過。

這個學院雖然現在看著還不大,但是這種自由的教學方式卻是他們喜歡的,比起他們在家裡揮霍日子,現在有意義多了。

從心底裡,他們是感謝這個妹妹的,柳家從來不缺有本事的人,但是從沒有一個女人能這麼出挑卻是事實,他們就算不甘心,也承認她的才學本事在他們之上,他們服氣。

柳卿還是笑瞇瞇的,心情極好,「在家裡都要發霉了,過來看看,聞聽答應我以後都許我來學院半天。」

語氣是又驕傲又得意,那是一種搞定自家夫君的志得意滿,以及炫耀。

柳蓮生都不知道說什麼了,該說定王爺太過妻奴嗎?可是這個妻還是他們柳家的,當然是巴不得被人寵著護著才好。

「定王爺呢?」

「他送我來學院後去宮裡了。」當然,那是她同意了多帶幾個人在身邊,並且答應一定不離全嬸半步才讓闕子墨離開的,有正事的時候,她這個做妻子的當然要賢惠些,任性也要看時候的嘛。

徐長州這時也晃了過來,相隔幾步遠,柳卿便聞到了淡淡的酒香,讓她也饞了……真是好久沒喝酒了啊!

「想喝酒?」抓住柳卿眼中一閃而逝的渴望,徐長州大笑,所以說嘛,這小子,不,這丫頭從一開始就對他口味,「去陪我喝兩杯?」

還沒等柳卿回話,柳蓮生也不管這彼也是個有名的賢者,硬生生的道:「徐先生,三妹妹現在懷有身孕,不宜喝酒。」

「真不經逗,柳丫頭自己都沒說,你著什麼急。」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徐長州望向柳卿,「柳丫頭,陪我說說話去,這都好長時間沒見你了。」

「當然好,徐先生請。」

看柳蓮生想要制止,柳卿眼疾手快的暗地裡抓了一下他的手臂,迅速放開,使了個放心的眼色便跟了上去,剛才徐長州的眼神明明就是另有他意,身為一個長者,哪會邀請一個女人喝酒,更何況是一個懷有身孕的女人,嘖,真懷念以前和誰都可以喝酒的日子。

柳蓮生也不是傻的,微微點了下頭便不再阻攔,再看到三妹妹身邊的人一個不少的都跟了過去就更放心了。

真是,三妹妹以後要是天天挺著個肚子來呆半天,他一定會短壽,太不讓人安心了。

進了徐長州的休息室,毫不意外的聞到了屋中飄著的酒香,柳卿覺得就算不是徐長州帶她來,她也一定能找著徐賢者的休息室,就這股酒香一般人的休息室一定沒有。

徐長州沒有真給她倒酒,而是給她一份還冒著熱氣的糕點,也不知道從哪變出來的,自己摸了罈酒放到面前用力的聞了聞手拍開了封泥,柳卿吞了口口水,好香。

「你聞聞也就算了,真給你喝你那王爺夫君不得找我麻煩才怪。」愜意的喝了一大口,徐長州調笑道,一點也沒有欺負晚輩的自覺,更沒有覺得和一個婦人這麼處一室有什麼不對,這不是有那麼多隨從跟著嘛!

用勺子扒拉了口糕點,恩,比想像中更好吃,「徐先生,有什麼事您就直說,只要我幫得上的,我都不會拒絕。」

徐長州溫和的笑望著她,這樣一個丫頭也幸好是生在柳家了,要是生在其他任何世家都只會是淪為利益的工具,那就太可惜了,「話說得這麼滿,也不怕我提出讓你為難的要求 ?」

放下吃了一半的糕點,柳卿喝了口茶水,「徐先生,我說我信你的為人那一定是扯淡,所以我要說,我信我先生看人的眼光,憑他為素不相識的我取表字,得了半師的名分我就覺得眼光不錯。」

「……哈哈哈,你呀你呀,這話真該讓恆休來聽聽。」徐長州大笑,「不過我喜歡這種自信,恆休的眼光確實不錯,去趟清遠還賺了個這麼好的學生,我也常出京城,怎麼就沒他這麼好的運氣呢?」

「因為天底下只有一個柳卿啊!」看出了徐長州心情其實沒有表現出來的好,柳卿體貼的順著他的意思道。



第二四四章 徐長州的拜託

徐長州極輕的歎了口氣,屋子裡靜謐下來,柳卿垂下眼光看著茶杯,等著徐長州開口,既然她已經應承下來了,那就不管是什麼事她都會盡力幫忙,以她現在的身份,不管什麼事應該都是能想到辦法的。

「希及啊,韓靖之你還記得嗎?」

柳卿點頭,「記得,我第一次去你府上時他便在其中,他怎麼了嗎?」

「他前段時間回家了,剛回來。」

「回家?」柳卿不解,「他不是京城人嗎?」

要是她沒記錯,她是聽說這十賢都是京城人士啊!

徐長州搖了搖頭,大口的喝了口酒,「他家是茅城轄下一個縣城的,也算是個小富之家,靖之來京城已經許多年了,身邊常年是幾個侍妾侍候,這麼多年,我也沒見他回去過,要不是聽恆休無意間說過他的事,我還以為他家裡早就沒人了。」

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一個一個的狗血故事拼成,柳卿現在無比的相信這句話了,不用聽完整,就聽徐長州這語氣就知道這故事沒有最狗血,只有更狗血。

「要我說啊,這事還真的只能怪靖之,不管如何,他也不該十多年不回家,對爹娘不孝,予娘子心傷,更是對子女有愧。」

柳卿忍不住接道,「他的子女找到京城來了?」

這真的是讓她想到了不少經典橋段,丈夫上京趕考,功成名就後便拋妻棄子,娶了某高官的女兒為妻云云,雖然有些事不同,但是大體上是一個意思。

「對,而且是以誰都無法想像的身份。」徐長州又歎了口氣,這是他迄今為止見過的最烈性的女子,可惜了……

「徐先生,你就完整的說吧別一段一段的來,我還要用猜的」

徐長州橫了她一眼,「你要是不打岔,我這故事都要講完了。」

誰讓你總是一停一停的讓她還以為他是需要她給點反應……

柳卿做了個閉嘴的手勢,示意他繼續,徐長州這才道:「靖之走後的第二年,他的老父老母便相繼過世,他還有一個兄弟,看他沒在,娘子又軟弱兩個孩子又小,便霸佔了所有的田地和家產,只給了母子三人幾兩碎銀將他們趕了出來。」

這橋段真是越來越熟悉了,柳卿想。

「靖之娘子雖然軟弱,但是有一手非常不錯的繡活,非常受貴婦人的歡迎,就靠著這個才勉強把兩個孩子拉扯大,她也不是沒想過上京來找靖之只是孩子太年幼,又沒盤纏才一直沒能成行。

沒想到靖之娘子也沒能熬幾年便去了,留下一個十一歲的女兒和六歲的兒子靖之的女兒為了安葬娘親,自願賣入了青樓,這才把這事了卻了,年幼的弟弟也才能成活,前幾天我們去見過,那真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娃兒,可惜了……」

徐長州輕輕搖了搖頭,繼續道:「女娃兒在茅城呆了六年,便給自己贖了身,帶著十二歲的弟弟來了京城以靖之的身份,要找他並不難,但是那個烈性子的女娃卻硬是不去找,在怡紅樓掛了名繼續做生意,只是能做她入幕之賓的不多,就算是這樣對靖之也是種打擊了,賢者的女兒卻去要去賣得營生,靖之哪裡受得了,去找她,想讓她脫離了這個行業,沒想到……」

「她不願意吧,換成我,我也不願意。」柳卿冷笑,她已經可以想到徐長州是要她幫什麼忙了,真心說,她後悔答應得太快了,這樣一個人,就該受到女兒給她的報復,而不是去幫他了卻這事。

「何止不願意,根本就說不認識這人,說她的父親早就死了,靖之的兒子倒是才學極好,女娃兒在他身上花了不少心血,不過他們姐弟的態度倒是一樣,根本不願意認這個父親,靖之上京後並沒有孩子,兒子又那麼爭氣,自然是極想認回來的,可是人家根本不給他這機會,話還說得極不客氣,這不,病倒了。」

活該,柳卿雖然沒說,但是這兩個字明晃晃的掛在臉上,看得徐長州又想歎氣,他又何嘗不覺得這是靖之活該?只是看他那麼來拜託自己,認識十多年,他又實在是拒絕不了。

幸好他有自知之明,不是自己去求柳丫頭,看她這反應,真是他本人求到她面前去了,哪能落得了好去。

自己也不過是衝著柳丫頭對他向來親厚,才能提得出這樣的要求。

至於為什麼要求柳卿……很簡單,因為他們都覺得要想解決這件事,除非是柳卿想法子,其他人做不到。

「徐先生,這忙我不想幫,他但凡記掛家裡一星半點,都不可能落到現在這個境地,一個女兒家為了葬母親要把自己賣了,她就不恨嗎?」

「可是柳丫頭,一個女娃兒總在那樣的環境裡沉浮著不是好事,她年紀也不小了。」

「子非魚蔫知魚之樂,徐先生,我猜那姑娘掛牌在怡紅樓並不是為了賺錢做生意,而是為了報復韓……先生,她這口氣不出了,心氣兒順不了,就算是強行把她帶離那個地方,她心裡也只會有怨恨,而不是感恩。」

徐長州看著她,無奈的歎了口氣,要是他不是和靖之相熟,而只是一對陌生父女的恩怨,他只怕也是站在姑娘那邊的,可現在……靖之還在病床上躺著呢!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為那姑娘鳴不平,其他的我就不多說了,你把這事放在心上,等你覺得時候合適了,就拉那姑娘一把,她往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別這麼毀了。」

這事從頭到尾最打動柳卿的便是這最後一句,是啊,人這一輩子說長吧,也不過短短幾十年,說短吧,一天十二個時辰,一輩子得過幾萬個十二個時辰,酸甜苦辣嘗盡了才算完,每一步每一步都要踏上去,逐步走完屬於自己的人生路。

那個姑娘,沒必要因為別人的錯誤付出那麼大的代價。

柳卿起身,向徐長州告辭,「我去看看孩子們,好長一段時間沒來看她們了,也不知道還記不記得我。」

「放心,就算她們把所有先生都忘了也忘不了你。」徐長州知道柳卿這是應承了,識趣的沒有再提這個話題,說真的,他也不想再說這個了,理虧。

走出門外,便看到一直干冷的天空飄著雪花,一朵朵的,個頭很大,很輕易就能把雪花的形狀看個分明,漂亮,而聖潔。

先是紅玉,再是紫玉,要是再把這個姑娘拿下,她都快要成為妓女之友了。

「小姐,您走慢點。」全嬸上前扶住柳卿,叮囑道,小姐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太不注意自個兒了。

「這麼點雪,哪能摔著我。」柳卿沒有拒絕全嬸的攙扶,嘴裡抱怨著,腳步卻慢下來不少,徐長州在後面目送著,把這一切看得分明,這丫頭啊……

「不行,你肚子都現形了,怎麼能去那種污穢地方,再說了,全京城誰不知道你男裝的模樣,只要你著男裝一出門,後面一定會跟著一串人你信不信?」

闕子墨皺眉打破了柳卿的癡心妄想,這徐長州也是的,把希及當成什麼了,這樣的事也要找她幫忙,就憑這件事,那韓靖之就得摘了賢者的帽子。

柳卿當然知道是自己任性了,但是她對那姑娘真的挺好奇的,這個年代,她見多了或本份端莊,或任性嬌蠻的大家小姐,但是本質上是一樣的,依附家族生存,沒有自主之力,像那位姑娘那樣敢做敢為的還真是沒有見過,就算是換成她,柳卿也自認做不到這種程度,這方面,那個姑娘比她強。

「聞聽,你就帶我去吧。」

為了去那種地方,她是連撒嬌都用上了,闕子墨覺得頭疼,希及的女兒態他是很喜歡看沒錯,但不是用在這時候為了這種事情的他更喜歡。

生氣吧,根本沒那情緒,高聲說上兩句吧,捨不得,闕子墨只覺得無奈頭疼,低聲哄道,「希及聽話,你懷孕的事京城中哪個不知道,你要是真跟著我逛青樓,不用明天,我們進了怡紅樓的下一刻就會傳遍京城,到時候難聽話就多了。」

「誰愛說誰說去,我要是在乎那些,早就離開京城了,」柳卿這時候都快忘了原本的事情了,沉淪在被寵愛的感覺裡難以自拔,這種感覺真是甜得醉人,且讓人上癮。

「聞聽,去吧去吧,太醫說要讓孕婦心情愉快,你只要帶我去怡紅樓,我心情一定會非常好,再說,我還沒去過青樓呢,唯一一次還是跟你去的雅居,兩個地方應該不一樣吧。」

「做的買賣都相同,只是一個賣的低廉些,一個賣的高貴些,這天底下也沒哪個女人想去哪種地方,你要真想去,等你生下孩子,我一定帶你去好不好?」

哄孩子的口氣逗樂了柳卿,但是,更讓她想繼續下去,「不,我就要去怡紅樓,現在,馬上。」

兩人的眼睛對上,柳卿毫不相讓,闕子墨也看出了她的不肯讓步,最終敗退,「好好好,我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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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uhuan 發表於 2012-12-20 06:23 PM

第二四五章 相攜逛青樓

怡紅樓所在的地方是京城中最有名的一條煙花街,巷頭的怡紅樓,巷尾的碧翠樓遙相呼應,這兩樓也是這煙花街上生意最好的兩處了,姑娘嫵媚,小倌水靈,什麼類型的都有,不怕客人您不來,就擔心您不願意走。

煙花街的特色就是白天冷清晚上熱鬧,這天原也如此,太陽落山後姑娘小倌們收拾好了自己,準備一天的營生,每天都是這樣,大家都很是習慣。

可今天注定了是個讓人難忘的日子,京城中的定王爺知道不?!知道吧,柳公子知道不?!就那女扮男裝弄出個書局,還本事大得不得了的那個,知道吧,這兩人結成了夫妻知道不?!滿京城應該都知道的吧,定王妃有了身孕也是不久前京城中人茶餘飯後的話題吧,可是......

明明該在家裡養胎的定王妃,為什麼會攜同定王爺出現在這煙花街上?!

就算定王爺來是為尋歡的,可哪有帶著自家夫人來尋歡的?

這下,不管是賣的還是買的,都壓下了心思,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這對夫妻身上,賣的買的隨時可以,王爺王妃的熱鬧可不是隨時能看到。

闕子墨是練武之人,哪會感覺不出有多少視線投在自己和身邊的人身上,他們在想什麼他都能猜出一二,看著興致高昂,彷彿完全無感無覺的希及,闕子墨心底那點小小的不自在也消了去,只要希及高興,什麼都順著吧。

於柳卿來說,她更想感受的是闕子墨對她的好,來逛這歡場反倒是次要的了,說來也怪,穿男裝好幾年,也不是沒有機會去那煙花之地,她卻硬是沒有去過,有人相約也推了,心裡對這地方完全就沒興趣,沒想到穿回女裝了,卻來了這地方。

怡紅樓的鴇母看到兩人直直的衝著她怡紅樓而來,高興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哎呦,她這怡紅樓可真出名,居然能讓王爺王妃都來走上一回,只要他們不是來砸場子的,這以後都必定是生意滾滾來啊!

想到那山一樣的金銀財寶,鴇母眼睛都要看不見了,揚著手絹迎了過來,「定王爺,定王妃降臨,怡紅樓真是蓬蓽生輝。」

闕子墨嘴巴抽了抽,就算是以前沒成親時,他去的地方也多為雅居,至少這怡紅樓他真是沒來過,恰好柳卿也想到了這些,要笑不笑的掃了他幾眼,聲音輕飄飄的鑽進耳朵,「王爺,這裡應該不會有你的紅粉知己吧,要是來一招久別重逢,我該擺個什麼表情才好?」

「放心,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闕子墨信心滿滿。

「那是,以王爺您的眼光也只看得上雅居那些有性情也有才貌的女子。」柳卿這話正在這裡等著呢,以僅有的那次去雅居的經歷不難看出,這個男人是那裡的常客。

闕子墨討饒的緊了緊握著的手,要知道以後會碰上這麼一個人,並且娶之為妻,他一定不會有那些過去來給希及添堵。

柳卿輕哼一聲,撇開頭去,這不是吃醋,只是心裡不爽,柳卿如是想。

兩人旁若無人的姿態讓鴇母直想翻白眼,可惜膽子不夠,直到兩人交流完了才帶著笑意湊過去搭話,「不知道王爺......王妃是想找人相陪還是......」

大概是自己都覺得彆扭,鴇母說到半途不說了,總不能先找個姑娘來陪王爺,再找個小倌來侍候王妃,光想想她就覺得自己會活不久,王爺一定不介意把她劈成灰。

柳卿打斷了她的各種臆想,笑語道:「菀容姑娘現在沒客吧,聽說她的琴是一絕,今兒個我們就是來聽曲的。」

其實您可以召任何人去王府裡為您奏曲,而不是到這妓院來,……很多人不約而同的這麼想。

鴇母嘴角抽了抽,就算有客也得說沒有啊,這京城中除非皇上,誰還敢和您們兩位爭,使眼色讓龜公去告知一聲,讓菀容盛裝打扮,馬上出來見貴客,嘴裡道:「當然,兩位這邊請。」

帶著兩人到了最好的雅間,門關上,隔絕了各種視線,闕子墨才覺得自在了些,身為一個王爺,他什麼陣仗沒見過,這世間也沒幾件事能讓他不自在,但是,帶著自己的王妃逛妓院這樣的事,他真是不自在到了極點,尤其這個王妃還是他心尖尖上的人,而非只有個名份。

親自侍候著希及坐下,闕子墨在她身邊落坐,一切自然極了,自然到讓鴇母懷疑他們兩人是不是在家裡也是這麼相處的,想離開,又覺得這看戲的位置實在是好,正琢磨間,菀容走了進來,柳卿覺得剛才那一瞬,整個房側都因為菀容的出現而亮堂不少。

一身鮮艷的紅袍,連頭上的裝飾也全是紅色的寶石,更襯得她雪肌玉膚,五官比一般中原人要深邃立體,薄施脂粉,美艷無雙。

菀容雖然來京時間不長,但是柳卿之名在她還在茅城時就耳聞過,就是因為聽得多了,乍一見到反而覺得有些失望,雖然長得漂亮了些,看上去不也是個普通女人嗎?哪裡就有傳聞的那麼厲害。

不過,能讓自己的王爺夫君帶著來逛妓院,從這方面來說,她確實是厲害,這天底下大概也數不出第二人有這本事了。

柳卿眉眼上挑,她眼裡的失望是針對她而言的?因為什麼?

哦哦哦,看樣子她名聲太響,導致人家覺得名不符實了,或者該說見面不如聞名。

「菀容見過定王爺,定王妃,菀容要感謝二位,因為二位的到來,必定讓菀容的名聲更上一層樓。」

這是大實話,闕子墨原本因為希及非要來見她而在心裡對她存了幾分不待見,現在也不得不承認這女人確實有些頭腦,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既顯得實誠又表現出了謝意。

闕子墨轉頭看向自己的小娘子,是她要來的,那便由她來掌控全局吧,他當個護花人就行了。

柳卿嘴角上勾,理解了夫君的意思,「菀容姑娘的琴被喻為京城一絕,我們夫妻慕名而來,不知姑娘是否能為我們奏上一曲。」

「這是菀容的榮幸。」

對這些古曲,柳卿並不是很懂,但光看著菀容的一舉一動便覺得是種享受,行雲流水便是這種感覺吧。

一曲畢,柳卿不由得拍著手掌讚道:「看來這次的京城傳言沒有言過其實,菀容姑娘當得起這一絕一讚美。」

菀容福身謝過,調開頭對一直沒有離開的鴇母道:「媽媽放心,菀容一定會招待好貴客,讓他們盡興而歸。」

這便是趕人的意思了,菀容只是在這裡掛牌,並沒在賣身在怡紅樓,要是惹惱了她,她隨時可以離了怡紅樓,去別的樓裡,這條街上哪個鴇母不是巴巴的在等著兩人鬧翻,她可不敢得罪這現在名聲正盛的搖錢樹,再想看得更多鴇母也不得不離開了。

嘖,誰看不出來兩人是衝著這菀容姑娘來的,希望不是打的歪主意才好,不然真要有什麼,她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兩人相信這京城沒誰願意去得罪,何況是她這小小的怡紅樓,再大的後台也比不得這兩人。

再把婢女都打發了下去,菀容不再收斂自己的眼神,直直的打量眼前這兩人,從外表上看確實是極登對的一雙壁人,男人的眼光從頭至尾就只在柳卿身上,哪怕是在她進來的那一刻也只是掃了一眼,完全沒有多看一眼,她對自己的容貌有自信,男人能做到如此,只能說眼中心中都放不下任何人了。

原來這天底下還有這樣的男人啊!真羨慕柳卿,這個集天底下所有的好運於一身的女人。

「不知兩位所為何來?這屋裡沒有了別人,兩位不妨直言。」

柳卿說著別人怎麼都不會相信的實言,「我確實只是來看看你而已

菀容勾著眼角看過來,那番媚態讓柳卿不由得暗讚這個行業果然是鍛煉人的地方,就算不是自願淪落到這一行中,該會的不該會的還是學得挺全了。

「要是菀容沒有記錯,奴家這是第一次見到王爺王妃,不知是不是奴家記錯了?」

「你沒有記錯,菀容,你可知道……韓靖之拜託到了我面前?」

菀容臉上瞬間冷得能刮下一層霜來,所有的媚態收得乾乾淨淨,「想不到他還能請來您這位說客,真是了不起,我以為,王爺王妃不是多管閒事之人,在茅城時便聽過柳卿的大名,雖然見著已經失望不少,希望你不會讓我更失望,女人之中難得出一個您這樣的人,我也是敬重你的。」

「這可不是敬重的態度,本王倒不知道小小一個賣春女也有資格小瞧本王的王妃。」闕子墨眼神一沉,不管是誰,他都容不下別人對希及的不敬,希及真正的本事他們又有幾人知曉?希及惠及的,又豈只是皇家,他向來都覺得能娶到希及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幸運,而不是希及高攀了他。



第二四六章 菀容

菀容神色一變再變,那種羞辱的感覺揮之不去,卻也無話呵駁,名聲再盛又如何?能改變她是個賣春女的身份嗎?

「聞聽,好了。」柳卿毫不避諱的握住闕子墨的手,聞聽對她無時無刻的維護讓她心安,又甜蜜,可是這種扎人心窩子的話還是少說吧,沒看人家姑娘都快無地自容了。

闕子墨眼神在轉向柳卿的那一刻便變柔了,把玩著柳卿的手,不再說話。

「你對我很失望?因為我沒有你想像中的好?還是沒有傳聞中的了不起?」

看柳卿並沒有生氣,菀容吃驚之下倒也忘了羞恥,「確實如此,柳公子的大名已經傳遍天下了,誰不知道柳卿本事大,以一介女子之身壓下了眾心高氣傲的世家子,原本……」

突然記起剛才男人犀利的言語攻擊,菀容頓住了話語,倒是柳卿毫不介意的追問道:「原本什麼?你隨便說沒關係,王爺不會再插嘴。」

看闕子墨聽了這話然也只是縱容的笑,菀容都有些壓不住心底的嫉妒,這樣的良人,誰不想擁有?

既然柳卿這麼說,菀容果真說話更不氣了,「原本我以為柳卿該是如何的國色天香,如何的光風霽月,沒想到也不過如此,入京後我打聽過,從你成親後便再沒有展現你才學的事情傳出來,是不是……您已經江郎才盡,淪為庸俗了呢?」

闕子墨惱怒得直想反駁,被柳卿眼神壓制住了,真是,希及所做的又豈是你們這些升斗小民能理解的?一份改變朝堂官職的官制你們再投胎十輩子都弄不出來,這幾天被眾臣熱議的郵政系統將為你們帶來多大的便利你可知曉?

真是,明天他就要進宮,讓皇上在這郵政的事弄好後宣告天下,這是希及弄出來的,看誰還敢小看希及說她江郎才盡。

柳卿好笑的看著眼露不忿的闕子墨,怎麼跟個孩子似的了?不就是說她兩句嗎?

「菀容,只要經過了十個人相傳的事情便有可能變味,你想想你聽到的都是傳了多少人的了我是人,一個很普通的女人,要說我和其他女人有什麼不一樣,也不過是比她們多認了幾個字,多讀了幾本,多懂得一些道理,多愛自己一點把自己放得更高些,而支撐我做這些的,便是因為我有一個好出身,要是我只是個普通百姓,又哪有現在這樣的柳卿,你很不甘,對嗎?」

菀容毫不掩飾的點頭,她確實不甘要是她也是生在柳家這樣的家庭,又豈會淪落至此,只要一想到這些她就更恨那個名為她父親妁人,要是他負責任一些,她又哪用賣身葬母。

「既然不甘,為何不改變一下呢?這天底下的路確實不好走,但也並不是條條都佈滿荊棘,不管如何,都不會比你現在走的這條路更難走。」

「你到底還是來當說的。」菀容神情木然,她何嘗不想選一條更好走的路,但是這條路,哪有那麼好回頭要是失了這條經濟來源,她以後該如何生活?成親生子嗎?這骯髒的身子誰還會要他,弟弟還那麼小,天姿聰穎,只要能拜得明師,一定能有個光明的前途這樣,她也就對得起母親的囑托了。

「不,我不是韓靖之的說,從心底說,我看不起他,一個男人做到他這程度,太沒擔當了,他應該也熟知我的性子,自己不敢來拜託我,而是通過和我關係較好的長者來,因為他知道我無法拒絕那位長者,但是當時我也說了,這個忙我不想幫,因為我看不起他,但是那個長者的一句話打動了我,他說你往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別這麼毀了,菀容,你的人生才走了一小半,你有想過以後嗎?要我說,你沒必要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那不是你該承受的,想報復他有許多種方法,比如,讓自己活得更好,讓他覺得,沒有了他,你一樣爬得起來,你的弟弟一樣能因為你而前途坦蕩。」

菀容的眼情漸漸靈動起來,這是她從沒聽過的歪理,卻越聽越覺得有道理,她的報復太簡單了,要是那個男人不在乎,就算她賣身至死,也別想那個男人會愧疚,更不用說傷心難過了,她要讓那個男人知道,在她和弟弟的生命裡,那個男人無足輕重,有他沒他都一樣,她能熬過去,能讓弟弟心無旁騖的做學問,總有一天,她的弟弟能比他更強。

看著她的神情,柳卿知道她想通了,輕吁了口氣道:「再為我奏一曲吧,這地方以後大概也不會有機會再來了。」

雖然她滿心不願為韓靖之做和事佬,但是她也確實不忍心讓一個女人因為那樣的原因毀了自己,要報復的方法有許多種不是嗎?

「喏。」

柳卿聽不出什麼來,闕子墨卻是非常懂琴的,菀容的琴技確實不錯,但是因為心底的執拗,琴音中總是帶出了些幽怨,現在心結解了,心底暢快了,琴音都歡快了不少。

菀容連著彈了幾曲才停下來,這時候,她心底對柳卿已經沒有了失望,不管她是不是江郎才盡,對她這個跟她完全無關的人來說,她很盡心。

再說,柳卿是那種不張揚的人,就算她真做出了什麼,只怕也不會大張旗鼓的告知於人,恩,她身邊那個男人除外,要是柳卿真沒有一點特殊之處,又哪能讓一個有權有勢的王爺傾心,並且再也容不下他人,王爺對王妃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早就傳遍了天下,不知道羨煞了多少人。

她就是其中之一。

「菀容多謝王妃提點,雖然知道以後的路也不會平坦到哪裡去,菀容還是多謝王妃的勸告。」

「我今天就是來聽琴的,大飽了耳福的是我,哪裡需要你道謝,菀容,要是哪天你離開了這怡紅樓,不妨來找我,說不定我能給你安排個好差事,啊,當然不是看在韓靖之的份上,通過這件事,他在我這裡已經沒有面子可言了。」

「如此,菀容必定上門叨擾,只是,怕給王妃惹來不好的名聲。」

都知道王妃懷孕了,這時候她入府,不知道會被說成什麼樣,她倒是不怕,就擔心王妃多心。

這些闕子墨當然想到了,不過他向來支持希及所做的決定,既然邀請菀容,就一定是有了什麼想法,他只要防著這些流言誹語讓希及聽到就可以了。

而柳卿是根本就沒想到這茬,還以為菀容說的是她做的那個行當名聲不好,當下便笑道:「我府裡的紅玉不知道你聽說過她沒有,響噹噹的大美人,你要是知道她,就該沒有那些多餘的想法。」

菀容想起傳言中,柳卿女扮男裝時確實留了個絕色美人在府裡,那是她幾年男裝中唯一的一個紅粉知己,從沒被柳卿帶出去見過,更不用說讓她去侍候誰,是真正的當個身邊人在用,直到柳卿的女兒身曝出來,大家才知道柳卿留下紅玉在身邊是為了保護她,當時不知道多少姐妹羨慕紅玉的好命,沒想到這好運氣落她身上了。

壓下心裡的激動,菀容福身一禮,帶著太多的感謝,「菀容多謝王妃憐憫,只是,菀容還有一個兄弟,年歲十二,一直被奴家嚴格管教,從來不許他沾染這些渾事,奴家不能把他丟至一邊……」

看到菀容露出的哀求,柳卿想了想,「這樣吧,我把他介紹給徐先生做學生如何?他對你弟弟好像評價挺高。」

「十賢者之一的徐先生?」菀容眼神一亮,瞬間又黯淡下去,她想起來徐長州和韓靖之是好友了,「還是不勞煩徐先生了,只要王妃同意能讓弟弟常來看望奴家便好。」

柳卿想到真要把他介紹到徐先生手底下,只怕也會學得不安心,到時徐先生要是勸慰他認祖歸宗,恐怕會引起反彈也說不定。

想想,自家先生好像一直沒有再收學生,朝堂上事多是個原因,更多的,怕是沒有找著合心意的。

「這樣吧,你什麼時候上門把你弟弟也帶上,我先看看,要是能合我的要求,我便把他推薦給我的先生,讓他成為我的師弟。」

菀容大喜,跪拜於地行了大禮,她最擔心的就是因為她的身份不能為弟弟請個好先生,耽誤了他,那她所有的心血就都白費了,也無顏面對故去的母親。

「多謝王妃,明天,菀容便帶他登門拜訪。」

柳卿點了點頭,覺得有些乏了,不想再在這裡呆下去,這房間裡什麼都好,又安靜又舒適,就是香味太重,聞久了就覺得暈眩,「聞聽,我們回吧。」

「恩。」扶著希及起身,看她面露疲憊,心疼之餘也沒辦法,只得把她扶靠在自己身上,幫她承載了大部分的力氣,希及性子便是這樣,承諾過的事一定辦到,要是不辦妥貼,睡覺都要睡不安穩。

把兩人送至門口,天色已經黑沉,菀容卻覺得,她的人生終於看到了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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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uhuan 發表於 2012-12-20 06:30 PM

第二四七章 悟了

馬車上,柳卿靠在闕子墨懷裡,半閉著眼睛懶懶的問道:「你就不好奇我打算做什麼?」

「你願意告訴我自然會說,要不說,就是不想我知道,不過你應該不想瞞我才對,是嗎?」闕子墨給她順了順頭髮,一臉的篤定。

確實如此,柳卿笑道:「我覺得我都快成為妓女之友了,家裡有個紅玉,不久前紫玉也來了,現在再加一個菀容,嘖,全是大美人呀!」

闕子墨在她頭頂親了一口,「誰都沒有你美。」

「這奉承話都不像是你定王爺說得出口的。」柳卿換了個姿態,和闕子墨面對面靠著。

「我說的是實話,在我眼裡,沒有誰比你更美。」

語句,姿態黏糊得膩人,可是她喜歡,柳卿想,這樣的日子過得才有滋味,說起來,她穿越了這一遭真是賺到了,不止混了個世家小姐,還混了個王妃身份,但是最讓她滿意的,是找了闕子墨這樣一個夫君,放到現在,這樣的男人也是搶手貨,而且絕對輪不到她。

她惜福,所以要用心的經營這段感情,以她現在的經濟基礎,離了男人確實能活得很好,但是做為女人,她也會想要依靠信賴著誰。

難怪有人說,女人總是在男人的眼光中尋找存在感,還確實有那麼點道理。

「聞聽,女人不比男人差。」

「我知道,沒人比我更清楚。」

「可是很多人不知道。」柳卿閉著眼睛道,「我不是想替女人出頭。我也沒那麼大的本事,可是看著女人在苦難中沉浮。能幫的時候我想幫上一把,對我來說再輕易不過的事,對別人來說改變的就是一輩子。」

闕子墨蹭了蹭她的額發,溫聲道:「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我都支持你,可是希及,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而天底下如此之大,你幫得了多少?拉了那一把後。你能肯定她們就過得比以往要好嗎?要是付出關心,收穫的卻是怨恨。希及,你會傷心的,而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傷心。」

靜默了一陣,柳卿聲音有些消沉,「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多少,但要是什麼都不做,我會唾棄自己。菀容很不錯。有膽識有主見,稍微調教下應該能派上用場,聞聽。你別小看了妓女,雖然都說婊子無情,但是卻也不乏有情有義的,你不是在給自己謀退路嗎?用妓女這條線去組一個情報網如何?哪裡的消息也沒有她們這裡來得方便。」
闕子墨心中一動,這主意不錯,他向來沒把那些賣歡的女人放在眼裡,不,確切的是她們從來沒存在他心裡眼裡過,這是比輕賤更傷人的無視,雖然他看重希及,也愛她,承認她有本事,但是這也僅限於她,而不是所有女人,所以從來就沒有想過,那些人做的那種行業還能這麼利用起來。

「我好好想想,這事不著急,慢慢來,你先說說你打算怎麼用菀容。」

「菀容啊,我原本是打算讓她去學院教女班的孩子們琴技,現在想來是不是不太合適?」

「何止不合適,女人的名聲比什麼都重要,你居然想讓她們和一個妓女在一起,你要真這麼做了,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你,再說學院裡最不缺讀聖人之言長大的先生學生,不用等別人來噴擊你,他們就能把你說得抬不起頭來,包括柳家的人在內,這事沒人會同意。

真不知道這腦袋瓜子裡都在想些什麼,怎麼會有這麼簡單的想法,難道在她心裡,妓女就那麼稀鬆平常嗎?人家是巴不得離得遠遠的,免得於名聲有礙,她倒好,還巴巴的貼上去,哎,闕子墨歎了口氣,這到底是柳家慣出來的還是他慣出來的?

柳卿拍了拍腦袋,她真是頭腦簡單,四肢也簡單,怎麼就這麼一根筋了呢?

「那要怎麼安置菀容才好?我都應承她了,我想她明天應該就會帶著她弟弟過來。」

闕子墨想了想,「先放在身邊一段時間看看再說,你不是提了個主意說要建情報網嗎?那事總需要有個信得過的人去管著,菀容在那行當裡呆了這麼多年,應該是什麼都見識過了,憑著經驗,應該也能從那些真真假假的消息裡分辨出來有用的東西,總之不急,總能處理好的,你別往心裡去,這事不值當你掛心。」

這話說得淡漠至極,柳卿聽在耳裡,卻不覺得這種態度有何不對,她可以盡自己的能力去拉別人一把,卻沒必要表現得如何不忍,如何慈悲心腸,那太矯情。

說到底,她也是自私的,可能從現代穿來的她比這個年代的人都還要更自私,對她來說,只有自己的家人才是重要的,那些俠義壯舉沒她什麼事。

菀容之事要不是因為提出來的是徐長州,就算從別人那裡知道這個有些悲傷的故事她也只會歎息一聲,然後繼續過自己的日子,天下不幸的人太多了,她只顧得及自己這一方小天地。

「行,你看著辦吧,要是覺得她合適就用在那裡,要是不行,我再想辦法,她已經不適合再回韓靖之身邊了,總得給她排個落腳處,實在不行,我就養著她吧,反正也養得起。」

想到自己被寵得有些小衝動的脾氣,柳卿很想歎氣,人真的是不能慣著的,沒幾個人經得起慣。

「下次我要是再做這種沒腦子的事,記得一定提醒我。」

「你順著自己的心意做就好,其他事情不用擔心,我能解決。」

又是這樣,什麼都順著她,再這麼下去,她都要無法無天,上房揭瓦了。

在男人的懷裡蹭了蹭,柳卿邊想著自己是不是忘了什麼事,邊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她究竟是忘了什麼呢?

看懷裡的人睡得香,闕子墨小心的抱著柳卿回了房。給她揶好被角,示意全嬸好好照料後,闕子墨才戀戀不捨的去了書房,得趁著希及休息的空檔去把事情處理好。

「暗四,去把這個人調查清楚,要快。」

「喏。」暗四一閃而逝,闕子墨頭都未抬,把東子整理好的東西看了一遍,自從柳家呈上紙張後。現在紙張已經通用起來了,只是紙張也有粗劣和精細之分。他用的,自然是極好的,雪白的頁面讓人寫字時都要拿出自己最好的水平,以免看得彆扭。

一覺醒來神清氣爽,忘了的事也記起來了,印刷術該現世了。

這件事做完後,她便要沉寂許久的時間了,倒不是沒什麼能折騰的了。入京後的這幾年。她已經太過出風頭,就算有些事別人並不知曉,但是該知道的。能給她帶來危險的人都知道,她不能太過小看古人的智商,就算是留著一個江郎才盡的名聲,也好過其他任何猜想。

有了孩子的牽絆後,她怎麼都不可能再有以前的灑脫,賢惠大度不可能,那就當個溫柔的王妃吧,聞聽對她的好,對她的縱容已經足夠多了,她不應該一次次去試探他的底線。

印刷術她早就有琢磨過,不過一時半會的要弄出來還是有點難,還是先把眼前的事解決掉吧。

如她所料的,菀容果然是第二天一大早便帶著她的弟弟志賢前來求見,在闕子墨的眼光下,她硬是把一大碗粥吃光了才把人召進來。

韓志賢長得非常像韓靖之,讓人一眼就看得出來這是誰的兒子,難得的是年紀小小便舉止沉穩,並沒有初入大宅門的忐忑,也沒有攀上王爺王妃的志得意滿,相比之下,緊張的菀容倒是有些遜色了。

兩人下拜行了大禮,「小的(菀容)見過王爺,王妃。」

「起來,坐吧。」雖然沒有直視,柳卿的眼角餘光卻是一直落在韓志賢身上的,這是要推薦給方熙錦的,那樣一個寧缺勿濫的嚴謹之人,她不想把一個不堪大用的人送到他身邊,那也太對不住自己的先生了。

有男人在的地方,除非是點名說話,不然撐場面的一定是男人,就算這個男人才十二歲。 `

柳卿是習慣了一個人處理事情,成親後闕子墨也縱容了她這一點,從沒打算讓她有所改變,所以柳卿就算知道那些規矩,兩人之間也從沒遵從過,但是眼前這兩人顯然把這規矩學得很好。

「昨晚王妃的話家姐有同小的說過,讓家姐脫離這個泥潭一直進小的的心願,就算是貧窮些,小的也是受得住的,只是家姐向來倔強,小的也不能勉強她,幸好王妃的話讓她醒悟,小的多謝王妃。」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番話說得進退有俱,看樣子這也並不是個關在象牙塔裡不知世事的小公子。

「客套話就不用說了,只是做為旁觀者,我也想提醒你一句,不管你以後如何飛黃騰達,你都不應該忘了你姐姐對你的恩德,雖然進的是那種行當,但是一開始是為孝,然後是為你,這其中有多少的不得已,想必你要比我這個外人更清楚。」

韓志賢垂下眼,還沒有學會完全隱藏好自己的神情的臉上露出一絲傷痛,「長姐如母,不管姐姐曾經如何,她都是小的這輩子的姐姐,以後……也定當奉養姐姐。」

菀容悄悄的拭去淚水,不管她平時表現得如何烈性爽利,在心底裡,她對未來未嘗沒有恐懼,年華老去後該如何自處,是她最近時常想到的問題。

柳卿沒有再說這個話題,看這韓志賢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說得多了反倒顯得矯情且多管閒事,再說,要是聞聽真打算建一個情報網,菀容未必就需要韓志賢的奉養。

「聽菀容說你才學極好,不知你都學了哪些書。」

「回王妃的話,小的資質駑鈍,四書五經皆有涉獵,說不得精通。」

柳卿笑笑,提了些問題,韓志賢都回得很在點子上,讓柳卿放下心來,這個弟子應該會讓方先生滿意。

側頭看向闕子墨,闕子墨會意的向她點點頭,表示這個人確實不錯,柳卿這才安心了。

「方熙錦你們應該都知道吧。」

「喏,官至一品,又是大賢者,還是您的先生。」

「我也是意外才成了他的學生,其實並沒有在他門下受教,方先生到目前為止都沒有正式收有弟子,由此可見他收學生之嚴謹,我若是向他推薦你,志賢,你能向我承諾不會記先生失望嗎?」

韓志賢壓下所有洶湧而出的激動和興奮,還沒有變聲帶著些童聲的嗓音居然也擲地有聲,「志賢會盡所有努力,不讓先生失望。」

「很好,要的就是這種自信,王爺下了貼子邀先生過府,你們先跟全嬸去歇息,等我和先生說過後再召你來見,你們先安心在府裡住下來,院子昨晚就為你們收拾好了,等先生點頭後,再重新安置你們。」

兩姐弟起身,感激的行了大禮,「小的(菀容)謝王爺王妃的恩德。」

等兩人走後,闕子墨側頭問道:「你沒打算讓他們兩人住在府裡?」

不久前,闕子墨已經正式取下了門匾上的柳府牌子,掛上了定王爺的招牌,這裡已經是實質名歸的定王府了,當然,柳卿是沒有意見的,不管這地方怎麼更名,對她而言只要地方熟悉,其他都無礙。

「以前是我大意了,沒想這麼遠,你現在權傾一時,並不適宜留著韓志賢這樣的人在府裡,我們和先生走得本就親近,再讓他的學生住在王府裡,那會被人參奏你結黨營私的。」

看著終於是開竅了的小娘子,闕子墨笑了,「雖然我並不在意別人參奏,但是我還是很高興你能想到這點,希及,你願意在這些方面花心思了。」

柳卿低下頭笑了笑,身為王妃,卻從沒有以王妃的立場去想過事情,也只有這個男人才會一直這麼縱容著她,可是她卻不能因為被慣著就一直忽略這些事情,王妃和王府是一體,而王爺是這個王府的中心,她可以嬌寵,卻不能無知。

而一個不知輕重的王妃,也不會一直被寵愛,感情世界裡,一頭熱始終是走不遠的,得雙方都付出才行,雖然她知道得遲了點,但總算是悟了。



第二四八章 收徒

方熙錦重新踏足這原身是柳府,現在已經掛名為定王府的府第相距已經將近一年了,倒不是他存心拉遠和希及的距離,也不是希及不願意他來,只是身份的改變,他得避嫌,不能壞了希及的名聲。

不過今兒個是接到王爺的請貼,他是光明正大挺直腰桿來見面了。

雖說這麼久沒見面,不過希及的所作所為他全是知道的,本就有心關注,再加上皇上對他也算信任,朝堂上有什麼動靜都會召他商議,根本不用皇上說,光看那字跡就知道和希及有關。

皇上年幼,聰明足夠,城府稍差,但只要他身後有定王爺和定王妃在,其他人動搖不了他分毫。

「先生,許久未見了,近來可安好?」

希及迎在前廳門口,遙遙執禮,闕子墨陪在身側,微笑相對。

從身份上來說,禮應是他這個一品大員向王爺王妃行禮,但是希及這一番動作便是表明了她是要以師生之禮待之,而定王爺相陪,也足見他有多寵愛縱容希及,這一刻,方熙錦只覺得欣慰不已。

聽得再多,也不如親眼所見來得讓人安心,這個學生雖說是個女人,但是他一點也不後悔和她師生一場,反倒覺得很是驕傲,這樣的女人,天下只怕也只得這麼一個了。

「挺著個肚子,在屋裡等著就是,哪裡還用迎出來,也就王爺縱著你。」

柳卿笑了,她就知道先生雖然嚴謹,卻並不是個頑固不通的人。「許久不見先生,自是應該相迎。先生請。」

闕子墨也做了個相請的手勢,和柳卿站到一邊,這是要讓方熙錦先行的意思,給足了方熙錦面子。

方熙錦心下滿意,卻並不會真的就先行,和闕子墨禮讓了一番,乾脆三人並肩而行。

茶水點心上來後,方熙錦打量了下柳卿的神色,滿意的點頭道:「臉色不錯。好好養著,這幾天京城傳言可不少。一會說你要回去執教,一會又說你們兩人一起去逛青樓,並且點了菀容姑娘的牌子,真有此事?」

夫妻倆一起去逛青樓,這樣的事古今少有,這兩人卻是真做得出來的,希及向來膽子天大,不然也不會女扮男裝混跡在京城好幾年。定王爺又一向有愛妻之名。只怕這傳言還真是確有其事。
柳卿低首笑了笑,「怎麼還是有這麼多雙眼睛盯著這王府呢?也不嫌累。」

「你要是老老實實在家安胎,他們也不會揪著王府不放。」方熙錦說得無奈。臉上卻是帶笑的,大概是人看得順眼了,親近了,便覺得不管她做什麼都是好的,都是有意思的,要是換成別人這麼做,他必定是貶了又貶才舒服的。

闕子墨看妻子不好回話,接過了話頭,「希及向來想法多,就算有些稍微出格了些,本王也是可以接受的,方先生就不要責怪她了。」

方熙錦又哪裡真是責怪,他就是擔心王爺雖然嘴裡不說,心裡卻憋著不滿,這是存心試探的,效果嘛,還挺好。

「王爺不怪她便好,不知道今天王爺今天請我來可是有要事?」

「不是本王找你有事,是王妃有事找你。」

方熙錦看向柳卿,柳卿點了點頭承認了,「先生,你現在還沒有正式收有學生吧?!」

「確實沒有,朝中事忙,再說有天份的弟子不那麼好尋,急也急不來,而且有你在前,一般人還真是入不了我的眼,就這麼拖著了。」

闕子墨笑得異常驕傲,柳卿嗔怪的瞟了他一眼,對方熙錦溫和的笑道:「我倒是發現了個好苗子,除了身份上有些麻煩外,其他方面一定會讓先生滿意。」

「哦?」方熙錦興趣被挑起來了,能被希及讚一聲好的可不多,「身份比你還麻煩?」

柳卿臉一紅,確實,誰的身份再麻煩能有她麻煩,女扮男裝的事都幹了,韓志賢那點事都不算事,「這麼一說,倒是比我要好多了,不知道先生知不知道韓靖之家裡的事?」

韓靖之?方熙錦不贊同的看了柳卿一眼,雖然她現在是王妃身份,但是以前她從來不會以名字稱之長輩的,這是怎麼了?

「這段時間事忙,與禪倒是下了幾次貼子,我都沒能去得了,靖之出什麼事了嗎?」

柳卿抿了抿嘴,把韓靖之家裡的事說了一遍,聽到最後,方熙錦眉毛都攢成一團了,相交數年,靖之怎麼是這種人?也難怪希及不以長輩之禮待他了,以她那種善惡分明的性子,還願意管這閒事都已經是看在與禪面子上了。

「那個菀容姑娘就是靖之的孩子?」

「對,昨天我就是去看她的,性子確實是烈,不過依我看卻是因為怨恨走進了死胡同了,要走出來倒也不難,昨天我相勸之後她應該是想通了,今天一早便帶著她弟弟韓志賢來見我了。」

方熙錦瞭然,「你想推薦給我的人便是這韓志賢?」

「對,我考較了一番,確實不錯,底子比我紮實多了,我聽菀容說他並沒有名師教導,多數是自己看書,也曾上過私學,不過後來因為各種原因沒能再去,要是能有個好先生教導,我覺得這韓志賢一定能當大用。」

是因為什麼原因不能再去私學,在場的人都猜得出來,這樣一對孩子,確實是受委屈了。

方熙錦眼睛雪亮,「人還在你這裡吧,叫來給我看看,要真合心意,我可真要多謝你了,一身所學沒人相傳,這多少都是遺憾的。」

「先生多慮了,就算沒有韓志賢,先生也必定能遇上合眼緣的好苗子。」柳卿笑著安慰,側頭吩咐道:「阿未,去請菀容姑娘和韓公子過來。」

「喏。」

兩人來得很快,大概是一直在做準備,聽到傳喚便過來了,菀容行了禮便退到一邊,臉上盡量保持著波瀾不驚,但是相絞在一起的手卻洩露了她的擔憂。

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壓在了弟弟身上,要是弟弟能有所出息,那她這輩子也就值了,也不用擔心以後沒人奉場,要是……那之後的路要如何走,她心裡一點底都沒有,說不得,便也只能讓弟弟回韓靖之那邊去,可是弟弟的性子比她更倔,只怕她嘴巴說爛,也說不動他,哎……

韓志賢做足了準備,但是甫一見到方熙錦時,心裡還是有了波動,他年歲雖小,但是這麼多年看下來,他比世家中成年的孩子都還要懂得世事,要是能被相中那自然是大好,要是不能,他該如何?

懷抱著這種心理,韓志賢全副心神更是集中,以便面對眼前之人的各種提問。

方熙錦不動聲色的打量著他,屋子裡靜謐得針落可聞,韓志賢壓下心裡所有興奮的,激動的,緊張的情緒,盡量讓腦子放空,然後抬頭,對上方熙錦的眼神。

他從來便不認輸,他一定能得嘗所願,讓那個男人後悔,讓姐姐能有個安心的修身之處,他不會讓姐姐容顏凋零後慘淡收場,這是為他付出了所有的姐姐,是他心中認為唯一有權管教他之人。

半晌過後,方熙錦滿意的點頭,很不錯,怪不得能讓希及喜歡,「行,這個學生我收下了。」

菀容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全身都有些哆嗦,柳卿看她勉強自己站立的樣子,向全嬸遞了個眼色。

全嬸過去扶著她到一旁坐下,菀容感激的沖柳卿勉強行了一禮,到一旁落坐,給看過來的志賢遞了個無事的眼神。

韓志賢確認姐姐沒事後,這才看向方熙錦,帶著稚氣的聲音沙啞著問,「為什麼這麼快就收下我?」

「好奇?」方熙錦失笑,他好像收的學生膽子都不小,這個還沒正式入門的便已經敢反問他了。

韓志賢抿嘴,「我希望您並不是因為別人的關係才收下我,這會讓我覺得自己很沒本事。」

「毛都沒長齊的娃兒,能自詡有多大本事?」方熙錦眼帶趣味的看著他,「希及向我推薦了你,我相信她的眼光,剛才一見之下覺得你確實不錯,學問做得好不好,只要努力便可得到回報,但是我向來認為只有膽大心細的人才能成就大事,你明明處於劣勢,也迫切需要這個機會,卻還能冷靜的和我對峙,很不錯,我原本就看不起膽小之人,有希及這個學生後,這個想法更甚了,你很合乎我的要求。」

韓志賢吁了口氣,覺得全身都有些軟,「那就好。」

輕敲著椅子扶手,方熙錦問他,「你以為是因為靖之的關係?不防告訴你,在來希及這裡之前,我都並不知道靖之家裡的事,雖然相識十餘年,但是我一直以為他是京城中人,從沒聽他說起過家裡,最近也因為事忙沒有參與大家的聚會,你和你姐姐的事,還是希及剛才和我說起的。」

韓志賢認真聽著,對他來說,只要沒有借助於那個男人的光就行了,欠了其他人的可以還,要是欠了他的,他會寢食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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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uhuan 發表於 2012-12-20 06:49 PM

第二四九章 情報網

「希及,你眼光不錯,不過……」

方熙錦看向挺直背站著的人,「以我現在的身份,想默默收個學生估計有些困難,尤其是有你在先,這個學生肯定會倍受矚目,這個拜師禮肯定會有不少人前來,你有什麼建議沒有?」

「拜師禮?」柳卿右手撐頭,想到了當初幾個皇子給她行拜師禮的時候,恩,現在都還是挺慶幸沒有受闕曉潛的全禮,要不然她現在就是太傅了,不知道有哪個皇帝容忍得了一個女太傅?

「先生是擔心韓靖之前來強行認下這兒子還是擔心他們姐弟的事被人挖出來宣揚?又或者擔心他們因為身世被人奚落?」

「都有點,做我的學生免不了被人關注,以後只怕上門挑戰的事都免不了,志賢,你做好準備了嗎?」

韓志賢神情堅定,他心中所想的所要的,是這些遠不能相比的,「我不在乎那些,更不在乎挑戰,贏了是先生教得好,輸了我便需更加努力,下次必定能贏回來。」

柳卿失笑,「心態真不錯,我都想讚一聲自己有眼光了。」

方熙錦也很是滿意,摸著短鬚笑開了,「靖之那裡我會親自走一趟,相信他不會那麼不分輕重,至於菀容姑娘……」

菀容生怕因為自己的關係再讓弟弟受欺負,聽到提及她趕緊站了起來,「先生和王妃不用顧及我,弟弟如今的事以了,我一會便收拾東西回茅城去,以後……以後也不會再上京城來,不會給志賢帶來麻煩。」

「姐,你在說什麼?你要是回茅城去,我便跟你一起回去,子不嫌母丑,在我心裡你就是母親,你在哪裡,我便在哪裡。」韓志賢厲聲說著,聲音裡有著難掩的恐慌這是在剛才關係著自己前程的方熙錦面前都沒有的。

菀容眼眶含淚,臉卻是帶笑的,「有你這句話,姐姐受再多的苦都值了,可是志賢,姐姐要你就在這京城中站穩腳跟,闖出一番事業來姐姐相信你有這個本事,王妃說得對,要讓那個男人後悔,要報復他有許多種方法,以前是我想擰了,姐姐手裡還有些積蓄,回茅城後找個小地方安定下來,日子也能過得下去等你將來有出息了,再把姐姐接來京城不就行了?放心,姐姐到時候一定不會拒絕的。」

可是姐姐回了茅城你哪裡還有安定日子過,以你的容貌不知多少人覬覦,又曾經有那樣的過去,他們不會放過你的,韓志賢在心裡吶喊,嘴裡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怕一說話聲音就會哽咽,堂堂男兒,他不能在別人面前落淚。

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便聽得王妃道:「一個漂亮女人要沒人護著在哪都沒定生日子過,志賢,你跟著先生回府吧,你姐姐這邊你不用擔心,我會安排好的。」

「我不可以和姐姐住在一起嗎?」

「不可以。」柳卿斷然道,「先生是朝中重臣王爺又是位高權重,兩人不宜走得過近,皇上雖是明君,但是該注意的地方還是要多注意,這些便是你以後在京城中要學會的,京城不比茅城,稍有不甚便招大禍。」

方熙錦暗暗點頭,他這個學生明明年歲不大,但是論清醒冷靜,世家那些老頭子都不見得能比過她,論成就,也沒幾個人比她強,但是她就是能做到如此清醒。

而這些話由她說來比他說要有效得多。

韓志賢猶疑著點了頭,這些道理他懂,現在也只能先這樣了,等他有出息了,一定要接姐姐去和自己一起過,他向來知道,沒有誰會比自己更善待姐姐。

「我和先生說說話,你們姐弟倆去話別吧,都在京城,要見面也不難,不用一副生離死別的表情。」柳卿打趣著韓志賢,他們知道菀容是他姐姐,不知道的,還當這是要分開的小兩口呢!

不過韓志賢能如此感恩也讓屋裡的三人更滿意就是了。

「喏。」兩姐弟神情各異的退了下去,他們都知道,這次分別的時間不會短,不然王妃也不會把那些忌諱擺出來。

「先生打算如何去和那韓靖之說?」

方熙錦無奈的看向自己的學生,「知道你心裡看不起他,但是面子上還是要過得去,真是,都當王妃了,這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老死不相往來的性子怎麼就沒一點變化呢?」

闕子墨也笑望著她,京城中人最擅長的便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能像希及這般忠於自己心情的人少見,大概也就柳家那樣家風的世家才能養出這麼個性子,他也從沒想過要讓希及在這方面有所改變,希及就現在這樣就最好了,他能護得住她就是。

柳卿要是知道闕子墨把她性子的形成推到了柳家肯定會仰天大笑,她這性子都跟了她兩輩子了,想改變,難。

因為她不知道,所以這會才會有些不好意思,昨晚才認識到自己當王妃不合格,今天就有人提到這茬了,「自己在京城享受著追捧,十餘年不回家,也沒個音訊,老父老母故去他未歸,娘子故去杳無音訊,女兒得賣身才能葬母,兒子天姿聰穎也被耽誤了,這樣的人,我為什麼要看得起他,至於面子上就更不用提了,聞聽,以後我不見他,要是有什麼非要見的場合,你記得派人攔著點。」

闕弈墨笑著應允,「知道了知道了,不見就不見,你們也沒有見面的必要。」

方熙錦輕笑著搖頭,「也就王爺你,換了別人哪會如此縱著她,養得越發肆無忌憚了。」

「別人希及也看不上。」闕子墨按住希及要去拿茶杯的手,「全嬸,換一杯,茶涼了。」

其實還有些溫熱……全嬸拿著茶杯心裡道。

看兩人如此琴瑟和鳴,方熙錦欣慰不已,在希及曝出女兒身的那刻,他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這天底下究竟有誰配得上他這學生?

定王爺雖說從無才名,但是看他氣度,也是飽學之人再者權勢在手,也必定護得住希及,倒也是相襯之極。

「行了,靖之那裡我去說你好好養胎,要去私學授課我也不攔你,只是要注意安全,身邊也一定不可缺人,什麼也沒有你肚子裡的孩子重要,你也不想你的人生留下遺憾不是?」

「喏,希及謹記。」柳卿想起身行禮方熙錦責備的擺手,「都什麼時候了,還惦記這些禮數。」

「那不是在先生面前,學生不敢放肆嘛!」

「你啊你啊,也就王爺受得了你,好好惜福吧。」

方熙錦起身,向闕子墨拱手一揖,「趁著今天有時間我這就去靖之那裡走上一趟,拜師禮的日子定下來,希及要是想來還望王爺相陪,她這個樣子出門,我不放心。」

哪是想來,是必定會來,闕子墨看她笑得眉眼彎彎的樣子,也只得軟了脾氣,「方先生放心,本王定當一起前來。」

有王爺王妃相攜前來,這韓志賢腰桿便能挺直許多,那些想往他身上潑髒水的也要掂量掂量這也是三人心裡同時琢磨的,畢竟就算闕子墨心裡也覺得這韓志賢很不錯,他不介意希及身後的力量又加一股。

看柳卿要起身相送,方熙錦橫她一眼,「你還是好好歇著吧,以前也沒見你這麼講究禮數這會做給誰看呢!我先走了,志賢還在你這裡呆上一天,我得讓人收拾一個院子出來,明天一早我會派人來接。」

方熙錦甩袖走了,柳卿和闕子墨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笑了出來,「這方熙錦倒是個爽快性子,我還道他性格嚴謹,一定要堅持行禮!」

柳卿心有慼慼然,這先生現在確實是比以前要爽朗許多了,大概,是因為正志得意滿之時吧,就算她從不關注朝中大事也知道,這朝中除了定王爺外,方熙錦便是皇上最看重的臣子。

來到韓靖之府上,便聽說他正臥榻在床,方熙錦心裡直搖頭,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做得那般絕,不管在京城如何,家中爹娘妻兒哪能置之不理。

隨著僕人來到韓靖之臥房外,僕人高聲道:「老爺,方大人前來探望您。」

「恆休?快請快請。」韓靖之掙扎著想坐起來,身邊的侍妾趕緊上前攙扶,又給他揶好被角這才退到一邊。
看到他憔悴得彷彿蒼老了十歲的面容,方熙錦不由得道:「靖之兄,你這事辦得糊塗。」

韓靖之大概沒想到他第一句話就是這個,怔愣在那裡,一時半會的沒有接話。

方熙錦輕歎著搖了搖頭,乾脆直接把話挑明了:「希及已經把菀容勸退了,還把志賢推薦給了我,我決定收他為學生。」

韓靖之大喜,「恆休兄是說希及……不,王妃把志賢推薦給了你?」

「那丫頭向來嘴硬心軟,就算不喜你,也不會真忍心看那兩孩子耽誤了,你啊,我真不知道說你什麼好。」

韓靖之滿臉懊悔,「我沒想到只有十餘年沒回,家裡便發生這麼多事,明明當時父母便還健康。」

方熙錦無言的看著他,老人的身體一天一個變化,十餘年又不是十天,哪還會一如當初。

看方熙錦不接話,韓靖之大概也知道自己被看低了,一張老臉瞬間就紅得滴血,惱羞成怒後便是口不擇言,「即便是我有過錯,哪有孩子那般逼迫自己父親的?在怡紅樓掛牌,那不是存心毀我名聲嗎?」

「靖之,別告訴我,你這般不快,甚至不惜向與禪求助,是擔心菀容毀了你的名聲。」方熙錦聲音都帶上了冷意,只是這時候的韓靖之並沒有聽出來。

「我如今這名聲來之不易,恆休你也應該知道,若是因為她的自甘墮落便毀了,你讓我這張臉往哪裡放,哪還能繼續在這京城呆下去?我甚至都沒臉去見自己的學生。」

「她自甘墮落?」方熙錦臉色更淡,他有些理解希及為什麼那麼不喜歡靖之了,「要是沒有她的自甘墮落,你的妻子她的母親連下葬都沒辦法,要是你有顧及家人,她又哪裡需要自甘墮落毀了自己?靖之,說這話你也不覺得虧心嗎?」

韓靖之臉上的憤怒不減反增,「下葬要的錢財哪用得著她在那行當做這麼多年?還做到京城來了,她是怕不夠給我丟臉嗎?恆休你是不知道當我知道那是我女兒時我真恨不得掐死她,恨不得從來就沒有生過他,這哪是女兒,這就是來毀我的。」

「那你又知不知道你的兒子你乾乾淨淨的兒子就是你女兒賣身賺來的錢養大的?並且還有了一身好學識?」

「我的兒子,當然是最聰明的。」一提起那個兒子,韓靖之高興之情滿溢,能讓柳卿讚一聲好,並且推薦給恆休的人可不多,這足以說明志賢有多棒,要是能攀上定王爺再搭上恆休這駕順風車,以後的前途不可限量,那他韓靖之就不用再如此苦苦熬著了。

方熙錦心底失望,「你連你那個十二歲的兒子都不如,他還知道感恩,你呢?我有些理解菀容和志賢對你的恨了。」

方熙錦起身,「靖之,我從來不曾對一個人如此失望真希望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

壓抑著憤怒,方熙錦沒有再多呆一刻,這個人他怎麼能這麼自私,那是他的親生女兒啊,被別人輕賤倒還罷了,卻連做父親的都沒放在心上,只擔心毀了他的名聲……

要是那兩姐弟知道原來他們的父親是如此想的,不知道該有多傷

拜師禮定在六天後,在這六天裡,闕子墨也終於下定了決心要弄一個專屬於他的情報網出來,現在他手裡的勢力雖然目前屬於他,但是一旦他交權這些便全是要交出去的,雖然人還是能留下不少,但是勢力也定必大減。

習慣了權勢在手,就算他做個閒散王爺,也不能沒有自保之力,這段時間本就在想要怎麼打造完全屬於自己的勢力現在看來,倒是希及給他指了條明路,從情報網開始做起也不錯。

菀容有些忐忑的坐到王爺王妃面前,怡紅樓她從那天開始就沒有再去了,這幾天一直住在一個單獨的院落裡,有人侍候著,雖然舒適,但是也不安,她不知道王爺王妃究竟打算怎麼安置她。

「明天便是志賢的拜師禮了,你還是不打算去嗎?」

菀容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時候她才有些後悔,不該一氣之下便跑去怡紅樓掛牌,讓不少人記住了她這張臉,「王妃,我當然是想去的,只是……我去了也只能給志賢添麻煩,讓他被人笑話,他以前就曾經因為這個和別人動過手,我不想他再被人欺負了。」

柳卿點了點頭,看向闕子墨,闕子墨心領神會的接過話題,「我倒是能給你個全新的身份,但是從今以後,你便只能為我做事了,你應該知道,你承擔不起背叛的後果。」

菀容緊張的點頭,她當然知道,有志賢在,她根本不可能背叛,也不需要背叛,「不知道王爺想要我做什麼。」

闕子墨把自己的設想大概說了下,「我管的事太多,也不可能要王妃來管這些,所以我需要一個有完全忠於我和王妃的人來替我管這事,你不是唯一的人選,要是不願意做,只要你保證不把這事告之於他人,我也不會對你如何。」

以妓女為底子打下一個情報網,菀容在底層沉浮這麼多年,能混到今天當然不可能只有美貌沒一點頭腦,稍一動腦就知道了王爺為什麼看中她了,確實,到了歡場的男人為了討女人歡心,什麼話說不出來?要是喝得幾杯酒存心套上一套,秘密便出來了。

可是如果她答應了,那她不是就還要回那個歡場中去?那種地方……她早就厭倦了。

「你放心,選擇你並不是就一定要你回去繼續以前的事,而是因為你熟悉那個歡場,知道其中的利弊,也能分辨出真偽而且我相信,你應該比任何人更適合和那些人打交道。」闕子墨看出了她的擔憂,如是道。

菀容半信半疑,她信柳卿,卻並不信定王爺,所以她把眼光落在了柳卿身上,「王妃覺得我適合做這事嗎?」

柳卿沒想到她會這麼信自己,真是個單純的人,她就沒想過人心複雜,也分親疏,在兩人之間,她會幫的人怎麼著都是自己的夫君吧。

是她信譽太好嗎?「你要是不想再露面,那就讓王爺給你個地方,你在家裡從眾多消息中分辨出有用的就可以了。」

「那我做。」菀容不再猶豫,在家呆著不用見任何人這個條件很是打動她。

闕子墨點頭,菀容的點頭在他意料之中,不過就算她不答應,家裡也有可用之人,就像希及開玩笑似的說她都快成妓女之友了,這話義雖然貶了點,事實卻擺在眼前,家裡除了菀容,可還有兩個在,紫玉做這事也不錯,他再給希及派個信得過的帳房就是。

「那好,你現在住的院子你要是喜歡的話以後就住那裡了,月錢方面我也不會少了你,全嬸,你給那個院子裡派幾個人侍候,不要怠慢了。」

「喏。」

菀容最擔心的也不過是自己沒了收入來源,志賢會要過苦日子,既然王爺答應她月錢不會少,那她就當心了,她連賣自己的事都做了,還有什麼事做不得呢?

「喏,菀容多謝王爺王妃。」

柳卿笑了笑,喚過紅玉,「你們以後多親近親近,紅玉在府裡時間久,你有什麼事可以請教她。」

菀容是聽過雙壁樓之事的,自然知道眼前這人是誰,「喏,請紅玉姐姐多多指教。」

紅玉也蹲身福了一福,「菀容妹妹不用多禮。」

兩人相攜著離開後,闕子墨笑道:「不相信她?還讓紅玉去看著她」

「也不是不相信,有韓志賢在,她翻不了天去,紅玉穩重,有紅玉在身邊,她也能多學著點,我不想因為她的疏忽惹出什麼事來,再說,紅玉也是從那裡面出來的,能幫上菀容的忙。」

柳卿從來都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紅玉都是被她和全嬸觀察了那麼久才得以信任,菀容又哪裡可能一開始就相信。

闕子墨不置可否,上前扶著人往內室走去,「上午在學院忙,回來又要處理事情,晚上還得操心,身體還要不要了?以後別管這麼多了,有全嬸看著,放心得很,你還是多養養,這幾天都瘦了。」

柳卿邊隨著他往裡走邊摸了摸自己的臉,心裡嘀咕,哪裡有瘦,明明都胖了,不過夫君的關心她還是聽得出來的,恩,就順著他的意思去吧。

韓志賢的拜師禮果然迎來了不少人,方熙錦如今位高權重,又深得皇上信任,但是方府並不容易進,想巴絡都找不著機會,難得有件事能讓方府敞開大門,這下是門庭若市了。

方老夫人在方夫人的攙扶下走了出來,看著這熱鬧景象不由得感歎,「府裡好久沒這麼熱鬧過了,要不是老爺去得早……」

方夫人怕老夫人多想傷身,趕緊勸道:「母親,今天是該高興的日子,您別想那些讓人難過的事,老爺要是看您不開心,也要不開心了。」

知道自己兒子孝順,老夫人終於展了笑顏,「是是是,該高興,該高興,如蘋啊,你也別理我這老婆子了,去幫熙兒招呼內眷吧,我去了她們還得見禮,太麻煩了,我就不去了。」

「母親,都走到這了,就過去吧。

「不了不了,你去吧,不過一會要是定王妃來了,你可一定要通知我一聲,我想去見見她,這麼有本事的女人我也想見見,她以前就答應過要來看看我的,可惜那次前來時在路上受了傷,後面發生的事又多,一直沒能如願,今天機會難得,可不能再錯過了。」

「喏,媳婦記得了。」

「去吧去吧。」

幾句話說得如蘋也挑起了好奇,老爺有個女學生她事後也是知曉的,說不想趁著名分之便見見是假的,只是老爺向來護那人護得緊,怕流言傷到她,乾脆連她也不許去王府打擾。

就像母親說的,今天這機會不能錯過了。

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記了的柳卿和闕子墨相攜來到了方府,雖然不少人在猜測她會不會來,但是見到定王爺扶著王妃下馬車還是有些吃驚,這定王爺居然也來了,難道真如傳言中那樣,王爺就離不得王妃?

饒是心中萬千猜測,這會也是紛紛低頭行禮,柳卿也漸漸習慣這樣的場合了,帶著笑容跟在闕子墨身後半步,在外邊時,她該注意的地方還是會注意的。

示意全嬸上來扶住她,闕子墨才鬆開手,淡淡的向一眾行禮的人道:「都免禮,今天本王也只是來恭賀的客人,你們不用在意本王。」

「喏。」

方熙錦急步迎了過來,看到兩人相攜前來又是高興又忍不住的責備兩聲,「挺著個肚子還到處跑,像什麼樣。」

「先生不是外人,這距離也不遠,有王爺陪著沒事。」看了闕子墨一眼,那眼中的寵溺讓她稍稍有些臉紅,「沒想到會有這麼多客人。」

「我也沒想到,明明也沒有大派請貼。」方熙錦滿臉無奈,心中明白,要不是他方府平時太難進了,今天也不會有這麼多人來,還不是擔心錯過今天又沒機會了。

「別站在門口了,進去歇著吧。」

一路上都有人行禮,目光不敢放肆,卻也時不時的往他們身上瞟。

柳卿今天的裝扮極其簡單,事實上,除了王妃定制的服飾,其他的衣服都同樣的特色,那就是簡單舒適,尤其現在身子又重了,更是不會去穿那看起來華麗無比,卻厚重得要死的王妃服,這時候當然也不會有人勉強她,闕子墨為了配合她,穿的是和柳卿身上顏色相同的常服,兩人都氣度雍容,讓人感歎,這兩人確實是極襯的。

「臣婦見過王爺,王妃。」方氏蹲身行禮,身後的一男一女也同時見了禮。

雖然不曾見過,柳卿卻是知道眼前這人應該是先生的夫人,她應該稱之為師母的人。

上前把人托起,柳卿笑道:「師娘多禮了,應該是我向師娘見禮才對。」

方氏哪裡敢受禮,連連搖頭道不敢,方熙錦知道自己夫人膽小,上前拉過自己的兒女道:「希及,這是我兒子雨雯,虛歲十七,女兒雲雯,虛歲十一,以後你們多親近親近,指點指點他們。」

兩人上前還要見禮,柳卿攔住了,「自己人,別這麼多禮,反倒顯得生疏了,先生,你不用顧及我,讓雨雯和雲雯陪著我就行了,你去忙吧。」

「那行,我也不和你客氣了,夫人,你去裡邊照應著內眷,雲雯雨雯,你們兩個帶著王爺王妃去梅居休息,別讓僕人近身,你們兩個要侍候好。」

「喏,父親大人放心。」

家教都不錯,柳卿微微點頭,她見識過太多前人偉大後人渣的例子,時時提醒自己絕不能縱著兒女也成那樣,不說要有多大出息,至少不能讓人笑話,此時看到方先生的兒女都這般聽話,心中不免高興。

雨雯是個很內斂的人,雖然才十七歲,看上去自制力卻很不錯,「雨雯有議親了嗎?」

「回王妃的話,已經定親了,迎娶的日子定在明年。」

話回得規規矩矩,沒問的絕對不多說,也沒有因為她的身份而戰戰兢兢,先生這個接班人一定不會讓他失望。

但是,她沒興趣和一根木頭對話,懷孕後的柳卿有些憑喜好做事,換句話說就是更任性了。

轉頭望向自以為沒人發現的一直在悄悄打量她的小女孩,「雲雯呢,議親了嗎?」

雲雯老實的點頭,「從小議親了,不過爹說我年紀還小,不急著定親。」

是了,這裡的世家中,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都是從小定親的,只有極少數因為旁的原因而耽擱下來的沒有議親,她就是其中之一,聞聽也是。

「雲雯認字嗎?」

雲雯偷偷的望向兄長,不知道這話能不能實話實說,雨雯微微點了點頭,在這個人面前,根本沒有掩藏的必要,她自己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雲雯高興的大聲道:「我很小的時候就識字了,是哥哥教我的,娘親一直都說女孩子不用識那麼多字,只要學好管家,把刺繡學好就可以了,所以我都是偷偷的跟著哥哥學。」

「都說是偷偷的,現在又這麼大聲,就不怕被人聽了去?」

「才不會,爹說你是女人的驕傲,要我向你學習,而且爹都允許我識文斷句了,空閒的時候還會親自教我,娘現在也不會反對了。」

柳卿忍著笑,要是真能讓這古代人改變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概念,那她就真是為女人謀到福利了。

說不定在這個歷史軌道中,女人要比那個時空中要更早的解放呢!

得意的晃了晃腦,這般帶著稚氣的模樣讓闕子墨看得莞爾,希及的這一面可不多見。

幾人正聊得輕鬆,正確的說是一大一小兩個女人聊得開心,外頭僕人通報道:「啟稟王爺王妃,老夫人求見。」

老夫人?柳卿望向雲雯,雲雯瞭解的解釋道:「是我奶奶。」

柳卿趕緊起身,動作猛得讓闕子墨連連皺眉,扶住了她不滿道:「小心點,你現在是雙身子,別動到胎氣。」

「抱歉……」柳卿趕緊道歉,聞聽在乎這個孩子的程度遠超過她想像,大概是因為和他同樣大年紀的人孩子都快可以議親了吧。

「哪用得著和我道歉,我是擔心你的身子。」拍了拍她的手,揚聲道:「請老夫人進來。」

很快,一個滿頭銀絲的老太太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了進來,第一眼,柳卿便決定喜歡這個老人,她一直覺得有這樣一頭白髮的老人都很慈祥,有奶奶的味道。

「老身參見王爺,王妃。」

距離拉得有些遠,柳卿示意全嬸上前去攙扶,「老人家不用這麼多禮,理應是我前去看望您的。」

「王妃的心意老身領了,不過我老身可承受不起,上下有別,老身雖然不識得幾個字,這個道理還是懂的。」

在全嬸的攙扶下來到柳卿面前,老人笑語晏晏的,雖然口裡說著上下有別,表情卻是最和藹不過。

「我現在不耐久站,您也陪我坐會兒。」

幸好老人也沒有推三阻四,在柳卿對面坐了下來,雨雯雲雯兩個人乖巧的站到了老人身後,體貼的侍候著老人。

「老早就催著熙兒帶你回來給老身瞧瞧,可是總那麼不湊巧的沒能來得了,要不是老身出門不便,真想親自登門見見你。」

「是我做事不周全,早應該來拜見您才對。」

老夫人搖了搖頭,眼中全是讚歎,這女娃兒的事聽得太多了,以前還覺得有那麼點高高在上的感覺,現在見了卻只恨不得好好疼疼她才好。

「有生之年能見著一個這麼出色的女娃兒是老身的福氣,你為我們女人爭了一口氣。」

像是想到了當年老爺子和長子初去時家裡的混亂,欺她是個婦人的也不是沒有,幸好熙兒後來也爭氣,不靠戰功也成了朝中重臣,但是熙兒也沒有瞞她這個做娘的,所以她更清楚熙兒能有今天,這個女娃兒功不可沒。

柳卿低垂著頭淺笑,別人怎麼說她都能矜持著回應,可是這麼一個老人家心平氣和的說她為女人爭了一口氣,她卻只覺得酸澀,這個年代的女人活得太難了,她能活成現在這樣,有她自己的努力,也因為她身後的家族給了她包容信任,更因為身邊這個男人對她的縱容和愛。

不是每個女人都有她這般幸運的。

「還不好意思了,老身只是實話實說,這天底下就是少了你這樣的女人,要不然男人也不敢那麼糟蹋女人。」老人家輕笑著,饒有趣味的看著柳卿,明明該是不可一世的人,平時聽熙兒說起也是肆意心揚的,這時候看著卻像是個被長輩讚美後不好意思的晚輩,這品性,甚是難得。

轉頭看向一直喝茶看著他們的王爺,那眼中不可錯辯的愛惜之情讓老人家很是欣慰,這樣的好孩子就應該有個男人來疼寵,她有資格獲得更多的幸福。

老夫人把身後的雲雯拉到面前來,慈祥的拍了拍她的手,「王妃啊,老婆子我就不繞圈子了,這孩子啊,從小就愛看書,媳婦讓她好好學女紅,她也是一轉身就纏著雨雯識字去了,媳婦還以為她在這方面不開竅,急得不得了,就怕她女紅不好以後在婆家被人說,這丫頭……

像是想到了雲雯小時候的模樣,老夫人笑柔了臉龐,「她還以為自己瞞得很好,要不是我幫著她,早就被她娘看出問題來了,也幸好小時候識了字,這通身的氣度就是不一樣,比其他家的孩子看著都要有靈氣,原本是打算讓她去你那個私學讀兩年,出來差不多就可以定親了,她卻不願意去,說是想做你的第一女弟子,又不敢去求她父親,便求到了我面前。不是我老婆子慣著她,我確實是希望她能跟著你多學點東西,不求她多有出息,只想讓她得償所願,這女人啊,嫁了人便身不由己了。」



第二五零章 認子

嫁了人便身不由己嗎?柳卿看了看身邊的男人,她真的是幸運又幸福的。

雲雯緊張又期待的偷眼瞧著對面一身雍容的女子,她想跟著她,非常想,就算不嫁人也可以,不知道她要不要她,想到這裡,她顧不得其他,跨步到柳卿身前跪下,聲音有些抖,卻很堅定,「王妃,我……我不會做事,也不會侍候人,但是我可以學,您讓我跟著好不好?」

柳卿有些吃驚,這麼強烈的想跟著她,為什麼?以先生今時今日的地位,雲雯想要什麼樣的生活沒有?只要先生不倒,她不管以後找的是個怎樣的人家,都不可能欺辱於她,為什麼想要跟著她呢?

她不會天真的以為雲雯是看中她的王妃身份了,世家小姐的身份本就不低,更不可能是看中了聞聽,從頭至尾,她的眼光基本都是放在自己身上,而不是聞聽,這不可能會是她的情敵,那麼……為什麼呢?

這麼想,她也這麼問了,方雲雯的回答簡單又乾脆,「爹說你從來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會達成目標,可是明明我也識字,我也明道理,可是我卻不知道自己的目標是什麼,我努力想過,可想來想去,我都想不出來,未婚夫是早就定好了的,我也不能因為自己無法確定的東西去解除婚約,爹娘會傷心難過,老聽爹說起你,我便想,要是我跟著你,一定就能知道我想要什麼,然後就能定個目標去達成,我覺得這樣的人生才有意義,而不是懵懵懂懂一輩子。」

屋子裡靜謐了一刻,柳卿道:「其實人不用活得那麼明明白白,太累。懵懵懂懂一輩子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方雲雯倔強的堅持,「可那不是我要的幸福,我想跟著你。你要我嗎?」

這語氣怎麼聽怎麼像是要跟人私奔的語氣,柳卿想笑,可她那一臉嚴肅的樣子讓她忍了下來。「好,只要先生同意。我就要你。」

不過是跟在她身邊而已,她平日裡也不常出門,最多去私學的時候不帶她就是了。

方雲雯大喜,「爹早就同意了,奶奶,您說是不是。」

老夫人也笑得見牙不見眼,揉了揉孫女的頭髮。應道:「是是是,家裡同意了。」

看她那麼高興,讓柳卿有一種她做對了的感覺,「起來吧,別跪著了,我會先和先生說上一聲,等這拜師禮完了,你什麼時候過來王府都可以。

「那我也要行拜師禮嗎?」方雲雯天真的問。

柳卿一愣,這……不用吧,她又不 是正式收學生。而且她還是先生的女兒,也沒有拜在她門下的道理,這不是亂套了嗎?

「你想學什麼我都教你,拜師就不用了。太麻煩,我現在身子也不方便。」

方雲雯看了看她的大肚子,也就不再堅持,「那我以後怎麼稱呼你?可以稱呼您先生嗎?」

其實,還是在堅持……

柳卿無奈的看向老夫人,想讓老夫人解解圍,沒想到老夫人卻連連點頭著道:「不錯,私底下你就稱呼先生吧。」

柳卿求救的看向闕子墨,闕子墨裝作沒看到,垂下眼簾繼續喝他的茶,他不喜歡和人走得過近,他的身份也限制了他過分和人親近,但是他不介意和方家拉近關係,方熙錦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都算不錯,再加上他和希及的關係,要真有什麼事,反正是怎麼都摘不乾淨的,這嫌避不避都無礙。

方雲雯歡歡喜喜的重新跪下,想起來沒茶,又爬起來蹬蹬蹬的跑去親自倒了杯茶跪到柳卿面前,雙手把茶杯托高,「先生,請喝茶。」

她門下都有一個皇帝三個皇子了,再加一個重臣之女……也不差吧,柳卿僵硬著手接過茶,木然的喝了一口,邊在心裡這麼安慰自己。

以後要是哪天天降大禍,希望這幾個學生裡總有一個能保住她,不然就像小說裡的那種,保住她的孩子也成。

「王爺,王妃,就在這房間裡為你們備上一桌如何?想必你們也不耐煩應付外面那些人。」方熙錦走進來道,要不是那走路一陣風似的樣子,她真懷疑這人是不是在外面偷聽,撿著時間進來的,這也太巧了,剛喝完拜師茶他就進來了。

闕子墨像是知道柳卿在想什麼,微微對她搖了搖頭,要是有人在外面偷聽,哪能瞞得過他。

「就在這裡吧,希及去外面會受累。」不知道多少人會上前攀關係,可能還會拖著自家的孩子想得她指點,哪能吃個安心飯。

方熙錦進來時便感覺這氣氛有點不對,要是沒看錯的話,一開始雲兒是跪著的,她犯錯惹著希及了?

可惜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聽到王爺的話沒有多做停留就出去了,一個拜師禮弄得這麼盛大,讓他都有些吃不消了,希望皇上不要多心才好。

屋裡的人沒聊一會,闕子墨便突然沉下了臉,也許外人看不出來,但是柳卿畢竟和他相識的時間也不短,還做了大半年的夫妻,這點變化哪能瞞過她。

「聞聽,怎麼了?」

「來了不該來的人。」

柳卿瞭然,「韓靖之?」

闕子墨點頭,「出去看看吧,在屋裡你也不會安心。」

「你還真是瞭解我,」柳卿笑,順著他相扶的力道起身,「我就是想看看他今天會是一副怎樣的嘴臉。」

老夫人聽得不是很明白,這個韓靖之她也是認識的,怎麼聽他們說起來好像不是好人?

「老身也去瞧瞧,府裡難得熱鬧一次,老婆子也去感受一下這氣氛。」

柳卿本就沒打算攔著,笑著讓雲雯和她兄長好好攙著,和聞聽相攜往外走去,看熱鬧也是個好消遣哪。

方熙錦看著收拾一新,昂首闊步走進來的人微微皺眉,正和他說話的徐長州等人也變了表情,這個人,怎麼就走進死胡同出不來了呢?這時候他來究竟是想攪了這拜師禮還是怎麼的?

要是想襯著這機會逼迫韓志賢認親,那他就太小看他那個兒子了,能讓柳希及和方熙錦兩人都看中的人,哪是那麼好唬弄的。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韓靖之現在的臉色很不錯,一點也不像個大病初癒的人,「怎麼都這麼看著我?恆休兄收學生,我不該來?恆休,不歡迎我?」

「我以為上次已經和你說得很清楚了,靖之,聽我一句勸,來日方長,不管什麼事都能徐徐圖之,太過操之過急,只怕會有反效果。」

徐長州贊同的接過話頭,「靖之,你把禮物放下,人回去吧,這個時間真不適合。」

「與禪也這般勸我?」韓靖之怒從心起,「不管我做了什麼,他認不認也是我兒子,有什麼可倔的,我就不信他今天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頂撞我,要是連孝都不懂,恆休你確定要收他為學生?」

柳卿等人一過來就聽到這麼一句話,這時候柳卿很想反問一句,「你真是韓志賢的父親,而不是他仇人嗎?」

可是想想那對姐弟,她咬了咬舌尖忍了下來,這天底下太大了,什麼極品都不缺。

方熙錦也被挑起了火氣,從那次談話過後,他本就不待見他了,這種品性的人,他不屑與之為伍。

現在還上門這麼咄咄逼人,他憑什麼?他又以為他是誰?被一個賢者名號捧暈了?

「這個學生我還收定了,要說孝,我倒是記得他說過的一句話,長姐如母,他以後會好好侍奉姐姐,我覺得這便是最好的孝道,而且……我不認為連老父老母過世時都不曾送靈的人有資格說孝字。」

韓靖之只覺得狼狽不堪,他要是知道父母的過世,是怎麼都會回去的,要不是來京城後換了居住地方,家人送信沒送對地方,也不至於在孝字上虧了心。

可是不管如何,這兒子他都是要認的,他也有幾個侍妾在身邊,可是這麼多年居然都沒能再為他生下一兒半女,要是不把這兒子認回去,老來他靠誰?再說,有王爺王妃和方熙錦護著,兒子的前程怎麼都壞不了,這兒子,他認定了。

「恆休,這些事以後我們再說,今天是方府的大事,我不會攪和了去,你放心就是。」

你要是來認兒子的,其實就是來攪和的,徐長州等人皆如是想。

「老爺,時辰差不多了。」

方熙錦望向不遠處的地方,志賢一直在這裡隨他一起招待客人,順便也是把他介紹給長輩的意思,可是他明明知道眼前這人是誰,卻都沒有走近前來打招呼,由此可見,他心裡是有多不待見靖之。

可是靖之卻還想在這種場合逼他相認……

要是可以,他倒是真想取消這拜師禮得了,不就喝個茶的事,弄這麼大,反倒惹來麻煩。

「開始吧。」

「喏。」

方熙錦走到主位的椅子上落坐,周圍坐著的都是有頭有臉之人,他們也是今日這拜師禮的見證人。

「拜師禮始。」所有賓客都安靜下來,看著那個神色從容的孩子走到方熙錦面前跪下,茶也早就準備好了,剛準備端茶相敬,便聽到有人喊道:「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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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uhuan 發表於 2012-12-20 07:23 PM

第二五一章 孝與不孝

柳卿和闕子墨對望一眼,看向韓靖之的眼神都帶著冷意,果他真有一個做父親的心,哪怕只是一點點,在這個時候都不該打斷,就像新婚夫婦成親在拜堂的時候被人喊停一下,不同之處只在於搶的人身份不同。

方熙錦的臉色也不好看,第一次覺得自己看走了眼,相交這麼多年,怎麼就沒發現他是個這個這樣的人?

韓靖之不顧徐長州的阻攔走到中間,向方熙錦淺淺揖首,便低頭看向跪著的人,要不是理智還在,他真想走到他面前去,受了他這一禮,強行認了這兒子。

「志賢,雖然我是對不起你們母子,但是你是我的血脈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不管你認與不認都無可改變。」

眾人一陣嘩然,方大人新收的這學生是韓靖之的兒子?自家老子也是賢者之一,論學問也非常之不錯,手下弟子不少,怎麼自己兒子卻拜別人為師?因為方大人位高權重嗎?

居然還不認自己的父親,實在是太不孝了。

周圍人群的議論聲韓志賢都當沒有聽到,只是靜靜的抬起頭,看向韓靖之的眼神波瀾不驚,「我從小和母親家姐相依為命,母親去後姐姐更是賣身養我,我的生命中從不曾出現父親一詞,也從不曾見過這麼一個人,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柳卿暗暗豎起大拇指,高,這話說得真是高,你韓靖之要還是堅持說是他兒子,那麼當娘子去世留下一對兒女時你在哪?女兒賣身養弟時你在哪?

韓靖之此時好像魔怔了,除了認回兒子其他都聽不入耳,「絕對不可能認錯,且我也並不是存心不管你們,來京城後我換了兩處住址,所以爹娘過世和你母親過世時我並沒有收到任何消息,若是得到消息了又怎麼可能不回來。」

「若我真是你的兒子,我今年虛歲已經十二,為何從不曾見過你?你在京城的住處搬了,我們在茅城的家可沒有搬要不是沒有父親,叔嬸又豈會欺凌我們,讓我們連安身的地方都沒有,姐姐要賣身才能葬母,要賣身才能養大我,讓我學得不比同齡的孩子差,韓先生你必定不是這般不負責任的人,所以,你肯定是認錯人了。」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韓志賢雖然還是說韓靖之認錯了人,但是話裡的意思卻表明了太多的意思,這韓靖之,還真是愧為賢者。

柳卿心中莫名有著驕傲,這是她看中的苗子推薦給了先生,以這樣的心志,以後的成就必定不會差她眼光真好。

闕子墨曲起手指在腿上敲了敲,這個孩子要是教好了,以後必定是皇上的助力。

韓靖之有些惱羞成怒,讀聖人之書長大,現如今也是成天和那些東西打交道,很多東西已經浸入了骨子裡,所以他可以狎妓遊玩,卻打從心底裡看不起她們。

現在自己的女兒居然做的是他最看不起的行當,自然就沒有打算要認回來給他丟人現眼,要是他的好友裡有誰是她的入幕之賓他這張臉該往哪裡放。

這會被韓志賢挑破了,還一直提起這件事,更覺得面上無關,說出來的話便更是薄情,「人要生存下去有太多的選擇,又不是非得進那勾欄院才能活下去你姐姐是她自己自甘下賤,我韓某人沒有那樣的女兒。」

韓志賢臉色冷得能刮下一層霜來,他心裡早有決定,要是他的態度上能對姐姐好些,並且一起接納了,他會給他一個機會,現在看來是完全沒必要了,這樣的人,不配為他們姐弟的父親,「這輩子我認的親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我姐姐,她為了不給我丟臉,怎麼都不願意來親眼見證我的拜師禮,韓先生,您不用衝我發表您的言論,那和我不相干。」

「你……」

「韓先生,今天是我的拜師禮,要是還有什麼想說的,請您先忍一忍,讓我拜完師再來說如何?」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韓靖之怎麼能退出去,要是他這麼離開,那不是坐實了志賢剛才說的話,就憑他剛才的表現,這兒子他就非認下不可,有個這樣的兒子,光宗耀祖指日可待,早知如此就該早前回去一趟,把他帶在身邊教導才是。

「子不認父,這為不孝,難不成你還寧願背上一個不孝的罪名?恆休乃是大賢,豈會收不孝之人為徒。」

方熙錦忍下不耐,他不想給做了相交了十餘年的好友難堪,但是,他也不會被他如此逼著,「我不認為志賢是不孝之人,靖之多慮了,他一直表現得很好。」

韓靖之頓時不爽起來,這是我兒子,能拜在你門下已經是我吃虧了,你還這麼落井下石是什麼意思。

怪罪的眼神瞄了過去,方熙錦不為所動,看出了韓靖之是這樣的為人,以後他必定不會再多做接觸,只怕與禪他們也會如此想,他們可以接受一個貧窮的人,甚至是一個私生活放蕩的人,這都是別人的生活方式,但是他們絕無法接受一個如此自私不負責任的人。

柳卿看韓志賢都跪了這麼長時間了,這人還死咬著不放,心下不滿,拉了拉闕子墨的袖子,闕子墨會意的開口道:「這些事以後有的是時間說,現在還是先行禮吧,這時間可不等人。」

韓靖之張開嘴想反對,終究是不敢,不甘不願的退到一邊,定王爺的面子是連皇上都會給上幾分的。

韓志賢眼底深處的譏笑無人可見,如同陌生人一般掃了名為他父親的男人一眼,又淡淡的掃了開去。

茶已經重新換過,被打斷很久的拜師禮重新開始,方熙錦壓下心底對韓靖之的不滿,深吸一口氣等著學生敬茶,要說在這之前對韓志賢還沒這麼上心,經過他剛才的表現倒是更喜歡上幾分了,這可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要是能得希及的一半,也足夠他在京城安身立命,闖下一片天地。

再加上有他還有希及定王爺相助,他只要不做出被他們厭棄的事,前程自是錦繡。

「先生,請喝茶。」

方熙錦接過淺淺喝了一口便放置到一邊拿起準備好的文房四寶遞給他,「希望你一直保持本心,專心學問,不要讓關心你的人失望。」

「喏,學生謹記。」韓志賢行了叩拜大禮,心底蕩漾。

重新端過一杯茶跪到方夫人面前,「師娘請喝茶。」

方夫人笑得異常慈祥,這是老爺正式收的唯一一個弟子,又聽老爺歎息過他的身世,對他自是有一股憐惜在,更何況她還有些別的心思。

女兒漸長,她一直在琢磨女兒的親事,嫁到別人家裡去,總擔心女兒會受欺負這個弟子她得好好觀察幾年,要是一直表現好,許給他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接過茶喝了一口給回他一個大大的紅包,「以後就當這是自己家裡,短了什麼不用顧忌,直接和我說就是,老爺除了王妃外也就收了你這一個弟子,你不要讓老爺失望。」

「喏,謹尊師娘教誨。」

如此,拜師禮便是成了。拜師禮本不該如此簡單,但是韓志賢的身世如此,也沒個長輩來主持他自己也不懂,而他姐姐菀容也沒接觸過這些,很多方面便省了,方熙錦就是因為知道這些,所以也沒有去點明,想他和希及就連拜師禮都沒有不也互相扶持支撐著走到了現在。

他雖然也是讀聖賢之書長大,但是可能是在外走動得多了,對於禮節方面反倒沒看得那麼重。

韓靖之看完事了就打算繼續糾纏,韓志賢就像根本沒這人似的,不管韓靖之說什麼都不再接話,方熙錦開口他卻什麼都答,直把韓靖之嫉妒得想甩手走人。

可是,他就這麼一個兒子,實在是不能放棄。

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把怒火向自己的好友發去,「恆休,我一直敬你的為人,沒想到在這事上卻這麼糊塗。」

方熙錦實在不忍心看他此刻的狼狽樣子,他怎麼就不能好好想想現在究竟是誰糊塗?要認回兒子有的是時間,也有的是機會,何必急於這一時?還想卡住這拜師禮,志賢本來就不待見他了,他這麼做,不是讓他更不待見嗎?

徐長州看不下去了,拉住韓靖之想往外走,邊道:「走吧,我送你回去,恆休,今天這事我有責任,以後再向你請罪。」

「我不走,這事不解決了,我不回去,志賢本就是我兒子,他不認我你們不但不怪他,反而要在其中煽風點火。」

方熙錦也不想再給他面子了,冷聲道:「認識十餘載,今天才發現你能無賴得這麼有底氣,我就想問一句,靖之,爹娘妻子過世你都沒能趕上,女兒被逼得賣身為娼,你心底就不愧疚嗎?」

「我說過這不能怪我,來京後我換了兩處居住地,家裡的人沒能找著我,要不然又豈會讓我連爹娘都沒能送終。」

感情這還是別人的錯了?方熙錦不想再搭理他,起身對一直垂眼看著地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韓志賢道:「志賢,為師帶你去認識幾個人。

「喏。」韓志賢看也不看面前的人,逕自跟著方熙錦離開往前邊說得正歡的人堆裡走去,不是不覺得難過,只是心早就麻木了,在他們最艱難的時候這個男人沒有出現,現在,他已經不需要他了。

柳卿和闕子墨都不耐應酬人,拜師禮一完便又回了裡間,午膳也是在裡面單獨設了一桌,雲雯雨雯相陪,老夫人借口想休息休息已經離開了。

雲雯此時一臉氣憤,小聲的嘀咕道:「真沒想到還有這樣的父親,沒臉沒皮了,志賢哥哥好可憐。」

「世界上什麼人沒有,最差最好都是沒有底限的。」柳卿歎了口氣,心中無比慶幸柳家人不管何時都沒讓她失望過,要是她是這樣的人的女兒,拼著被人說不孝也不會認這樣的父親。

和柳卿接觸了一陣後,雲雯膽子大了許多,「以後我一定要對志賢哥哥好一點,他太不幸了,王妃,他的姐姐真的......」

到底是未出閣的閨女,有些話說不出口柳卿笑著拍了拍她的頭,很是親暱,「確實如此,她以後會住在我那裡你想見見嗎?」
「王妃,妹妹不適合見那樣的人。」雨雯難得插嘴道

其實話一說出口柳卿就知道說錯話了,不過聽到雨雯這樣說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那樣的人是怎樣的人?要不是被生活所逼,誰又願意往那個火坑裡跳。

柳卿淡淡的笑了笑,不再說這個話題,再不舒服她也不會沖一個小孩子發作。

闕子墨倒了杯茶到她面前,「喝茶。」

方雨雯也知道自己衝動了,懊惱的手握成拳,想說上兩句緩和氣氛,卻因平時寡言慣了,一時之間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只能愣在那裡。

柳卿把這一切看在眼裡,不舒服全散了去笑著挑起了另一個話題,「雲雯,我猜師娘是看中志賢想讓他當你夫婿了。」

雲雯一下就紅了臉,「哪有,娘說過,這兩年不會給我定親的。」

「志賢也還小,過兩年你們都大了,那不就差不多了。」柳卿繼續逗,她是孕婦嘛,要保持心情開朗。

「王妃……」

看雲雯一臉求饒,柳卿忍不住笑,「好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到時候我們看事實。」

「你們倒是自在得緊。」方熙錦帶著韓志賢進來,看女兒紅著臉無措的模樣就知道是吃了虧了,很顯然,佔到便宜的是笑得正歡的人。

「先生,志賢怎麼進來了,不在外面待客。」

方熙錦一指韓志賢,「志賢說想進來謝謝你。」

柳卿看過去,韓志賢跪到她和闕子墨面前,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個響頭,誠心誠意的,「王爺,王妃,志賢無以為報,只能如此聊表謝意。」

示意全嬸拉起他,柳卿越看越滿意這個師弟,「以後你叫我師姐吧,別叫王妃那麼生份,謝不謝的就算了,你是個好孩子,好好跟著先生做學問,不要讓先生失望就是對我們最好的報答了,來,叫聲師姐聽聽。」

看先生對自己微微點頭,韓志賢才略紅了眼睛叫道「師姐。

「這就乖了,不過我沒準備禮物,以後補上。」有了使喚的小師弟,柳卿喜滋滋的,「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師弟了,以後有時間就過我那裡來,以後你姐姐也會住在那裡,放心,我會優待她。」

「喏,謝謝師姐。」

清清靜靜的吃了個午膳,柳卿便帶著雲雯離開了,這孩子像是知道了她是個耳根子軟的人,好話一籮筐的抖出來,磨著她同意帶她去王府小住。

等到了外頭,看到她的侍女手裡拿著的小包袱時她便明白了,感情人家早就準備好了,也早算定了她會同意。

雲雯真的是個挺聰明的小姑娘,也看得出她平日裡應該也是個很有主意的,小手段也不少,柳卿暗地裡看著她和王府裡的人相處甚歡,對這個年代的家教徹底服了,才十一歲的小姑娘啊,這完全是主母級別的教育了,她覺得自己完全被比下去了。

闕子墨看不下去了,「你和她比這方面做什麼,她有的能力很多人都有,你有的其他人一定沒有。」

「我只是在慶幸你府裡簡單,沒有那麼多讓我操心的事,也不用去爭寵,不然以我那點本事只有被人撕巴了的份,只是一個大家主母便要那麼有心計了,我這個王妃還當得真是輕鬆,聞聽,你繼續再這麼縱著我,我永遠都不會有長進。」

「你會那些東西府裡也用不上,不用學,就現在這樣就挺好的,只要把我放在心上就足夠了。」闕子墨摸了摸柳卿的肚子,神情極其溫柔,在和希及成親後,他才知道了家的溫暖,現在希及又有了孩子,他覺得老天爺開始厚待他了。

柳卿握住在肚子上游移的手放在肚子上部,「這裡在動,感覺到了嗎?」

靜靜的感受了一會,直到小傢伙偃旗息鼓了才打破了這寂靜,「一定是個健康的孩子。」

「那當然,他會健康,以後也會孝順你我,會給我們帶來很多快樂和煩惱,聞聽我很幸福,真的,嫁給你是我做得最正確的決定。」

闕子墨沒有說什麼,只是把柳卿抱在懷裡盡量控制著力道,彷彿這就是他的全世界。

越來越寒的天氣讓柳卿天天都只能呆在家裡了,怕冷是一個原因,但是更多的,是因為所有人對她的擔心。

她向來都主意正,決定了的事情很難有所改變,但是這次她卻主動屈服了,這是聞聽的孩子,雖然他從來不說這對他有多重要,每次出門都會相陪相送,從不曾阻攔過她,就算她爹娘說起,他也是幫著她說話。

但是她不是瞎子,隨著她肚子的變大他的緊張和擔心於是她心軟了,主動向私學請了假,看到私學裡幾位兄長如釋重複的眼神和聞聽欣喜的神情她知道自己做對了。

大冷的天能在被窩裡久睡一會也是件挺幸福的事高興時隨手寫點東西,練練字,叫上菀容來彈上一曲,雲雯上門時回答她提出的各種問題,爹娘兄長上門時和他們煮茶聊天,這日子幸福得讓柳卿都感覺不到日子的飛逝。

成親後的第一個新年柳卿不敢輕忽,挺著肚子在全嬸的幫助下把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條,年貨也預備了不少,她知道聞聽沒有家很久了,以往還能在宮裡和兄長一起過今年發生的事太多,有喜有悲,但是過年,她一定要讓他開開心心的。

「就這樣了,全叔,你去安排吧。」

「喏。」看著終於把心思放在王府的小姐柳全心底放心了不少,雖然姑爺向來縱容小姐,但是以前那種狀態,他是真有幾分擔心,就怕王爺膩了什麼都不會的小姐,小姐確實是有大本事,但是男人在家裡要的是溫柔解意的妻子。

闕子墨從外面走進來,正好碰上出門去的柳全,免了他的禮後走到柳卿身邊,先是習慣性的摸了摸她肚子,才道:「又讓柳全去幹嘛了,過年的事不都安排好了嗎?」

拉著他坐下,摀住他從外面回來冰涼的手,「曉真打發人來說要來府裡和我們一起過年,我叫全叔去做好安排。」

感受著希及逾加的體貼,闕子墨全身都輕鬆下來,把外面的勾心鬥角全收了起來,只留下純粹的笑意,「他們三個都會來吧,也是,現在皇兄不在了,他們在宮裡也沒什麼意思。」

何止是沒意思,要不是因為三人與這個皇叔關係極好,沒有了皇帝護著,現在還指不定怎樣了呢!「皇上對他們三個如何?尤其是對曉宇,沒有打壓吧。」

「你呀,還真是什麼都敢說,皇上都登得大寶了,做什麼還要打壓曉宇,拋開兄弟關係,他們還同是你的弟子,怎麼著都會護著點的,再說,要不是皇上同意了,你以為他們三個能來我們府上過年?」

這麼一說也是,柳卿很爽快的認錯,「我小人之心了。」

闕子墨反手和柳卿十指相扣,還抬起來晃了晃,感覺不錯,「要不要接岳父岳母過來一起過年?」

「不了,爺爺還在,爹也不會來,正月初二我們去拜年,聽說我那個出嫁的族姐今年會回來,正好見見,我還沒見過呢!」

「這些你安排就好,我聽你的,今天孩子乖嗎?有沒有踢痛你。」

「沒事,都痛習慣了,等他出來再收拾他。」

闕子墨笑,「肯定是個調皮鬼,不知道是會像我多點還是像你多點,真希望他像你,不管男孩還是女孩都最好是像你。」

柳卿摸了摸自己肚子,「像誰都好,只要健健康康的就行。」

闕子墨的手也附了上去,「對,健康就好。」

兩夫妻坐在火盆邊輕聲細語著,全嬸進來看到這一幕欣慰的笑了,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她的小姐,很幸福。



第二五二章 生產

「曉真(曉宇,曉言)見過先生。」

看著三個小不點恭敬的行禮,柳卿笑了,他們三個從來都不叫自己皇嬸或者嬸子之類的,一直都是叫自己先生,連皇上在她面前也大都如此。

「快起來,怎麼這時候才來,我還以為私學放假後你們就會來。」

三人起身,曉言在柳卿面前向來愛嬌,膩到她身邊小心的摸了摸她肚子,邊解釋道:「先生,我們決定在這裡多住幾天,所以便多在宮裡呆了幾天陪娘。」

「是這樣,那你們來這過年,你們的母親不會不高興嗎?」柳卿看向兩個小男生,等著他們回答,女孩要嬌養,三個人裡她平日裡最慣著的也是曉言,對曉真和曉宇要求更高些。

曉真搖頭,回得實在,「母親知道我們是來先生這裡都很高興。」

柳卿一想,可不是,來她這裡不就是來定王爺這裡,有定王爺這棵大樹靠著,她們的日子也能更好點,至少不會被皇后壓制得必須小心翼翼的生活。

「先生,這是皇兄讓我帶來的。」曉宇把幾本古籍小心的放到桌子邊上,還刻意的離火盆遠了些,「皇兄說這些天他都很忙,可能要等年後才有時間過來。」

看她挺著大肚子,闕曉潛早就免了他入宮的事,雖然皇族人員不算多,但是過年總也是要在一起過的,再加上重臣帶著家眷,熱鬧是熱鬧了,但是哪有自家人圍著火盆守歲聊天來得熱鬧。

用手撫了撫頗有份量的古籍,羊皮卷的味道不太好聞,柳卿一直都記得自己來京城的起因,她想進皇家的藏書室看看,不是沒有機會,尤其是和聞聽成婚後,只是因為各種原因一直到現在都沒能成行。

唔,等孩子生下來後去看看吧,也算是了了自己的心願。

還有個地方,就是聞聽曾經長住的那個地方,聞聽後來和她解釋過,她也知道那所房子的地底下藏著不少東西,那時候時間不對,沒能去看看聞聽所說的那些東西,這也是生完孩子後要去完成的一件事。

還有印刷術……

怎麼感覺好像所有的計劃都推到了生完孩子後,她現在很少再去費神想事了,懷孩子本來就累,記憶力也有所下降,所以印刷術到現在也只寫了個大概出來,卻沒有完善。

曉言伏在柳卿的腿上,眼神中帶著不安,「先生,你要是生了小弟弟還會喜歡我嗎?」

柳卿一愣,撫了撫小孩柔軟的頭髮,再看向另外兩個雖然裝得若無其事,但是緊握的拳頭還是洩露了他們擔憂的心思的孩子,淺淺的笑了,「為什麼我有了孩子就會不喜歡你們了?你們都很乖,只要你們不做讓我失望的事,我就會一直喜歡你們,保護你們。」

「真的?」

看著三個孩子喜悅的眼神,柳卿點頭,「當然是真的,你們也會愛護小弟弟小妹妹的,是嗎?」

「是,先生喜歡的我們都喜歡。」

這般的童言稚語啊,柳卿和不知道什麼出現在門口的闕子墨相視一笑,真希望他們永遠都這麼簡單乾淨,永遠都不要變。

曉宇第一個發現了闕子墨,「皇叔……」

「嗯,以後有時間多來陪陪你們先生,她現在不能出門,我有時候又忙不能陪她,她一個人會無聊。」闕子墨走進來,走到柳卿身邊坐下。

「可以嗎?會不會有人說不好聽的話。」曉真嘴快,把他的擔心說了出來,曉宇心思要細膩許多,聽到他這麼說背著兩人狠狠的捏了他一下。

「嗷,疼……」曉真看向曉宇,有些委屈,做什麼要捏他,他又沒做錯事。

曉宇被皇叔和先生看得紅了臉,不好意思的扭開了頭,好吧,是他多事了,可是他真的覺得不必要把那些事說給先生聽,像是要先生為他們出氣報仇似的,他才不要這樣,等他長大了,自然能收拾他們,先生現在可還懷著孩子呢,他查過書,書上說懷孕最辛苦了,還不能傷神,他不想讓先生憂心。

柳卿抓著闕子墨的手往火邊伸了伸,雪從昨晚開始下到現在還沒停,從外面回來的人都帶著一身的涼氣。

眼神若有所思的望了曉宇幾眼,轉過頭問嘴巴比較松,好套話的曉真,「是不是有人說了什麼閒言碎語了?」

曉真悄悄的看了曉宇一眼,看他沒什麼反應後才道:「嗯,有人說……說我們抱大腿,還說您的壞話,還有,還有人說就算先生對我再好,皇兄也不會喜歡我們,會提防我們,說皇兄會對您不放心……反正,反正說了很多不好聽的話。」

為什麼你還這麼小,這些話就聽得懂?柳卿只能再次感歎皇家的人都天生早熟,哪怕是曉真這種心計不深,沒被浸染得太厲害的孩子。

闕子墨瞇起眼,「這些話都是誰在說?」在他們之間攪事,活得不耐煩了?還是因為他最近表現得好說話了,手上不沾血了,便把他當菩薩了?

曉宇抿著嘴搖頭,「皇叔,那些都是小人,用不著你去髒了手,我們也不會聽他們胡說,但是就怕皇兄那裡……會多心。」

柳卿順了順曉言有些散亂的頭髮,「你們皇兄不是那麼心胸狹隘的人,更何況要算起來,你們還是同門,他不對你們刻意關照是不想你們其他的兄長打你們的主意,但是他暗地裡肯定是維護了你們的,你們想想,自從先皇過世後,你們的生活是不是沒有什麼變化?你們的母親也從沒有被刁難過?宮裡的一應東西也從來沒有剋扣?」

曉宇腦子轉得最快,此時想起那些自然就明白了先生的意思,原來皇兄從來就沒有多心過,「先生,我知道了,我會找機會謝謝皇兄的。」

「知道就好,看事情不要看表面,曉宇,你要是想護住曉真和曉言,還需要再努力一些才行。」

「喏,曉宇記住了。」

柳卿沒有再繼續聊這些,而是把話題扯到了私學裡,有一段時間沒關心他們的學習了,這時候正好看看他們有沒有進步。

闕子墨的手暖了起來,也不顧忌小輩在身邊,把希及纖長的手抓在手裡捂著,揚起嘴角聽他們說話,比起外面的冰天雪地,此時屋子裡的溫暖尤其侵入人心,去年的這個時候他在幹什麼?具體已經記不太清了,但是冷清是肯定相隨的,現在這樣的生活,幸福得讓他沒有真實感。

老天爺終究是待他不薄了。

這個年,不止是闕子墨過得最舒心愜意的一個年,也是柳卿過得最溫暖的一個年,柳家雖然一直待她極好,她也努力融入柳家,把自己當成柳家的一份子,為家族出力,但是有些事情勉強不來,終究還是沒能完全融入進去。

再加上過去幾個年都只是和全叔全嬸一起過,就更是簡單了。

可是今年有三個孩子,有丈夫相陪,肚子裡還有個動得厲害的孩子時時提醒她他的存在,幸福感滿溢。

到了三月份時,闕子墨乾脆不再管外面的事了,日日就在柳卿身邊陪著,生怕她出一絲意外,他不能失去的不止是孩子,更是孩子的母親。

感覺到肋骨有點疼了,柳卿想翻到右側睡,剛動了一下身邊的人就醒了,半坐起來緊張的問:「又在踢你了嗎?要不要緊?是不是很疼?」

柳卿安撫的笑笑,「沒事,就是想翻個身。」

闕子墨放下心來,小心的助她翻了身,再把人摟在懷裡,希及這麼辛苦已經有將近兩個月了,不知道是不是孩子太皮了,經常把希及踢得很痛,不要說去書房,就是在房間裡走上幾步都覺得累。

生完這個就不要再讓希及生了,這麼辛苦,宮裡有不必這樣的秘藥,到時候去找個不傷身的,有一個孩子他已經滿足,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

迷迷糊糊又睡了一陣,柳卿突然猛的睜開眼,伸手在被子底下摸了摸,一手的濕,心裡頓時緊張的聲音都顫了,「聞聽,聞聽……」

闕子墨在她叫第一聲的時候就醒了,「怎麼了?又痛了?」

「不是踢我,好像是羊水破了,聞聽,我害怕……」

認識幾載,第一次聽到這個好像對什麼都游刃有餘的人說害怕,心底心悸不已,在她額頭上連綿不絕的細穩,彷彿是對待不安的孩子,「不怕,沒事的,請來的穩婆都是最有經驗的,別怕,不會有事。」

闕子墨已經分不清這究竟是安撫自己緊繃的神經還是安撫第一次說害怕的妻子,平穩了下情緒,高聲喊道:「全嬸,全嬸……」

全嬸算著日子知道離生產不遠了,這段時間便一直親自睡在外間候著,就怕侍女年紀小了應付不來,讓小姐吃虧,此時聽得裡面的響動,估摸著應該是要生了。

麻利的穿上衣衫,執燈走進裡間,「姑爺,小姐是不是要生了?」

看全嬸冷靜的樣子,闕子墨的心終於定了定,「希及說羊水破了,現在要怎麼辦?我能做些什麼?」

先破羊水?全嬸也顧不得於禮合不合,走上床側掀開被子看了看情況,小姐的褻褲底部已經濕透了,卻沒有見紅,這可不好,會不利於生產。

「小姐,現在痛得厲害嗎?」

「不怎麼痛,全嬸,是羊水破了吧,不是應該先見紅嗎?孩子……孩子不會有危險吧?」以自己對這方面淺薄的認知,柳卿擔心得不行,羊水就那麼多,有些人還是沒有羊水的,要是全流光了要干生,那得多痛,還很難生出來,孩子也有危險,這裡可沒有剖腹產……

全嬸壓下心裡的不安,安撫道:「小姐放心,不會有事的,奴讓紅玉去多準備些吃的,您就算不喜歡也一定要多吃點,免得一會沒力氣。」

柳卿胡亂點著頭,有些失去了分寸,這不是費腦子的事,這是帶著生命危險的純體力活,她最不擅長的……

全嬸想了想,拿起一個備用的枕頭墊到柳卿腰下,邊解釋道:「這樣能讓羊水流得慢些,姑爺,奴侍候您起身吧,這床上不能睡了,您先去別的屋子將就一下。」

闕子墨小心的放下柳卿,也不用人侍候,自己拿起衣服穿,「我哪裡還能睡得著,你不用管我了,快去準備生產的事吧,這裡我會看著。」

「喏。」

全嬸也不再囉嗦,告了聲罪便離開了,她要安排的事很多。

匆匆穿好衣服,闕子墨又回到床頭靠著,抓著柳卿的手緊握住,「現在痛嗎?要不要我做些什麼。」

現在陣痛還沒真正開始,除了因為生產這件事而起的慌亂和胯下濕漉漉的不舒服,柳卿並沒有其他太大的感覺,只是心底的不安一點點擴大,原來她這麼怕死,要真是這麼痛死了,她也夠丟臉的。

「你到床上來抱著我。」

「好。」闕子墨沒有二話,鞋也不脫直接跨上床,靠在床頭把人抱在懷裡,摸著平靜下來的肚子輕聲告誡,「小東西,少折騰你母親,她懷你就夠辛苦的了。」

柳卿忍不住失笑,不安的情緒終於稍微有了平穩,「等他出來打他屁股。」

「嗯,用力打。」

闕子墨扯著各種話題引開希及的注意力,兩人緊握的手一直沒有鬆開,害怕失去的感覺在兩人心底蔓延。

外頭已經燈火通明,人人臉上都帶著緊張,府裡大部份是原來的人馬,心思自然是向著自家小姐的,早在過年完就開始做各種準備,時不時的還預習過,真到了此時,倒也沒有顯得太過慌亂。

「小姐,您吃點東西,多吃點。」天氣還冷,紅玉的臉上卻有著薄汗,平時恪守著那些規矩體統,這會兒也顧不得了,看到闕子墨在床上便直接把飯菜也擺到了床上,「姑爺,您多喂小姐吃一點,免得沒了力氣,奴去外面幫忙。」

闕子墨揮了揮手,看著盤子裡相當於平時希及兩倍的份量還要多的飯菜,「希及,吃得完嗎?吃完好不好?」

感覺到了他心底的不安,柳卿盡量讓自己笑得自然,陣痛已經有點感覺了,時不時的抽上一下,挺疼,「好,我全吃掉,聞聽,我……捨不得你,我一定會平安生下孩子的。」

「嗯,我記著。」一定要平安,要不然,他這一輩子該怎麼走下去。

用勺子一勺一勺的把飯菜餵進柳卿嘴裡,就算是已經覺得都平到喉嚨眼上了,也硬逼著自己繼續吃,她知道,她需要力氣,要是沒了力氣,孩子卻沒生下來,在這個什麼都不先進的地方,搞不好就是一屍兩命。

「唔……」這一波的陣痛感覺強了許多,艱難的吃下嘴裡那口飯,柳卿搖頭,「不行了,再也吃不下了。」

飯菜已經只剩少許,闕子墨把盤子端開,握著柳卿的手不放,真恨這種痛無法代替,他哪捨得希及受這種罪。

全嬸像是掐著時間進來,後面還跟著幾個看著就很有力氣的婆子,「姑爺,產房準備好了,奴等要扶小姐過去。」

「不用,你帶路。」闕子墨小心的抱起柳卿,生怕讓她更痛,動作都笨拙得不像他。

全嬸心裡安慰,面上卻不顯,側身引著闕子墨到了旁邊的產房,這是一開始闕子墨便要求的,不要離他們的房間太遠。

把人放到床榻上,闕子墨小聲道:「我在這裡陪你,不要害怕。」

柳卿搖了搖頭,忍下又一波的痛楚,「生孩子的樣子太醜了,我不想讓你看到,要是你看到我那個樣子以後不愛我了怎麼辦?聞聽,等著我,我和我們的孩子都會平安的。」

「你怎樣我都會愛你。」吻了吻相握的手,闕子墨不敢鬆手,他怕這一鬆手,以後就再也牽不著了。

「姑爺,產房血氣重,男子不適合呆,您還是出去吧,小姐一定會沒事的。」全嬸提醒道,她從沒聽說過女子分娩,丈夫相陪的,但是也由此可見姑爺對小姐有多用心。

闕子墨本就不在乎這些,要說血氣重,哪有他手上沾的血氣重,可是看到希及的眼神,他知道自己拒絕不了。

「好,我就在屋外,一定不會走遠。」

「嗯,等我。」

全嬸讓其他人去佈置,自己站到柳卿身邊握住她的手,「小姐,一會要是痛得狠了,您就狠狠的掐奴,奴皮粗肉厚,不會有事的。」

柳卿看了看頭上懸著的粗布,「我一會抓這裡就行了,也好使力,全嬸,生產要多長時間?」

「您天天都走動了,應該是不會要很久的,現在陣痛得厲害了嗎?」

「還好,可以忍受。」

產房裡的悄無聲息讓闕子墨更是焦躁,在門前來回走動,好像這樣才能讓他舒服些,東子忍不住勸道:「主子,王妃一定不會有事的,您先坐一會,這生產需要許久的時間。」

闕子墨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想起自己還有事情沒有安排好,「全叔,你把相應的事全安排好,東子,等天一亮你就去柳府報訊。」

「喏。」

至於皇宮……皇兄也不在了,還是等平安生產後再去報喜訊吧。



第二五三章 結局

陣痛越來越頻繁,柳卿臉都疼白了,死咬著帕子,不想失態尖

幸好沒讓聞聽陪她生產,這副樣子真是太醜了,休息的間隙,柳卿都還在分心想這事,直到下一波陣痛襲來。

「小姐,您別忍著,疼就喊出來,也好使勁。」全嬸滿頭滿臉的大汗,比生產的本人還要緊張許多。

柳卿搖了搖頭,她得留著力氣最後用勁,一屍兩命的事一定要杜絕。

門外的闕子墨只覺得度日如年,這裡面怎麼就一點動靜都沒有呢?忍不住就想上前拍門,幸好這時傳來凌亂的腳步聲讓他斷了想法。

文語菲人未到聲先到,「姑爺,卿兒怎麼樣了,還沒生嗎?」

闕子墨迎了過去,向來人施禮,「爺爺,岳父,岳母。」

柳松君這時候也顧不得禮節了,「丫頭還沒生嗎?怎麼一點響動都沒有。」

「已經進去兩個時辰了,一直也沒聽到她的聲音,全嬸出來說過一次沒這麼快。」闕子墨壓著裡的著急回道,現在時辰還早,應該是得到消息就來了。

「紅玉,你去準備早膳。」

「喏。」紅玉向幾人行了禮退下,直到到了廚房才擦擦濕熱的手掌,不停的在心裡安慰自己小姐一定沒事,那麼心善堅強的一個人,一定能挺過這一關的,不能失去小姐的人很多,她亦是,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小姐對她更真心實意的人了。

文語菲等不住,半請求半強硬的開口道,「我要進去,不親眼看著卿兒我不放心。」

柳逸時看父親並沒有反對的意思,便也點頭,「好,你生了幾個孩子,有經驗,好好引導卿兒。」

文語菲急忙點頭敲開了裡面的人,全嬸打開看是她趕緊放行,邊向外面的人報平安,「小姐安心不要擔心。」

闕子墨的心總算是安穩了下來,他雖然不知道生產的具體情況,但是年少時有過一次印象,那時候還沒立國,大哥在戰場上沒能回來,他和曉潛的母親又向來親近,聽到她生產的事便不管不顧的一定要去也是那一次,他被那種淒厲的叫喊聲嚇到了,宮裡再有誰生產他死活也不往跟前湊了。

希及生產原本他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都進去這麼久了,卻點聲音都沒有,這讓他的心更不踏實。

柳卿看到文語菲進來的那一刻,心裡瞬間就安定了許多,原來親情真的不是愛情可以代替的。

「別怕,娘在這。」

頭髮都汗濕了的柳卿含笑點頭,扯掉口裡的帕子「娘。」

文語菲拿過毛巾給她擦汗,「別怕,不會有事,力氣省著點用,產婆叫你用力的時候再使勁,天底下的女人都是這麼生孩子的,娘可是生了你們四個,還不是個個都聰慧可愛,放心,不會有事啊!」

結果是美好的,可是這過程難熬啊!柳卿覺得自己都快痛死了,說生產是一腳踏進鬼門關果然沒錯。

「王妃,用力,對,就是這樣使勁,看到頭髮了,再用力,好了,您先攢攢勁,等下一波宮縮,您力氣大,再用幾次力應該就可以生出來了。」

產婆也是個經驗豐富的,可她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麼會配合的產婦,雖然接生是個好活計,要是生個胖小子更是能得不少賞錢,可是每次接生完她都那耳朵都要遭一次秧,這王妃果然不一樣,連生產都要把其他人比下去了。

才接到這活的時候她是又高興又擔心,就怕這受寵的王妃因為生產折了,那她搞不好得賠葬,現在看來應該是安全了。

門外的幾人連早膳都用得漫不經心,耳力極好的闕子墨已經能聽到希及隱忍的痛叫聲了,只是聲音極低,以希及那性子,要不是實在忍不住了,只怕是這點聲音都是聽不到的。

一同前來的柳蓮柏兄弟幾人雖然都表現得算是沉穩,但是不停變幻的姿勢還是洩露了他們的不安,因為生產死人的事實在是太多太常見了,他們不希望自家妹妹(姐姐)也成為其中之一。

痛叫聲越來越大,柳松君鬍子微動,手裡的枴杖穩穩的撐著自己,大概是這種沉穩,壓住了其他人心裡的焦躁。

「啊……」

「哇……」

伴隨著一聲再也壓抑不住的痛呼,嬰兒的啼哭聲顯得異常悅耳,至少在闕子墨的心裡這如同仙樂,希及安全了,孩子出生了,他的人生圓滿了。

很快,產房的門被打開,文語菲親自抱著包得嚴實的孩子出來,笑窬滿溢,「恭喜姑爺,是個小子,母子平安。

柳蓮城最是活潑,蹦過來左看右看,歡喜不已,擠眉弄眼的對闕子墨道,「恭喜姐夫得弄璋之喜。」

闕子墨總覺得自己雙手血腥,也不敢接手去抱,只是身子湊過去看,眉眼柔和得讓柳松君都側目不已,這麼小小軟軟的樣子,五官都還皺在一起,看不出來是像誰多一點,可是,這是他和希及的孩子,並且將是他唯一的血脈。

「你也當小舅舅了,記得封個大紅包給你小外甥,以後可沒這機會了。」

「誰說的,姐姐還這麼年輕,指不定明年就又懷上了......」柳蓮城話音一頓,疑惑的看向闕子墨,「姐夫,你該不會是只想要這一個孩子吧。」

闕子墨也不看他,只是看著自己的孩子,滿眼的喜悅,「希及懷孩子太辛苦,有一個就已經是老天厚愛了,而且我也不希望你姐姐有危險。」

在場的幾人懼面露驚容,權貴世家誰不是想多子多福,不怕你不生,就怕你生不出,這定王爺可真是……

可是心裡,卻真真的對他多了佩服和喜歡,卿兒能找著這麼一個人是她的福氣。

柳松君把枴杖放到一邊,摸著鬍子道:「這可真是需要大辦一場才行,蓮城,這大紅包爺爺替你出。」

柳蓮城壓下心裡的波動,湊趣道:「那感情好,這個紅包小不了。」

闕子墨像個沒事人似的站直了身子,抬步就往產房裡走,產婆倒是想攔,可這是定王爺啊,誰敢攔。

幸好文語菲反應過來,連忙拉住他,「姑爺,這產房血氣重,你不能進去。」

闕子墨輕輕掙脫了開去,「和我身上的血腥味比起來,這點不算什麼,我去看看希及。」

文語菲無奈,只得跟了進去,產房已經清理過了,可是味道依舊算不上好聞。

柳卿將睡未睡的躺在床上,肚子裡的貨卸了的感覺很輕鬆,但就是總覺得少了什麼,空落落的。

正文藝的糾結著,便看到闕子墨走了進來,柳卿瞠目,「知道你向來無視規矩,但這是產房……」

「沒事,我不怕。」闕子墨在床沿坐下來,摸了摸她沒有血色的臉,「怎麼樣,身體還受得住嗎?」

「還好。」蹭了蹭他的掌心,有了兩人共同的孩子後,她便更想親近這個人了,「向皇宮報喜了嗎?」

「還沒有,一會出去我會安排,外面的事你就別擔心了,我會處理好,內院的事交由全嬸就好,她一直都做得不錯。」

「全嬸要是知道你這麼信任她會很高興的。」柳卿笑,偏頭看到文語菲在一邊含笑看著他們,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剛才都沒有發現還有他人在。

「娘,把孩子給我瞧瞧,我都還沒見過他。」

「是個大胖小子呢!」文語菲把寶寶輕輕的放到柳卿身邊,「這眉眼像極了你,鼻子像姑爺的。」

看著皺皺的一團,柳卿很努力的去分辨,就是看不出來哪裡像她了,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臉,「真醜。」

文語菲沒好氣的拍開她的手,「哪有你這麼做娘的,還嫌自己的孩子丑,再說小寶貝哪裡丑了,比你大哥家的娃兒生出來時好看多了。」

嘿嘿,柳卿不好意思的笑笑,有夫,有子,也算是萬事足了。

皇帝收到消息時大喜,賞賜流水似的搬入王府,連名字也取了送來。

「永樂,這名太陰柔了。」柳卿不滿,取名沒自己的事也就算了,闕曉潛那小子居然取了這麼個名,想反對還不成,抗旨的事不能做。

「永遠快樂,也不錯啊!」闕子墨從一開始就沒把男人不能進產房當一回事,當著柳家人的面就進出無數回了,現在就賴在這邊不肯走,這裡有他的妻兒,他不在這裡要去哪裡。

幸好不是取成永快,那才叫悲劇,柳卿自我安慰,也就不挑剔了。

「洗三我就不出面了,這副樣子哪裡能見人。」

闕子墨看了看她,兩人相隔得過近,連她身上淡淡的奶香都聞得到,湊過去親了她一下,「這樣子哪裡不能見人了,很美。」

「就知道哄我,懶得理你。」柳卿嗔了他一眼,繼續逗弄兒子,也不知道這小子性子像誰,不愛哭也不愛鬧,尿濕了就皺起眉頭哼哼兩聲,明明不可能視物,她卻總覺得這小子能看得到她。

闕子墨眉眼越見柔和,想了想道:「洗三你不出面也行,我也沒準備大辦,等百日的時候再好好的大辦一場,時間充足也能早做準備,我的兒子,怎麼都不能寒酸了。」

可不是,還是個小王爺呢!這可算是含著金湯匙出生了,柳卿戳了戳小臉蛋,點頭同意。

洗三再不大辦,來的人也不少,畢竟這也算是皇家大事,定王爺又向來不好親近,世家也好,官員也好,紛紛不請自到,更何況皇上早就放出話來會親自到。幸好柳全早就料到了會有這樣的情況,做足了準備。

以柳卿現今的身份能進她產房的人不多,原本以清姿的身份是來不了的,柳卿特意邀請了她,誰都知道她這是在給她做臉,世家中,如夫人再受寵地位也不高,她實在不想清姿受欺負。

清姿也生了個兒子,雖然是庶子,卻也是袁淮安的庶長子,在現今未有第三代的袁府裡倒也算是受重視,府裡其他女人再不敢招惹她,可是清姿也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快到頭了,袁淮安的婚期已經定了下來,就在八月份。

此時柳卿對她的善意於她來說有多重要,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前有皇后對她的賞賜親近,現又有王妃對她的特別,以後就算是主母進門,也不敢欺辱於她,有了兒子她也不想再爭了,只要主母不刁難於她,她也不會去挑釁,只要能清清靜靜過日子便成。

皇后的到來在柳卿的意料之中,在柳卿面前,她絲毫不敢端架子,更不會在這個時候受柳卿的禮,同時也揮手免了其他人的禮,「皇嬸,你就安心躺著吧,這時候哪還需要顧那麼多禮節。」

柳卿也沒真想下床給她行禮,月子她是一定要坐好的,免得自己老來吃苦,「臣婦失禮了。」

皇后坐到床沿,表現得極是親近,「身子還好嗎?皇上知道您生了個兒子,不知道有多高興。」

帝后雖然感情不錯,成親一載卻還沒有孩子,這是皇后的一大心病,剛才在外頭看到白白胖胖的小子就喜歡得不行,暗地裡不知道有多羨慕柳卿的好命。柳卿當然知道她眉間的憂色是因為什麼,大概是初為人母,都柔軟起來,不由得就勸道:「皇后娘娘,你年紀還小,不用擔心沒有孩子,我從古書中看到說,年紀稍大點懷孩子比較好,健康些,也易成活。」

「真的是如此嗎?」皇后用力抓住柳卿的手,彷彿是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

柳卿拍拍她的手,「當然,我怎麼會騙你。」

「那就好,那就好。」

喃喃低語的聲音傳進柳卿耳朵,她低下頭輕撫了下手腕,這裡都有勒痕了,小姑娘好大的力氣。

懷孕這事情說不准的,要是她壓力太大,整天想著這事,反而難以受孕,心情好了說不定就中了。

皇后眼光一掃,便看到清姿安靜的站在一側,離床最近的地方,剛才進來的時候好像是兩人在說話,看樣子皇嬸對她兄長的這個如夫人確實於她人不同。

「剛才在外頭看到兄長就猜到小嫂嫂也來了,還真沒猜錯,孩子還聽話吧,母親進宮經常說起他,寶貝得不行,本宮都羨慕了。」

一個如夫人卻被皇后娘娘稱之為小嫂嫂,這何止是王妃給她做面子,連皇后都給了她臉面,以後主母進門只怕也要好好對待了,就不知道那新主母可是個知事的人,不然哪……屋裡的其他夫人交換著眼色。

清姿心下更加感念柳卿的好,她知道這些人如此待她都是因為什麼,屈身一禮後,道:「謝皇后娘娘掛念,皇后娘娘是有福之人,必定能誕下麟兒,我聽王妃說起過,女人不能寒了子宮,您也需多加注意,好好保重身子。」

原來是如此嗎?皇后看了柳卿一眼,再看向清姿的眼神更是親近了兩分,知進退,識好歹的人總是不那麼討厭的,「以後本宮會多加注意。」

清姿再行一禮便不再做聲,只是這屋子裡的任何一位夫人都再不敢小看這個來厲不明,因為攀上柳卿才有今天的如夫人。

再難受不舒服,柳卿也滿滿坐了一個月的月子,生產加上月子裡的各種補藥湯水,她倒是圓潤了些許,面色泛紅,肌膚晶瑩,比之孕前反倒顯得更是容光煥發了。

闕子墨看著坐在鏡前梳妝的人,眼中異彩連連,走近了揮手讓全嬸離開,自己拿起梳子給她梳發。

兩人都沒有說話,屋子裡卻顯得異常溫馨,現在的兩人都比以前少了菱角,且兩人都是知道珍惜現在的人,日子更是過得甜蜜。

百日酒闕子墨果真大辦,不是在他們現在居住的別府,而是真正的王府裡,柳卿只在那裡住過一晚,但是該有的都不缺,兩人都不想他們居住的地方搞得太亂,更何況家裡秘密不少,要是有人趁亂做點什麼那就虧了。

柳卿時隔大半年再一次出現在大家面前,依舊是一身素衫,連王妃正服都沒有穿,闕子墨為了配合她也是僅著便服,但是兩人抱著孩子一起出現時,整個大廳都寂靜下來,他們從來沒有一刻覺得這兩個人是如此絕配。

女人眉目如畫,男人也收起了冷漠,勾起的嘴角顯得他風度翩翩,再加上那個精靈的孩子,讓一貫冷眼看戲的人也收起了那種心態,真心祝福這個三口之家。

「今天是小兒百日,本王多謝諸位拔空前來,請多喝幾杯水酒,聊表本王謝意。」

真是簡單得夠可以,柳卿低下頭看著正仰頭看她的孩子,用絲帕擦掉他嘴角的口水,換來他一個大大的笑臉,柳卿立刻柔軟得一踏糊塗,這是和她血脈相連的孩子,是她和身邊這個男人的結晶,是他們之間以後不可或缺的一員。

看她有些走神,闕子墨也不管有多少人看著,攬上她的腰低聲綢道:「怎麼了?孩子尿了?」

「啊,沒有。」柳卿失笑,心底再大的感慨也因為這句孩子尿了給激得一點不剩。

闕子墨雖然疑惑卻也什麼都沒問,開始這百日之宴。

柳卿心底安寧,身心也終於在這個男人身邊紮下了根,她相信男人能給她一生一世一雙人,她也努力的經營自己的婚姻,從沒有一刻如此確定,她想要和這個男人一起一輩子。

等到柳卿終於有時間進書房靜下心來寫點東西時,已經是一年以後了,印刷術經過一再的補充終於完成,然後直接給了闕子墨,讓他去找匠人試驗。

雖然她已經盡量寫得明白,但是真等印刷術成功也已經是三個月後,柳卿本想依舊以柳家之名呈上去,柳老爺子卻拒了,在他心裡,卿丫頭能如此想著家族當然是好事,只是這件事,他想讓丫頭獨得榮耀,他要讓丫頭站得更高。

從此,就算是窮書生也能收藏得起書本,也是從這一刻起,男人們才真正認可了柳卿,紙和印刷術加起來,對天下學子來說,已經是極大的恩惠。

柳卿也開始正式收女弟子,方家雲雯如願成為大師姐,往後的大預朝,女人開始展現他們的智慧和力量,而大預朝的女人,也是所有朝代中最有份量的女人。

等孩子不那麼粘她後,柳卿終於如願的踏足了皇家的藏書室,藏書量比她想像中要少,珍品卻遠比她想像的要多,讓她很是興奮了一陣,要回去不少,再拓印了不少,她的藏書室終於又打通了一間房。

再後來,她去了闕子墨的那個地下書庫,珍品也有,但是在這裡,柳卿反倒是對各家的底細更感興趣,當作看故事一般,時不時去看一陣,永樂識字以後,更是帶他一起,兩母子一人一冊竹簡看得不赤樂乎,只是一人可以拿在手裡看,一人卻只能攤在桌面上看。

等到闕子墨終於兌現承諾帶柳卿去遊歷天下時,已經是十年後了。此時,闕永樂十二歲。

「皇叔,是不是覺得終於輕鬆了。」闕曉潛一身便服出現在王府,正在風華最盛的年紀,卻已經為帝十餘年的男人完全有了為皇的威勢。

大預朝在他的治理下蒸蒸日上,自上一場戰爭結束後,他便聽從了先生的建議大力發展騎兵,到現在已經很見規模了。

先生雖是女子,但是在很多事情上都有獨特的見解,原本以為女子在練兵上終究是避之唯恐不急的,卻沒想到先生居然在這方面居然也提出了不少建議,讓騎兵如虎添翼。

還有先生提出的郵政系統已經遍佈全國,不止是方便了老百姓,也為財政添了一大筆,有什麼天災人禍也能加大力氣,再施仁政也有了充足的底氣。

這些都還只是眾人知曉的,在別人不知道的地方,先生為他提了多少建議,上了多少條陳只有他最清楚,先生不願意走明道,從來都是寫在絲帛上讓皇叔順道帶給他,就連給他寫那些小故事的習慣也一直持續到現在,只是到現在,只怕就真的要斷了。

闕子墨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是自他登基後便不曾有過的親暱,「我是真的累了,先是為了皇兄,再是為了你,現在你帝位穩固,天下興盛,我也走得安心,你知道這是你先生的心願,從和我成親到現在已經足足十三年了,她卻依然沒能出過京城,我一直覺得對不住她。」

「我知道。」闕曉潛看向款款而來的兩母子,先生的樣貌好像從不曾改變過,只是添了抹成熟。

「皇上哥哥。」永樂一直延續著小時候的叫法,柳卿倒是想過要改,闕曉潛卻不願意,就這麼叫著挺好,親近。

摸了摸他的頭,永樂長得更像先生,所以看上去清清秀秀的,像個讀書人,他也確實是個讀書人,不過他相信皇叔親手教出來的身手也差不到哪裡去。

「要保護好先生知道嗎?每到一處就寫信寄回來,我等著。」

「是,皇上哥哥。」

柳卿笑眼看著兩人,這個從小就背負了太多擔子的帝皇大概也只有在他們面前才能輕鬆幾分。

「先生,您要多保重,什麼時候玩夠了就回來,可別在別的地方定居,我不會同意的。」

「根在這裡,肯定也是要死在這裡的,我一直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現今終於能如願了,我很高興。」

闕曉潛點頭,先生的高興顯而易見,他也沒有理由阻攔,不過,「宮裡那幾個是別想跟著跑了,曉宇接手了皇叔的事,要忙的事多自然跑不了,曉真卻是東西都收拾好了,被我攔住了,曉言倒是懂事,知道跑不了,乖乖的在宮裡呆著。」

想到那三個孩子,柳卿也直搖頭,這些年,他們在王府裡住著的日子比在宮裡還多,皇上也放任了,也怪不得他們想跟著他們離開。

「皇上,給給曉言找個好夫君吧,她該嫁人了。」

闕曉潛眼前一亮,是啊,給曉言找個夫君,等她嫁人的時候肯定會給先生寫信,要是曉言說先生不回來她不嫁人,那先生不是就......

「先生放心,我一定會精心的。」

闕子墨也不點破他的那點小心思,長時間離開京城當然是不可能的,但是短時間內,兩人只怕也不會回,到時候就看是曉言倔得贏還是希及更厲害了。

「小姐,時辰不早了,該出發了。」全嬸小聲提醒道,原本柳卿不打算讓她同行的,但是全嬸怎麼都不放心,大概是練武的原因,她身體一直挺好,應該還能照顧小姐幾年。

全叔要打理王府不能跟隨,換上了全叔的兒子柳良,再加上一直侍候闕子墨的東子,這次同行的人其實並不多。

柳卿點頭,闕子墨走向她身邊,永樂站到另一邊,三人同時向闕曉潛行禮,「皇上,就此別過,您請保重。」

「你們也是。」

六個人,三輛經過改裝的馬車從王府側門出來,緩緩駛向城外,闕曉潛在另一輛馬車上目送著,一直到再也看不見了才道:「回宮。」

「喏。」

城門上,曉宇曉真曉言三人眼睛紅紅的望著,曉真不甘心的咬牙,「好想和先生一起走。」

「我也想。」曉宇眼睛久久都收不回來,「相信我,皇兄肯定也想,只是我們都走不了。」

是啊,要是打定主意走,誰也攔不住他們,只是......他們走不了,三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高山之上,夕陽漸落,兩人牽手同行,男人笑得縱意,「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於是,女人也笑了,兩目相對,儘是柔情無限。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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