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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9-18 10:05 PM

第六十章 雙打

  事實上擺在四人面前的選擇並不多。

  要嘛用離術開道,人為製造火焰,嘗試衝出大宅。

  要嘛就點燃整個房屋,逼迫女鬼在熊熊大火中與他們正面對決。

  但這兩種方法都有極大的弊端。

  誰也不知道張神判是否有在最後一刻解除陣法,它限制的不光是邪祟,也包括引氣入體的方士。萬一陣法還在,採取第一種方法的眾人就會立刻陷入進退兩難的地步,即便能順利破陣,亦等於為怪物打開了一條肆虐之路。

  第二種方法則根本沒有退路可言,大火雖然能帶來光亮,也會製造滾滾濃煙——室內戰鬥和青山鎮的城牆守衛戰完全不同,灼熱的煙塵一旦無法快速散去,其致命程度絕對不比邪祟低多少。他們必須在大火吞噬房屋之前消滅邪祟,然而方士在大火中還能保持多少戰鬥力同樣是一個疑問。

  另外無論哪種方法,都很難再顧及到生死不明的洛悠兒。若就此放棄的話,她生還的可能性為零。

  魏無雙不由自主的望向夏凡——在他印象中,這名同鄉永遠有想不盡的辦法,即便情況陷入絕境,他也總能找出一條意想不到的路來。

  然而這一望讓他魂都飛出一半來。

  原本夏凡站立的地方,此刻竟已空無一人!

  明明有火光照著,他卻沒有聽到任何響動與驚呼,那麼大一個同鄉怎麼可能突然就不見了?

  「完、完了……」魏無雙感到雙腿都抖了起來。

  果然,他就不應該遵從父親的話,去參加青山鎮士考的。

  「都這種時候了,你能不能閉嘴!」王任之的聲音也抖的跟篩子一樣,「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害怕好嗎?」

  「夏凡他、他不見了!」

  「你說什麼?」他猛地回頭望去,然後面色蒼白的與魏無雙對視一眼,「完、完了……」

  「都給我集中精神!」唯有上官彩面無表情,她微微挑起槍尖,對準正朝他們逼近的怪物,「不想死的話就抓緊你們的劍,它來了!」

  而數息之前……

  夏凡正冥思苦想對策之際,忽然察覺到背後有細微的呼吸聲傳來,他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便被一隻手摀住了嘴巴。

  不過也就在這瞬間,他繃緊的身體又放鬆下來,並任由來者將他悄無聲息的拖入黑暗。

  因為他認出了這隻手的主人。

  「為什麼你能在陰影中自由行動?」

  手鬆開後,他壓低聲音,不解的問道。

  黎那熟悉的聲調輕輕響起,「這只惡鬼並不能掌控所有黑暗,否則一到夜裡它豈不是能輕易屠滅一城?如果用這間大宅來打比方的話,只要你時刻處於它對面的位置,就不會被它的力量影響到。」

  意思是……五到六米的控制區域麼。夏凡不免有些慶幸,還好他們選擇了附近一間最大的宅邸來作為設伏地點,如果是普通的民房,只怕它露面的那一刻,所有人就都成籠中鳥了。

  「但它可以隨意穿梭於黑暗之間。」

  「沒錯,那便是血鴉的混沌特性。你所看到的黑暗,實質是它流淌的污血,倘若被血沾染到,就只能任由它的宰割。」

  血鴉?夏凡默念了一遍……果然黎知道得比他要多。

  「也就是說,光想著逃不可能躲開它的追擊。」

  「倒也未必,」黎的聲音靠得極近,他幾乎能感受到耳邊拂過的熱氣,「至少你現在已經安全了。」

  「安全?」夏凡愣了愣。

  「你的背後就是大院,而所謂的陣法,本質是利用氣形成的制約,你完全可以用更強的術破之,如果不想浪費材料,我也可以幫你代勞。」黎貼著他的背說道,「將牆壁和陣法一起洞穿後,你大可從後院離開。」

  這與他設想的第一種方法大同小異,只不過捨棄的東西更多。

  「這怪物難道就沒有弱點嗎?」

  「換作是我師父,血鴉或許不難對付,可對於你們而言著實有些勉強了。」黎伸手指向邪祟的雙臂,「你應該注意到了,它之前受創的部位,現在已基本恢復——換而言之,黑暗能夠治癒它的傷勢,如果你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殺死它,死的就一定是你。」

  「何況這樣的血鴉我還是頭一次見到,按理說,它不可能和淵鬼如此親近。還有腹部的袋子,簡直就像是專門為對方而生的一樣。你要同時對付兩隻惡鬼,危險性只會更高。」

  「但我不能丟下魏無雙他們,一個人逃離。」夏凡沉聲道。

  黎沉默片刻,「……倘若你真想正面解決邪祟,也不是毫無機會。」

  「你想到對策了?」他連忙問。

  「風險不低,並且需要你的配合。」

  而此時,上官彩已和邪祟戰成一團,她儼然吸取了岳鋒的教訓,每一次出手都會變換位置,不給淵鬼抓捕的機會。明明是方士,她的打法卻更像是一名陷陣沙場的戰士,所有的氣都被用來強化力量與速度,當槍尖與血鴉前臂碰撞時,甚至會綻射出一片片飛濺的火星。

  這名女子居然憑一己之力,將兩隻惡鬼擋在了燭光邊緣。

  然而就如黎所說的那樣,血鴉一旦形勢不妙,就會回退到黑暗覆蓋的區域,等待傷口癒合。

  而方士的氣和體力,都是有限的。

  「先別管風險了,快說說你的計畫。」夏凡忍不住催促道。

  「簡單來說,你得把身體交給我。」

  啥,在這種時候?他心裡微微一跳。

  不過黎極為認真的語氣讓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並不正確。

  「血鴉的污血並不能真正控制你的意志,它只是隔斷了你和身體的聯繫。這也是為什麼人一旦死去,就不再受黑暗影響。」狐妖飛快的說道,「但如果你的身體本就不屬於你呢?血鴉絕對不會料想到,一個明明已經被污血禁錮的人,竟然還能再次動起來。」

  夏凡已經隱隱意識到了她想要做什麼——

  「坎術可以製造幻象,也可以魅惑心神。而後者的最終表現,就是被施術者操控。問題在於修行者的意志——只要方士心存抗拒,此術就很難發揮出十成效果。」黎微微停頓片刻,「所以要想讓計畫實現,你必須得放棄抵抗,完全卸下心防。只有那樣,我才能控制你的一舉一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9-19 08:53 PM

第六十一章 雷霆、烈焰與荊棘

  「明白了,來吧。」夏凡點點頭。

  「……」狐妖怔住,「我說你不再多考慮下嗎?要是我出現失誤,或是故意慢上一步——」

  「但你會全力以赴,而我也清楚這一點。」夏凡說完後嘆了口氣,「我們已不是第一天認識了,你為何還要懷疑自己?相互信任不是夥伴應當做的事嗎?」

  黎感到胸口忽然被什麼東西纏住了,有些悶,又有些刺痛。

  是啊,自己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話?

  因為自己從未相信過,能真正得到人類的信任吧?

  可如今地位高高在上的方士,卻願意被一名見不得光的狐妖控制,並在行動無法自主的情況下身赴險境,如果這都不能說是信任,那還有什麼才算得上?

  黎咬了咬嘴唇,「既然如此,希望你準備好了——」

  說完她捧住夏凡的臉頰,猛地拉向自己。

  兩人頓時面對面貼在了一起。

  好近!

  夏凡甚至感到已經碰到了對方的鼻尖。

  但下一刻,他的注意力就全被對方的雙眼吸引住了。

  「坎術為卯,引神魂!」

  剎那間,夏凡感到自己墜入了她的眼眸之中——那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浩海,無數色彩撲面而來,他彷彿看到了神經與髓鞘構成的拓撲網,又好似瞧見了氣組成的漫天星辰。當一切異象重新聚攏成金色的瞳孔時,他才發覺自己仍留在原地。

  夏凡遲疑的動了動五指,身體很快執行了大腦的指令。

  「失敗了?」

  「不,術很成功。我已經在你的意識中埋下了楔子,只要一個念頭就能發動。」

  「那我豈不是成了你的提線木偶?」他故作輕鬆道。

  「這是你自找的。」黎瞪了他一眼,「放心吧,術的效果只有一次,無論成功失敗,都不會有再來一次的機會。我想你應該知道,方術的第一要素是什麼吧?」

  「所思所想。」

  「沒錯,任何針對身體的控制都不會妨礙你構思術法,準備好你最強的術和引子,我會把它們遞到該在的位置上。去吧!」

  夏凡不再多言,轉身朝上官彩的方向衝去。

  此刻她已擋下了血鴉的第二輪進攻,呼吸的頻率明顯比之前快了不少。王任之和魏無雙雖然也有參與戰鬥,但作用聊勝於無,如果不是上官彩展現出了驚人的實力,兩人根本撐不到現在。

  因此當夏凡重新出現時,大家都不由得一喜——儘管他沒辦法立刻扭轉不利局面,但多一個人總歸多一份力量。

  然而令三人目瞪口呆的是,夏凡掠過火光區域後腳步不停,直接朝藏身於陰影中的女鬼衝去。

  「夏兄,快停下,那裡危險!」

  「喂,你找死嗎!」

  上官彩試圖攔下他,但槍桿的距離短了幾寸。

  眨眼之間,夏凡便已踏入黑暗之中。

  然後他渾身一顫,生生停在了邪祟面前。

  「這下真完了……」魏無雙忍不住閉上了眼睛,不想親眼目睹同鄉的慘死。

  而處於眾人目光中心的夏凡卻是另一種感受。

  當自己已經知道,接下來的舉動和自身想法無關後,那些不必要的懼怕與恐慌都跟著消失得七七八八,佔據他腦海的,是不斷重複的施法步驟。高度集中的精神讓他清晰捕捉到了邪祟的每一個動作,包括它露出斗篷下的猙獰面容,緩緩舉起乾癟細長的前臂……

  毫無疑問,只要讓那骨鐮落在自己身上,一分為二都已是最好的結局。

  他感到時間的流逝都變慢了。

  不過……黎真的已經控制住自己的身體了麼?

  要是她沒能激活坎術,或是被污血干擾了怎麼辦?

  她是不是在背後拚命提醒自己,取消此計畫?

  恐懼雖然不在了,但雜念卻漸漸冒了出來——它彷彿將大腦分成了兩半,一半用於籌備方術,緊盯敵人,而一半用來胡思亂想。

  但無論時間變得有多慢,終究不過是瞬息而已。

  「嘶——」

  伴隨著沙啞的尖嘯聲,血鴉揮下了如雙鐮般的手臂!

  夏凡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

  快動動!

  喂,不會真出問題了吧?

  直到骨鐮離他腦袋不到寸許,他都能隱約嗅到上面的血腥味時,視角突然發生了變化!

  他在毫無知覺得情況下不退反進,向前邁出一步,和對方腹部的口袋緊貼在一起。鐮刀口幾乎是擦著後腦掠過,切碎了他頭頂的束帶。

  綁緊的長髮頓時擴散開來。

  大概是沒料到這一記本該致命的攻擊毫無成效,連女鬼都愣了片刻。不過淵鬼已搶先做出了反應——大概是嗅到了血肉的香味,它那醜陋的腦袋從袋中探出,朝夏凡裂開了血盆大嘴。

  而夏凡——或者說黎的應對更為直接。

  她直接「伸手」將淵鬼的腦袋按回了袋子裡,同時送進去的,還有一枚小小的銅絲墜。

  同時,夏凡看到自己的另一隻手已經將符籙夾在指尖。

  不會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了——

  他在心裡大喊出聲!

  震術歸申,雷鳴!

  海量的氣噴薄而出,連同引子與符紙一起,化為了引動天地的力量。

  粗壯的電光在夜空中來回穿行,最後以勢不可擋的姿態砸向地表,瞬間吞沒了血鴉!

  ……

  那就是他所說的「改良方術嗎?」

  看來他之前反覆嘮叨的在士考中一錘定音的故事,並不全是說大話來著……

  黎望著那個被銀蛇狂舞所籠罩的模糊背影,胸口再次抽痛起來。

  她大概知道纏著自己的東西是什麼了。

  那是一條在日積月累下漸漸形成,名為不信任的荊棘。

  只是因為它和內心糾纏在一起太久,使得自己漸漸習慣了它的存在,並把它當成了一件理所當然之事。

  現在,它開始剝離了。

  正因為從固化的血肉上剝離,才會製造新的疼痛。

  黎閉上眼睛,任由痛覺在胸口流淌。

  她不知道這樣下去內心最終會變成什麼樣,但她決定接受之。

  ……

  高山縣所有人都聽到了這一記旱地驚雷。

  在它的面前,連夜幕也要退避三分。

  當耀眼的白光褪去,當地居民紛紛走向街頭,眺望閃電落下的方向。

  「這是仙師大人在除祟嗎?好厲害啊!」那是孩子的聲音。

  「什麼仙師,要收錢的。」

  「噓……慎言。」有人摀住了他的嘴。

  「不過這雷聲也忒大了吧,咱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嚇人的旱雷!」

  「俺也是,感覺房子都抖了幾下。」

  「哎,看來邪祟不好對付呀。」

  「希望這次除祟結束後,高山縣能多撐一陣子吧……」

  這話得到了大多數人的附和。

  他們儘管不希望看到樞密府方士的身影,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也只能讓它早點過去,好令自己的生活盡快回到正軌。

  ……

  此時的大宅中,雷擊帶來的高溫已經將房間屋頂整個引燃。

  正如在青山鎮的那晚一樣,熊熊烈火很快會順著頂板和牆壁蔓延開來,直至把整個房子變成一個巨大的火爐。

  三重術的威力比夏凡預想的還要大一些,以至於他耳朵裡現在都嗡嗡作響,眼前的磚石地面甚至被劈出了一個淺坑。

  至於那兩隻鬼,如今只留下一塊焦黑的遺骸。

  「原來洛輕輕那天沒有說錯,徹底擊倒魔的一擊是你幹的……」魏無雙一臉震驚的望著他,「夏兄,你什麼時候已經將震術掌握到這種程度了?」

  「呃,我和師父流浪時,曾恰巧遇到過一顆雷擊木……」

  「就算你能撿到雷擊木,也不可能當著那隻鬼的面放出來吧?」王任之的表情同樣驚愕無比,「我想問下,你是怎麼做到在陰影中施術的?不應該無法動彈才對嗎?」

  為他解圍的反倒是上官彩——她雙手抱著洛悠兒,朝兩人呵斥道,「有什麼話出去再說,沒見這裡著火了嗎?」

  兩人這才反應過來,相互攙扶著朝門口走去。

  夏凡和上官彩則緊隨其後,一併離開了火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9-19 08:54 PM

第六十二章 樞密府的問詢

  之後是徹夜的趕路。

  比起風馳電掣的來程,返程則要慢上許多——由於洛悠兒傷勢較重,他們只能徵召馬車來運送;同時考慮到高山縣的醫療水平明顯不及金霞城,傷勢又都是越早治療越好,因此夜行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好在一路上並未出任何岔子,天邊剛露出一抹魚肚白時,夏凡一行人便順利抵達了金霞城。

  接著就是通知樞密府。

  負責處理後勤事宜的府差很快接走了洛悠兒。在路上時,上官彩已大致檢查過她的傷勢,得出的結論是肋骨和手臂有骨折——特別是被邪祟直接擊中的部位,已經腫脹起來,換做普通人很可能需要截肢。不過對於方士而言,只要救治及時,她大概率能恢復如初。

  這也讓夏凡稍稍鬆了口氣。

  他亦很好奇,上官彩那一手槍法以及完全不借助方術的打法是從哪學來的。

  而後者的回答是曾在大啟軍隊效力過。

  能以這個年紀先在軍中歷練,再來參加士考的,絕對不是普通的兵卒,哪怕她家世不顯,也至少是將門一派了。

  「夏大人,令部從事元大人叫您進去問話。」

  來了。

  這次行動雖然成功消滅了高山縣的邪祟,卻也折損了兩人,其中一人還是六品問道,樞密府必然會詳細過問。

  而他也想借此機會問個明白——為什麼在沒有任何警示或徵兆的情況下,高山縣會出現兩隻惡鬼。

  相比其他邪祟,鬼的形成絕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它以屍首為基石,但不意味著隨便哪具屍體都能變成鬼。特別是像血鴉那樣的危險怪物,按黎先前的說法,只怕得聚集相當多的不寧之氣才行。

  走進令部大堂,夏凡頓時感受到了一股森嚴的氣息。

  無論是左右兩邊的旁觀席,還是正中央的首席位,都砌有高高的地台,使得站在台下的人只能抬起頭仰視問話者。這種肉眼可見的階層差距讓習慣了平等相待的夏凡覺得渾身不自在,不過他也知道,這裡不是可以隨性而為的地方。章夫子和神判官不介意禮數,不代表所有方士都是如此,特別是令部從事已是五品試鋒,他還是謹慎行事為好。

  走到首席桌前,夏凡拱手彎腰,行了一個標準的拜見禮,「下官夏凡,見過從事大人。」

  「原來就是你。」元從事端起茶杯,淺淺抿了一口,「我聽其他三人說,正是你的出色發揮,才讓小隊不至於全員覆沒。如今見了,倒也不失為一位青傑。」

  「大人過獎。」

  夏凡自然不會把這些誇獎放在心上,對方看起來不過四十來歲,能以這個年齡做到一部從事,天賦和能力都缺一不可。此人處理過的邪祟案件,估計比便宜師父聽過的都多,他必須集中精神小心應對。

  「雖然我已經聽你的隊友講述過一遍,但我還是想聽你親口說說,事情的經過到底是怎樣的。能為我從頭道來嗎?」

  「當然,這是下官的應盡之職。」夏凡將準備好的「詳情」緩緩說出——從設伏淵鬼到血鴉現身,這個過程可以說毫無問題,唯獨要慎重的是接下來發生的事:他必須將故事說得合情合理,同時隱去狐妖的存在。

  而早在昨天夜裡,他就已經構思好了細節。雷擊木這種無法查證的事自不必說,用完就行。他之所以能在血鴉的陰影中活動,全有賴於新掌握的術法「流光」。通過提前做好對自己施術的準備,不使用引子與咒符,單靠意志來激發一重震術,威力雖然極小,卻能起到刺激醒神的作用。

  這並非夏凡胡編亂造得來,而是黎說過「血鴉通過隔斷意識與身體的聯繫」來使人動彈不得,那麼直擊身體的電流理論上也有機會打通這樣的隔絕,就像心臟起搏器利用脈衝來強化心肌細胞跳動的電信號一般。

  至於如何控制術的威力,不造成自己把自己電暈的慘劇,那又是另一個話題了。

  至少它在原理上存在一定可行性。

  而樞密府相當重視原理性的描述。

  「原來如此,通過自我刺激來破除定身嗎?」元從事眼睛一亮,身體不由得坐直了些,「也虧你能想到這一點。在過去的事件記錄中,亦曾有方士利用疼痛來奪回身體控制權的,和你這個方法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只是打算奮力一搏而已。」

  「面對絕境想奮力一搏的何其多也,但能被記錄下來的成功者永遠是少數。」他搖了搖頭,「你有所不知,上面對破除坎術的方法十分看重,劇痛或許有效,但代價也很大,比如我提到的那名方士最後就沒能搶救過來。而你提供了另一種思路,一旦被上面驗證為有效,這份功績無疑要比斬除邪祟更大。」

  「對了,魏無雙曾提到你有一段時間消失不見,之後又從陰影中出現。當時是什麼情況?」元從事換了一個問題。

  「是老鼠。」夏凡坦然道,「我注意到身後的牆角有老鼠跑過,並且完全沒有受到邪祟的影響,因此簡單嘗試了下。」

  「當你發現不受控制後,你就沒有想過獨自逃跑嗎?」

  「老實說,確實考慮過。但我身為一名樞密府方士,不能丟下同伴,背對邪祟單獨逃離。」

  元從事似乎對這個回答十分滿意,嘴角都翹了起來,「不錯,我很高興看到你們四人誰都沒有捨棄誰。那麼最後一個問題,在第二隻鬼出現的剎那,你們所有人都被困原地,而解救你們的,是突然倒下的燭台。這又是怎麼回事?你之前的陳述中,並未提及這個細節。」

  就在這話出口的一瞬間,夏凡感到被一個可怕的氣息盯上了,大堂裡的氣氛急轉直下,彷彿對方之前的和善都是偽裝出來的一般。

  這到底是哪個楞頭青把如此不起眼的小事都交代出來了?

  他一邊腹誹,一邊故作不適道,「下官……並不清楚。甚至燭台倒下這件事,也是後來他們跟我說的。正因為一無所知,所以下官為了所述一切真實可靠,才沒有提及。」

  「不知道」便是標準答案。

  既然大家都不清楚,那他直接說不知道,樞密府也沒法去查證——畢竟運氣這種事情,誰也說不準。

  短暫的沉默過後,壓迫的氣息消失了。

  「我猜大概是某隻受驚的野貓吧,不得不說,你們運氣真不錯。」元從事合上記錄冊,撫鬚感嘆道,「儘管本府有所損失,但我也因此看到了傑出有為的新一代,正是這種交替,才讓樞密府壯大至今。行了,問話就到這裡。我會跟學部那邊說一聲,放你們三天假,你下去好好休息吧。另外嘉獎令也會不日到達,我先提前祝賀各位了。」

  就這樣……結束了?

  夏凡難以置信的眨眨眼,他原以為,一名六品問道和一位新晉方士的身死會讓樞密府徹查此事,但看從事的態度,竟好像打算就此了結一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9-20 08:58 PM

第六十三章 追根

  「從事大人,」夏凡皺眉開口道,他知道這時候不說,就再也沒有說的機會了,「高山縣的邪祟,會不會出現得太過蹊蹺了一點?」

  「你是指突然出現了兩隻鬼麼。」

  「正是!據下官所知,這恐怕是高山縣內有不正常死亡,而且不止一兩起,否則不會形成如此強大的邪祟!」他決定乾脆說到底,「如果我們能提前知曉這一情況,早做準備的話,領隊和岳鋒也不至於喪失性命!」

  「我理解你的不甘,但這就是方士的使命。樞密府只針對邪祟行動,如今邪祟已除,對本府來說就算完成了任務。」從事頓了頓,「何況你說的非正常死亡,僅僅是一種猜測。高山縣下轄四村,西面有大片原野,東邊則是茂密群山,無論發生什麼意外都再正常不過。你覺得僅憑一個知縣,就能把所有情況掌握在內嗎?」

  夏凡遲疑了下,「不能。」

  「沒錯,不能。」元從事嘆了口氣,「流民、山賊、海寇、妖異,這些東西無時無刻不在製造慘劇,而我們僅能對最後一種採取行動。對付邪祟這事本身就充滿了變數,想要做到真正的萬無一失,唯有提高自己的應變能力與術法實力。」

  「也就是說,樞密府只消滅已經出現的邪祟麼?」

  「不然還能如何?安置流民、剿滅匪類是官府需要處理的事情,你還想把手插到朝廷六部裡面去不成?」對方的語氣已隱約有了些不耐,「我們已經快被那些讀書人視作繼外朝、緝私衛之後新的隱患了,不歸自己管的事還是少插手為好。退一步而言,就算有你說的那些不正常死亡,也該由當地知縣去處置。下去吧!」

  夏凡只得離開了令部大堂。

  外面魏無雙等人正在等他。

  「怎麼樣,從事大人說什麼了嗎?」一見他出來,同鄉立刻迎了上去,「我感覺在他面前壓力好大,腦袋裡想的直接就說了出來,連稍加掩飾都做不到。」

  夏凡搖搖頭,「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

  「呼……」魏無雙長出了一口氣,「我就說夏兄你想多了,若真有你說的那檔子事,當地人應該總會透露點口風出來吧?我看高山縣還挺平和安寧的啊……」

  「你懂個屁!安寧?安寧到跑出來兩隻鬼?」王任之往地上啐了一口——洛悠兒不在,他似乎也懶得再維持自己公子哥的形象,「要不是老子命大,這次就賠在那裡了!別的不說,那高山縣絕對有問題!」

  「可當時詢問縣民的人不就有你嗎?真要枉死上七八個人,縣裡會一點動靜都沒有?」經過一週相處,魏無雙已漸漸能和王公子有來有回了,「淵鬼殺了兩戶人,街頭巷尾都在談,但卻沒有一個人提到過最近有冤情的。」

  「那也有可能是山上的賊人幹的。」

  「前提是縣裡有人失蹤才行。比起非正常死亡,失蹤也是個不得了的大事啊,何況高山縣附近有沒有山賊還不知道呢。」

  「否決得這麼快,你倒是給我想個緣由啊!那兩隻鬼總不可能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吧?」

  「王公子,你這話就太為難我了。」

  「想不出就閉嘴,本公子無故承擔的風險,總得有人出來負責才行吧!」

  「你們別吵了!」夏凡惱火道。

  魏無雙還好,王任之罕見的沒有反駁,「我這不是在找罪魁禍首嘛……」

  「你打算怎麼辦?」一直冷眼旁觀的上官彩開口道。

  夏凡沉默不語。

  從令部大堂後,他腦海裡總會不自覺浮現出薛家大院門口看到的那一幕。

  三年裡六次異常事件,縣民跪求著不要再讓樞密府插手除祟一事。

  以及他拿著錢追上去後,對方先是面露厭惡,直至變為不敢置信的神情。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作為消滅邪祟的方士,他們不應該備受尊敬與愛戴才對麼?

  不……他們確實有厭惡的理由。

  因為方士從來沒有真正斬斷過邪祟。

  至少在高山縣沒有。

  而這裡如此頻繁的出現邪祟,真的只是巧合麼?

  許久之後他才回答道,「我打算再去一趟高山縣。」

  「夏兄……」魏無雙面露擔憂之色。

  「我跟你一起去!」王任之則陡然來了精神,「反正放假三天,這事不查個水落石出,我王字倒著寫!我有預感,這事將成為我名震天下的起點!」

  「哎……既然如此,那我也去吧。」同鄉撓撓腦袋,「雖然我起不到什麼作用。」

  「你呢?」夏凡望向上官彩。

  「老實說,我興趣不大。」她聳聳肩,「不過我還是挺喜歡那個小姑娘的——如果真能查出究竟是什麼導致了這起邪祟事件,我去一趟也無妨。」

  見大家都願意前往,夏凡也不由得多了幾分信心,「那麼事不宜遲,我們半個時辰後在樞密府門口匯合!」

  ……

  回到住所,黎已經在家中等他了。

  「抱歉,讓你一個人來來回回的,」夏凡打了個招呼,開始收拾包裹,「我準備再去一趟高山縣,這次沒有邪祟的威脅,你在這邊等我就好。」

  「不要去。」黎搖頭道。

  「……什麼?」夏凡意外的停下了手中的活——他還是第一次聽到對方如此明確的勸阻。

  「不要再追查此事了,」她又重複了一遍,「這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你……莫非知道些什麼嗎?」夏凡訝異道。

  「樞密府認為此事應當就此完結,對吧?」

  「是。」

  「我不知道高山縣的情況,但我知道樞密府。」黎垂下耳朵,「師父曾說過,他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其理由,且不容許任何人質疑。雖然這裡不是上元,可我想也不會有多大差別。既然他們認為此事就此結束,那你最好照著他們的意思做。」

  「可我只是想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弄清楚又能怎麼樣?」黎似乎有些急躁起來,「結果無非只有兩種,要嘛是你得不到答案,要嘛是你難以接受的答案。無論哪一種,都比不知道要糟——因為你無法改變現狀。」

  夏凡不禁挑了挑眉,他一時沒料到狐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還以為你從來不在乎權威呢。」

  「這還不是因為——」黎說到一半又突然頓住,「因為……有可能妨礙到解救我師父。」

  「我又沒打算跟樞密府對著幹,你想到那裡去了。」夏凡啞然失笑,「倘若真的有查出什麼,我也不一定非得通過樞密府來解決問題啊,高山縣衙之上還有州牧府呢。」

  「你打算報官?」

  「甚至不用自己去。樞密府不好插手,府衙總不會對這案子熟視無睹吧?」夏凡直視對方淡金色的眼睛道,「再說了,如果連事實都沒接觸過,又怎會知道自己能不能改變?你應該最明白這個道理。

  「我?」

  他咧開嘴角,「如果你沒有選擇和我合作,就不會發現狐妖和方士是可以共處的。」

  這次黎緘默了很長時間,最後她無奈的嘆了口氣,跟著收拾起東西來,「知道了,不過我也要一起去。」

  「你確定?這次主要是追查邪祟來源,並不會遇到什麼危險。」

  「誰知道呢。」黎不置可否的望向西邊,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邪祟從來就不是最可怕的東西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9-20 08:59 PM

第六十四章 線索

  當日下午,高山縣城。

  「哈欠……」

  由於一夜未眠,又是連續趕路,即便是方士,也不免感到有些困頓。魏無雙拍了拍臉頰,強打起精神道,「總算又到這兒了——雖說要查邪祟來源,可具體該怎麼著手呢?」

  「你們先訂好今晚的住所,我去找熟人瞭解下情況。」夏凡左顧右盼片刻,隨後邁步朝街角走去。

  「你在這兒有熟人?」王任之意外的問。

  「嗯,除鬼那天認識的。」

  「夏兄,昨天那間客棧可以嗎?」

  夏凡頭也不回,直接比了個大拇指以示收到。

  穿過沒什麼人流的街道,轉身拐入巷內,而先行一步至此等候的黎並肩跟上,同時遞過來一個同款斗笠。

  夏凡腳步不停,一邊戴上斗笠一邊問道,「路上沒人注意到你吧?」

  「沒有,這又不是我第一次出遠門。不過你有必要戴這個嗎?明明沒什麼好遮掩的,還非讓我專門多準備一頂。」

  「這叫身份裝備,我們既然要暗中調查此事,自然不能穿樞密府的官服。」

  「那我們現在是什麼身份?」

  夏凡看了一眼面容半遮於黑紗之下的狐妖,微微揚起嘴角,「俠客怎麼樣?」

  黎呆了半晌才搖頭嘀咕道,「總覺得你對我和自己都有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你說什麼?」

  她撇開視線,「不,沒什麼。你想好怎麼做了嗎?」

  「暫時還沒有,不過三年裡有六次需要樞密府出動的邪祟事件,還全部集中在一個縣裡確實有些奇怪。你告訴過我,邪祟不會無緣無故產生,而我問過當地人,這三年裡並未出現什麼大型災害,一直都算是風調雨順。」夏凡分析道,「既然如此頻繁的邪祟已經讓一些人苦不堪言,那麼說不定能從他們嘴裡問出一些我們所忽略的信息。」

  沒花費多少功夫,他便找到了一戶自己前天「資助」過的縣民。

  「你好,屋裡有人嗎?」夏凡敲了敲門。

  「請問是誰啊……」裡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我是夏凡,不知——」

  「啊,原來是恩公!」房門很快打開,站在門內的是一名滿臉皺紋、年約六十的老者——在這個年代,如此歲數的人已能被稱得上長壽了,「多虧了您的接濟,我家這地才能保下來。快請進,快請進!您今天不當差嗎?」

  「今天恰好休息,周大福他不在家嗎?」他依稀記得被資助者應該是叫這個名字。

  「我那不肖子還在田裡忙呢,恩公有事找他?」

  原來此人是周大福的父親,夏凡心道,同時他注意到對方手指上高高隆起的繭子,以及露在衣衫外褐黃色的皮膚。顯然這名老者也在田里長期耕作過,只是如今年事已高,沒法再承擔起過重的體力活了。

  「我只是想跟他打聽些情況。」

  「哦呵呵,那您問我也一樣,我從小就在這長大,大福知道的,我肯定也都知道。」

  「那麼叨擾了。」

  「哎,恩公那麼客氣幹什麼,我這小地方,只怕是委屈了恩公。」

  「我就守在門口。」黎拉低帽簷,朝夏凡使了個眼神。

  夏凡點點頭,彎腰走進屋內。

  周圍的空氣一下變得陰涼了許多,裡面沒有多少光照,僅能瞧見屋頂有幾縷微光灑入。腳下凹凸不平,顯然地面並沒做過處理,依舊保留著建房時的泥土地。不過在數十年的踩踏下,它的表面已經變得漆黑且結實。

  如老者所說,這屋子確實不大,廳堂也就三四米見方,還得塞下一套破舊的櫃子與方桌。就算加上裡屋、柴房和茅廁,估計亦不會寬敞到哪裡去。而從這古老的家具陳設,便足以估量出他們的家境水平,很難想像對方是在這裡耕作了一輩子的人。

  「恩公,我這兒沒有茶,只有井水喝。」

  「水就行了。」夏凡隨便找了把椅子坐下。

  他蹣跚著舀來一碗水,遞到夏凡手中,然後回到門檻處坐下,「恩公你想問什麼?」

  「主要想瞭解下邪祟的消息,你還記得這些年裡都發生過哪些不尋常的事情嗎?特別是邪祟出現的前後。」

  「嗯……這得讓我好好想想。」老人沉吟片刻後開始緩緩講述高山縣的邪祟事件,他的語速雖慢,吐詞卻頗為清晰,聽起來倒也不難理解。這一講便是兩個多小時,時間跨度橫越近八年。

  而整個講述中,夏凡並沒有得到太多關於異常死亡的信息。除開老死、病死這樣的常規死亡外,老人提到的那些因鄰里糾紛、小偷小摸、背地偷情引起的死傷也極為有限,而且基本都得到了胡知縣的快速處理。如果拋開徵收「除邪稅」這點,胡懷仁倒也算是一個勤勉的父母官。

  魏無雙居然還真沒說錯——這裡除了常被邪祟侵襲以外,日子幾乎沒掀起過什麼波瀾。

  莫非此地天生適合孕育祟物?

  不,邪祟不是什麼風水學說,而是實實在在因氣而成,就算是週期反覆的大荒煞夜,那也得建立在好幾萬、甚至幾十萬死者。

  而周大福的父親還在繼續講著妖邪害人的事情。

  「再往前推啊,那得到十六年之前了……大福還剛剛是個娃的時候。當時好像是曲江漫堤,把一隻水鬼衝到我們這裡來了……」

  「等等,」夏凡忽然察覺到了一絲異樣,「八年前的上一次,是十六年前?」

  「這我不會記錯的,大福出生也沒多久,現在可不就十七歲嘛。」

  「那——再往前呢?」

  「唔,」老人露出沉思的表情,「這就難記了,不過少說也有五六年吧。」

  這頻率差得也太多了吧?

  夏凡心裡估摸了下,如果把對方所說的邪祟事件統計起來,也就是八年前到二十年前只有兩起,而八年前到現在足足有十一起,並且越往後越集中,比如最近三年就佔了六起。

  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的變故?

  「所以說……高山縣以前並沒有見過多少邪祟?」

  「倒也不是,」老人揉了揉脖子,「我小的時候還挺多的,大概中間也就過了十多年安穩日子吧。不過那時候比現在要好,至少沒有除邪稅,樞密府的官爺們若是忙不過來,我們也會湊錢請州裡比較有名的道長來消災,但現在,唉……」他深深嘆了口氣,「像您這樣的大善人,已經沒有幾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9-22 10:50 AM

第六十五章 規律

  「原來以前沒有除邪稅麼?」夏凡問。

  「是呀,這是胡大人上任後才多出來的東西,他說邪祟越發頻繁,光靠上面的劃撥難以應付,所以才讓縣民分攤點。恩公啊,您能和上面的大人物說道說道嗎?我們實在是交不起這個錢了啊……」

  說到最後老人顫巍巍的撐著門框站起,像是想要跪下去,夏凡連忙起身扶住了他。

  「我會想辦法的,你不用急於一時。對了,知縣大人是什麼時候上任的?」

  「我記得是……十年前吧。」

  十年和八年……相差並不遠,加上後來的除邪稅,這難道是某種巧合嗎。

  再等下!夏凡腦袋中忽然閃過一道電光,如果按照這個猜測推導下去,那麼之前十幾年的安穩日子,豈不是——

  他端起碗喝了口冰涼的井水,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乾澀,「你記得高山縣一共換過多少任知縣嗎?」

  「這……」老者遲疑了下,「父輩那代我不清楚,但這幾十年來,應該有四五個吧。短的就三四年,長的十多年。」

  「胡大人之前的那位知縣,做了多久?」

  「挺長的,大概有十五、六年。」

  十五六年,這豈不是能和邪祟出現的頻率完美銜接麼?

  夏凡忽然覺得背後發涼。

  他一直想從異常案件或是失蹤事件中找出線索,但如今卻意識到,線索恐怕就在眼前。

  「對了,你還記得那位知縣的名字嗎?他是陞官調走了,還是……」

  「回恩公,那位大人姓朱,已經過世了。」

  「怎麼死的?」夏凡下意識問。

  「聽說是被不乾淨的東西纏上,最後病死的。」

  ……

  待到天空被餘暉映襯為血一般的橙紅之際,夏凡回到了客棧。

  為了避免遺漏和錯誤信息,他特意多走訪了幾戶接受過資助的人家。

  而得到的回答基本大同小異。

  邪祟的出現頻率,和當地官員的更替時間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對應關係。

  先安頓好狐妖後,夏凡將其他同伴召集到了一間廂房中,並將自己打聽到的東西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聽完最後的敘述,魏無雙倒吸了口涼氣,他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難道你懷疑胡知縣跟這事有關?」

  「目前還只是猜測而已,我想聽聽大家的看法。」

  「可縣裡確實沒出過什麼大問題——」

  「沒出過大問題才是問題,」王任之打斷了魏無雙的話,「想要讓十幾條人命悄無聲息的消失,確實有官身掩護做起來會更方便。」

  「可人從哪來?」

  「從外面運來!」

  「啊?」魏無雙沒想到對方還能這麼回答,不由得卡頓了下,「知縣大人他圖什麼啊……」

  「圖錢啊!不是有個除邪稅麼?我看他就是想借此撈錢!」王任之欣賞的拍了拍夏凡肩膀,「呵,你還挺有膽的嘛,我之前錯看你了。」

  「但……那實際上並沒有多少錢。」魏無雙小聲道。

  「啥?沒多少?」王家公子眉頭一挑。

  「剛才一邊聽夏兄說,我一邊心裡默算了下。除邪稅只向遭受邪祟襲擊的街坊收取,每戶十兩銀子,一個街區也就三百來戶,並且賣地能打折,為知縣大人的田耕種還可免繳,三百戶能收上個兩千兩就不錯了。另外他還會將這筆錢發放給出現死難者的家庭,每死一人可領三十五兩,外加差役、捕快的辛苦費,這一套下來知縣大人大概能留這麼個數——」魏無雙伸出一根手指。

  「一千?」

  「差不多,而且這已經是往高處估了。」

  「居然只有這麼點麼。」

  「當然也不能說一千兩現銀是小數目——」魏無雙偷偷瞟了夏凡一眼,「只是相比要做的事,明顯不怎麼划算。」

  「他若不是為了錢呢?」上官彩忽然說道。

  「那還有什麼?」

  「如果只是要錢,統一收取稅金並不合理,與其設下那麼多減免方式,不如擴大分攤範圍,從大戶人家身上多抽一點。」她拔出半截長槍,在地上輕輕一劃,「他定這條線的目的,就是將那些手頭緊張的人逼入絕境,同時又不會影響到縣裡的大多數。」

  「你的意思是……田地?」魏無雙很快反應過來。

  「不準確,他既要田又要人,或者說,他要的是田裡產的糧食。」上官彩微微翹起嘴角,「你們也許不知,上一年豐國發生蝗災,連累西邊數州,能吃的東西都被炒到了天價,到今年依舊沒有完全平息,以至於不少地方發生了暴動。而類似的事,七八年前也出現過。」

  「這消息你是從哪裡聽來的?」魏無雙訝異道,他家就是賣糧的,居然對此毫不知情。

  「京畿總不缺消息靈通之人,前提是你能找得到。」她攤開手,「當然,這種時候想倒賣糧食那是自尋死路,像你家那種官府許可的,知不知道都沒什麼差別。能賣出高價的,只有未經統計的私糧,還得有渠道運往豐國。一個小小的知縣,估計也只是參伙人罷了。」

  「我倒覺得,這兩者說不定都不是主要動機。」

  夏凡聽完眾人發言後才緩緩說道。

  「你有何高見?」上官彩饒有興趣的問。

  「高見算不上,只是二十多年前的知縣並沒有提過除邪稅,蝗災也不可能年年都發生。」夏凡環視眾人,「但那時候邪祟事件依舊頻頻出現,所以我們不妨把事情想得簡單點。」

  「簡單是指……」

  「有人指使、買通或者需要知縣這麼做,這裡面就已經包括了風險補償,而胡知縣和他的前任相比,僅有的區別只不過是前者更貪婪一些罷了。」

  他的總結讓廂房中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那個……夏兄,」片刻之後,魏無雙才清了清喉嚨道,「說了這麼多,終歸也只是大家的猜測,沒有實際證據的話,沒人會信我們的,說出去反倒有誹謗朝廷官吏的嫌疑。」

  「沒錯,但至少我們有進一步調查的方向。」夏凡站起身來,「接下來就是找出對方的破綻!」

  「你已經有主意了?」

  「沒錯,」他決定速戰速決,不給對方沉著以對的機會,「明日一天時間就能知道結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9-22 10:52 AM

第六十六章 打草驚蛇

  第二天清晨,高山縣的居民都目睹到了奇怪的一幕。

  只見兩名穿著方士黑袍的人推著一輛小車,掛起橫幅,沿著集市區一路前行,並且邊走邊叫喊徵集關於大前天邪祟一事的線索,無論有誰看到或聽到奇怪的事情,即使看上去和邪祟無關,但只要足夠反常或離奇,都可以告訴他們,並且不管有沒有用,都能得到十枚銅板的獎勵。若是被認為有用,則是一百枚。

  而那車中裝著的,正是滿滿一箱銅錢。

  這種幾乎等於白送錢的好事頓時引爆了百姓的熱情,大家蜂擁而至,在小車周圍圍成了一大圈。

  「大人,我有事要說!隔壁王家當天晚上有異常響動!」

  「大人,我看到張麻子偷偷背著什麼東西上了後山!」

  「你讓開,是我先來的!」

  「這事我也知道,憑什麼你獨佔這一百文?」

  「大人,我就是隔壁王家,我真的跟邪祟無關啊!」

  各種各樣的聲音此起彼伏,有爭著講線索的,也有爭同一件事是誰先講出來的,群眾的熱情程度超乎想像,並有從口頭交流發展成零距離問候的趨勢。

  「讓開,所有人都給我迴避!」忽然一隊衙役衝進人群,將聚攏的民眾驅散開來,其中為首的正是之前帶領方士前往案發現場的捕頭。

  「見過兩位大人……」見到樞密府的制式黑袍,他立刻收斂了嗓音,畢恭畢敬的彎腰行了一禮,「不知你們這是在作何調查?」

  「還能是什麼,當然是邪祟。」回答他的正是夏凡,「怎麼,我這樣做應該沒礙到誰吧?」

  「呃……」鋪頭看了眼周圍翹首以盼的群眾,略有些尷尬道,「您想問什麼,直接問他們就好,何必多花這些銀錢。現在弄成這樣,我怕待會兒影響道路暢通。何況您若是要調查案情,大可以去衙門,縣丞大人和典史必定會配合您。」

  「我不認為他們能對縣城的情況瞭如指掌,再說了,我想知道的事情必定不會被記錄,所以就不去麻煩衙門了。」

  「可是大人,邪祟已經被消滅了。」對方硬著頭皮道。

  「但誰能保證它們不會再出現?我這次想收集的,就是任何可能預示邪祟現身的徵兆。怎麼,你想妨礙樞密府辦事嗎?」

  「怎會,小的不敢——」

  「那我就繼續了。」

  夏凡推車穿過一眾衙役,朝群眾大喊道,「你們還有什麼怪異之事想要說的嗎?」

  「大人,我有!」

  「請先聽我說!」

  大家很快再度圍了上來。

  他們都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鋪頭根本不敢阻攔樞密府方士。

  那麼再多衙役也不能阻止自己拿到這筆白賺的錢。

  同樣的事情還發生在縣城入口區域,只不過那邊推車的人換成了王任之與上官彩。

  「夏兄,我們這樣真能收集到什麼有用的證據嗎?」在一片嘈雜的呼聲中,魏無雙抽空湊到夏凡身邊問道,「雖然聽上去奇怪的事不少,但又如何查證?我覺得一天時間里根本沒辦法把這些零碎的傳言拼成一個可靠的證詞。」

  「無妨,因為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宣傳。」夏凡微微一笑道。他沒料到最支持他力查下去的居然是王家公子,剛一提出這個主意來,對方便立刻主動承擔了出錢的部分。

  「宣傳?」

  「正是,所以問話不是重點,重點是如何在最短時間內引起轟動,將調查的消息傳遍整個縣城。」

  「可萬一……我是說萬一真如夏兄你所猜測的那樣,這麼做豈不是打草驚蛇?」

  「如果我們看不到蛇,那自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但若是我們能看到,蛇動的那一刻,就會暴露自己的身形。」

  「看到?」魏無雙不解道,「在這兒嗎?」

  「別著急,到時候你會知道的。」

  ……

  「這真是那夥人說的話?」

  府衙裡屋中,胡懷仁聽完捕頭的報告後,眉頭緊皺。

  「是,在下一字未改。」

  這又是演的一出什麼戲?幾個新晉方士,想要瞭解邪祟事件的前後始末?莫非是樞密府那邊出什麼問題了嗎?又或者是因為兩名方士同伴身死的緣故,讓他們想要盡一盡人事?

  真是蠢貨!胡知縣忍不住在心裡罵道,多少次叮囑那兩人要按規程行事,誰知道還能出現這樣的紕漏!

  他們不會真查到了些什麼蛛絲馬跡吧?

  特別是那句「想知道的事情必定不會被記錄下來」,怎麼看都覺得意有所指。

  另外別的方士他都能理解,怎麼偏偏王家二公子也參合其中?那傢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老爹是幹什麼的?

  不行,他得馬上寫封信告訴王義安。

  「大人,您……沒事吧?」捕頭小心翼翼的問。

  「廢話,我能有什麼事!你下去吧,不必再管他們了!」胡懷仁回到案桌前,展開一張宣紙,才發現自己手心上泌出了一層細汗。不……要鎮定,他們查到真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想從當地人那裡問出什麼更是不可能的事,他首先得寫信給王家,然後再處理石窟的事情。

  簡明扼要的將事情原委交代了下後,他將信折好,交給門外一名僕從,「立刻送給金霞城王家,讓他們家老爺親啟。快去!」

  接著胡懷仁行至後院,將自己的手下杜明金和杜明銀叫了過來。

  一看到兩人現身,他就氣不打一處來,若不是這兩個蠢貨,樞密府哪會出這等意外!

  「你們確定那幾日上山時沒有被人發現過?」

  「老爺,我們可以保證!」杜氏兄弟也知道自己犯下大錯,大氣都不敢喘一個,「那幾天我們都是夜裡出發,絕對沒有被人看見行蹤。就算是獵戶,也沒有一個晚上上山的。」

  「行了,我姑且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今天就去石窟,給我把裡面的東西都處理掉,再把門封死,確保沒有人能找到它。」

  「可是……石門一旦封死,就很難再打開了。萬一那邊又有人找上您……」

  「那是以後的事,可以以後再想辦法!」胡懷仁呵斥道,「在不知曉樞密府的態度前,我不想再聽到邪祟的消息,明白了的話就按我說的辦!要是這次再辦砸了,我就把你們兩個也塞進去!」

  「是,老爺,我們一定辦好!」杜氏兄弟忙不迭的點頭應道。

  「滾吧!」

  「請稍等一會兒,大人,」這在這時,一個清脆溫婉的女聲打斷了胡知縣的話。

  兩人抬起頭,眼睛不由得一亮。

  只見從裡屋裡走出一名高挑秀麗的女子,頭上盤著高高的髮髻,衣領向兩側敞開,露出潔白的頸脖和半截鎖骨。她雙手托著一塊盛酒的木盤,每一小步之間都透露著一股嫵媚之感,但容貌又如出水芙蓉那般清純脫俗。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混雜在一起,讓這女子的一顰一笑都充滿了不可思議的魅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9-22 09:26 PM

第六十七章 青子

  「青子,你出來做什麼?」

  胡懷仁也不例外,無論什麼時候看到這名女子,他的心都會為之一熱,並進一步引發身體上的反應。只是現在有外人在場,加上又是大白天,他不得不維持住自己作為知縣的威嚴。「這兒不是女人該露面的地方,你快回房間去!」

  「大人,石窟的事非同小可,他們兩個平時也算是盡心盡力,偶爾出現一次失誤也可理解,您不應對他們如此苛責。出征宜激不宜責,這不是您常說的話嗎?」

  「是、是嗎……」被她這麼一說,胡懷仁反倒不好斥責了。

  「雖然此處不是沙場,但多激勵一下並不是壞事,」她緩緩走到兩人面前,平端起木盤,雙膝微屈,「這是賤妾剛釀的米酒,雖不及白酒那麼香辣,卻也好過茶水,還望兩位全力以赴,為大人守住石窟的秘密。」

  杜明金和杜明銀對視一眼,連忙捧起上面的瓷碗,一飲而盡。「多謝夫人賜酒。」

  儘管對方自稱賤妾,他們卻不敢看低這名女子,對方不是知縣之妻,可遠比妻子要得寵百倍。特別是一年前將妻兒送回老家後,胡大人幾乎天天將此女帶在身邊。

  而另一個重點在於,杜氏兄弟總覺得對方眼中的情愫是衝著自己來的,僅僅是望著對方的眼眸,彷彿就能聽到她在耳邊低語——

  「我等你們回來……」

  若是哪一天胡大人沒空陪著她,她說不定也會像現在這樣,恭順的碎步走到自己面前吧?

  「那麼老爺,我等告退。」

  等到兩人離開後院,胡懷仁才上前一步,將女人用力拉入懷中。

  「你不應該把這酒給兩個蠢貨喝!那是你為我釀的東西!」

  「呵呵,大人嫉妒了?」

  「現在沒有他人了,你應該叫我什麼?」

  她眨了眨眼睛,「主人……嗎?」

  「你知道就好!」胡懷仁感到那股火苗已經有些無法抑制,「別忘了你的職責。」

  「當然,保護您,還有……為您排解寂寞。」她輕笑起來。

  真是個——尤物。

  胡知縣已不想再等到晚上。

  他抓起對方的胳膊,急不可耐的朝裡屋走去。

  就在這時,女子抬起頭,輕輕「咦」了一聲。

  「又怎麼了?」胡懷仁問。

  「沒什麼,」她仰望了屋頂一會兒,「剛才那兒好像有隻狐狸跑過去了。」

  「狐狸有什麼稀罕的,這兒靠山,什麼四腳獸都有。」

  「是啊……」女子柔聲呢喃道,「這地方可比空無一物的大海要好多了。」

  「行啦,」胡懷仁不耐煩的催促道,「別說些有的沒的了,快隨我進去。」

  她收回目光,低眉順眼的點頭跟上,「是……主人。」

  ……

  奇怪的女人。

  黎穿行在街巷之間,腦海中依舊是剛才在縣衙後院看到的景象。

  她的穿著和常見的婦女不同,說話的口音也十分奇怪,但更古怪的是,她在使用術。

  狐妖本身屬坎,對這一類方術格外敏感,她能感覺得到,對方正是用坎術影響了周邊人的感官。然而不一樣的是,她從未見過類似的施術方式——不是瞬間生效,而是一種長期維持的效果,且不單純依賴術法本身,其自身的打扮、言行也與之契合,使得魅惑成了對方本體的一部分。不然以術的強度來看,根本無法做到這種渾然天成的地步。

  但是把坎術純粹用於勾引他人,實在是太不知羞恥了!

  就算她對人類虛偽的男女禮節嗤之以鼻,可這種根本不知禮節為何物的景象仍讓她雙頰發燙。

  同時令黎疑惑的是,不管對方用的是哪種術,那至少也是感氣之人。

  擁有這類天賦的人不應該天生高人一等嗎?她又何苦去討好區區一個知縣?

  就算不參加士考,當一個雲遊的修士,或是乾脆加入某個江湖門派,那也比現在這樣要自由得多。

  不過……還真讓夏凡那傢伙給猜中了。

  黎快速幾個跳躍,竄上一棟房屋的簷頂,從高處鎖定了行進在人群中的杜氏兄弟。

  「明天一早我們會在縣中心大鬧一場。」夏凡的話猶在耳邊。

  「那個點是府衙開門的時間,知縣必定會出現在衙內。只要提前守在屋頂上,無論他說過什麼,憑你的聽力都應該能一清二楚。」

  「方士調查的消息必會傳到知縣耳中,如果此事跟他無關,他的表現也應該是不以為意的。但若是他知道點什麼,想必不會無動於衷。蛇一旦被驚動,主動權就會落到我們手中。」

  「要是你猜錯了呢?」她當時問。

  「那王公子就白損失兩箱銅錢了。」

  而事實證明,胡知縣不止有反應,而且反應還挺大。由此可見,他恐怕並不是單純知曉此事,而是和邪祟一事有莫大的關係。

  想到這裡黎忍不住嘆了口氣。

  明明一開始是不想讓他繼續查下去的。

  結果現在還幫起他的忙來。

  她上輩子應該沒有欠過人類東西吧?

  目視那兩人鑽進一間大院沒再出來,黎也決定先回客棧一趟,給夏凡留下線索,順便恢複本體形態養精蓄銳。變化狀態下會源源不斷消耗氣,而真正的追蹤恐怕要到夜深人靜之時才開始。

  ……

  晚上子時,打更的梆子聲漸漸遠去。

  「夏兄,你說的那兩人真會這麼晚上山嗎?」

  魏無雙趴在草從裡,忍不住摳了摳被蟲子叮咬的胳膊。他們三人把兩箱子錢花得七七八八,正以為今日要無功而返時,卻被夏凡支使到了高山縣西邊靠近大山的位置。

  「如果不想被發現,黑夜是最好的掩護。」

  夏凡盯著上山的來路,頭也不回的說道。儘管山上的岔路有很多,但想上山都得從這處緩坡口開始。

  收到黎的情報後,他將此事去頭掐尾的告訴給了魏無雙等人,並把黎替換成了一個「因飽受除邪稅之苦,願意幫助他們一把,且熟知山路的老獵戶」。大家雖然將信將疑,不過看在他信誓旦旦的份上,還是決定來此試一試。

  畢竟他們也很想知道,胡知縣口中的「石窟」和邪祟有怎樣的聯繫。

  忽然,遠處閃過一點亮光,接著又快速閃了兩下。

  對方行動了!

  夏凡回頭壓低聲音道,「噤聲,有人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9-22 09:27 PM

第六十八章 尾銜

  眾人頓時放緩了呼吸,將頭沒入高高的雜草中。

  這條山道兩旁的地勢呈上揚趨勢,身處道中的人如果不刻意搜尋,很難發現隱藏在高處的潛伏者。

  透過草叢,夏凡依稀能看到兩名男子的身影——他們提著油燈,一前一後走進過來。背後既無弓矢,也沒有牽著獵狗,倒是腰間別著長劍和斧頭。從這架勢便可知道,來者絕不是上山打獵或採藥的。

  從身手看,兩人或許會一點功夫,但水平估計也就普通人高一點。警惕性倒有,一路上東張西望個不停,可夜幕不只是獵物的掩護,同樣掩護著狩獵人,單靠兩雙眼睛想要看穿大山中的茫茫黑暗未免過於困難了。

  就這樣,他們很快經過夏凡等人隱藏的位置,向高山深處走去。

  「我們不跟上去嗎?」等油燈的光芒越行越遠,直至消失不見,王任之忍不住問道。

  「不,我們不進行跟蹤,只尾隨領路人就好。」夏凡果斷搖頭道,「專業的活要由專業的人來幹,現在對方好不容易露出了尾巴,萬一驚動了他們,只怕再也不會有第二次機會。我們必須保證一次成功。」

  「專業的活由專業的人來幹?」王任之咂嘴品味了下,「這話不錯,看不出你對尾行這種事情還頗有經驗啊。」

  「不是什麼正人君子罷了。」上官彩補充一句道。

  「那個……我覺得夏兄還是挺正直的。」唯有魏無雙始終站在夏凡這邊。

  好兄弟,不愧是陪我一同闖過士考的人。

  夏凡在心裡估摸了下時間,大概一刻鐘之後站起身來,「差不多了,我教你們的手勢還記得吧?」

  大家齊齊點頭。

  「行,我們走吧。」

  他拿出備好的油燈,點亮,走在最前。

  其他人緊隨其後。

  雖說不亮燈會更隱蔽一些,但進行速度也會被拖累許多,何況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中走山路本就危險重重——凹凸不平的地面很容易崴腳,盤踞在陰暗處的蛇蟲也是一大威脅。

  這也是他決定讓黎承擔追蹤任務的原因。

  有了中間人,他們便大可以把距離拉得更長,哪怕一路燈光在手,噪聲不斷,也不至於引起目標的注意。

  而天黑後的樹林,對於狐妖來說恰恰是回到了主場中。

  別說一般人,就算是身經百戰的方士,也不一定能察覺到自己被一隻狐狸盯上了。

  不一會兒,夏凡便找到了一處黎留下的印記:她在低矮的樹枝間繫上白布條,以指示目標的行進方向。

  「往這邊。」

  沒過多久,他們發現自己已經偏離了常見的上山路,深陷密林之間。如果沒有印記指引,迷路不過是分分鐘的事。

  此時腳下早已沒有可見的地面,全是厚實的落葉與灌木叢,為了便於行動,一行人不得不將袍角扎短,並用木劍撥開擋在面前的枝椏。

  夏凡忽然覺得,是不是應該再給自己配一把額外的金鐵劍更好。

  「這兩個傢伙,果然有問題。」王任之罵罵咧咧道,「選的都是些什麼鬼路!這地方恐怕根本沒人來過。」

  「未必。」上官彩摘下一根被折斷的矮枝,放到眼前仔細打量了一圈,「從斷口來看,這兒在一週前就有人來過,而且人還不少……」

  「人不少怎麼說?」

  「你不是自詡為士考前十嗎?」

  「那……考的是方術,這跟術法又沒關係。」

  「行了。」上官彩將矮枝扔下,「告訴你也無妨,這是軍中斥候常用的一種判斷方法。如果有小隊人馬在林中前進,人數越多,枝椏被折斷的次數也就越頻繁。因為人不可能始終保持一條筆直的列隊前進,你左我右難免會碰到更多東西。」

  「原來還有這麼個道理。」王任之嘖嘖稱奇,「那……你殺過人嗎?」

  上官彩撇了他一眼,「當然。」

  王任之不由得一愣,「真殺過?」

  「戰場上你死我活不很正常嗎?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你不會以為這大啟的邊境安穩如山吧?」

  他不由得慢走兩步,和對方拉開了些距離。

  上官彩不由得皺起眉頭,「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你沒殺過人?」

  「當然沒有!」王任之大聲反駁道,隨後又猛地摀住自己的嘴巴,「你憑什麼這麼認為?」

  「自然憑你是王家二公子。」她譏笑道,「有什麼好隱瞞的,像王家這樣的地方豪強,哪有不是雙手沾滿鮮血。當然,我沒興趣責怪你,這世道便是如此。」

  「我承認自己欺壓過別人,也招惹過不少姑娘,但你說殺人這種事情——」

  「噓!」夏凡忽然做了個安靜的手勢,同時掐滅手中的油燈。

  三人頓時閉嘴蹲伏下來。

  「什麼情況?」

  「他們停下了。」

  一棵樹上的印記變成了兩條白線交叉。

  這意味著目標停止前進,並在原地躲藏起來。

  「哦,反偵察嗎?」上官彩挑挑眉,「這兩人也算有點經驗——但也僅此而已。」

  如果這時因為丟失追蹤目標而加急前進,便會被對方瞧個正著。

  「你覺得他們做得不夠到位?」

  「當然,如果是我的話,就會安排一人前進,一人留守。人多的話,還可以進行反向搜尋。像我們這樣不專業的隊伍,被發現是必然的事。」

  夏凡目瞪口呆,剛才是誰說自己不是正人君子來著。

  明明論起尾行來她比自己專業多了。

  又是一刻鐘後,閃光再次出現。

  「行了,我們繼續。他們又開始移動了。」

  就這樣走走停停約一個時辰,一座半隱於山壁間的陳舊石門出現在四人面前。

  石門內漆黑一片,彷彿巨獸之口,站在門口能感受到從內部吹來的陣陣陰風。從佈滿裂紋和青苔的石壁來看,這建築只怕存在了相當長的時間。

  「高山縣周圍……還有這種東西嗎?」魏無雙嚥了口唾沫。

  而夏凡神情凝重,胡懷仁口中的「石窟」應該就是此處了。他想找尋的答案——邪祟禍害頻率為何呈現出週期性變化,十有八九*亦在其中。

  「結果無非只有兩種,要嘛是你得不到答案,要嘛是你難以接受的答案。無論哪一種,都比不知道要糟」

  黎的話回想於耳邊。

  但事實上,他想說黎錯了。

  對於他而言,不知道才是最糟糕的結果。

  那意味著,他將被這個世界永遠蒙哄其中。

  「接下來就讓我們瞧瞧,知縣大人想要隱藏的到底是什麼。」夏凡舉起油燈,第一個走入了石門之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9-23 11:13 PM

第六十九章 青銅鑄器

  石窟內部竟意外的深邃,腳下有一節節石梯螺旋著下降,借助昏暗的燈光,他還能看到兩側的岩壁上嵌有多道滑軌,大概是用來安放活動閘門的。不過由於年久失修的緣故,這些凹槽已被青苔阻塞,而充當閘門的石板則碎得到處都是。

  顯然,這兒絕不是古墓、陵寢一類的設施,它曾經不止有人進出,而且還常駐看守。

  走了約二三十米,夏凡忽然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它有點像是收音機無信號時發出的背景噪音,沙沙作響。

  這讓他背上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收音機是電子時代的產物,絕不可能出現於這個時期,正因為如此,才顯得格外瘆人!

  背後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角。

  「這、這是什麼聲音?」

  他原以為是魏無雙,結果對方開口才發現是上官彩,她的聲音罕見的出現了一絲波動。

  「不知道。」夏凡訝異的回頭看了她一眼,「你不會在害怕吧?」

  「對未知的東西害怕,不是人之常情麼?」上官彩咬牙回答。

  「但你不怕之前的鬼。」

  「那不過是實體之物,有什麼好怕的,能觸碰就可以消滅之,跟這裡的情況完全不是一回事好嗎?」

  說得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夏兄,我也有點害怕……」魏無雙忍不住附和道,「這地方,總覺得好邪門……」

  此時的沙沙聲越來越大,已從若有若無變成了無處不在,而且越聽越像是電磁噪音。

  這讓夏凡心裡亦有些發怵。

  不過一想到答案已近在咫尺,他還是硬著頭皮邁開了腳步。

  「再往下看看,如果還找不到人,我們就返回入口。」

  幸運的是,這回沒走多久,他們便抵達了石窟底部。盡頭處同樣是一座厚實的石門,不過在門那邊,他看到了一絲晃動的火光。

  這意味著杜氏兄弟就在不遠處。

  他們總算抓住了對方的尾巴!

  夏凡熄滅油燈,朝身後比了個「準備接敵」的手勢,接著拔出了腰間的桃木劍。

  這也讓其他三人的心緒大定。

  雖然詭異的聲音還在,但既然發現了胡知縣的人,就證明這地方並沒有預想的那麼危險。

  當眾人貓著腰穿過第二道石門,復行數步後,目標的身影終於顯露在視野中。

  那是一間宛若溶洞般的石窟,四周掛有火把,也不知道是原本就有的還是後來加上去的。石窟周邊還有好幾個洞口,不過不深,一眼便能望到底,從門口的柵欄來看,那些小型空洞恐怕是當作牢籠來用的。

  杜氏兄弟正忙著清撿一堆衣物,似乎是打算就地焚燒,完全沒有注意到門口有人潛入。

  不會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了。

  夏凡伸出手,依次比出三、二、一的手勢。

  「行動!」

  四人從四個方向一擁而上,直朝兩兄弟撲去。

  十米不到的距離對方士而言不過眨眼,而巨大的背景雜音掩蓋了衝刺的腳步聲,對方剛剛聽到響動的那一刻,夏凡等人便已經殺至面前。

  兩兄弟或許學過一點江湖功夫,但在壓倒性的速度優勢面前,他們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其中一人瞬間被劈翻在地,而另一人就地一滾想要逃走,卻被上官彩一記精準的投槍擊中腳踝,一頭栽倒下去。

  令人驚恐的事情發生了,只見被射足的人落地一刻瞬間消失,好似融化了一樣。

  「不,銀弟!」

  另一人慘呼出聲,他扭動著想要前往對方消失的位置,但被魏無雙死死坐在身下,半寸也動彈不得。

  那麼大一個活人,還能說沒就沒的?

  夏凡趕緊上前兩步,但又猛地止住了身子。

  他忍不住深吸了口氣,嘴裡幾乎是下意識的吐出「臥槽」一詞。

  突然呈現於眼前的,竟是一個巨大的青銅圓盤!

  它差不多有近五米寬,整體橫置在洞穴中央,因為所處地勢較低,所以一開始並未被眾人看到。在它內部,還有二十來個六邊形開口,每個直徑將近五十公分,足可以放入一個成年人,這些開口整整齊齊的緊挨在一起,宛若金屬打造的蜂巢!

  在夏凡的印象中,考古所發現的最大青銅器「後母戊鼎」,也僅有一米多長,但眼前的這個青銅造物已然是前者的五倍,而且內部的複雜程度也不在一個層級上。

  更關鍵的是,在這個暗無天日的洞穴裡,到底有什麼必要鑄造一個如此巨大的青銅圓盤?

  夏凡小心翼翼的循著邊緣尋找,不一會兒便在一個開口中找到了跌落者的蹤跡。

  既然那人稱其為銀弟,想必掉下去的就是杜明銀了。

  他似乎是因為撞擊而暫時陷入了昏迷,整個人被卡在離地面半米左右的位置,從上方看只能看到他的腦袋。

  不過夏凡很快發現,杜明銀頭頂上這一小截青銅壁的內側有倒刺伸出,顯然是為了阻止掉下去的人爬出來而設。同時他還注意到,整個鑄造「蜂巢」上到處都遍佈著褐色硬痂,且以開口內部為甚,其中有些硬痂還較新,在火把的映照下顯示出暗淡的血紅色。

  這是血液與青銅的混合物,他意識到,青銅在長年累月中被氧化,表面逐漸剝落,而這些隆起的表層被鮮血浸泡後,便會形成如同痂一樣的結塊。

  他壓下心底的寒意,快步回到杜明金身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弟……你們能不能先救救我弟!」

  杜明金則一臉絕望的望著他弟跌倒的位置。

  「上方有金屬倒刺,若沒有趁手的工具,根本不可能把他弄出來,要是你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我或許還會考慮救他一命。」

  「不行……來不及了。那東西馬上就要收縮了。」

  「收縮是什麼意思?」夏凡抓住他的衣領吼道,「那玩意究竟是幹什麼用的?」

  杜明金被搖來搖去,雙眼有些茫然。

  「你沒有審問過人吧?」上官彩走過來道。

  「莫非你有經驗?」

  「沒親自動過手,不過見過許多次,」她不知何時已將半截長槍撿了回來,「像你這樣輕柔的問法,是問不出什麼東西的。」

  夏凡自覺得讓開了位置。

  上官彩蹲下身,示意魏無雙將他提起來,換成面對面的坐姿,隨後揮手一巴掌扇去——

  「啪!」

  力道之大,讓杜明金嘴角立刻淌出了鮮血。

  「看著我。」

  上官彩拿起槍尖在他面前晃了晃,接著用力刺下。

  「啊呃啊————————!」

  一聲刺耳的慘叫頓時蓋過了石窟裡的沙沙噪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9-23 11:14 PM

第七十章 鑄邪之窟

  「啊,啊……呼……呼,你……」片刻之後,杜明金才從劇痛中緩過氣來。他大口大口的吸氣,額頭上已滿是豆大的汗珠。

  「你們瘋了嗎?還是樞密府讓你們插手此事的?如果沒有,那你們可就完了,偌大的申州只怕也容不下啊啊———————!」

  上官彩再次拔出槍尖,「是我在問你,不是你問我們。你想好怎麼回答了嗎?」

  「呼……我……你們……呼……」

  她第三次舉起武器。

  「停停停停……求你住手,呼……我說,我什麼都說!」情急之下,杜明金口水都噴了出來。

  「早該如此,不是麼?」上官彩若無其事的擦去槍頭的血跡,「那麼抓緊時間吧。」

  「這裡,是一個拋屍之地。」他咬了咬牙,「但是……又不是存粹的拋屍地。」

  「你在打什麼啞謎?」上官彩冷冷望向他。

  「姑娘饒命、饒命啊!我知道得也不多,這都是我自己平日裡觀察發現的——胡大人只是讓我把人帶到這裡來,然後裝進那些方塊裡!」

  方塊,應該指的就是青銅圓盤上的六邊形「蜂巢」。

  「放進去有什麼好處嗎?」

  「那個圓盤底下……隱藏著一條暗河,水流湍急,沒人知道它流向何方。而這圓盤……會被水流所推動,每隔七天便會放空一次,裡面的人也會被悉數沖走,再也不見蹤跡。」

  原來是暗河?

  夏凡和其他人對視一眼,心中頓時恍然,這沙沙的古怪聲音並非來自某些超出時代的造物,而是洶湧的水流拍擊河道所發出,只是經過圓盤的阻隔和分化後,變得沒那麼渾厚震撼了而已。

  但僅是如此,根本無法解開夏凡一直所懷的疑惑。

  「把人帶到這裡就為了悄無聲息的拋屍?你唬誰呢!就拿著這座山來說,隨便丟個隱蔽的地方,要不了幾天屍體就會被野獸吃個一乾二淨,何必費勁心機挑這麼一塊地方?」

  這個時代只要出了城,外面就基本是一片盲區,如果只是想處理屍體,完全沒有必要帶到石窟裡來。

  還有那青銅圓盤,顯然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造出來的,在地下弄這麼大一個設施,就為了每隔七天沖一次屍體?夏凡覺得這完全說不通!

  「不是屍體,是活人……」杜明金強調道,「雖然有些人運到這兒時已經死了,我們也會放進去,但它主要還是用來放活人的!而且、而且……」

  「而且什麼?」

  他咬緊牙關,「而且放入時有數量要求。據傳這個圓盤有可能招來邪祟,裝入三成時,就能令邪祟現形。裝得越多,邪祟也越可怕!」

  此話一出,魏無雙和王任之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怎麼會……」夏凡不解的喃喃道,「這東西能產生邪祟?邪祟不是需要無法安寧的氣才能形成麼……它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杜明金剛張開口,還沒來得及回答,忽然一道低沉的轟鳴聲響徹整個洞穴!

  腳下的地面開始顫抖起來。

  「又發生什麼事了?」

  「快看圓盤!」王任之驚呼道,「圓、圓盤它在動!」

  怎麼可能?那麼大一個青銅器,誰能推得動它?

  夏凡定眼望去,發現對方竟真沒看錯——只見那東西在顫抖中微微合攏,一點點壓縮六邊形的空間。如此巨大的鑄造物,居然不是一個整體,而是可以活動的「器具」!每個開口的邊線都在同步收束,顯然它的下方有一個極其精妙的傳動裝置。

  大約震動數分鐘後,圓盤停止了合攏,就好像他們剛才經歷的是一場錯覺一般,但夏凡知道那並非錯覺,經過簡單的手指比劃,開口的尺寸已從開始的四十公分縮減至三十五左右,而「蜂巢」之間的間隔明顯變寬了。

  「我……這是在哪?媽的,喂!有人嗎!」

  剛才的震動也令杜明銀甦醒過來,人還沒見著,他的聲音已經從洞孔中傳來。

  「銀弟!」

  「哥,你在哪?快救救我!我的腿卡住了,好痛啊——」

  「夠了,你們兩個別喊來喊去的!」上官彩厲聲打斷道,「剛才的現象就是你說的收縮?它最終能收到什麼程度?」

  「收到……沒有縫隙。」杜明金艱難的閉上雙眼。

  「那豈不是說——」魏無雙倒吸了口涼氣,「裡面的人會被活生生擠死?」

  「你的意思是,這玩意是個刑具?」王任之匪夷所思道。

  「不……它的初衷不是用刑,而是賦予將死者無盡的恐懼與痛苦。」夏凡忽然開口道,「我全都明白了。」

  「夏兄?」魏無雙意外的望向同鄉。

  「它不會立刻致死,只會一點點縮小開口的大小,動力大概來自下方的暗流,應該是某種蓄能裝置。待到積蓄起足夠的能量,就會推動機簧運作,使圓盤移動。這種運轉以七天為週期,週而復始。」

  「被放入者毫無逃脫的機會,他們只能囚禁在這方寸之地,連抬一胎手、轉動身子都做不到。這種狹小憋悶的昏暗空間會給人造成巨大的恐慌,別說好幾天了,就算一兩個時辰都會叫人心神崩潰。」

  「但這還不是最致命的。隨著繼續收縮,圓盤內部的空隙已不足以完全容納下一個人,這種時候手臂會被擠入腹腔,胸部擴張都成困難,裡面的人必須竭盡全力才能吸到一口空氣。而如此劇痛的呼吸持續不了太久,最多幾個時辰,他們就會徹底死去——只是在死之前,他們感受到的是極致的絕望。」

  夏凡的聲音越來越沉,「有屍骸、又有強烈的氣,鬼的誕生是順理成章的事。同時正因為死者生前都被囚禁在這無法動彈的容器內,所以出現在高山縣的才會是淵鬼!」

  「那另一隻女鬼呢?」王家二公子下意識問。

  「恐怕當時被丟入圓盤內的人裡面,有一人懷有身孕吧。」夏凡緩步走到杜明金身前,死死盯著他道,「等到一個週期之後,未被鬼吸納的軀體就會拋入水中,而鬼則會循著生者的氣息前往高山縣。我們所消滅的邪祟並非天然形成,而是有人在故意製造怨魂。就這樣,你還想救你的兄弟?也不好好看看,你們的手上沾染了多少人的血!」

  「我,我只是被逼無奈啊大人!」杜明金哀嚎道,「這一切都是胡知縣逼我們兄弟幹的!他根本就沒有告訴我這邪門玩意會產生邪祟,這都是我們自己一點點琢磨出來的!我們也不想跟邪祟有任何沾染啊,還求您放我們一條狗命!」

  「裝入三成也是你們自己琢磨出來的?」

  杜明金戰戰兢兢的伸出手,指向石窟一角。

  夏凡循著他指的方向走過去,發現牆上竟鐫刻著一些東西。

  他用袖子拍打掉表層的積灰後,一幅類似於示例的圖案出現在他的面前,並且上面的字跡似曾相識。

  他稍稍回想了下,才意識到此處的字形竟和青山鎮刀幣上的一摸一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9-25 10:25 AM

第七十一章 變數

  儘管看不懂文字,不過這圖示已足夠明了。

  它的左邊是六邊形蜂巢,代指的顯然是青銅圓盤;右邊則刻著人形符號,大概是指邪祟。

  而從上往下,實心的蜂巢依次增多,人形符號也在遞增,到最後一行所有蜂巢都變成了實心狀,右邊卻被銳器刮去,只留下一片深深的的刻痕。

  在圖案下方,是一大版古文字。

  其中每行開頭都由幾個簡單的橫槓或豎槓構成,考慮到文字的延續性,夏凡認為那應該是類似日期、年月之類的數字。

  同樣的,它也有許多部分被刻意毀去,似乎有人不希望此地的記錄被洩露出去。

  連蒙帶猜看完整面牆上的刻印,夏凡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極為震撼的圖景。

  這個建造於永國時期的地下設施,竟很可能是一個用來研究邪祟的場所!

  而圖示表明,他們不止確認了淵鬼形成的特點,甚至進展到了一個更為深層的領域。當圓盤上的孔洞全部被填滿時,他們到底看到了什麼?或者說——製造出了什麼?

  夏凡只覺得嘴巴有些發乾。

  當意識到絕大多數民眾對邪祟的認知還停留在空白階段、樞密府壟斷了所有關於方術的知識時,他並沒有覺得哪裡不對勁。受限於時代嘛,觀念落後很正常。

  但現在他發現,古人在研究邪祟現象這一點上,恐怕已經走得很遠了。

  「夏兄,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魏無雙的喊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沒錯,這些問題可以放到以後去研究,他此時必須得先處理高山縣的難題。

  夏凡回到杜明金面前,「你謀害的那些人,都是從哪裡送來的?」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啊大人!」後者連連搖頭道,「每次都是胡知縣通知我,我才去縣外面接人的。」

  「只靠你們兩兄弟?」

  「人多的話,那邊也會搭把手。不過他們基本都穿一身黑衣,臉上罩著兜帽,我確實看不出他們的來頭啊!」

  「除了送人以外,他們還有沒有送其他東西過來?」

  「有送銀子,一大箱一大箱運來的,而這些銀子都被放進了胡大人的府邸,我們兄弟只能分到些零頭!對了,他們還送過胡知縣一個女人,一個很漂亮的女人,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了!」

  夏凡望向上官彩,後者攤開手,表示自己沒有什麼想補充的。

  「你究竟有沒有隱瞞,之後自有人來查驗。」他檢查了遍對方身上的繩索,用力將其提起,「跟我們走。」

  「您、您要帶我去哪?」

  「金霞城,州牧府。」

  「大人,去那裡我就死定了啊!」杜明金臉色大變,又掙扎著想要跪下,「我都是聽命行事,求您饒我一命吧!」

  「聽好了,」夏凡厲聲道,「你唯一的活路就是檢舉高山縣知縣,胡懷仁,除此之外沒有第二種保命的方法!另外就算難逃一死,你至少可以趕在圓盤徹底合攏前,讓官府的人撈出你弟弟——你不想他在此地受足折磨,最後變成一隻淵鬼吧?」

  杜明金身子一軟,彷彿失去了所有力氣。

  夏凡也不想多費唇舌,抓著他向石窟外走去。

  回程的路要快上去許多,不到一個時辰,五人便已抵達山腳。

  然而就在高山縣隱約可見時,意外情況發生了。

  只見杜明金的面色變得跟紙一樣蒼白,同時嘴角有泡沫溢出。

  一行人不得不停下來,檢查他的狀況。

  「這傢伙怎麼了?」

  「恐怕是中毒。」上官彩按住他的脈搏,「我估計他撐不到進城了。」

  她的這番話很快得到了應驗,短短半刻鍾不到,杜明金的情況便急劇惡化,渾身抖個不停,泡沫也變成了一段段的血絲。

  他張開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夏凡僅僅聽到了「那碗酒」三字。

  數息之後,杜明金徹底停止了抖動。

  「他死了。」上官彩聳聳肩。

  這是……滅口?夏凡忍不住握緊了拳頭,既然對方在杜明金身上留了這麼一手,就沒理由單獨放過杜明銀。

  一瞬之間,他們就失去了兩個人證,原本大好的形勢陡然翻轉過來。

  「只要石窟還在那裡,我們就還有機會。」魏無雙寬慰道。

  「不見得如此。」夏凡搖搖頭,「這毒藥說不定只是一種防範手段,如果杜氏兄弟能按時回縣城覆命,或許根本不會察覺到自己已身中劇毒。一旦他沒能回去,這藥除開可以殺人滅口以外,還能為下毒者提供一個警訊。」

  「你的意思是……我們被發現了?」

  「我不能肯定,但確實有這樣的可能。」夏凡感到自己的大腦正飛速運轉,這短短一天的信息幾乎如暴風驟雨般衝擊著他的認知,儘管早知道這個時代底層人民的性命不過是一簇草芥,但真正親身經歷時,他仍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假若真是如此,胡懷仁必然會另派一批人來封閉石窟,最壞的結果是人證和物證一個不剩。」

  「那我們該怎麼辦?」魏無雙擔憂的問。

  「我需要一個人前往金霞城報信,最好是輕裝上路,越快越好。」夏凡望向王任之,「王公子,這裡馬術了得,又能在夜間入城的,也只有你了。」

  「呵,終歸還是得本公子出馬,」王任之陡然來了精神,「放心吧,以我王家在金霞的地位,他們斷不敢忽視我這條消息。那麼我先走一步!」

  待對方遠去後,夏凡將目光移向另外兩人,「至於你們二位——能否為我守住這個路口?若是胡懷仁再次遣人過來,頂多也就是衙役、捕快。而方士是八品官,拖延一陣應該問題不大。」

  「我應該沒問題,」魏無雙點點頭,「夏兄你呢?」

  「我要親自前往一趟知縣的府邸。」夏凡果斷道。「只有控制住了胡懷仁,石窟這個物證方可確保不失。何況他也是整起事件最大的人證——換而言之,他動彈不得的話,我們才能佔據主動優勢!就算他什麼都不交待,至少也可以防止他轉移走贓款,我想胡知縣一定沒法解釋,自己府中為何會藏有如此多現銀。」

  「抱歉,我退出。」上官彩忽然說。

  「誒……」魏無雙一時沒反應過來,「為什麼?」

  上官彩卻沒有理他,而是直盯著夏凡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知縣雖然品級不高,卻也是在吏部掛名的主官,若王家二公子那邊出點意外,又或是你沒能控制住胡知縣,導致兩手證據全無,你這八品方士估計也做到頭了。」

  「當然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可你有沒有考慮過一種可能——為什麼樞密府會禁止方士插手此事,除開不方便介入官府的事務外,真就沒有別的原因了?」說到這裡上官彩頓了頓,「你覺得他們對邪祟頻繁出現的背後原因,真就一點都不知情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9-25 10:27 AM

第七十二章 直面

  魏無雙的臉色頓時一凜,他望望上官彩,又望望夏凡,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不,」到了這一步,夏凡也沒什麼好掩飾的了,「我有想過這個問題,樞密府就算不知道具體情況,也一定能猜出個大概。」

  邪祟形成和強烈的氣有關,既然氣是生靈的意志,那麼高山縣存在大量不正常死亡是顯而易見的推論。連他都知道這一點,樞密府不可能毫無察覺,其實在和令部從事對話時,他就已經感覺到對方在試圖將話題引至別的方面,只是那時候他並無任何證據,亦無切實把握,所以才未當場進行反駁。

  畢竟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同鄉驚訝道,「那為什麼樞密府對此不聞不問?就算不能插手政務,但告知州牧府,讓他們去查還是可行的吧?」

  「我想……恐怕是他們並不希望禁絕邪祟吧。」

  「哼,」上官彩輕笑一聲,「原來你也察覺到了啊。」

  「什、什麼意思?」魏無雙不解道。

  「想想神判官說過的話。」夏凡嘆了口氣,「那就是答案。」

  ——『文官陞官靠政績,我們靠什麼?還不是這些斬妖除祟的功勞?』

  『如果一個地方的邪祟被一掃而空,方士豈不是只能呆坐府中、荒廢時光了?』

  『有邪祟的日子才是好日子啊!』

  他開始並未將其放在心上,方士喜好除邪功勛,就好像軍士青睞戰功一樣,心態上無可厚非。但越是深入調查,他心中的不安預示就越強,樞密府只怕已經越過了那條底線。

  上層坐視不管的理由,正是這份功績——它既能帶來晉陞,又能維持住樞密府的影響力。

  「不會吧……」同鄉只剩下了喃喃。

  夏凡則想得更深一些。

  他現在還記得,周家老人提到的上任知縣的死因。

  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纏上……最後病死的。

  比如說,他曾遇到過的虛魎。

  如果處理者足夠專業,這類無形的邪祟完全可以在不知不覺中,慢慢耗盡一個人的生機。

  「得罪了知縣還好說,要是得罪了樞密府,下半輩子只怕會過得非常淒慘。你也不想再過以前那種顛沛流離的生活了吧?」上官彩坦然說道,「唯有現在停手還來得及——樞密府目前還不知曉此事,而對於胡知縣來說,不過是死了兩個手下,你們不去找他,他肯定不會反過來招惹你們。總之,我好不容易才成為了一名方士,並不想捨棄這大好前途,所以……我退出。」

  「我明白了。」夏凡點點頭。

  「你不怪我?」

  「我理解你。如果我沒有見過另一些東西,估計也會和你做出同樣的選擇。」

  上官彩瞳孔猛地一縮,「另一些東西……是什麼?」

  「你之前說世道本就如此,可所謂的世道,恰恰是人們自己親手締造出來的罷了。每個人——包括你,也包括我。」

  說完夏凡看向魏無雙,「不管你作何選擇,我都沒有意見。你已經幫了我許多,多謝。」

  「夏兄……」

  他不等對方回答,轉身朝縣城走去。

  「喂,」上官彩皺眉道,「你不會真想上樞密府的通緝名單吧?一旦你踏進知縣的府邸,可就沒有回頭路了!」

  夏凡擺擺手,很快離開了兩人的視野。

  而在路旁的一顆大樹邊,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你都聽到了?」

  「嗯。」黎正了正斗笠,邁步跟上,「我提醒過你了。」

  「是,你知道得比我更早。」

  「但我沒想到你真能查到結果。」

  「如果沒有你的幫助,必定不會如此順利。」

  「知道就好。」

  夏凡猶豫了下,「你這是要和我一起去?」

  「不然呢,」黎反問。

  「我恐怕不能待在樞密府了。」

  「你不想研究方術了?」

  「不是。」

  「那是為了幫助高山縣的百姓?」

  「不全是……一部分也是為了我自己。」

  「你自己?」

  「嗯,用俗套點的話來說,叫念頭不通達,有礙修行。」

  「我沒聽過這樣的說法,」黎直截了當的拆穿道,「你就算生氣時依然可以引氣。」

  「咳……其實是我過不了自己那關。」夏凡決定坦誠相告,「我沒辦法把消滅邪祟當成向上攀爬的功勛,以及資金獲取的主要來源,特別是在知道這些邪祟的由來後。所以……抱歉,在樞密府偷偷幫你打聽師父下落這件事——」

  黎打斷道,「如果當不了方士,你還會繼續協助我救回師父嗎?」

  「當然。」

  「那就無需道歉,因為一開始合作的基礎就在你願意幫我上,而不是在你是個方士上。」說到這裡狐妖稍微停頓了下,「另外,我也必須坦白一件事情。」

  「什麼事?」

  「雖然我一開始並不希望你追查下去,但如今情況變成這樣,我並沒有太多懊惱的感覺——或者說,反倒輕鬆了些許。」

  夏凡微微一愣,他不禁側頭看向狐妖,映入眼中的是她金色的雙眸,以及嘴角那自然的笑意。

  「對了,我的傷,好了。」

  這句式頗有些「牛肉,我吃了」的架勢。

  「所以呢?」夏凡一時沒反應過來。

  「所以我們跑得可以再快一點。」說罷黎抓住夏凡,直接將他夾在腰間,快跑兩步縱身躍起!

  他瞬間感到自己飛了起來——

  在帶著一個人的情況下,狐妖僅憑雙腿就將速度提升了一個檔次,而且他們不再是沿著道路前進,而是跳躍於房間屋頂;視線前方一覽無遺,頭頂的繁星與月光都在為其指明方向。

  這就是狐妖真正的力量?

  夏凡索性放開了雙手,任由她夾著自己飛速奔行。

  儘管自己的姿勢不太雅觀,不過既然誰也不會看到,他決定還是成全對方。不知何為,他覺得此刻全力奔跑的黎,彷彿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樣了。

  「如果失敗了,你想好去哪裡了嗎?」黎的聲音在風中迴蕩。

  「還沒有。」夏凡同樣大聲回答道,「不過天下這麼大,總有他們找不到的地方!」

  「我想也是。」她摟緊夏凡,「準備好,我們到了!」

  借助一段長助跑,兩人踩在最後一間房屋的正脊尾端,高高跳起,直接越過街道與院牆,從半空落入了知縣府邸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9-25 08:56 PM

第七十三章 詭術異法

  比起周家或田家的房子,知縣府要闊氣得多。

  院內有前庭、石砌小山,中間是一座主廳,後面還有三棟兩層的房屋,這幾個建築合圍成了一個口字。按照居住習俗,主廳一般用來待客,側房為親眷、子女居住,知縣的臥房應該就在主廳的正後方。

  府邸中雖然有家丁守夜,但對夜能視物的狐妖來說和固定路障沒什麼區別。悄無聲息的避開守夜人目光,兩人沿著房腳輕鬆爬上二樓,直抵知縣住處。

  而事實證明,他們並沒有猜錯位置——即使在這個點,樓裡也依然有一間大房亮著燭光,附耳上去,還能依稀聽到胡知縣焦急的說話聲。

  「那兩個蠢貨……怎麼還沒回來?」

  「倘若被我逮到,我一定要拔了他們的皮!」

  那兩個蠢貨是指杜氏兄弟?

  夏凡微微一怔,莫非給他們下毒滅口的,不是胡知縣本人?

  不過現在並非猶豫的時候。

  整個事件的關鍵人物,此刻就在房中,若能拿下對方,看似搖擺的局勢天平就會向他們這邊傾斜!

  想到這裡,他朝黎使了個眼色,接著沉肩一撞。

  房門應聲而開。

  寬暢的臥室裡,僅有胡知縣一人的身影——這無疑算是各種預想情況中最理想的一種。

  胡懷仁也回過頭來,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但很快,他那點驚訝便消散一空。

  「你們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這反應完全出乎夏凡的意料之外。

  他原以為對方會嚇得魂不附體,或是立刻大聲呼救,而自己只要上前將其一劍打暈,接下來就是找個地方細細審問的事。

  這意外的發展也讓夏凡心裡疑惑叢生,沒有第一時間靠攏過去。

  「是樞密府讓你們來的嗎?」胡懷仁坐回到書桌前,背靠長椅道,「杜氏兄弟也是被你們幹掉的吧?」

  「不錯。」夏凡索性順著他的說法接下去,「你應該清楚自己犯下了何等罪行。惡意謀害百姓、利用邪祟來為自己謀利,判個誅族也不為過!」

  「這點我承認。」

  「既然你認罪,那麼現在就將此事原委詳細交代,包括那些被害者的來歷,以及背後的送人者是誰,或許還能保住家人性命——」

  「哈哈哈哈,」胡懷仁忽然笑了起來,「我原以為是樞密府的態度發生了變化,看來並非如此啊!」

  夏凡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雖然我從未跟那幫人主動打過交道,但也知道他們的行事風格——至少在這件事上,樞密府絕對不會詢問原委,更不會留我一家人性命。如果你剛才就動手,說不定我還真信了。」胡懷仁的話音漸冷,「當然,就算是樞密府想要我的命,我也不會雙手奉上,俗話說得好,狗急還會跳牆吶!」

  就在他話音落地的同時,夏凡忽然感到一股寒意撲面而來!

  「小心!」黎驚聲道。

  一切都來得太快,只見一個人影從屋頂衝下,正落在夏凡面前。

  連帶著出現的還有一閃即逝的刀光。

  它貼著夏凡肩頭斬下,從胸口一直劃到了側腹!

  血光乍現!

  夏凡向後翻倒,接著在地上連滾數圈,灑出的血跡頓時連成了一條紅線。

  而對方不給任何喘息的機會,追身跟上,似乎打算再補上致命一擊,但此時黎已經擋在了夏凡面前。

  用單掌接下對方的直刺後,狐妖用另一隻手的橫拍迫使對方鬆開武器,兩記後翻拉開了距離。

  黎顧不上被短刀劃傷的左手,一把扶起夏凡,想要檢查他的傷口,卻被他伸手按住了。

  「放心,我沒……大礙。」

  夏凡忍住刺骨的疼痛,深吸了一口氣。

  剛才那道直斬實在來得太過突然,以至於他根本來不及進行任何防禦。救下他一命的,是黎這些天對他的特訓——就在寒意出現的那一瞬間,夏凡隱約覺察到頭頂的氣發生了變化,他幾乎沒有思考,完全按照特訓所積累的本能朝後仰倒,這才使得原本致命的一刀,僅僅只在他身上撕開了一條近一掌長的切口。

  「沒想到普通方士竟然能躲過這一擊,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對方緩緩站直身體,也讓夏凡看清了她的全貌。「我記得你們並不以身手見長。」

  那竟是一名容姿上佳的女子。

  她穿著一套開叉短袍,領口開得頗低,甚至能瞧見半邊隆起的胸口。大腿從側面看也是完全暴露,一直到雙腳才套了雙白襪。這幅打扮對於夏凡而言還好,但放到這個時代絕對算大膽至極的了。

  「我見過她。」黎低聲提醒道,「小心,她會使用坎術,而且手法跟方士相差極大。」

  「嗯,」夏凡從衣袍內側口袋中抽出一條急救紗布,用力紮緊肩頭和胸口,同時心中訝異不已。莫非此人便是杜明金提到過的,被人送來的漂亮女子?問題是姿色不凡的好找,還會術法的就有點稀罕了。那邊究竟是什麼來頭,連感氣之人都可以隨意贈送?

  另外此人躲在屋頂上時,不僅自己毫無察覺,連黎也沒能發現她的存在,只能說要嘛她極其善於隱蔽,要嘛實力在六品問道之上!

  「青子,你會保護我的,對嗎?」胡懷仁猙獰的說道,「殺掉這兩個賊子!」

  被稱作青子的女子嫵媚一笑,「當然,這是賤妾的使命。」

  她邊說邊從懷裡掏出兩把造型奇特的匕首,撒手扔向夏凡和黎,隨後伏地身子,向兩人衝來,黎閃身避過,而夏凡只能舉劍格開。

  木劍用來對付邪祟或許不錯,但面對金鐵之物頓時落了下風,這一擊格擋儘管彈開了匕首,卻也讓劍身哢嚓折斷。

  黎率先逼近女子,雙手化作利爪,並輔以幻術震懾對方!剎那間,知縣的臥房彷彿成了血海滔天的恐怖之地,連夏凡也感到雙腳陷入粘稠的血肉中,一時變得寸步難行。青子更是首當其衝,臉上露出驚懼之色,手腳僵直,猶如失去了抵抗能力。

  黎的雙手毫不留情的洞穿了對方。

  但下一刻,敵人的身影變成了一團煙塵。

  這是什麼術法?

  夏凡還在詫異之際,重新現出身形的青子已竄至他面前!

  果然,對方已經判斷出狐妖是個難纏的對手,決定優先解決較弱的自己。不過他也早有準備,向前拋出已提前握在手中的銅絲墜——經過幾次實戰後,他已經摸清了震術雷鳴的特點:此術激發後,若有引子則會以引子為中心,落下一道足以撕裂空氣的雷霆。換而言之,他並不需要等敵人近身後再施術,只要保證銅絲墜在自己的注視之下,就能隔空引發天雷。

  二重術的威力已足夠致命!

  然而對方並沒有猛撲到底,而是陡然停下腳步,雙手快速交錯,組合成一連串古怪的手勢。

  那姿勢竟令夏凡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沒有藥引,也無符籙,女子就這麼比劃了數下後,一道灼熱的火焰從她口中直噴而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20-9-25 08:57 PM

第七十四章 死鬥

  看到火光的那一瞬,夏凡就知道事情要糟。

  他不得不放棄施術,朝身邊的一根立柱撲去,火焰擦著他臉頰飛過,滾燙的熱浪灼得皮膚生痛,而飛濺的火星點燃了他的衣領與袖口。

  依靠木頭立柱擋下追擊而來的火焰,夏凡手忙腳亂的脫下燒起來的方士罩袍。

  如果剛才再晚一點,或是強行施展雷鳴,他現在恐怕已經變成了一個火人。

  剛才那是什麼!

  在夏凡的印象中,只有一種施法方式與其貼近。

  ——那便是「忍術」。

  女子調轉頭去,用火焰逼退追上來的黎,又從懷裡摸出一把匕首,盯著柱子後的夏凡衝來。

  「夏凡!」

  見援護不及,黎將之前從對方手中奪過來的短刀甩向立柱。

  夏凡順勢拔出短刀,雙手橫托,勉強擋住了女子高舉過頭的下刺——這次近距離交手也讓他意識到對方的力氣有多大。如果自己不是方士,或是引氣修習時間再少幾年,敵人只憑手勁就能將匕尖插入他的腦門。

  而在這個距離內,他也看清了那把匕首古怪在何處——它雙面開刃,呈尖銳的菱形,把柄短且平直,像極了一柄苦無!

  「為什麼你不會被我魅惑?」青子氣吐如蘭,在面對面的情況下,夏凡能看到對方的眼中波光流轉、彷彿要滴出水來。

  「魅惑?別開玩笑了……看見我的同伴了嗎?她比你……有魅力一萬倍!」

  「是麼?那請你去死吧。」青子張開鮮紅的嘴唇,從舌頭下翻出一葉薄薄的刀片。

  要是被這刀片劃到喉嚨,勉強形成的均勢估計會立刻瓦解。

  但這微妙的平衡對敵人來說也一樣!

  「你的武器……似乎是鐵鑄的……」

  對方眉頭一挑,似乎在說「那又如何」。

  夏凡深吸口氣,低吼出聲:「震術歸辰,流光!」

  這是一次不借助外物的一重方術!

  為了將意念強化到極致,他將方術名完整的說了出來——章夫子所謂的不影響大局的情況下,大抵也就是現在了!

  一道電光陡然從他的掌心冒出,並順著短刀與匕首相接——

  「劈啪!」

  隨著一聲輕響,一團耀眼的電火花在兩人之間炸開,夏凡同時感到手掌傳來了一陣刺痛與酸麻。

  不過作為方術的直接承受者,青子的體驗明顯更強烈。

  她露出痛苦的表情,雙手不自覺放開了匕首,而她的掌心中已是一片焦紅!

  一重術的威力被大幅降低了,加上他練習次數有限,別說一擊斃命,此刻就連穿透身體都做不到,最多只能灼傷表皮。

  但這對於打破僵局來說已然足夠。

  對方一鬆手,夏凡所受到的壓力頓時大減,他抬起右腳猛地踹出,將對方踢飛出去。而青子的落點剛好位於繞過火焰、正趕過來的黎之前。

  她翻身爬起,五指快速結印,試圖故技重施——

  只是這回出現在她面前的不再是狐妖,而是一隻碩大無朋的狐狸!黎的變化令頭頂橫樑根根寸斷,腳下的地板也紛紛斷裂開來,一時間整個房間搖搖欲墜,胡懷仁也頭一次露出了驚駭的神色。

  「妖……妖怪啊!」

  黎舉起前掌,以摧枯拉朽之勢向青子掃去。

  任何擋在橫掃路線上的家具,都被拍得粉碎。

  儘管目標原本所在的位置仍被一團煙塵所籠罩,但這次攻擊的範圍已將小半個房間捲入其中——只見一個人影從煙霧邊緣被拍了回來,狠狠撞在立柱上。

  「啊……咳!」青子猛地吐出了一口鮮血。

  從她背後裂開的柱子來看,這一下絕對不輕。

  對方掙扎著想要從地上爬起,但嘗試了幾次都未能成功。

  夏凡知道不能在這種時候放鬆警惕,面對渾身都藏著致命武器的敵人,補刀無疑是刻不容緩的事情。

  現在下不了狠心,到時候被害的就是黎和自己。

  他握緊刀柄,上前一步,用力刺向女子的胸口!

  刀身幾乎沒有遇到太多阻力,便徑直沒入了她的身體。

  一股溫熱的暖流浸濕了他的手掌。

  這時夏凡才注意到,對方敞開的前胸上,紋著一朵綻開的小花——五片花瓣呈五角形排列,其中三瓣為紅色,宛若鮮血塗抹而成。

  「我說你……幹得不錯。」

  青子咧開染血的嘴角,一隻手猝然抓住夏凡的胳膊,另一隻手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符籙。

  那符籙一露面便冒出火花來。

  「夏凡,你還好吧?」

  重新變回人形的黎想要靠近,卻被夏凡厲聲呵止道,「別過來!」

  青子微微張開口,用虛弱的聲音呢喃道,「雖死……猶生……」

  他拔出短刀,竭盡全力斬斷抓住自己的手臂,接著衝向一米開外的黎,帶著她一同朝地面撲倒。

  也就在這一瞬之間,身後發生了劇烈的爆炸!

  狂湧的氣浪將兩人直接掀起,甩到了對面的牆根,被衝擊波攪碎的木頭碎片如雨點般灑下,劈裡啪啦砸得到處都是,足足數息之後才恢復平靜。

  「你瘋了嗎?」黎一把抓住夏凡,咬牙切齒道,「明明知道妖的恢復力遠強於人類,為什麼還要帶著我一起避開?」

  「咳咳……不然要怎麼做,」夏凡有氣無力的擠出個笑容,「躲到你身後,把你當作擋箭牌嗎?」

  「這是最正確的選擇!」

  「但不是同伴會做的事情。」他拍了拍她的手,「放心,這點衝擊……咳咳……死不了。」

  就是背後有點麻。

  這算不算真男人從不回頭看爆炸?

  只是沒想到,那女子掏出來的居然還真是一張起爆符。

  屋外傳來了雜亂的叫喊聲與梆子聲。

  顯然剛才的一連串打鬥引起了家丁的注意,此時只怕大半個知縣府的人都在往這兒趕來。

  「我們必須得走了。」黎催促道。

  然而夏凡發現自己竟難以站直身體,雙腳彷彿不屬於自己了一般,怎麼樣都使不上力氣。

  同時暈眩感也席捲而至,剛剛還算清晰的視野逐漸變得模糊不清。

  這是……爆炸的後遺症?

  黎心頭一沉,將夏凡翻過身來,才發現幾塊木頭碎片已穿透他的黑袍,並進一步扎入到背部之中。

  一股巨大的恐慌湧上她的心頭。

  「你先走……」夏凡喘了口氣,「我休息一會兒就跟過來。」

  她搖搖頭,想帶著他和來時一樣離開,卻又怕他經不起那樣劇烈的抖動。

  黎深深清楚一點,相比於妖,人類實在過於脆弱了。

  「還想走?你們哪兒也去不了!」滿頭是灰的胡懷仁剛從爆炸中回過神來,興許是樓下響起的腳步聲給了他勇氣,知縣一改先前的恐懼神情,瞪著雙眼嚎叫道,「我要一點一點的把你們折磨致死,以告慰青子的在天之靈!」

  就在他說話間,幾名拿著棍棒和朴刀的家丁湧入了屋內。

  「大人,您沒事吧?」

  「有賊人闖府,快敲響警鐘!」

  「都來保護胡大人!」

  「怎麼現在才來,快給老子上,把這兩人統統擒住!」胡懷仁連連跺腳,「竟敢勾結妖怪作亂,方士的這張皮也保不住你!」

  黎張開五爪,發出威脅的吼聲。

  一想到剛才的巨型狐狸,知縣忍不住向後縮了縮,可看到對方始終沒有離開那名方士的身邊,他心裡又有了不少底氣。

  「先給我對付這只狐妖!誰能制服它,我賞金百兩!」

  聽到如此巨額的賞金,眾家丁不免蠢蠢欲動。

  「誰敢動他們?」忽然,一個清冷的女聲插入其中,讓在場所有人不由得為之一愣。

  夏凡用愈發朦朧的目光循聲望去,發現來者竟然是上官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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